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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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娘連忙起身,道了萬福,隨即面上堆笑,對著流珠道:“阿郎真是模樣俊,身板壯,還有軍功在身,阮二娘不必愁了,妾肯定給他尋個極好的?!彼謱χ熳悠谛Φ溃骸皡s不知阿郎喜歡什么樣的小娘子?” 徐子期沉默半晌,冷然開口道:“我徐某人不定哪日,便馬革裹尸,青山埋骨。娶妻一事,并無別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受得了這點。佟娘子你去問人時,便問她,其一,夫君長久不歸,她可耐得住寂寞,其二,夫君戰死之后,她可做的了寡婦?!?/br> 佟娘目瞪口呆,勉強一笑,道:“這玩笑開的,妾若是這么說,只怕要被人轟出來。妾聽二娘說,郎君這次回來,可是要做京官呢。說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br> 徐子期抬眼看向阮流珠,道:“二娘怎么知道我要當什么官?” 阮流珠心上一沉,笑道:“自然是官家說的。當時大伯哥纏的緊,兒不安心,去了皇后那里,官家便說了這話?!?/br> 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看得阮流珠少見的不安。徐子期劍眉微蹙,收回目光,對佟娘正色道:“在下所說的,并不是玩笑話。佟娘子,你便按我說的去做?!?/br> 佟娘看了看流珠,流珠無奈點首,佟娘心里暗暗叫苦,卻也只得應下。她拿了流珠給的衣裳離去之后,廳內只剩這繼子與繼母,流珠看了眼他,一笑,道:“子期這娘子,一時半會兒是找不著了。若是果真能找著,那肯定是極好的?!?/br> 徐子期似笑非笑,摩挲著指間扳指,道:“我爹出征在外,二娘不也在家里待得好好的?諸項事宜,都料理得極好。爹去了以后,二娘還說要賴著我,這不是做寡婦也甘心嗎?若是找不著二娘這樣忠貞賢惠的,我便不娶了?!?/br> 流珠語塞,又有些尷尬,一雙黛眉微微蹙起。這徐子期不著急結婚,她何必皇帝不急太監急? 徐子期的聲音忽地又冷了下去,低低說道:“那柳鶯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我爹的?” 流珠猶豫了下,道:“你爹說是,約莫就是。他最清楚不過?!?/br> “我爹……我爹若果真看得清楚,也不會引狼入室,將那不安分的娶回家中了?!毙熳悠诘?,“二娘,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不知是不是流珠因心虛而產生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徐子期仿佛知道什么似的,話里藏著話,叫她不大舒服。她嘆了口氣,捧起茶盞,沉默半晌,道:“你如今是家中的頂梁柱,你想做什么,只要做的不過分,我便不會管?!?/br> 徐子期卻垂眸道:“二娘想岔了。這事兒說不準,我怎能貿然動手腳?她那孩子四五個月了,到底是一條人命。便讓她生出來,此后好生養著。等長大了,看看眉眼,便有了分曉?!?/br> 流珠沒說話,兩人相坐無言,幸好此時憐憐過來了,說午膳擺好了,叫兩位去用膳。這是徐子期回來后,在家里吃的頭一頓飯,只是流珠早前不曾得到消息,所以這飯也沒怎么好好準備,不過是家常小菜。 