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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寵文結局之后在線閱讀 - 第13節

第13節

    *心上稍安,跪在地上,俯身道:“兒雖識不得許多字,可是公主這二字必不會看錯。兒將衣裳交給車夫時,特地檢查過一遍紙簽與袋子是否對應,絕不會出岔子。這次的事,必是有心人為難?!?/br>
    魯元一笑,閑閑說道:“你倒不傻。這有心人既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想讓我當堂出丑,便莫要怪我心狠了。先將你馬車上那些仆侍加車夫全押了,再請你家二娘子來,咱們便在公主府里開公堂?!惫饕晕易苑Q,也行得通。

    待流珠聞訊,匆匆趕至時,綺宴正酣,珠翠滿眼,賓客皆已微醺。她方在末位坐下,但聽得高位之上,魯元公主低沉的聲音帶著醉意,溫聲道:

    “諸位若是醉得狠,權且在我這公主府住上一晚罷。索性明日休沐,諸位也不會因此誤事?!?/br>
    她這話一出,不少賓客都安了心,自此開懷暢飲,皆放浪形骸,無所顧忌。饒是冬至將近,天寒地凍,亦有王孫子弟吃了酒后熱氣上頭,醉意薰然,褪了外衫,光著膀子撒酒瘋。其余人等或擊節而歌,或把盞笑談,流珠正坐著,忽聽得一婢子喚自己去面見公主。

    流珠含笑起身,忽地感覺到一道異常灼熱的視線緊緊絞在自己身上,再循著那視線看去,卻見是一個依稀在哪里見過的年輕男子。那人的眼神格外冒犯,流珠只輕輕一瞥,便收回視線,不再理睬。

    她跟在婢子身后,斂眉低眸,款款而行,不多時便到了魯元所在之處。繞開錦屏繡幌,但聞翠香浮動,流珠剛作勢要福身,魯元便大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胳膊,將奴仆屏退至只剩一二,隨即飲了口酒,笑道:“我教人審了那車里的人,這貪得蠅頭小利之人,最是好審,稍加威脅,便撬開了他這渾嘴?!?/br>
    流珠忙問道:“可說了幕后主使之人是誰?”

    傅堯為她倒了杯酒,低笑道:“他也不知道。只說有人給了錢,他便照辦,何人指使,卻是不知。這樣一來,便是件無頭案子了?!鳖D了頓,她手拿小扇,在指間把玩,并道:“你這買賣,是長久買賣,日后只會愈加紅火。你賺了錢,別人便因你而少了條路,自然會眼紅。二娘子,以后那人再下圈套,我說不定便救不成你了。這次的事,便是你果真送錯,認真追究起來,你也要受一番牢獄之苦?!?/br>
    流珠在心中閃過數個可能之人,卻難下定論,只舉起杯盞,感激道:“多謝公主寬宥?!?/br>
    傅堯擺擺手,遞了個荷囊給她,隨即道:“那車夫,我已經加以處置,你不必再管。這荷囊里裝著銀錢,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你且拿走罷。至于劉端端,也是無辜,便不再追究?!?/br>
    流珠接過一看,見那荷囊雖樣式普通,卻也有些疑點,本打算再仔細研究,傅堯卻拉著她喝酒,一盞接著一盞。流珠狀似微醺之時,傅堯欲要邀流珠留宿,把酒夜話,流珠卻惦念著家中一雙兒女,唯恐又像上次過生兒一樣生了事,連連退卻,傅堯也不好挽留,便令家仆護送流珠回去。

    卻說花太歲潘湜在那宴上,自打望見流珠后便魂不守舍,只等著公主怪罪流珠,自己再出面救下,成此好事,怎知不一會兒后,卻見流珠被人送走,什么事也沒有。他和阮二郎精心設計,最后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潘湜自是不甘,這心里渴得愈發厲害,阮二郎雖暗自納悶,卻也只好溫言相勸,答應定會為他繼續撮合。

    流珠上了車后,*欲要請罪,流珠卻眸光清明,毫無醉意,笑了笑,道:“你是不小心,只是這禍根兒,卻并不在你身上。我們以后若想無事,必須要將那禍根兒連鍋端起?!?/br>
    她頓了頓,自袖中掏出荷囊,遞與*,溫聲道:“這絲線、布料,向來由你采買。三嬸考考你,你瞧瞧這荷包,可有什么門道?”

