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本書由(20141213)為您整理制作 ================ 千金羅剎女 作者:篆文 文案: 俗話說的好,禍害遺千年,這話不假。 北鎮撫司的顧千戶一念之仁,救下位落難的千金大小姐。豈料一不留神,竟是為人間養下一條毒龍! 偏這禍害天都不收,顧千戶乃文乃武,謙謙君子,自己造的孽也只好自己收了。 其實,他也不過養了她三年,卻賠上了自己一輩子。 本文1v1,是江湖傳說的男女主身心雙潔,男主主打溫厚良善,是成全型人格;女主霸道狡猾,從頭到尾不算善茬。排雷提示! 內容標簽: 情有獨鐘 報仇雪恨 主角:顧承,沈寰 ================ ☆、第1章 初見 晌午剛過,顧承推開房門,在廊下站了站。一縷陽光斜斜灑落,晃得他不由自主瞇起雙目。 “啪”地一記脆響,跟著有什么物事窣窣墜地。他循聲看去,見院中棗樹下,小丫頭含香正擎著一根長竿,撥弄枝葉上將熟未熟的棗子。 她身量尚小,只好費力踮起腳尖,余光瞧見他出來,轉過頭,臉上帶了一股懵懵懂懂的憨氣,“三爺?!彼p輕喚了一聲,笑著問,“三爺要出門去?” 顧承點頭,走到院子中間,停下了步子,“還沒熟透呢,等過了八月十五,結了霜才夠甜?!?/br> 他語氣溫和,像是含著笑。含香“哦”了一聲,不好意思的垂下頭,期期艾艾道,“不是我要吃的,是祝mama說給太太熬糯米粥,要放幾顆棗子調味用,所以才……” 顧承見她難為情,笑了笑,“知道了,太太還歇中覺呢?”含香道,“和祝mama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剛睡著?!?/br> 正說著,上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祝mama輕手輕腳地走出來。揉了揉干澀的雙眼,輕聲問,“呦,三爺這么早就要過去了?也不知那府里,老爺下職了沒?” 顧承點頭,“是有些早,我先去瑞安堂給太太取藥,mama有什么要捎帶的?” 祝mama抬頭望了望天,又見他只穿了一身白綾襖子,忙走下臺階,殷殷囑咐,“我瞧著下半晌要變天了,三爺加件半臂再出門罷?!?/br> 含香在一旁聽著,笑了一聲,“這么大的日頭,還能落雨不成?又不是六月天。mama越發能掐會算,都快趕上欽天監了?!?/br> 祝mama一伸手,點著含香的額頭,半數落的笑起來,“小丫頭懂什么,我這是經年舊疾,說起來只怕比欽天監還靈驗呢!話放在這兒,晚晌準要起風下雨,咱們擎等著瞧?!?/br> 顧承才邁了幾步,聽見這話便又回過身來,“mama近來腿又疼了?聽人說瑞安堂新制的膏藥治風濕,我給mama捎兩副來?!?/br> “那可麻煩三爺了,我這老天拔地的,出個門子也不方便?!弊ama心里感激,又一徑催含香去取半臂,并一把油傘,拿給顧承,“太太還等信呢,三爺辦完事早些回來。這趟務必嘴兒甜些,把該帶的話兒都帶到?!?/br> 顧承笑著說好,拿著東西出門去了。祝mama望了他的背影,長長一嘆,“看著頂機靈的一個人,就是不會巴結,白瞎了一身的功名才學?!?/br> 含香眨眨眼,一臉不解,“三爺不是為給老爺守制丁憂,才解了官職的?mama怎么說白瞎了功名?” 祝mama瞥著她,“丁憂三年,這都除了服有大半年了,朝廷也沒想起有他這個人吶。從前那位置早叫人占了,得虧還有個做戶部侍郎的親叔叔,就只看這回肯不肯幫襯三爺了?!?/br> 含香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三爺是要去顧府上求官?” 祝mama嫌她用詞直白,“本來就該是他的,不過是提醒那府上老爺一句,再不濟也是兩榜進士,哪有鎮日賦閑在家的道理。還是太太明智,知道要走顧府的門路?!?/br> 含香想了想,忽然追問,“mama,什么是兩榜進士,究竟是哪兩榜???” 祝mama被問得一愣,心知自己答不上,又怕失了面子,故作厲色,“凈問些有的沒的廢話,早起叫你摘的棗子呢?成日家偷懶,回頭等三爺發跡了,頭一個就打發了你?!?/br> 含香撇撇嘴,扭身自去撿拾地上落棗,只在心里嘀咕,家里統共就兩個使喚人,總不好打發了年輕的,留下老的罷?三爺最是厚道,再干不出這樣的事來。 午后市面上行人漸多,各家店鋪門前又熱鬧起來,顧承走了兩條街,遠遠望見瑞安堂外排了一長串等著取藥的人。