徐子期并不介意,一手捧著碗,吃的飛快,且坐的極直,果然一副軍人作風。瑞安和如意兩個小家伙便有樣學樣,也都挺直了小身板,單手端著碗,一臉正氣。 徐子期看著這兩位,那向來沒什么情緒、清泠的眼也染上了些笑意,道:“為兄這是積習難改,你們便不用學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闭f著,他向流珠問道:“瑞安年后就要進學了吧?” 流珠暫擱碗筷,應答道:“是,剛才還跟瑞安說呢,叫他好生準備。那蔡氏散館名聲極好,不少人家擠破頭要進,收徒也十分嚴格。年后二月初,蔡家館有考試,只取前二十人?!彼龥]有將佟娘大約有后門的事兒說出來,一怕徐子期反感,二來,也怕徐瑞安松懈。 徐瑞安連忙道:“我定會考進去的?!?/br> 徐子期點點頭,正欲說話,卻聽得徐如意那小丫頭道:“娘,我也想去考試?!?/br> 徐如意是個極其聰穎的小姑娘,流珠曾聽奶娘說過,說但凡教過一次的字兒,如意都不會忘。她小小年紀,便能靠著偏旁部首舉一反三,猜出許多字的讀音和意思,更是教人驚訝。 流珠拿眼看向徐子期,徐子期卻并不惱,只是沉聲道:“哦?說來理由聽聽?!?/br> 徐如意想了想,道:“我想識更多的字,看更多的書。為什么哥哥可以去進學,我卻不行呢?” 徐子期頓了頓,溫聲道:“散館里多半不曾招過小娘子。你若想早早識字,丫鬟里有識字的,叫他們上點兒心,教教你便是?!?/br> 如意一聽,癟了嘴。流珠見狀,柔聲笑道:“散館沒招過,律法也沒說不讓招啊。反正不過是次入學考試,便讓如意去考考。若是沒考上,那她就得認虧,若是考上了,那就去上。不過是個開蒙之所,里面都是虛歲五六歲的小郎君,說不上男女大防,先生多半也不會介意。大不了就多花些銀錢,這點兒銀子,娘給如意掏?!?/br> 徐子期聞言,轉過頭來,深深看了眼阮流珠,沒再多說些什么。徐如意十分高興,午膳吃過之后,便急匆匆地去看書識字了,徐瑞安生怕被比下去,也忙去學習,倒是形成了良性競爭。 徐子期之后又與流珠提起了過年的事兒,說想要請徐道正、徐道協這兩家子一同來汴京過年,也算是全家團聚。流珠雖不想見著徐道協那廝,可如今當家做主的是徐子期,她便只一笑,不曾多說什么。這事兒,便這么定下來了。 ☆、32|28.01 新年新月鉤寒玉(四) 傅辛著實教了流珠不少花招,這如何布局,如何下圈套、設陷阱,如何cao縱人心,徐徐誘之,流珠都是從他那兒學來的。她決意對付阮二郎,讓他這門如意婚事作廢,便兩邊下手,開始做起了準備,給阮二設下了個連環套。 屋外明月高照,映入窗楹,但見這阮二娘手持小剪子,緩緩伸入灼灼火芯兒中,輕剪燈花,口中對著香蕊閑閑說道:“總被人下套子,挨人家打,這可不成。香蕊,你說是不是?” 香蕊持著繡針,輕輕一頓,點了點頭。 流珠一笑,目露冷色,緩緩說著話,將心中計策講了一遍,那香蕊豎耳聽著,聽到最后,那娘子說道:“香蕊,這事兒,兒全都交給你去辦。你也不必推脫,兒知道你能做成,對嗎?” 香蕊抬起頭來,垂眸低聲道:“左右娘子如今不信奴,但凡近身的事兒,要緊的事兒,全都交給憐憐去做。只要能為娘子盡些力,能讓娘子過得好些,奴都會全力去做?!?/br>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香蕊并不是壞人。只不過她覺得好的事兒,流珠作為現代人,未必覺得好。她也不算不忠,畢竟她真正的主子,該是傅辛才對,又有她阮流珠什么事兒? 不過她既然敢應承,那就說明這事兒還在傅辛允許的范圍內。聽了她這話,流珠放下心來,只等著聽好消息。