    *應下,捧起荷囊,就著車窗外燈火仔細端詳,定定地看了會兒,又輕輕一嗅,略略一想,隨即道:“兒日日送貨,清楚那車夫往日所佩戴的定不是這荷囊。這荷囊帶著些脂粉香氣,要么就是他從哪個小娘子那兒拿的,要么就是從收買他那人里拿的。荷囊雖樣式普通,布料、絲線都算不上名貴,但這繡法,卻極為考究,乃是南邊兒的繡技?!?/br>
    流珠點了點頭,神色微冷,道:“一來,京人以京繡為風尚,稍微有點兒身份的人,都不會用南繡。所以這荷囊的原主兒,定是在南邊兒土生土長,且身份微末的小娘子。二來,那小娘子分明用著再普通不過的布料絲線,可聞著那脂粉香氣,卻又用的是相當名貴的胭脂水粉,這十分矛盾?!?/br>
    *眸中一亮,道:“是越蘇書院的小娘子,且約莫是不紅的,指不定是個丫鬟婢子什么的?!?/br>
    每個小娘子都有自己獨特的繡樣,以作標示,便好似柳鶯就會在帕子一角繡一處柳間黃鶯。流珠揉了揉太陽xue,垂眸道:“找個可靠的人,拿著這荷包去越蘇書院掃聽掃聽。記好了,軟硬兼施,先嚇他一嚇,說這是要吃官司的大事兒,然后再那些碎銀,安撫一番,讓他莫要走漏風聲?!?/br>
    從前在后院憋了約十年,成日里家長里短,而如今做起了買賣之后,流珠的性情愈發凌厲起來。

    *點點頭,目光一冷,道:“多虧娘子機警,不然這回又要吃一遭啞巴虧。若是能捉出主事之人,必要狠狠教訓他一番,教他再不能翻身?!?/br>
    流珠微微一笑,暗想道:這徐*果真今非昔比,從前那小娘子委曲求全,做妾也要嫁給薛微之,如今的她,行事格外果決,手段也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自己也算是互補了。

    次日一早,*將衣裳的事兒安置妥當,隨即便遣家仆四喜去往越蘇書院,而流珠,則由宮婢領著,去禁中前去陪伴阮宜愛。

    行將冬至,水澤腹堅,“雪花深數尺,冰牀厚尺馀”。禁中宮河已結了冰,阮宜愛玩興頗大,可她自己又不愛動,便令宮婢們在冰上打冰球,自己只軟塌塌地倚在暖榻上,烤著神仙爐,笑嘻嘻地看??茨伭酥?,阮宜愛又令人拉來做的極其精致的冰排子,自己坐在高位,圍著雪絨絨的圍脖兒,一張小臉兒白里透粉,活似個長不大的天真少女,可愛得很。

    幾個太監用繩子拉著冰排子,腳底下著冰鞋,拉著阮宜愛在冰上緩緩滑行。那速度著實說不上快,但阮宜愛卻覺得十分有趣,咯咯地笑個不停。

    見她精神不錯,流珠稍稍放心。前段時日,傅辛幾次叫她入宮,她都推說料理生意、cao辦年貨,那太監也毫無辦法,只得看她忙里忙外。這次若不是阮宜愛叫她,她必不會來。

    她卻是不知,阮宜愛之所以叫她,也是傅辛暗中攛掇。阮宜愛欲玩冰戲,教傅辛作陪,官家也拿忙當借口,讓她叫meimei來陪。

    這忙之一字,最是耐人尋味。若果真心中有那人,再忙也可擠出時間,這便不算是忙;若心中無他,再閑也是滿心不愿,寧肯做其他不打緊的事兒,也不愿與他相陪,這便是忙了。阮流珠對傅辛說忙,傅辛對阮宜愛說忙,正是此理。

    流珠看了會兒阮宜愛坐冰排子,也來了興致,轉而穿上冰鞋。那冰鞋以皮條捆束雙足,木屐下則是一排尖利鐵條,與現代的溜冰鞋十分相近。流珠在現代時,愛玩愛笑,每到過年時都要領著侄子侄女等小輩兒一起滑冰,身手不錯,如今見阮宜愛和宮婢們玩的這樣高興,心里也十分癢癢。

