第65節
女官聞言曲膝道:“是?!?/br> 正說著,就有個宮人緩步走了進來,看了曹太后一眼。 曹太后不動聲色,又選了張灰色的皮子:“這個好,水光滑亮的,一點雜色也沒有,做個背心吧?!?/br> 閑閑的吩咐幾句,才讓人退下。 這時宮人才走上前來道:“太后娘娘,榮恩公世子爺已在偏殿等候?!?/br> 曹太后聞言微微頷首,扶著宮人的手去了暖閣,讓人去把榮恩公世子爺請來暖閣。 榮恩公世子爺便是曹太后和小曹氏一母同胞的兄長。 如今爵位還在老國公身上,所以他雖不年輕了,但還是世子爺。 他生得很清瘦,膚色略黑,雙目凹陷,精光湛湛如鷹隼,下巴略向外勾出。 他走進暖閣朝曹太后行了一禮。 曹太后向宮人使了個眼色,宮人們便掩了門魚貫而出,另有心腹宮人在門外守著。 曹太后低喚了一聲:“哥哥,怎么樣了?” 曹培臉色難看的搖了搖頭:“他醒了?!?/br> 曹太后一時無語,指頭狠揪了炕沿的流蘇一把。半晌才道:“……可處理干凈了?” 曹培點頭:“拿給那縣令的看腰牌還是先帝時期江南提督病逝后朝廷回收銷毀時被有心扣下的,這縣令被唬住,根本無心細辨。與事的一眾人被禁衛追逐無法脫身,臣索性都處理了,太后安心,已掐了線,無從追查,并沒落下證據?!?/br> 曹太后冷冷一笑:“哥哥,你不知道,我們這樣的人,那里需要什么證據,心里認定是你,那便是你了。他只是一直未向我們母子出手而已?!?/br> 曹培頓了頓,遲疑道:“娘娘,攝政王如果想要這皇位,易如反掌。然而他卻從未……娘娘何不安心等候,等皇上大了,許是攝政王當真會還政于皇上。便是不還,到時皇上年紀正好擔得起事,又終歸是正統,總比如今草率行事要好?!?/br> 太后聲音尖銳起來:“哥哥此言差矣!他怎么會還?這至高無上的位置,他怎么會還?如今先帝留下的老臣還有支持正統的,但越等下去,一切握在他手中,他便越堅不可摧!如此關乎身家性命,無上尊榮的位置,怎么能等著別人來施舍?” “明明哀家是太后,兒子是皇帝!手下卻連數十個頂尖好手都網羅不到,動作稍大就會被他發覺,只得向他國借人!難得大好的機會,這回伏擊他的十數人若中用一些,豈還會讓他醒來?稍有些本事的都歸伏于他,我們竟無人可用,這還是太后,是皇上嗎?” 曹培任曹太后發xiele一通,這才另提一事:“下臣聽臣母說,嫵兒被人擄了,臣母著急上火的……” 曹太后伸手一拍案幾,咬牙切齒:“原先哀家就說過,再關她們一陣子,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說!偏偏母親要明里暗里給融家遞話,融家也是自作聰明,真將人接了出來,如今成天是非不斷,盡惹些麻煩!” 曹培知道她接連失手,暴躁難抑:“臣母年紀大了,又確實心疼外孫女兒……”他原先一直在外,從沒見過這個外甥女,只知母親喜歡得緊。 曹太后捏了捏眉心,語氣低落下來:“哀家會讓人暗中留意?!?/br> 她挫敗的嘆了口氣,曹培卻心中翻涌:早不該被榮華迷了眼,越陷越深。 ** 融府中一片愁云慘霧。 融嫵失蹤,融語淮也失蹤了。 因攝政王令人傳話,融家甚至不能大張聲勢的尋找。 不說融嫵是拴著小曹氏的韁繩,是太后的侄女。融語淮可是融家的長房嫡孫! 