他將方子拿在手里,不急不緩地進了鋪子。 掌柜的一見他來,先含笑問安,“三爺今兒得空過來,快請,里頭坐?!?/br> 顧承沖著他拱手,“吳掌柜生意興隆?!被厥淄艘谎坶T外,“您這買賣愈發紅火了,可喜可賀?!?/br> “全靠街坊鄰居照應,三爺您給面子?!眳钦乒裥Φ秒p眼瞇成一條縫,“令堂的咳疾近來好些?上回開方子還在六月里,如今出了伏時令不同了,我又將幾味藥略作了改動。想著您這些日子該過來,就叫伙計早早預備下,您直接拿了就是,不必在外頭太陽地里曬著等?!?/br> 顧承忙笑著道謝,他從來不白承人情,便從荷包中掏出一錠銀子。這是多出藥費的部分,吳掌柜一見,笑著擺起手來,“三爺忒客氣,這叫我怎么好意思?!?/br> “您要是不收,那可就該輪到我不好意思了?!鳖櫝形⑽⑿χ?,他這人眉眼生得本就溫和,一雙眼睛好似一頃碧水,幽深處帶著寧靜,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好像隱隱能透出些水氣。 吳掌柜不過客氣一句,又是對著這樣的笑容,無論如何不忍拒絕。雙方銀貨兩訖,顧承又問,“還有事麻煩掌柜,家中老mama患了風濕,不知柜上的膏藥能否祛除病痛,我想先求兩幅試試?!?/br> 吳掌柜道,“三爺算是問著了,這膏藥是用新下的狗皮制成,祛風濕最是有效。不過……”他伸手一指門外,“不瞞您說,排隊的全是買膏藥的,當著這么多雙眼睛,我不好給您一人兒單拿,您瞧是不是……” 顧承笑著點頭,“不敢勞煩掌柜,我自去外頭排隊?!庇止笆值肋^謝,才辭了吳掌柜,退到門外隊尾處安心靜待。 隊伍像條長蛇,前進的速度也不夠快,顧承向來是有耐心的人,低著頭望著地,一面思忖著接下來要辦的事。 半晌聽見前方一陣馬蹄聲,他抬起頭,見一頂青昵車停在了瑞安堂前。車后頭跟著幾個小廝打扮的人,倒也無甚出奇,只一旁站著個少女,膚白勝雪,眉清目秀,衣飾精致華貴,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使女。 那少女仰頭看了看堂上匾額,又俯下身對著車中人說了幾句話,之后快步進了店里。她越過眾人直奔掌柜,初時還作詢問相談,過得片刻,不知掌柜說了什么,少女變得焦躁起來。又說了兩句,直跺了跺腳,將身子一擰,甩袖走了出來。 少女清麗的面容鍍上了一層寒霜,與車內人低語起來,只見那青呢車微微一動,車簾子旋即被拂開,露出一只欺霜賽雪的手來。 眼前霍然一亮,從車上下來一位小公子,身量不過十二三歲,單看側臉已覺相貌俊美非常,穿著綠羅褶衫,手中握著一柄泥金折扇。扇子雖不曾打開,卻在手上一徑轉著。 那扇墜子也與別家不同,下頭掛著一串彩色琉璃珠子,隨著他晃動折扇,珠子便發出一陣叮呤當啷的碰撞聲響。 公子站定,也抬首看了看匾額,又轉頭看向排隊眾人。這一回眸,顧承得以看清,其人雙眸清亮有神,恍若有微光流動,在眾人身上那么一轉,恰好似碎冰碾玉,冷冽而透徹。 少年嘴角輕揚,似是不屑的笑了笑,長驅直入進了店中。他毫不避諱,取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堂皇置于柜上。 吳掌柜立刻面露喜色,望著他連連打拱作揖,又是賠笑又是讓茶。那公子不為所動,依舊昂首玉立,吳掌柜見狀,忙命伙計包了幾幅那鎮店膏藥,親手奉與他。 公子取了膏藥,隨手扔給身旁婢女,轉身而出。經過門前時,像是挑釁般,斜睨了一眼排隊眾人。 于是自然有人不忿,卻又擺不出闊綽架勢,只得恨聲恨氣,“什么東西,有幾個臭錢就這樣嘚瑟?!?/br> 俊美少年恍若未聞,抬腿欲登車離去,不料隊伍中不知是誰,在此時不高不低的罵了句,“呸,就是個兔兒相公?!?/br> 公子頓住步子,緩緩回過身來,眾人見他秀逸雙眉微蹙,薄唇微啟,“哪個兔崽子在說老子?”語調清冷,極為清脆,輕輕巧巧一句話,將方才說話之人罵了回去,還順帶狠狠貶損一通。 顧承覺得他的眼波在自己身上停留一刻,不由微微發怔,忽聽排在身后的男子啐了一記,罵起來,“呸,就是老子說的,你個小兔崽子還敢……” 他的話沒說完,顧承忽然看到一道亮光閃過,仿佛直奔自己而來,還沒等他看清,就聽身后那人發出“啊”的一聲慘叫。 他忙回眸去看,身后之人正雙手捂嘴,一道鮮血自指間流淌而下。過了一會兒,那人才止了痛呼,手中捏著沾血的牙齒,正是門牙左右兩側,分別被打落掉的兩顆。 