    傅辛來時,便見流珠如魚得水,冰上行之如飛,或是回旋,或是屈身抬腿,姿態靈活,身段玲瓏,一襲素衣更襯得眉眼柔艷,也不由得移不開眼來。若是旁人不在,他定然要將那冰上小娘子打橫抱起,入得鴛鴦帳中,成一番好事。

    阮宜愛對他這齷齪心思全然未曾察覺,只停了冰排子,笑嘻嘻地拍手叫好,近來因身子不適而有些發圓的小臉紅彤彤的,眉眼帶著靈氣,卻完全引不來官家的視線。好一會兒后,傅辛才堪堪回神,面色如常,對著身邊男子笑道:

    “你這二娘,持家有道,賺錢有方,只是年齡到底不大,性情還十分活潑。你與她相處時,守著母子該有的規矩便是,太過拘謹便不好了?!?/br>
    ☆、30|28.01

    新年新月鉤寒玉(二)

    流珠知道自己玩興大起,竟出了風頭,心中不由得微微惱悔。她脫了冰鞋,換上常鞋,走到傅辛與阮宜愛身前,才行了禮,卻聽得傅辛沉聲道:“阮二娘以后的日子,便會輕松些了。你家里頭的主心骨,冒著風雪,千里迢迢,從東北趕著回來做頂梁柱呢?!?/br>
    流珠一愣,抬頭往傅辛身側看去,見那人雖身軀凜凜,穿盔帶甲,面貌卻俊朗秀致,好一個英雄少年郎,叫人看了便不敢小覷。她這看來看去,總覺得這徐子期的五官氣質,不知哪里,仿佛與初見時的徐道甫有些相近。她一笑,假意高興道:“這便是大哥兒?兒不曾見過,實是認不出來。早便盼著大哥兒回來,如今年關將近,恰逢一家團聚,最是美滿不過?!?/br>
    徐子期只平聲道:“家里事務,多賴二娘維持,以后便由子期加以分擔罷?!?/br>
    他這態度,著實算不上親熱。官家微微一笑,卻是早已料到。

    他想道,他在先前那信中極力挑撥,定然挑起了徐子期對國公府的恨。在徐子期看來,這阮二娘多半雖無辜,卻是禍引,若是爹不娶她,又如何能被國公府記恨?他這心里,肯定存著疙瘩,不能不介懷,對她自然親近不起來。

    流珠也是這般猜想的,并不意外,但也不至于難過。后母難當,更何況是孀居的繼母,面對與自己年歲相當的兒子?若是親近起來,才是怪事罷?

    見著徐子期,流珠想的卻是別的事。她早先聞聽,東北軍要大年三十才能回來,而徐子期此時提早出現,約莫是帶著阮秦等人與土匪勾結的證據,提前面圣。若說阮釗這挾寇自重的主意,阮鐮毫不知曉,流珠才不會信。她只盼著那些證據能連帶上阮鐮,將國公府一并治罪。

    傅辛目光灼灼,在她身上掃來掃去,面上又裝作是在聽阮宜愛說閑話兒,時不時點點頭,又對阮宜愛微笑輕嗔,將阮宜愛抖得高興至極,整個小身子都偎在了他結實的胳膊上。流珠一看他對待jiejie的這番態度,心下一黯,知道那阮釗和秦奉時的事,多半是牽扯不到國公府了。

    阮宜愛也不忌諱有外臣在場,只在傅辛身上一個勁兒蹭來蹭去,嬌聲道:“你今日便是忙到頂天兒,奴奴也不放你走。好幾日不來奴這里,奴要罰你,罰你在這里待上一天一夜,若有什么要緊事,便把折子案子全都搬來奴這浣花小苑。早幾年時,你都是在這里理政,一刻也不與奴奴分開,如今愈發不上心了?!?/br>
    傅辛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沉沉笑道:“好,便受你的罰?!?/br>
    他雖恨不得扯了流珠到僻靜地方,顛鸞倒鳳,了卻數日相思,怎奈何這做戲要做全套,前幾日冷了阮宜愛,國公府便又不安分起來,這幾日便要寵回來才好。年關將近,便是官家,也想要過個安生年。