她不求別的,只求壞掉阮二郎的這門好親事,叫阮二郎娶了那一心想嫁他的沒落喻氏女,再迫不得已,迎那腹中有孕的勾欄花魁入府,徹徹底底地打翻馮氏的如意算盤,讓她那國公府再亂上一段時日。 卻說大年三十兒前的這一日,天降大雪,紛紛揚揚,外地人都早早趕回了老家過年,這汴京城比起往日,空闊寥落了不少,地上的雪久久不落腳印。這時候也沒什么生意可做,流珠卻仍是早早起了床,穿得雖素凈卻華貴,扮得妝不多卻清麗。不為別的,只因今日有一出好戲可看。排演了許久,全都為今天,光是想一想,流珠心里都爽利。 她用了小廚房備下的早膳,見時間還早,她也閑不住,披著斗篷,拿著掃帚,去院子里搶奴仆的活兒,掃起了雪來。阮蕓依稀還記得上高中時,每次下雪,她作為衛生委員都要指導著值日生,去班級所負責的區域掃雪鏟冰,騰出一條路來。 如今做著同樣的動作,卻是在全然不同的時空中。雖說穿越是不少人都幻想過的事兒,但是當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阮蕓覺得,這是大不幸,儼然是災難一般。 正環著掃帚,徑自發著呆,流珠忽地聽見身后傳來了踩雪的聲響,嚓嚓地,十分有力。她一愣,回過頭來,便見繼子徐子期只著薄衫,額上帶汗,領口微開,那結實的胸肌淌著濕汗,稍稍袒露在外,流珠一見,連忙移開眼神。 徐子期見了她后,先是打量一番,隨即一笑,低聲道:“二娘打扮得這般規整,是要給哪位官人拜年去不成?” 流珠和他近幾日熟悉了些,便也玩笑道:“子期滿頭大汗,衣著單薄,分明還過著夏天,拜年還遠著呢?!鳖D了頓,她又斂眉道:“要過年了,便想穿得好些。因孝期之故,便只在料子上做做功夫?!?/br> 徐子期點點頭,凝聲道:“昔有祖逖聞雞而舞,我雖比不上他,卻也不敢懈怠,每日早些時候,都要練一練功夫,所以才出了這一身汗。二娘這是要出門?” 流珠不好隱瞞,便佯作有些不好意思,道:“汴京新開了家酒樓,菜式很新,便想去嘗嘗,一飽口舌之欲?!彼睦锸窍肴コ圆说?,分明是去看戲的。那酒樓離劉端端所在的小院落很近,能看著她們的正門,流珠心焦得很,迫不及待,所以才要去這酒樓。 徐子期卻笑笑,道:“眼下天色還早,二娘若是不急著走,不如等我寬衣,一會兒一同去罷。我來京中許久,還不曾嘗過汴京這有名的好酒菜,二娘莫要嫌我掃興?!?/br> 流珠無可奈何,只能帶上這便宜兒子。因著那酒樓離得不遠,便不再勞動車馬,二人攜了二三仆侍,往那酒樓走去。他二人在路上時,還被問路的人誤認為是一對小夫妻,實在叫流珠尷尬得不行。 卻說另一廂,阮二郎則有些心里癢癢。馮氏雖給他說了魏九娘的諸多好處,可是那小娘子雖長得好看,性情卻跟個小男孩似的,爽朗愛笑,與阮二郎中意的嬌軟佳人相差甚遠。 阮二郎掛念在心間的,一是府上那位家里落難的盼姐兒,二是外頭宅子里的劉端端。盼姐兒素來早慧,后頭又蒙了難,自然心機深沉,對于如何抓住這阮二郎的心,她再明白不過——看得見,摸不著,若即若離,欲語還休,絕對能吊得這阮二渴的不行。而這劉端端,生得就好似下凡仙女,氣質幽冷,不染纖塵,如今更懷了阮二的孩子,阮二一時還不想拋下她——倒不是為了這孩子,而是這小子想要嘗嘗孕婦的妙處,并試試養外室到底有多刺激。這仙子一般的小娘子落到凡塵里,實在有種零落成泥碾作塵的美。 這一日,官家出了宮,帶著阮宜愛及一干近臣,要來這國公府。對于勛國公阮鐮和馮氏來說,這可是比天大的要緊事兒。 他們早得了消息,說是東北大軍雖還未歸,可有個叫徐子期的,已經回來面圣了。他對官家說了什么?為何阮釗和秦奉時沒有回來,卻是這么個小兵回來了?阮鐮這老狐貍,憑著多年為官的直覺,知道這是出大事兒了。