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那顧懷峰正伏案翻書,頭也不抬,隨口說了句,“你來了,坐罷?!?/br> 顧承謝過,規規矩矩在凳子上坐了。半日聽顧懷峰問,“你母親近來可好?” 顧承忙站起身來,“母親安好,也讓侄兒給二叔帶好?!?/br> 一句過后,顧懷峰又沒再說話,翻了幾頁書,好似才想起他來,終于將目光從書上轉到了他身上。 素白直衫,長身端然,衣飾樸素,卻不見清寒氣,眉目間是淡淡寫意的溫柔,仿佛天然如此,仿佛無欲無求。 顧懷峰看了他片刻,蹙眉問,“你除了服有多久了?”見他仍是站著,又揮了揮手,“坐下說話罷?!?/br> 顧承道了一聲是,便又撩袍坐下,“侄兒除服已有八個月了?!?/br> 顧懷峰想了想,拈著胡須自語,“怪道你母親著急,是不能再耽擱了,正經尋個差事要緊?!?/br> 這話正是入港,顧承卻不知該怎么往下接,只覺得臉上微微有些發熱,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做聲。 顧懷峰自有打算,無心理會顧承的那點子羞餒,“日前乾清宮掌作夏太監才找過我,確是有一處不錯的差事正出缺,北鎮撫司主管糧秣的副千戶才剛調任。你從前是被點了翰林院的,雖說北鎮撫司算是西班,遠不及翰林院清貴,但勝在是皇上親衛,別看一個從五品的官職,也是多少人掙破了頭,求不得的?!?/br> 看了他兩眼,接著道,“你若有意,我便去同夏太監勾兌,先將你安排在那處,如何?” 北鎮撫司隸屬皇帝親衛,專理欽定御案,下設詔獄,拿人偵訊一概不必經由三法司,可謂權勢熏天,卻也因此備受清流詬病。 顧承是正經科考出身,早年向往的去處無非翰林院、國子監一類,他知道自己性情雖有執拗,卻算不得耿介,更缺乏犯上直顏的悍勇,所以連科道都不敢肖想。這會兒乍聽這樣一個職位,不免心里直打鼓,想了半日也不曾回答。 顧懷峰多少能猜出他的想法,耐著性子,帶了幾分苦口婆心,“承哥兒,你雖丁憂賦閑也該知道現今形勢,眼下京衛與司禮監內外一黨,說他們合起伙來把持朝政也不為過。別說清流難有機會作為,就是真想做點事的人,也須看這二者眼色行事。我知你心中仍存抱負,但為人須識時務,先站穩腳跟,擺對立場,然后方有施展余地。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何況你總該要為你母親考慮考慮,她只剩下你這一個兒子,自然不希望看到你一事無成,白白耽擱大好年華?!?/br> 說到這里,顧懷峰不由問起,“你今年該有十九了罷?” 顧承正聽得心有戚戚,回過神來,應道,“侄兒過了年已滿二十?!?/br> 顧懷峰點點頭,“弱冠之年,心思該當定下。我不勉強你,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罷?!?/br> 顧承心內惶然,知道再沉默下去,確是有些不識好歹的意味,難免見罪于長輩。又聯想起母親近來殷切叮囑,頻頻催促,終于將心一橫,起身長揖,“侄兒感念二叔悉心教導,一切聽您安排,不敢有誤?!?/br> 顧懷峰撫須笑笑,“如此甚好。余下的事,我盡力幫你周旋。想必你自己也清楚,若不是咱們家和夏太監還有些交情,這事兒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頭上。