    流珠總算逃過一劫,恰逢徐子期無事,這母子二人便一同登車回家。車行半道,那男人聽著車外熱鬧聲響,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地看著流珠,面上并無多余表情,忽而道:“二娘辛苦了?!?/br>
    他是上過戰場的人,饒是面貌俊秀,身上卻帶著股殺氣,流珠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混著風雪冰碴的血腥氣味。流珠只一笑,溫聲道:“大哥兒說這話,卻是見外了。兒本就是徐家人,做什么都算不上辛苦?!?/br>
    頓了頓,她又道:“官家都說了,頂梁柱既然歸來,兒也犯不上那般辛苦了?!?/br>
    徐子期靠著車壁,合了合眼,復又睜開,聲音柔和了幾分,道:“既然不是外人,二娘喚我子期便是。說起來……二娘年歲不大,若是有改嫁之意,也是情理之中,不必思慮過多。我必會為二娘備上一份好嫁妝,喪期過后,風風光光地,將二娘嫁到好人家去?!?/br>
    車廂里除了兩人外,只有一個臉色變來變去,眼睛瞪得老大的憐憐。徐子期這話帶著試探,流珠笑意微滯,嘆了口氣,明白說道:“子期這是趕兒呢。約莫還是因為國公府的緣故,子期對兒心有芥蒂,不愿在徐家里看到兒。只是兒也恨著國公府,子期若是也怨兒的話,二娘豈不是兩頭不是人,無處可去了?”

    徐子期心中微有動容,面色卻不變,只抬眼看她,那直歷過生死的雙目,犀利如同沙場上穿喉而過的羽箭。流珠卻也不慌,只柔聲玩笑道:“兒不會改嫁,便死賴在徐家,等著子期和瑞安、如意贍養了。說起來,子期也到了要說親的時候了,明年新嫁娘嫁過來,也需教導遵囑。瑞安年后要開學……”

    她還沒說完,徐子期卻勾唇一笑,道:“我豈會真趕二娘?我初來乍到,本就對汴京生疏得很,全要賴二娘指教,再者,我日后為官,多半無暇顧及內宅之事,不能沒有二娘幫襯。說親的事,卻是不急?!?/br>
    氣氛緩和多了,流珠心上稍安,笑道:“可不能不急。待會兒回了府,那媒婆佟娘會上門來,你定要好好與她說說,到底中意什么樣的小娘子?!?/br>
    徐子期勾了勾唇,只是道:“回了府,我打算先看看賬本子。不懂賬面的話,如何做的了官家說的頂梁柱?這每日開銷幾何,支出幾何,我合該明白于心?!鳖D了頓,他聲音漸冷,“然后,我便要去看看那柳氏,瞧瞧這縱火殺夫偷漢子的歹毒婦人,到底長得一副什么樣子?!?/br>
    待到了府上,徐子期也不稍加歇息,直接就要看賬本,流珠只好帶著他去。路上經過花園,徐子期見到園中景象,急匆匆的腳步微微一頓,眉頭輕蹙。流珠一看,卻是弄扇、*等正帶著剛用完膳的瑞安、如意玩兒,她連忙對著徐子期笑著介紹道:

    “子期來認認人罷。那是你弟弟及meimei,你爹先前給你寄信時,都是提起過的。那是瑞安,如意。旁邊那是你二伯的女兒,你堂妹*,便是子駿的親妹子。她如今幫著兒做事,便暫住府中?!?/br>
    *等把眼看來,徐子期只對著徐*微微笑了笑,對瑞安如意只拿眼神輕輕掠過,點了點頭,隨即道:“還有要緊事,走罷,二娘?!?/br>
    流珠暗道:這徐子期,還真是冷性情,行事也咄咄逼人,難伺候得緊。她無可奈何,只得跟在腳步匆匆的徐子期身后,拿了鑰匙,為他取出賬本來。母子二人屏退下人,半掩門扇,立在窗楹邊上,徐子期看了會兒,劍眉微蹙,聲音卻很是平和:

    “家里不過幾口人,果真需要這么多奴仆?做飯的、養花的、伺候馬的、做衣裳的,都非要不可?”