那人一面擦血,一面張口要罵,無奈又痛又氣,嘴里還在漏風。說了兩句,旁人愈發聽不分明,再看他時,更覺得形容十分可笑——一對門牙突顯,活脫脫像個兔子模樣。 顧承自袖中掏出汗巾,遞給那人,“先把血止住?!痹偬а劭茨俏还?,眉頭不覺也擰成了一道。 此時,俊美公子唇邊掛淺笑,冷冷道,“你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兔崽子了?!?/br> 不過因一句口角,就將人牙齒打落,顧承覺得匪夷所思,對那俊美公子再提不起一點好感。正要收回目光,那公子卻對他挑了挑眉,“哎,你的東西掉了?!?/br> 顧承一怔,低頭去看,確見自家錢袋掉在了地上。還沒等他彎腰拾起,身后那被打落牙齒的人向后退了兩步,一轉身疾步跑遠開去。 顧承撿起錢袋,隱隱有些明白過來,忙起手誠摯言謝,“多謝公子告知在下,在下……” 話沒說完,那俊美少年忽作斜斜一笑,全然不看顧承一眼,輕輕一躍,人已跳上馬車,揚長而去。 尚未訴盡的言語,只得卡在喉嚨處,戛然而止,顧承雙唇輕輕顫抖,微有些尷尬的,緊緊抿在了一處。 ☆、第2章 求官 肇事的人離去,人群恢復短暫安靜。過了一會兒,開始有人竊竊私語,抱怨那公子出手太狠辣,也有人不以為然,說那挨打之人嘴巴賤,是自己活該倒霉。 顧承只在人群中安靜聽著,緊抿的嘴唇才有些放松,身后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他,跟著湊過來一張哂笑面孔,“這位爺,才剛站你后頭那主兒,是個偷兒。我親眼瞧見他拽你的錢袋子。如今這街面上不太平,可是得仔細著些,別再讓人扒了東西去?!?/br> 顧承轉過臉來,正欲問那“熱心人”,您既瞧見了怎么不說?想了想,還是將這話按了下去,只對那人應了一記感謝的笑。 街面上混得大多是市井小民,街里街坊抬頭不見低頭見,為仗義相助旁人,得罪幫閑流氓不值當,弄不好還給自己惹上一身麻煩。 這道理顧承懂得,不算認同,但能理解。 好容易排到他,顧承拿了膏藥才要離開,見吳掌柜追出幾步,熟稔的攬住他肩頭,一臉歉意,“客人太多,事情繁雜,怠慢三爺還望見諒。您也瞧見了,我這里人來人往,一時混進些閑人也是有的,下回您千萬小心,別再著了那起子混混的道?!?/br> 顧承一笑,“多謝掌柜的提點,我記下了?!?/br> 吳掌柜舉步相送,一面感慨,“得虧今兒有那位沈……貴人在,不然事情出在我這里,那真是對不住三爺了?!?/br> 顧承聽這話,心念一動,“掌柜識得那位小公子?他姓沈?” 吳掌柜“咳”了一聲,“怨不得您不知道,他本不是京里人,原是登萊總兵家眷。他父親調任兵部尚書,日前才跟著上京。將門子弟,原是有些脾氣武藝,又加上他是個……”說到此處,笑得愈發有深意,低下聲音,“她是個雌兒,脾氣嬌縱些也不足為奇?!?/br> 顧承滿眼訝然,“他,她是個姑娘?” 吳掌柜上下打量他,一陣發笑,“不是我說,三爺這眼力可是有點不濟。那臉盤,那身段,哪有男子長成那樣,若真是個男的,豈不成了妖孽了?!?/br> 顧承瞠目不語,吳掌柜再釋疑,“她是沈尚書家的四小姐,前頭三位都是哥哥,獨她這么一個閨女,真是父母當眼珠子一樣寶貝的?!?/br> 至此顧承才算明了,對吳掌柜含笑拱了拱手,告辭去了。走在街上,一陣秋風打著旋,迎面刮來。他仰頭望去,果然見層層彤云垂在西天,心知祝mama所言不虛,便加快了步子,朝戶部顧侍郎的宅邸走去。 顧承自角門進去,沒走幾步,顧府的總管得福迎了出來。得福打拱請安,“有日子沒見三爺了,一向可好?家里太太好?” 顧承笑答,“都好,勞您記掛?!?/br> 得福見他手里拎著藥材,忙上前接過,“三爺這是才抓了藥?瑞安堂的東西,確是有些保障,他們家的貨好,藥材都是掌柜親自去安國挑選置辦。說起來,太太的病癥有些好轉沒有?” 顧承道,“比舊年好一些,只春秋兩季還是常犯?!?/br> 得福點頭,“那就好,靜心調養總歸是有用。前兒太太還問起,說不知道那邊太太身子如何了,也不見三哥兒進來,說不知道忙些什么??汕山駜壕瓦^來了,老爺這會兒正在書房,跟前兒沒客,我這就領您過去?!?/br> 話是客套話,真要是惦記,打發個人去家里瞧瞧也不費事。顧承不愿多想,念頭也就一閃而過。進了書房見到二叔——顧侍郎,仍是恭恭敬敬的請安問好,之后垂手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