而如今官家駕臨國公府,阮鐮也知道,這位難纏的官家多半又是來要挾他,管他要東西了,再不想伺候,那也得好生伺候不是? 無論如何,官家還愿意來,阮鐮覺得,這國公府便還有好日子過。他這天一大早,便去了宮城門口,等著親迎官家和皇后的車架。同他一起候駕的,還有傅辛身邊的一些近臣,其中既有新近出名的金玉直、薛微之等,亦有多半要成他親家的禮部尚書魏謹,和已經成了他親家的戶部尚書榮六,榮富華。 對于大兒子阮恭臣的親事,阮鐮是不滿意的,連帶著斥責了財迷心竅的馮氏好幾回。再加上榮六這家伙,看著肥頭大耳,油里油氣,誰曾想竟還是個精明的好官兒,老在朝上和他做對,所以兩家雖說是親家,卻也并不親近。 因而此時此刻,阮鐮便往魏謹身邊兒湊了過去,跟魏尚書沒話找話??墒沁@魏謹雖然對阮二的書法及詩詞贊不絕口,可卻也不喜歡阮鐮。魏謹是個迂腐書生,最喜歡的,還是金十二郎,便一直和他相談。 勛國公兩邊不討喜,只好就這么站著,不一會兒,薛微之來找他說話了。阮鐮老懷甚慰,可是這薛微之試探的卻是東北的事兒,阮鐮又不高興了,老臉耷拉著,嘴上只是敷衍,暗道:你能娶著秦小娘,已經是祖宗積德,若是秦家不惹這禍,這餡餅,又如何能正落在你這廝的嘴里頭?得了便宜,還賣甚乖。 阮鐮在風雪中等著皇帝女婿,馮氏在府上忙里忙外,和同樣掌事的大兒媳榮十八娘明爭暗掐。阮恭臣對他們這婆媳關系很不耐煩,躲在書房不出來。最后剩下個阮二郎,看著劉端端捎進來的手信,心思大動。 阮二郎的書法,在整個汴京都是有名的。他算不上是大惡之人,不過是個被嬌慣的富家子,沒什么追求,愛的就是美人和詩書,亦沒有太高的法律與道德的底線,凡事最根本的,是圖個快活。如今劉端端給他遞了手信,說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會動了,又說得到了一副阮二十分喜歡的前朝大師的真跡,阮二便坐不住了。 他見家里頭用不上他,也沒人管他,再一想,反正端端那小院兒離得近,來回一趟也不算耽擱功夫,這阮二可按捺不住了,偷偷從后門兒出去,往劉端端那兒趕了過去。這一幕恰好被喻盼兒看見,不由一嘆,又想起昨夜夢見喜鵲入懷,也不知這破日子過的,半點兒喜信兒也無。 流珠在酒樓上坐著,面上與徐子期閑聊,等著上菜,這一雙美目,卻不斷往窗外瞟去。待見到阮二郎穿著斗篷,身披風雪,急色地進了劉端端的小院兒,流珠微微一笑,回過頭來,正對上徐子期那雙犀利清冷的眸子。 她心上一滯,卻并不慌張,只緩緩抬筷,笑道:“子期快嘗嘗這填鴨。外頭的皮金黃酥脆,里頭又添了珍饈美饌,怨不得叫做金屋藏嬌呢,也不知是真嬌,還是假嬌呢?” 徐子期微微勾唇,提起寒光凜凜的小刀,手中一轉,在鴨子上一割,道:“切開不就知道了?” 此時的傅辛與阮宜愛單乘一車,車廂內本該還有個關小郎侍候的,卻被阮宜愛攆去別車。起的這樣早,這位嬌寵皇后還有些回不過神來,軟塌塌地倚在夫君肩頭,帶著些許困倦,喃喃說道:“妾昨夜發夢了,夢著妾又生了第七個孩子,是個小郎君,官家可喜歡了,抱著他不撒手,都不睬妾。奴奴便和孩子爭風吃醋,真是討厭夢里的你,對奴奴不聞不問,一心撲在別人身上?!?/br> 傅辛只略顯敷衍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單手掀了車簾,見風雪迎面,不由微微瞇眼。阮宜愛正玩著他另一只大手,忽地聽得傅辛高聲道:“停車?!?/br> 車架應聲而停,后邊的幾輛車也跟著停了下來。阮宜愛和后頭的一眾官員下了車架,不明所以,官家卻笑了笑,拂去長睫上緩緩消融的雪花,溫聲對阮鐮道:“國公府可是特地為朕準備了什么節目?” 