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咦?”這下,阿嬌想不通了。不是講了為出降的事嗎?怎么才轉眼,又不樂意了? 石公主僵了許久,才幽幽地說道:“不嫁,吾不愿出嫁?!?/br> 阿嬌翁主愣在那里,好一會兒都反應不過來。 “吾不嫁,”石公主扭著衣袖口,翻來覆去就是一個意思——不嫁,不離開母親,不離開掖庭,不離開未央宮。 但這怎么可能? 大漢——乃至華夏——歷史,從沒有不嫁的帝王女! “從……姊……”館陶翁主望著石美人的女兒,很是擔心,不知道表姐遭到什么刺激了才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 織錦鑲毛峰的袍袖,快給石公主自己揪爛了。石美人的女兒繞著盛鯉魚的甕一圈圈地走,口中喃喃個不停: 她不想出嫁,嫁個那些既不熟悉也不喜歡的侯門太子; 她不愿意離開未央宮,母親石美人只生了她一個,她離宮嫁人了,母親該多寂寞; 嫁人有什么好?莫名其妙多了一大幫子公公婆婆,妯娌姑子,夫族親屬,亂七八糟的,無聊又沒意義。 …… ‘好耳熟的話,貌似……我也說過?’阿嬌有點心虛地看著石公主表姐,悄悄往后退半步。 為什么一定要嫁人??! 她是公主耶!一不愁吃,二不愁穿,三不缺人伺候,何必給自己添一大堆麻煩?! 念叨著念叨著,石公主猛地抓住阿嬌的胳膊,追著逼著要認同——她聽說,阿嬌meimei也有相似的看法,也不想嫁人,對吧對吧?對吧???! 阿嬌翁主巨汗:‘不會是平度表姐漏出去的吧?那個大嘴巴?!?/br> 原本想直接拒絕的,可不經意間掃過公主表姐包含幽怨和哀愁的雙眸,阿嬌突然想起什么,遲疑來遲疑去——心軟了。 阿嬌翁主很坦白: 終身不嫁呢!是想也不用想的,也不可能做到。 但緩期實行,推遲推遲結婚婚期,倒可以想想辦法。 石公主表姐既然當下沒成家的心思,就先等兩年再說。反正皇帝舅舅的女兒這么多,將石公主的名字在婚姻排序上往后推推,也無傷大雅。 雖然不完美,但也算小有所成。石公主問能延緩上幾年? ‘石公主的虛歲……有十四了吧!’館陶翁主思量思量,伸出食指和中指:“兩載?!?/br> “否!”石公主不同意:“五載?!?/br> ‘五年?到時候年近二十,就成大漢朝破紀錄的老公主啦!’阿嬌翁主一個勁搖頭,又添了一年,三根手指頭:“三載?!?/br> “如此……”石公主也退了一小步:“四載?!?/br> 到這步,阿嬌翁主再也不肯讓了,仍舊是中指、小指和無名指:“三載!”這是最后底線,不樂意,盡管帶著錦鯉魚另請高明。 石公主抿抿嘴唇,狠狠頷首,出掌:“三載,成約!” 阿嬌:“成約!” ‘啪!’ ——擊掌,成交。 作者有話要說:———————————————————————————————————— 大臺風登陸上海! 狂風 暴雨 林蔭道兩旁,梧桐樹看上去快被風刀腰斬了 頂風冒雨跑出家門,進網吧發文 東部沿海的筒子們盡量少出門,呆在家里,注意安全??! ☆、第102章 驚變 送走石公主,阿嬌急急匆匆準備趕去宣室殿。 臨走前,長樂宮的宦官問館陶翁主陶甕怎么辦?是不是送到薄皇后那兒?要不要將新得的魚兒舀出,直接與西廂原有的鯉魚合甕? 嬌嬌翁主一雙明眸在新穎美觀的淺色陶甕上徘徊徘徊,立刻有了主意——兩種做法都不合適;還是等她從未央宮回來再說。 “噢,寺人……”手掌貼一貼鯉魚甕的外壁,館陶翁主又想起什么,皺著眉頭下令:“此甕……置之于東廂之內廊?!?/br> 長信宮連接東廂西廂的內廊是全封閉的,只留上方一溜兒排窗透光。長廊隔十多步就設一只火盆供暖。魚甕先在其中放一段時間,先適應適應室內的溫度;也免得驟冷驟熱,魚兒吃不消——錦鯉是美麗而脆弱的生靈,超級難養,不能不小心些。 “唯唯?!被鹿俟?應承。 ★☆★☆★☆★☆ ★☆★☆★☆★☆ ★☆★☆★☆★☆ ★☆★☆★☆★☆ 下午,回家的時辰。 廂式的六人步輦停到殿門口。 窗栓一響, 窗欞動, 厚厚的織錦簾掀起……阿嬌從車窗向外望了望。 隨行的端木女官走近前來,勸嬌嬌翁主先別忙著下輦:“翁主,天寒……” 還沒等館陶翁主回應,一只胖胖的腦袋突然從少年貴女腋下探出,扒在裹了厚綢的步輦窗臺上,黑眼轉轉,長耳朵搖搖。 “胡亥!”阿嬌翁主發出一聲驚叫,繼而綻出朵無奈的笑,沖窗外的端木女官隨意地揮揮手。 端木女官會意,指揮眾人拆掉步輦的前后橫欄,打開機關,然后將整個轎廂連同里面的貴女還有寵物兔一齊扛起,抬進二門。 連人帶廂進到第二道殿門后的穿堂,宦官們退下,館陶翁主這才在女官宮女們的服侍下出了轎廂。 將胖兔子交給魯女官抱著,館陶翁主無意中回眸,一眼瞥見侍從群中有些陌生面孔。些人面部無須,行動陰柔,也內侍打扮,可服飾細節卻與漢皇宮中的略有區別。 ‘奇怪,這些人……打哪兒來的?’見周太醫的孫子從偏殿后轉出來,阿嬌停步,招手:“周瑞,周瑞!” 小周御醫聽到,顛顛地趕過來,深深行禮:“翁主,叫小臣……不知有何吩咐?” 阿嬌指指那幾個面生的,問小周太醫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跟著誰來的? “哦,闕門太后之侍者也?!币婐^陶翁主若有所思,年輕御醫趕忙進一步解釋:“楚王太后闕門氏入宮,拜謁皇太后?!?/br> ‘原來是彭城楚王宮的內侍?!苫腥淮笪?,隨即突然想到:“咦?闕門從母入京耶?” 小周連連點頭。 嬌嬌翁主頓感驚詫。 楚國的王都彭城與帝都長安之間關山阻隔,路途遙遠。這個時月抵京,楚王太后得何日啟程才做到?弄不好剛過完年就出發了——說不準,連節都沒能不踏實。 ~~.~~.~~.~~ ~~.~~.~~.~~ 由侍女們幫著褪去最外面的裘皮大氅和長絨錦深衣,換上室內穿的燕居輕便曲裾,嬌嬌翁主稍事梳洗整理,走進祖母日常起居的長信殿東廂。 “大母,大母!”如一只投巢的乳燕,阿嬌飛進竇太后懷里,靠在老祖母胸口蹭啊蹭。 那股子親昵勁兒啊,好象嬌嬌翁主離開了不是兩個時辰,而是足足‘二十’年。 竇皇太后也有趣,摟著孫女這通噓寒問暖,從吃的喝的一路問到文具玩具,仿佛寶貝阿嬌才去的不是大漢帝國的中樞宣室殿,而是人跡罕至、要什么沒什么的西域沙漠。 闕門氏不以為意,笑瞇瞇旁觀。 親昵許久,皇太后總算想起了殿宇中另一位,拍拍阿嬌的后背,笑呵呵罵小孫女沒規矩——有遠客到訪,還不去問好? “唯唯,大母,” 嬌嬌翁主聽話地起身,沖坐在祖母左手邊的楚國王太后深施一禮:“王太后……” “吾兒,免禮,免禮!”禮只行到一半,館陶翁主給扶住,轉眼間已被楚王太后拽到懷里,又是搓又是揉。 楚王太后姓闕門,母親是竇太后的堂姐;所以,論起來算館陶長公主的第二代表姐妹。當初還在京中居住的時候,闕門氏就是長樂宮的???,與阿嬌這個表侄女自然是熟慣的。 這位王太后打從隨丈夫劉禮赴楚國繼位就沒回過京都。時隔數載重逢,闕門氏似乎是要將這些年積壓的生疏感一次性彌合過來,問長問短,倍加親熱,好話說得連竇皇太后都不好意思聽了。 “蔓奴,蔓奴,莫夸矣!”竇太后叫著楚王太后的乳名,含笑數落。 楚王太后卻公然抗旨,猶自贊個不停,說著說著眼圈突然紅了:“從母,蔓奴身居彭城,每念及阿嬌受驚無語,皆憂心如焚?!?/br> “數月前,知吾阿嬌復言如初,蔓奴內心之驚喜,不能言表?!敝v到后來,楚王太后都開始拜天:“萬幸,萬幸……祖宗保佑??!” 阿嬌乖乖巧巧地正坐,一聲不吭。 竇太后十分平靜,時不時點個頭。 扯著侄女的手,看了又看夸了又夸,突然想起什么,楚王太后大聲叫貼身侍女把東西拿上來。 “唯,太后?!备跆筮M皇宮的楚國宮人抬過個如普通箱子般大小的朱漆盒。六邊形,朱漆地,彩繪燙金,足足有一尺半高。 打開饕餮環扣上的銅鎖,眾人才發現這是個大套盒,里面包含各種形狀太小的漆盒,足有十多個。 楚國宮女小心地將一只只內盒取出,打開,呈放到竇太后駕前。每開一盒,就報出其內盛放飾物的名稱和材質: “黃玉地升鸞佩一,應龍佩一,琥二?!?/br> “桃紅玉鐲,成雙?!?/br> “鑲雜寶金簪,三副?!?/br> “黃玉地祥云同心環,一?!?/br> “翡玉地蛟龍簪,二?!?/br> “周唐國黃金龍環,六;茜紅珠項飾,二?!?/br> “西域紅玉髓約指,二?!?/br> ……聽了幾樣,竇太后就打斷了宮女的唱名,詢問道:“蔓奴,汝此……何意?” 阿嬌同樣疑惑地看著這位表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