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還在培育期的山林,兩座; 成才的漆樹林子,兩座…… ‘怎么多了好多,’館陶翁主糊涂了,問哥哥:“阿兄,此?” 隆慮侯給解了惑:這也是聶商賈的家產。 嬌嬌翁主大驚,幾乎失色——難道兄長逼劉徹把吃進去的rou吐出來了。 ‘這怎么可能?’ 陳蟜揉揉鼻子,自嘲地搖搖頭:“膠東王……乃今上之親子!” “如此?”嬌嬌翁主就更不明白了。 “所謂……狡兔三窟?!甭]侯笑得云淡風輕。成功的商人都是jian商,聶富商自然也不例外。這些是聶家隱秘下的另一部分家產。 說著,隆慮侯伸手,拍拍阿嬌的腦袋——怎么說都是meimei拋頭露面,哪里有白辛苦的道理? 阿嬌臉上一時間浮出奇怪的表情,難道他亮名身份,追上去威逼?那樣不好吧?若劉徹籍此被泄露出來,就和哥哥的初衷相違背了。 “非也,非也,阿嬌。乃……章武侯太孫也?!?/br> 陳二公子大笑,興高采烈地招認他打的是章武侯家的招牌——話說,竇太后娘家只有兩個親兄弟。既然給過南皮侯家,想姓聶的一個商人,哪來的膽子厚此薄彼? 這下,阿嬌真的同情聶商人了。 就為了兩條黃魚,露了富,經過兩次壓榨,該破產了吧! 想了想,阿嬌把房契地契連著漆盒,推回到哥哥跟前,直道這些太多了,至少,兄妹間分一分。 陳蟜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大笑著重申他是男人,有的是弄錢的機會;而meimei是女子,宮里家里兩點一線的,缺生財時機。 看阿嬌還是有推拒的意思; 二公子手掌伸出,又撥弄撥弄meimei的烏發,笑嘻嘻地反問:男人送錢給女人花是應該,更是榮耀。阿嬌作為一個好meimei,怎么能剝奪哥哥的權利和榮耀呢? 阿嬌又感動又開心:“阿兄……” ☆、第101章 某嬌的惡劣影響 上午,還不到用朝食的時辰, 阿嬌翁主趁著去宣室殿前的一點空隙,跑來看她的薄二母。 長信殿西廂里,薄皇后閑坐無聊。 “二母,二母”阿嬌才作勢行禮,就被薄皇后喊宮人給攔??;招手叫嬌嬌翁主在身邊坐下,問長問短——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早上點心都吃了點啥? 阿嬌邊回答邊笑,這些本來是她打算問的問題,沒想到全被薄舅媽問到自己頭上。 薄皇后的肚子在寬寬松松的袍服掩映下,被遮去了七七八八。大漢皇后的面色有些蒼白,所幸精神頭還算旺盛,看上去,這段時間的養胎效果不錯。 聊上幾句,想起御醫總說孕婦需要多多活動,阿嬌強力建議皇后舅母起身走走。 長信殿的西廂雖大,數個大銅爐和若干火盆的共同作用下,室內感覺暖烘烘的,讓人幾乎穿不住夾衣。但和普通官宦家庭的冬季居室不同,那么多明火,西廂內卻聞不到一絲煙火氣,也沒任何干燥感。前一項,固然和供應上宮的燃料質量有關,后一點卻另有訣竅。 果然,扶著薄皇后走了沒幾步,阿嬌就厚著臉皮和皇后舅媽表功:“二母,錦鯉之功效……幾何?” 大漢皇后淺淺一笑,自然而然走進起居空間,指著臨窗木座上的陶甕毫不吝嗇地直夸侄女聰明。原來薄皇后的前期妊娠反應連綿,對空氣質量尤其敏感??陕《竟?,屋子里不可能不用明火取暖,于是‘干燥’就成了避不掉的難題,令皇后很遭了些罪。 后來,還是阿嬌翁主靈機一動,把名下兩條錦鯉貢獻出來,養在盛滿水的擴口陶甕中,置于薄皇后起居所在——既多了一樣賞玩,又潤澤空氣,解決了干燥問題。 說著,兩人走到魚缸跟前。 黑黝黝的大陶甕,下小上大,最口處有三四銅盆大小,滿滿儲著水,雖然室內沒自然風,但人經過處,竟生波光粼粼之感,煞是有趣。 薄皇后探手,輕拂水面,柔柔地喚:“錦鯉,錦鯉,來!” 