來日果真如愿,你要知道相時而動,知道趨吉避兇,更加要知道投桃報李,才不枉諸人忙前忙后,費事相幫?!?/br> 顧承猶自低頭,等他說完,忙欠身再揖,“是,侄兒記下了,不敢或忘?!豹q豫片刻,才問起,“此間事,須侄兒如何準備,還請二叔不吝教誨?!?/br> 顧懷峰思忖道,“眼下還不用,你只管好自家生計就是。你父親當日留下的家底算不得厚實,你們母子這些年也不易,權且留待日后再說罷?!睌[了擺手,換過話題,“等下你出去,讓得福拿些人參燕窩,帶給你母親。原是你嬸母一早預備下的,她今日去廟里上香不在家,改日你再單進來,給她請安就是?!?/br> 顧承連忙拜謝,又聆聽了顧懷峰幾句教導,才施禮退出書房。拿了藥材等物出了顧府,已是朔風四起,天色晦暗。顧承一徑疾步向家中行去,心里難免想到適才對話。所謂無利不起早,叔父忽然肯相助,自然是希望他日后能有所回報。 北鎮撫司赫赫權勢,自己哪怕能沾得一點零頭,興許也能為顧氏家族平添一份助力。 可惜他父親生前不過是國子監祭酒,又是顧家庶子,曾自詡郁郁不得志,也曾在言語間流露出對家族的不滿。不成想到了他這一輩,竟然還是要走上依托顧家之路。 何況有求于人,其后難免會為人所掣。 顧承腳下凝滯,忽然間覺得手中所提之物重如千斤,好似泰山壓卵,一時間竟將他周身力氣卸去。 過得一刻,幽幽一嘆,才重新振奮,迎著風向家中趕去。 ☆、第3章 驚心 臘月里,京城落了頭場雪,街面上銀裝素裹,地面上冰雪未融,即便如此,也難抵消人們對新春的熱情,各家各戶這會兒已冒著雪開始采辦年貨,預備熱騰騰的過新年了。 顧承家人口少,主仆加起來不過才四個,卻是各有分工。含香早包辦了各色窗花,一面等著顧承寫好對聯,好在門上窗上貼就;祝媽專注打理灶上,尤其是各色吃食配料,恨不得見天催促顧承趕早備下;顧家太太徐氏倒是萬事不cao心的,為她身子不好,素有咳疾,等閑誰也不敢教她多費一點神——調養休整就成了徐太太最緊要的營生。 顧承雖是主子,卻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出力的活兒也只能落在他身上。忙前忙后了幾日,將年貨置辦齊,這日抽了空同上峰告假休沐,才在房中寫了一副對聯,就聽大門處一聲吆喝,“顧爺在家么?” 一聽是個雄渾的男聲,祝媽便趕著含香進里屋去了,顧承自去開門,見來人正是他在北鎮撫司的同僚,姓錢單名一個志字。其人官秩雖不高,但為人豪爽年資久,平素常提點他許多司衙內的暗規潛流,算是與他交好之人。 顧承忙叫了一聲錢大哥,側身讓進人來,見對方還穿著公服,便笑問,“正當值呢,怎么跑到我這里來,錢大哥有事?” 錢志回身,推進一輛獨輪小車,車上頭正是一整只灘羊,他嘿嘿一笑,“偷空溜出來的。眼瞅著過年了,也沒什么好東西孝敬顧爺。這口外灘羊,rou質最是鮮美,一點不膻氣,是我那兄弟才從張家口背來的?!?/br> 說著就問顧承他家后廚在什么地兒,顧承忙接過那車,笑道,“生受錢大哥了,您兄弟一路辛苦,改日我登門親自與他道謝?!?/br> 錢志不動聲色奪過車,邊走邊笑,“這等粗活哪兒能讓顧爺做,再者您同我客氣什么,平日里您分糧分錢沒少照應我,我知道您是好心,瞧著我家里人口多,四個小的嗷嗷待哺??煽偰媚詡€兒的分例貼補我,那也不成話啊。