阮鐮也不知馮氏如何準備的,納悶得很,斟酌著道:“下官實在不清楚,或許是夫人所為也說不定?!?/br> 官家指著他,笑道:“勛國公倒好,還瞞著朕。朕都瞧見了,那阮二郎不在府里頭待著,急急忙忙地進了這家小院子,肯定是有要緊事。莫不是朕自作多情了?” 這事蹊蹺得很,阮鐮心里咯噔一下,暗罵阮二多事,面上連忙笑著道:“那小子向來胡鬧,必是有什么要緊的私事,官家犯不著和他深究。管他瞎忙活甚呢,咱們只管過咱們的喜慶年?!?/br> 官家卻不依不饒,玩笑似的非要去開那院子的門。榮六只管等著看下文,這魏謹心里頭也存了疑,對于這未來女婿忙著干甚好奇不已,其他人也不多言,只覺得是小事一樁,一時之間,竟是一個幫著阮鐮出言的也無。他們倒不是和勛國公對著干,只是犯不著為了這點兒事兒惹了官家不悅。 流珠在樓上看見要推門了,心上一緊,為徐子期倒酒的手卻是微微一頓,酒液差點兒傾出杯盞,還是徐子期按了按她的手肘處,她才回過神來。 流珠心道不好,抬眼看向徐子期。徐子期冷冷勾唇,按下她的手,遽然起身,向著窗邊走去。 ☆、33|28.01 旋掃苔莓一逕香(一) 傅辛的侍衛趁著丫鬟開門之時,十分強硬,將兩扇門板推得大開,而映入諸人眼簾的場景,則十分之尷尬。 那阮二郎效仿前朝古人,服了那有毒品加春/藥雙重效用的五石散,此刻因五石散之故,渾身燥熱,便脫了斗篷和棉衣,只著薄衫,敞胸露懷,放浪形骸,好不風流。這門前的官家、皇后和近臣,一打開門,便徑直見得阮二郎躺在院中雪地里,一手捧著難得的真跡,贊嘆絕倫,目露癡色,另一手環著小腹微隆的仙子美人兒,那美人兒的手還在他衣裳里,不知做著些什么齷齪事。 阮二郎不是第一次服五石散,先前就跟花太歲潘湜等一群狐朋狗友玩過不少次,也不曾出過大岔子,且不說這東西癮不算大,就算有點兒癮又如何,反正國公府供得起。眼下他見了傅辛、阮鐮等人,還以為是五石散引發的幻覺,呵呵直笑,一臉癡相。他身邊的美人兒卻微微失色,將手從他衣服里掏了出來,稍稍避于阮二身后,低頭不語。 阮鐮大驚失色,連忙伸手,欲要去拉合兩扇門??烧l知阮二服了五石散后,通身亢奮至極,在雪里降了會兒溫后仍是覺得不夠,忽地起身,敞胸露懷,拔足而奔,阮鐮嚇了一跳,生怕他再在官家和同僚面前露出更多丑相,連忙死死拽著門板上的獅子頭扣環,老臉幾乎黑紅。 傅辛暗中發笑,卻也不好讓他繼續這樣狼狽,不然阮鐮定會起疑。他連忙叫侍衛上前幫忙,阮鐮這才得以松手。明明寒冬臘月,勛國公卻大汗淋漓,本是個氣度儒雅,白面微須的郎君,此刻卻喘著粗氣,連連抬袖擦汗,難堪得很。 然而阮鐮畢竟久經風雨,此時雖驚訝,卻不至于慌亂,待整理妥當后,只裝出一副捶胸頓足的模樣,顫聲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官家給老臣些面子罷!諸位同僚,哎呀,這事兒,這事兒定是有誤會在里頭,諸君不要輕下定論啊?!?/br> 阮宜愛最是震驚,咬了兩下小嘴唇,立時哭了出來,怯怯地拉著傅辛衣角,嬌聲泣道:“爹爹說得對。必是有誤會在里頭。那、那小娘子是誰?多半是她騙的二郎。二郎平常行事絕不是這樣?!?/br> 誤會?傅辛心底發笑,面上卻裝出一副十分凝重的模樣,沉聲道:“若是誤會,那便更不能善了,朕必會為皇后和勛國公做主,查出個究竟?!?/br> 一聽官家這話,阮鐮眼一瞪,可也不敢上前相攔,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傅辛又推開門,步入了這小院子里。他重重嘆了口氣,又眼見著剩下的人隨著官家魚貫而入,而那魏謹面若凝霜,看都不看他一眼。