鯉魚仿佛聽得懂,搖頭擺尾地從甕底浮上來,嘴巴伸出水面一半,時張時合,好象是打招呼,又好象是在討要食物。 兩條錦鯉都差不多半尺長,體型優美,曲線圓潤。其一遍身紅鱗似火,由頭燃到尾鰭。另一條更亮眼,通體銀白如雪,只在背鰭處有淺黃天藍兩塊云形色斑相疊。 即便天天見面,可每次看到這兩條千里挑一的魚中佳麗,薄皇后都禁不住由衷地贊美:“麗色,誠……麗色也!” 阿嬌“咯咯”笑,對比錦鯉那些在河流池塘中討生活的黑黢黢野生鯉魚,可不是麗色難得嘛! 吳女細心地捧來魚食,寧女官端來補藥。薄皇后瞅瞅中藥,無奈地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然后,從吳女的托盤中拿出一小把魚食,灑進水中。 知道有食物,兩尾錦鯉歡欣跳躍,長長的尾鰭在水面拍打出一陣陣水花,濺到圍觀者臉上頸子上。 “呀!”皇后和阿嬌翁主齊齊后退半步,但很快又回到甕邊,觀賞魚兒在水中滑動爭食的靈動美態。 薄皇后依在甕旁,專注欣賞好一會兒,甚至寧吳兩位女官因擔心國母久站會累到特特意意來請,都不能使皇后挪步。 手撐在甕沿,大漢皇后伸手撥弄撥弄水面,撩幾滴水珠抹上面頰,才興沖沖地告訴丈夫家的侄女她實在喜歡錦鯉魚,只要看到這些魚兒在水中優哉游哉游動,再郁悶的心情也會瞬間轉好。 “哦?二母,”阿嬌翁主也迷醉地看著波光中時沉時浮的美麗精靈,惋惜地開口,錦鯉可愛倒是可愛,奈何太難得了,也太難養了。 體色鮮亮的鯉魚,純屬天公造化,可遇而不可求。眼下這些,都是石公主費了積年的功夫孵化成功;送進長樂宮的時候是四條,竇皇太后知道阿嬌翁主喜歡,就賞了孫女一雙;至于同時送去宣示殿的那四尾,都沒能養住呢!。 皇后唏噓著點頭,深有同感。 甕中,魚食已經被瓜分得差不多了。銀鯉魚搖搖尾巴,潛入水中,不見了。沒一會兒,銀鯉突然騰出水面,閑適地翻個身,還從甕底帶出出顆鏤空的玫瑰紅色木珠;接下來,頂頂,推推,兀自在水中嬉戲,仿佛做餐后運動似的。紅鯉魚不甘寂寞,也湊過去,和銀鯉搶珠子。陶甕霎時熱鬧起來。 “哎呦!”阿嬌翁主捂住臉,低叫。 “哈,阿嬌,汝觀之,觀之……”薄皇后手撐在甕沿上,又驚又喜地指著歡騰的雙魚,全不顧飛濺的水花落在發梢、面龐、衣襟。 見皇后二母如此喜歡錦鯉魚,阿嬌翁主不禁動了心思——回頭派人去石美人那兒,向石公主表姐探問探問有沒有新得的顏色鯉。弄回來,給薄二母添些樂子。這里邊才兩條,甕顯得空了,再多養個兩三條也綽綽有余。 正尋思,寧女官從外間走進來,向館陶翁主行禮:“翁主,石公主……請見?!?/br> “嗯?”阿嬌聽了,險些樂出聲來——還真是‘瞌睡’遇上‘枕頭’,巧了。 ★☆★☆★☆★☆ ★☆★☆★☆★☆ ★☆★☆★☆★☆ ★☆★☆★☆★☆ 阿嬌翁主一踏入門檻,就和室內的石公主抱怨:“從姊,從姊,何至于此地?” 不怪館陶長公主的女兒不樂意。 天氣,冷著呢!石公主不知怎么想的,竟堅持不進長信殿,非選在這不上不下的中臺附屬建筑里見面。搞得阿嬌翁主沒法子,只得戴上風帽手套,穿上全套裘衣大氅,從長信殿所處的高臺頂走上一百多個臺階下來,好不麻煩。 石公主的回答堪稱簡單粗暴:“避……嫌!” ‘你需要避哪門子……嫌?無不無聊???’ 館陶翁主看著同樣是全身裘皮、連外氅都沒脫石公主表姐,挑起一道黛毛,大大的不以為然。 石公主冷冷靜靜補充說明:“中宮大喜?!?/br> ‘算了,不扯了??隙ㄊ鞘廊私痰??!胂胍膊灰馔?,連平度公主這段時間都不來長樂宮了,何況石美人的女兒? 萬石君家族歷來謹慎怕事到近乎怯懦的地步。石美人在宮中的行為方式也是如此,與哪個都不親近,和哪個都不結交,差不多是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安靜得有如一抹影子似的。 