    流珠柔聲道:“入了汴京之后,不曾新選仆侍,這些都是從老宅子里跟過來的老人,若是屏退了,傷了人家的心不說,人家還要在京中過日子呢,這下可怎么過得下去?再說了,汴京人講究多,家里有做官的,便不能少了奴仆,咱們家里已經算節儉的了?!?/br>
    徐子期深深看她一眼,給她拉了椅子,沉聲緩道:“二娘不必陪我站著,且坐下說話。我是站慣了,不愛坐,坐了便覺得不自在?!?/br>
    流珠也不推讓,只款款坐下,待了一會兒,又見徐子期放下賬本,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直視著她,道:“這賬本愈往后翻,這銀錢便愈寬裕。二娘實在是辛苦了,不知二娘可否與我說說你那營生?”

    流珠想了想,微笑著道:“不過是小本買賣,僥幸得了些錢。本錢是管皇后借的,已經翻番還給了她,不曾虧欠。日后便有虧損,記到兒名上便是。虧了算兒的,賺了算徐家的,你可安心了?”

    徐子期聞言,渾如刷漆的眉一挑,沉默半晌,壓下聲音,正色道:“二娘不必如此。只要二娘心里有徐家,我也不會為難二娘。方才車上之語,不過是試探,加些玩笑,二娘切莫當真。這聲娘,我雖然實在叫不出口,但二娘只要做到該做的,守著本分,我絕不會虧待二娘。這買賣,二娘大膽去做,賺了的錢,二娘可以自留一半?!?/br>
    阮流珠心中暗驚,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方才不是說了么,你縱然趕兒,兒也要死賴在徐家不走。如今有了子期這番話,兒算是放心了?!?/br>
    她聽完這話,心中又暗想道:這徐子期從十二三歲便在軍中長大,不像徐道甫那樣,年紀大些之后才去從軍。如今看來,他這冷心冷肺,咄咄逼人,頗有些雷厲風行的凌厲性子,大抵是浸染了軍中作風罷。

    賬本看完之后,徐子期去會那被囚院中的柳鶯,阮流珠不想去見,又聽憐憐來報,說是去越蘇書院打探的家仆四喜和那媒婆佟娘都來了,阮流珠正好有了借口,徐子期也準她離去。

    流珠先喚了家仆四喜來,教佟娘先去吃茶。四喜低頭道:“都查出來了。那帕子,是個叫/春杏的丫頭的。她模樣一般,并不接客,所以只將帕子送了一個漢子,便是府尹府上潘衙內的近仆潘福?!?/br>
    流珠微微一愣,道:“潘衙內是哪一位?”

    四喜道:“正是花太歲潘三郎是也。他年紀不大,尤好美色,yin人/妻女的事兒沒少干,偏他每回都能到手?!?/br>
    流珠想了想,恍然大悟,這潘三郎不就是害得金玉直額上留疤的那個家伙嗎?她皺了皺眉,道:“他可與國公府有什么牽扯?”

    ☆、31|28.01

    新年新月鉤寒玉(三)

    四喜回憶一番,道:“與阮二郎很合得來呢。二人都是出了名的喜歡尋花問柳?!?/br>
    流珠也沒往潘湜看上自己這塊兒想,只以為又是國公府見她生意越走越好,出手為難。她抿了抿唇,正欲令四喜退下,那長了張方臉,臉上嵌著兩個大眼兒的家仆低聲道:“娘子若是疑心這事兒與國公府有關,奴在那越蘇書院等著春杏時,從旁邊嘮閑話兒的妓子那里聽來了些阮二郎的事兒呢?!?/br>
    流珠眉頭一挑,微微一笑,來了興致,“說的甚事?”

    她這心里,已經思量了起來。

    自打來了汴京后,這一出出連環套,一幕幕八卦陣,著實迷亂人眼。阮二郎此番出手挑釁,流珠不想再被動挨打,只想也給他設下圈套,讓他吃番苦頭,也讓那馮氏栽個跟頭。若是此時阮二郎有把柄送上門來,自然再好不過了。