我是沒什么出息,拿不出好東西回報您,也就這點子心意,您別嫌棄才是真的?!?/br> 顧承擺手,一笑,“錢大哥太客氣了,要這么說我只有汗顏的份兒?!眰z人將車推至廚房,眼看著錢志要親自搬動,顧承便提起一只羊腿,一拽一拖將那幾十斤重的灘羊卸了下來,擱在角落處。 錢志有些吃驚,拍著手上浮土,贊道,“瞧不出顧爺文質彬彬,原來也有把子力氣。您早前習過武藝?” 顧承一哂,“小時候練過幾天,不值一提?!闭f著拿起銅盆上的巾子拭了拭手,便從腰間取下荷包,略一掂量索性全數塞在錢志懷里,“我不跟你鬧什么虛文,這是給孩子們過年的一點心意。你也瞧見了,我家里實在不趁什么好東西,也沒有合適孩子的吃食玩意兒,我一個光棍更不知道孩子們喜歡什么?!?/br> 荷包擱在錢志懷里,分量不輕,約莫有個十兩的數量,錢志連聲推卻,“這可不行,我是誠心孝敬顧爺,哪兒能收您的禮,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顧承不和他糾纏,向后退了兩步,“既說到禮,就是禮尚往來,錢大哥也別壞了規矩,不然我今后沒法做人?!?/br> 錢志拗不過,大剌剌笑起來,便將荷包揣進懷里,四下看看,砸著嘴道,“顧爺今年有二十了罷?該成個家了,男人在外頭拼殺,家里沒個女人拴不住心。您這么好的模樣,不該缺上門說親的???不是我說,可別太挑,女人嘛會當家過日子,知道心疼男人才是緊要?!?/br> 顧承笑了笑,沒多言語。錢志忖度他的神情,又問,“家里長輩從前沒給您定過親?” 顧承垂下眼,輕聲一嘆,“有過一個。十歲的時候,我兄長去了,十七歲下聘前,家父又歿了,姑娘家嫌我命硬,親緣薄。雙方解了婚約,從此無涉?!?/br> 錢志哼了一聲,“豈有此理!這家人真不講究,錯過顧爺這么好的人才,回頭教她打著燈籠再找不著?!毙纳橹?,拍起顧承的肩,“俗話說好飯不怕晚,您日后的姻緣準錯不了?!?/br> 顧承點點頭,“謝您吉言了?!庇植黹_話題,“快到中午了,錢大哥賞臉一道用過午飯罷?!?/br> 錢志看了一眼窗外,搖頭道,“不了,我還得趕回司里去,就告了一個時辰的假?!?/br> 顧承道,“到了飯點兒,李千戶也得讓人吃飯,錢大哥這是又和我客氣?” 錢志笑起來,“還真不是,今兒原有差事,丑時二刻點卯。說起來這活兒不賴,正經顧爺該一道過去,要不您收拾收拾,跟我走一趟?” 所謂不賴的活兒,準是又要去拿哪位大員,順道抄家。顧承一個管糧秣的,平日里絕少攙和這類事,且打心里覺得這事損陰騭,便搖頭道,“我今日休沐,趙大人是知道的?!?/br> 錢志笑笑,“咳,有什么要緊,多少人聽見好活兒,別說休沐了,丁憂都恨不得顛顛的趕過來呢。不過不去也罷,亂哄哄的,您是斯文人未必搶得上槽子,回頭我看見好東西,捎帶手給您帶回來就是?!?/br> 這說的是順手牽羊,舉凡北鎮撫司抄家,底下人總是要趁抄檢之時拿點小物件,這是屢禁不鮮的,也是連朝廷都睜一眼閉一眼的。 在顧承看來,這不光是損陰騭,還是超越他的底線。不過他也明白,像錢志這樣無依無靠的底層小吏生計不易,便只笑道,“多謝錢大哥想著,這回就不麻煩您了。只是您生財有道,手底下也仔細些,須知兩旁的人也都心明眼亮?!?/br> 錢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顧爺放心,我省得?!