阿嬌翁主開門見山地問表姐來訪的目的,同時向四周探看。 這屋子里明明擺了兩個火盆,柴火也燒得旺旺,可還是冷得夠嗆——實際上,也不奇怪,這排房子本就是給宮女小黃門準備的休息場所,防寒保暖的條件自然比不上供貴人起居的宮室殿宇。 打開門,叫外頭的宮女再找幾個火盆進來,阿嬌攏攏風帽的領子,追問石公主到底找她什么事。 “阿嬌,”石公主咬咬嘴唇,輕輕說:“從姊,從姊……有一事相求……” “何事?”阿嬌繼續漫不經心地問。 在皇帝舅舅的女兒之中,石公主與她雖及不上平度和她那么要好,但也算有些交情。有什么能幫得上忙的,自然不吝相助。 不過,館陶翁主還是感到新奇。 石公主可不是宋公主那樣的軟柿子公主。除了沒有同胞兄弟這點稍遜,在其他方面,石美人的女兒甚至比劉徹的三個jiejie后臺更硬。 萬石君家族先后出了好幾位后宮,伺候了漢家幾代帝王,在宮中可謂根基深厚。當今居住在宮外的石長公主就是孝文皇帝的石美人所生,與石公主即是姑媽和侄女,也是表姨媽和表外甥女關系。 ——宮內宮外有如此多奧援,石公主能有什么求到自己頭上? 石公主沒立即回答,而是引著阿嬌表妹走向屋角的木屏風,同時向自己帶來的人吩咐:“寺人……” 兩個小黃門得令,上前搬開屏風。不帶一絲花紋裝飾的竹木屏風后,立時出現一只齊腰高的陶甕。 陶甕分成兩個部分,下面的是底座,大概齊膝高,五只腳做成五條張牙舞爪的夔龍,栩栩如生。上半段則是一只盛開荷花狀的陶甕,外壁是淡淡的藕荷色,帶幾許若有似無的花紋,光潔可人。 阿嬌見了,不禁‘呀’了一聲。 并非館陶翁主少見多怪。陶器通常都是深色,以黑或者褐為多,極少見淺色的陶器,更別說是如此清新喜慶的藕荷色。 率先走到陶甕旁,石公主招呼表妹過去細看:“阿嬌,來……此今年之新鯉?!?/br> “噢?”阿嬌快步走到公主表姐身邊,果然見甕中水波蕩漾,魚影橫斜。 石公主拔下發上長金簪,刺入水中攪動。 立刻,一條條鯉魚就浮現在兩位貴女眼前。 甕中的鯉魚大多只兩三寸長,比薄皇后處的錦鯉小了不少,顯然還在童年期;不過,魚兒身體的顏色花紋,卻多了許多。 僅阿嬌觸目所見,就有兩尾金帶白云,一條寶藍帶銀點,兩條暖陽橙紅……還有一尾的花紋底色活像西域來的青金石。 就算是阿嬌翁主,從小跟著皇帝舅舅還有皇太后祖母看慣了各種好東西,此時也不禁有些激動。 目光留戀在魚兒們身上,石公主忍痛告訴陳表妹,這些魚是近兩年的成果——兩番春夏秋冬,五百多條鯉魚苗苗,最終就只得了這六條異色錦鯉。 現在拿來,統統送給阿嬌表妹! “相贈?!”阿嬌翁主前半刻還在感嘆美貌鯉魚之得來不易,后半刻就為公主表姐的慷慨錯愕不已。 漢宮之內,誰不知道石公主愛她的寶貝鯉魚如命? 當年王美人三個女兒寄居在石美人住處的時候,就因為不小心弄死了幾條鯉魚——還不是甕中水平的錦鯉,只是比較好的紅鯉——到現在兩方遇上,石公主都不肯給個好臉色。今天這是怎么了? 阿嬌翁主略有些擔心地問道:“從姊,欲何為?” 能讓公主表姐付出出讓心頭rou的代價的,絕不會是小事。 未料阿嬌發問,石美人的女兒倒不說了。 石公主低頭,凝視著鞋尖前方的草席,忸怩半晌,直到阿嬌幾乎不耐煩了,才霍然抬頭道:“出降?!?/br> ‘搞半天……是為了婚事??!嗯,也可以理解啦!’ 館陶翁主大大松口氣,一邊彎腰欣賞靚麗魚兒,一邊滿不在乎地打包票:公主表姐你看上誰了?報出名號來!只要身份地位不是太不堪,做表妹的一定在太后祖母面前多多美言,鼎力相助,務必讓表姐心想事成。 不曾想石公主一把扳過陳表妹的肩膀,連連搖頭:“非也,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