融家老太太嘴上不說,實際上幾房之中她最疼愛這個嫡長孫,這事一出來,她一慣強健的身子一下就躺下了。 反倒是大曹氏和小曹氏二人反應有些出奇。 小曹氏安安靜靜的不見著急,大曹氏本來病得神智不清,這下子反倒清醒起來,每日套了車外出,不讓明目張膽的找,她就悄悄的去求人私下找。 柴嬤嬤私下對小曹氏稟報:“夫人,那邊又出去了?!?/br> 小曹氏哼笑了一聲。 柴嬤嬤道:“別人遇著這樣的事,只有病得更厲害的,她倒好,還清醒了?!?/br> 小曹氏拿了簪尾調胭脂,漫不經心道:“她是真病假病,還兩說呢?!?/br> 柴嬤嬤反應過來:“失心瘋……敢情她裝的???” 她氣憤了一陣,又搓了搓手道:“夫人,咱們要不要做做樣子,找一找大姑娘???旁人瞧著咱們半點沒動靜,也不好看……” 小曹氏敲了敲簪子,抖掉上頭的胭脂,插回到發間:“找什么?兩兄妹一齊沒了的,淮哥兒素來也不打眼,那根子就是在嫵兒身上了。又有攝政王遞了話來,這丫頭,八成和攝政王扯上關系了,輪不到咱們cao心?!?/br> 柴嬤嬤吃驚:“她,她真的……” 小曹氏嘆口氣:“也算她的造化吧,咱們的手是伸不到她身上了。只希望她能將攝政王攀緊些,日后有什么事也有人兜著?!?/br> ** 薛池并不知遠在平城還有人在提及她,此時她正被蕭府的幾個小鬼頭震住了。 這些小家伙都是軍士遺孤,個個都會點手腳功夫。 薛池一大早的推開門,看見他們都在練武,薛池的那點女子防身術頓時被比成了渣渣。 薛池連忙沖了出去:“也教教我呀!” 蕭虎嗣那水平對她來說太高了,高不可攀。但這些小孩子們練手,她跟著學一招半式的,正好呀!多學一分,日后就多一分安全系數不是? 年紀最大的那個女孩兒叫珠珠兒,她轉過頭來對著薛池笑:“姑姑要學?我聽人說過成國女子喜歡秀美纖細,學了只怕要變得粗壯起來,而且很苦哦!” 這個……怎么會有女子不愛美呢!薛池也不可避免的遲疑了,但是來到古代以后她亟須安全感,又令她咬牙想學。 蕭虎嗣從另一邊月亮門外走進來:“她不學!” 薛池一怔。蕭虎嗣走上前來,握住她的手腕拉她往外走:“去用朝食吧?!?/br> 薛池是起晚了,蕭虎嗣已經練過一遍洗浴完畢,頭發上都是洗浴過后的水汽。 薛池一邊跟著他走,一邊道:“我,我還是學吧?!?/br> 蕭虎嗣側頭看她:“他們學,是因為他們日后要討生活,你又不用?!?/br> “我還是覺得學了武安心,不都說藝高人膽大么?” 蕭虎嗣停住腳,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她不說話。 薛池被他看得不自在,她知道蕭虎嗣的意思,他早說過要保護她的,重復的話他也不愿意再說。這其中代表了什么,她也有些明白??墒?,能令她面紅心跳,夜間會想起的人,還只有時謹一人呢。沒感覺不能瞎黏糊不是? 她對蕭虎嗣,更多的是覺得他雖然也危險,但不是對著她,接觸久了反而覺得可靠;心理或許有點扭曲,但某種程度上來說又很單純。 既強大又單純可靠,令人不自覺想依賴親近。 “我總不能靠你一輩子?!彼沽搜?。 蕭虎嗣將她兩只手都握了起來,低著頭專注的看她:“為什么不能?!?/br> 薛池咬了咬唇,決定將話說明一些:“不是夫妻,也不是兄妹。什么人能靠一輩子?現在我們有緣聚在一處,總有另外的際遇會分開?!?