眰z人往外走去,顧承送他到門口,又笑著說道,“那我不耽誤您正事,錢大哥辦差順當?!卞X志點了點頭,拱手一笑大步去了。 直到顧承關上門轉身往里走,方才想起來,忘了問錢志這趟要鎖拿何人。不過無論是誰,已是難逃舉家傾覆的命數。他仰面看了看破云而出的半爿殘陽,半晌垂下頭,背手緩緩走回了房中。 不想兩日后,顧承正在北鎮撫司后堂稍間里圍爐看賬本,錢志推門而入,一疊聲的叫喊冷。一面搓著手烤火,一面笑瞇瞇看著顧承,“顧爺忙吶?兄弟給您送點小東西來。先說好,這東西我起先就是給您拿的,可不興再甩還給我,還有一則,您看看就知道,我留著它也沒用,瞧不明白?!?/br> 顧承笑了出來,無奈的點著頭,“多謝錢大哥想著,我原說不用的,倒真不是和您客套?!?/br> 他是有些忌諱,不過這話他又按了下去,沒說。 錢志咧嘴一笑,從懷中取出兩件物事,一個卷軸,一方玉器。顧承先接過那卷軸,打開一看,卻是一驚,定睛再看,滿臉驚訝,“道君皇帝聽琴圖?” 他聲音有些發顫,顯見是因激動之故,錢志不禁面露得色,“怎么樣?果然是好東西罷?不過我不懂什么道君和尚君的,這東西原在那府上小姐繡房中掛著,我估摸定是好畫,且還是真畫,不然他家那么寶貝的一個閨女,豈能隨意擺些西貝貨來充數!” 顧承瞠目過后,雙眼一時難從那絕世畫作上移開,貪看許久,按下心中狂喜,頷首道,“設色技法,意境氣度,連帶上方蔡京題詩筆法,下方道君皇帝瘦金書和畫押,都不似贗品。即便是,也是當世難得高妙的摹本?!?/br> 錢志笑得愈發開懷,又將那玉器往顧承面前推了推,“顧爺再看這個,不知是個什么好物兒,且給我這個粗人講解講解?!?/br> 一方雕琢精巧的白玉飛天,人物清麗,衣袂飄然,玉石古樸而溫潤。顧承把玩了一刻,實話實說,“做工不像是時下的,也像北宋花鳥玉器的雕法,也許是唐人所制。我不是行家,不大看得出來?!?/br> 他轉著那飛天,倏然底部一行篆刻小字露出,上題龍紀元年建州楊復恭藏于秘府。龍紀是唐昭宗年號,楊復恭是當日權宦。雖不知真偽,但至少可確定,這飛天確是按唐人制玉風格所做。 顧承不禁深吸一口氣,“這東西太過貴重……” 錢志瞪眼,“事先可說好了的,顧爺不要,便請自行處置,我可不再收回?!毕肓讼?,又笑起來,“不過是些小物件,您那天沒去,不知那府上有多少值錢東西,這兩件也就是九牛一毛罷了?!?/br> 顧承忙問,“究竟抄的是誰家?” 錢志一愣,旋即拍著大腿,“原來顧爺還不清楚,是新任兵部尚書沈徽家。這位爺也是倒霉,好好的登萊總兵、遼東總兵做著,才一回京,不到半年的功夫,就被人擼下馬來,扣了個私吞軍餉的帽子。不過單瞧他那家私,只怕這罪名不虛?!?/br> 顧承心口一跳,再看那聽琴圖,眉心更是一跳,“沈大人現下關在詔獄?他的家眷呢?” 錢志唏噓,“案子在審,倆晚上過去了,這還沒交代軍餉的去處呢。他們家三個兒子也都進了詔獄,八成不是斬就是流。女眷倒沒牽扯,只是家毀人亡,沈夫人昨兒夜里一條白綾先送自個兒上路了?!?/br> 顧承喉嚨一緊,啞著嗓子問,“那沈小姐呢?” 錢志眼睛一亮,“嗬,說起這位沈小姐,顧爺沒見過罷,那可真是個美人,年紀還小呢,出落得已是月里嫦娥的模樣,這長大了可還了得,只是可惜了……完嘍?!?/br> 顧承一顆心就快跳出腔子,急問,“她……她也歿了?” 