    四喜壓低聲音,道:“阮二郎與禮部尚書家的魏九娘行將定親,可是娘子也知道,這阮二郎日日偎紅倚翠,那里是個安分得下來的?國公夫人叫他近日老實些,他倒是不往窯子里送銀子了,可是奴聽說,他府上有位喻小娘子,曾與阮二郎有口頭婚約,一心要嫁阮二郎,但是夫人卻推說是玩笑,一直吊著喻小娘。這小娘子長得好,阮二郎也喜歡與她親近,天天往她屋里頭跑呢?!?/br>
    流珠目露微光,緩緩道:“喻家?口字旁的喻?姓喻的,也沒幾個了?!?/br>
    四喜道:“沒錯,正是那倒了霉的喻家。這樣一門親事,國公府哪里會認?這還不算,奴今日聽那妓子說,阮二郎還養了外室呢?!?/br>
    這阮良臣雖喜歡鶯鶯燕燕,可與誰都不曾長久,不過露水姻緣而已。這樣一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郎君,竟甘愿掏銀子,買宅子,圈住一個人,這可真是稀罕。

    流珠好奇不已,但聽得四喜又道:“這阮二郎養的人,是笙竽館的端端娘子。劉端端前段時日,在魯元公主府上出了岔子,人都說是阮二郎周旋,才沒讓她受了公主責難。那日之后,沒多久,端端便被人贖身,誰也不曾見過她??赡羌俗诱f,她有日上街,撞見了挺著肚子的劉端端和阮二郎一起,格外親熱,還進了同一間院子呢?!?/br>
    流珠笑了兩聲,喃喃道:“這事兒,倒是有意思?!?/br>
    待進了前廳,見了佟娘,那媒婆見流珠生意越走越好,家中大郎也回來了,態度殷勤了許多,道:“這瑞安小郎君入學的事兒,妾一直記得呢。妾專程去問了那蔡家館,這蔡家館收小郎君,十分嚴格,設下了許多門檻。過年之后,二月初時,蔡家館會有場考試,取前二十人,娘子帶著瑞安去便是。瑞安若是考不上,妾再幫著去說。那蔡先生孩子的親事,都是妾幫著尋摸的呢,他總要買妾一個面子罷?!?/br>
    流珠微微一笑,道:“勞煩佟娘了。兒給公主制衣時,剩了些好料子,做了幾件寬松外衫,娘子若不嫌棄,一會兒叫人給你包了帶去?!?/br>
    佟娘眼睛一亮,呵呵笑道:“哎喲,這可是有錢也買不來的東西,謝過娘子,謝過娘子?!鳖D了頓,她又道:“大郎既然回來了,不知可方便見一見?好讓妾心里有個底兒?!?/br>
    流珠半玩笑著道:“他此刻有事,一會兒就來。娘子你也清楚,兒是繼室,到底隔著一層,也不好向他多問什么,只盼著佟娘子能撬開他那張鐵嘴,問問他到底中意什么樣的?!?/br>
    佟娘一樂,低聲道:“哎呀,娘子放心,兒有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定能說動郎君,令他說出真心話兒?!?/br>
    流珠與她又說了幾句閑話,吃了會兒茶和點心,隨即狀似無意,淡淡地低聲問道:“兒聽說國公府要和禮部尚書結親了,那魏尚書最疼幺女,又是知書達理之家,如何受得了阮二郎那般風流的?”

    佟娘消息靈通,流珠這一開口,佟娘便在心里猜了起來。她知道流珠與國公府不和,便笑了笑,道:“可巧了,妾當時也想去做國公府這門兒親,只是這買賣,最后卻被妾的一個死對頭搶了去。那冤家行事不問手段,便給阮二郎出了主意,讓他扮出一副懂事知禮的模樣,又對魏尚書說,這阮二的風流韻事,全都是別人眼紅國公府,刻意抹黑。魏尚書在禮部這么個清閑衙門,也不清楚阮二到底多混,見了阮二的書法和詩詞后贊不絕口,便應承下來。旁人也不好出言拆了這門親事,可憐的魏家,就這么被騙了?!?/br>
    流珠緩緩道:“這可不好。女兒家的親事,那就是第二次投胎。卻不知那魏九娘是個怎樣的性子?”

    佟娘道:“先前去過魏府,恰好見過這小娘子。這娘子長得嬌美,性情爽朗純稚,愛笑愛說話,很討人喜歡?!?/br>
    流珠唔了一聲,暗自思量,沒再說話。恰逢此時,徐子期由奴仆領著入了前廳,那軍靴踏在地上,鏗鏗作響,虎虎生風,驚得佟娘一下子噤了聲,抬眼看去。

    那男人在流珠邊上掀衣坐下,大喇喇地拿起茶杯,瞇眼道:“這便是來給我說媒的佟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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