/br> 他靜靜的看了她一陣,輕輕的說:“你將來如果愿意,可以做我的妻子。如果不愿意,我也做你的兄長,你在元國一日,我就護你一日?!?/br> 薛池怔忡。 蕭虎嗣抬起手,用指背輕輕的觸及她的臉頰。 兩人深深的對視,蕭虎嗣似受了蠱惑,從來沒有人教過他,然而他憑著本|能,微微的俯下頭去。他顏色微暗的唇一點一點的靠近她粉淡的唇。 薛池屏住呼吸,眼前突然閃現時謹上唇沾著鮮血,目如秋水,笑如春風的樣子。她猛然將臉別到一邊去。 蕭虎嗣停住,慢慢的直起腰。 停了一會兒他才道:“我教你一套取巧的招式,不用練力氣,不會變得粗壯的?!?/br> 薛池點了點頭。 蕭虎嗣松開她的手,轉身走在前面:“走吧,朝食都要涼了?!?/br> ☆、第77章 規則 時謹足足針炙服藥月余,才算是恢復了健康,短時期內也以寧神靜養為宜。 時謹將那糊涂縣令革了職。在此期間見本縣佐官劉縣丞行事尚有可圈可點之處,時謹便指了劉縣丞暫代縣令之職,主理一縣事務。 一行人這便啟程返回平城。 檀心指揮著幾個婢女收拾箱籠,來的時候急匆匆的沒帶什么,但就地置辦了不少,雖不值什么,攝政王用過的東西卻不可隨意棄置。 她偷眼看了看書架上的那本冊子。 這書房是原縣令用過的,上頭原本就有不少書籍。時謹傷著了頭,大多時候躺著讓人給他奏事,批復亦是口述,并不曾用過幾回書房,是以并未對上頭原本的書籍進行處理,也一次都沒有再看過那本冊子。 檀心抿了抿唇,有意的將它遺漏在了書架上。 有丫環在外頭喊道:“檀心jiejie,殿下要上車啦!” 檀心應了一聲:“來啦!” 說著就捧了個裝了墨條的匣子往外走:“劉縣丞進的一匣子夜華墨,擱書架角落里險些忘了帶,這密河一帶呀,也就這個有些名氣了?!?/br> 丫環們嘻嘻笑著稱是。 檀心將匣子交給個小丫環,自己在馬車邊候著。見時謹果然負著手一邊走近,一邊同柳庭光說話。 待行到近前,檀心忙打起了車簾子,時謹上了車,她也跟了上去。 時謹正隨意的屈膝坐著,檀心上去替他斟茶,抿了唇笑:“可算是離這地方了!” 檀心是時謹母妃麗貴妃身邊用過的宮人。麗貴妃去得突然,當時只有這個小宮人在。后來時謹回宮,便將這小宮人要了過去,問過話后也就順便留在了身邊侍候。 時謹當時年紀也小,因念著母妃的幾分情,連帶著對檀心也愛屋及烏,尋常并不掃她的臉面。檀心在攝政王府比幾個侍妾還有體面,瞧著時謹心情不錯時也敢主動說上兩句。 時謹聽她這般一說,便掃了她一眼:“是呆膩味了?!?/br> “殿下您在此處受過傷,往后再別來此處才好呢!”這話倒是勾起了時謹的幾分回憶。 正這時光線一黯,檀心探頭看了一眼:“竟飄了朵烏云來,不會下雨吧?” 時謹心中一動:雨……。 眼前便浮現了那人被濕發沾著的臉龐。 那樣大的雨,她小小的個子,咬著牙就背著他爬山,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看她咋咋呼呼的,以為她堅持不了,以為她會哭鼻子,誰知她硬是挺下來了。 想到這里他嘆了口氣,抬指捏了捏眉心。 檀心忙道:“殿下可有不適?” 時謹擺擺手,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