錢志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那倒沒有,不過……是這么回事,抄完家,那沈小姐就被她舅舅家接去了……” 顧承蹙眉,“舅舅?” “可不,是舅舅,親舅舅?!卞X志語氣如有諷刺,“姻親家獲了罪,她舅舅倒還能飛黃騰達,前些日子欽點的長蘆鹽道轉運使,真正的肥缺。聽說那小姑娘被接去,我這心里也松了口氣,多水靈的一個人吶。沒成想她舅舅也是這么想的——今兒我一來上值才聽說,她舅舅不知失心瘋了還是怎么著,昨兒夜里把她給賣到文坊胡同,留仙閣里去了?!?/br> 文坊胡同是京中有名的風流旖旎處,且不屬官妓,乃是私妓。顧承活了二十年,只聽過沒去過,此刻心里卻忽然一陣顫悠,好像漏跳了一拍,好像被人抽去了一絲魂魄。 ☆、第4章 救贖 留仙閣這個名字可謂一語雙關,選擇留在此地的人可以自詡神仙,當然也希望能品嘗到一個絕類神仙的夜晚。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做如是想。 顧承坐在一間頗為清雅的繡房中,身后的小山屏上勾畫著九夷山水,煙霞爛熳,面前則有兩位各具風致的妙齡少女,如同畫中山水一般,嬌俏爛漫。 撩撥也好,挑弄也罷,早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少女們奈不住,撒起嬌來,“這位爺,您是瞧不上我們姐妹,還是怎地?莫非,是有誠心要找的人?” 顧承不抬眼,輕輕點頭,“是,我找你們老板,有事要談?!?/br> 少女對望一眼,甩著帕子泄氣道,“原來是找我們mama,那您得等會兒。我們倆去瞧瞧,mama得不得空?!?/br> 有人指明要找,且這個人穿著打扮尚不算差,那么或許將有筆買賣可談。留仙閣的杜三娘是聰明人,用了一盞茶的時間,便搖曳著腰身,站在了顧承面前。 杜三娘打量人的速度極快,心里一有數,口中就笑問,“這位爺怎么稱呼?” 顧承信口胡謅,“小姓祝?!币膊凰阒a得太離譜,他原本就是來助人的,至起碼是要助人脫離眼前苦海。 “原來是祝爺,我瞧著您眼生,像是頭一回來我們留仙閣?!倍湃镄χ剿麑γ?,“怎么著,才剛那兩個入不得您的眼?那您且說說,想要什么樣的?我這兒旁的好處沒有,單有一樣,無論環肥燕瘦,嫵媚婉約一應俱全,管教您能挑出自個兒心儀的姑娘?!?/br> 顧承搖頭,“祝某不是來找姑娘,是來贖人?!?/br> 杜三娘雙眸一亮,“聽著新鮮,才說您眼生呢,怎么就拋出一句贖人的話來?祝爺認得我們這兒哪位姑娘?” 顧承不看杜三娘,卻是一副好聲好氣,“五日前,您才收了個女孩,姓沈。我贖她?!?/br> 杜三娘故作沉吟道,“姓沈……我怎么不記得有這號人吶?” 顧承轉過臉,對著她一笑,“賣身契上寫的清楚,用的都是真名真姓,戶籍不得篡改。mama再想想,是不是有這么個人?” 這年輕人不笑的時候模樣也就算清秀,笑起來,忽然就有了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杜三娘久經風霜,心中贊過,臉上不顯,坐姿前傾,就要貼上顧承的臉,“有!花兒一樣的姑娘,我這留仙閣里全數的人加一塊,都趕不上她一個手指頭。祝爺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