阮鐮恨死了自己這蠢兒子,暗罵馮氏對他疏于管教,教他在同僚跟前丟了大人,亦知道和魏家的這門親事,多半就此作廢了。 幸好阮二只是在朝中掛著個閑職,算不上正經官。阮鐮暗自慶幸,少時過后,這男人揉了揉太陽xue,提步跟到眾人后頭,儼然已經鎮定了許多。他想道:阮二再胡鬧,也捅不出多大的簍子,這門親事雖然可惜,但只要有國公府在,他總能找著一門不遜于魏家的親。 這一幕幕,立在樓上窗下的徐子期全部看在眼中。他這角度倒是好,既能看見仰面躺倒在雪地里癡笑的阮二,也能看到一眾看熱鬧的大臣。 徐子期何等聰明,只勾了勾唇,一雙清冷的眼看向身后女人,心中有了計量,卻偏不說出,只是溫聲道:“這店家倒是有心,不過是小籠湯包,偏要取個名字叫做滴水不漏小湯包。這哪里是滴水不漏?筷子一捅,湯水全流,皮餡兒全都看得見?!?/br> 流珠知道他這話的意思。 以往傅辛設下的圈套,便譬如那金十郎引誘柳鶯,若沒有那帕子令流珠生疑,流珠也猜不到他身上去,還真要以為是意外呢。這能踩著無數尸骨,當上帝王的男人,城府深沉,滴水不露,從這小事兒便能看出。 流珠學不來他那手段。她將計策全都交給香蕊去辦,香蕊自會把這些事兒都告訴她的另一個主子,或者說是真正的主子,傅辛。流珠設的這圈套實在太過巧合,一步步都要靠傅辛去演,且一點岔子都出不得。等阮鐮回過神兒,稍一想就要懷疑到傅辛身上去。傅辛明知道她這計謀破綻不少,卻也不說改,偏還如此做作地照辦。 傅辛按流珠所說,收買了那劉端端的婢子。這窯子里出來的丫頭,見錢眼開。前朝文人的真跡實乃贗品,是傅辛交給她的,并按著流珠所說,令人教著她,對那劉端端絮絮誘道: “二郎馬上就要和魏九娘結親,娘子這孩子,若是在魏九娘過門前被人知道了,國公府肯定會讓娘子流掉孩子,可若是瞞著不說,日后這孩子就是外室子,就算入了國公府,也是身入險關。這日子難過得很,奴勸娘子,先牢牢抓住二郎的心。二郎風流慣了,如今他還有幾分情,必須趁熱打鐵?!?/br> 劉端端看上去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仙姿幽雅,可這妓門的小娘子,絕不是傻的。她一聽,悠悠說道:“可二郎啊,就喜歡看得見摸不著的。妾若是找他找得頻繁,他必會厭棄。若是不找,他指不定又去找誰了?!?/br> 那婢子將那真跡拿了出來,道:“這是奴從地攤上花了些銀錢買的,雖說不上以假亂真,可這字兒也確實是好的。娘子可以時不時地說自己得了孤本,練了琴曲,邀他來這兒,二郎最喜歡琴棋書畫,定會中招。娘子也不必擔心他看出來,咱們備下這五石散,他一服下,快活似神仙一般,哪里還顧得上鑒定真假呢?” 這婢子也是為了自家娘子好,她一聽可以得一筆銀錢,還能讓自家娘子光明正大地進國公府生孩子,這婢子立時應承了下來,所以才有了如今這一出戲。 流珠對著徐子期微微一笑,挽袖抬筷,心里暗想道:這個徐子期,著實不可小覷。本以為他在軍中待久了,不會懂得這許多彎彎繞繞,誰曾想比起他那個榆木腦袋的爹,他倒是青出于藍而遠勝于藍。 他多半是知道自己和傅辛有牽扯了。只是他又是如何看出跡象的?又為何并不發作?流珠心里惴惴,胡亂猜測,真想直截了當地問問他,可不知為何,又覺得自己一張嘴說了這事,場面尷尬起來不說,她也自覺低了他一頭。 母子兩人面上和和美美地吃著飯,卻都各懷心思。另一邊,傅辛按著流珠備下的劇本,當著阮宜愛和一眾近臣的面兒,審起了劉端端。 劉端端本要下跪,阮宜愛卻于心不忍,雖不喜她,卻仍是抹了抹眼淚,嬌聲道:“這小娘子肚子里懷著孩子,別讓她跪了。這雪這么大,地上多涼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