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薛元微蹙了眉,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安插眼線的打算,他一仰唇,半是試探半是調笑地道:“臣一心為皇上辦事兒,哪有功夫想那些個,再說了,臣有了皇上,哪里還能瞧得上別人?” 拿皇上和對食比,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姜佑茫然地看著他,等悟過來的時候,難得的紅了臉,扶著頭冠訕訕道:“掌印不要就不要,扯朕做什么?” 琉璃燈盞璀璨分明,映襯她臉上薄薄一點紅煞是好看,原本孩子氣的臉好似褪去了稚氣,也是鮮妍明媚的少女了,似乎一霎眼就長大了。 他視線不離她左右,凝了一會兒才調開了去:“皇上不必cao心了,臣是個太監,就算賜給了臣,也無甚用處?!?/br> 姜佑茫然道:“為什么太監就不成了?”她想著自己父皇母后在一塊兒時的光景:“不就是你給她描描眉,她給你研研墨,兩人在一處說些話兒,怎么就不成了?” 薛元頓了頓,她瞧見的都是白日里夫妻倆相處的光景,光天化日里自然和尋常夫妻沒有不同,差別要到入夜了才能顯出來,可他總不能跟她說兩口子吹燈拉被之后的情形吧? 他不搭理她,帶著她一路會乾清宮,她卻來了興致,一路上想方設法地問:“掌印,你跟我說說,為什么就無甚用處了,咱們大齊朝太監找對食的可不少,怎么到你這里就不行了?” 她好奇心旺盛的嚇人,薛元頓了下,語調忽然曖昧不明:“臣一想到皇上,再見別的女人就提不起興致來,皇上不如賞個跟您差不多的給臣?” 姜佑被嚇住,一直回宮沒得到答案,只能看著他一路走的沒了影兒,這才跟著香印進了宮里,香印見薛元臉色不好,怕得罪了他給自家皇上小鞋穿,忙輕聲問道:“皇上,您把掌印給怎么了?” 姜佑在原地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才轉頭問道:“香印,你說為什么朕要給掌印指個對食夫人,掌印死活不肯呢?” 香印怔了下,想到了一直追著她的孫賀年,尷尬道:“您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姜佑捧起茶盞喝了幾口:“我看那些太監公公找對食的不少,就他沒有,所以便多嘴提了句?!?/br> 香印嘆了聲,一邊幫她更衣,一邊斟酌著詞句:“太監都是凈了身不中用的,有的人還存了愛慕女人的心思,便變著法兒地找對食,有的凈身的時候連那點子心思一并凈了,當然不愿意身邊有個女人杵著?!?/br> 有的人心思細,看得見吃不著心里不舒坦,薛元應當就屬這等人,她頓了下,沒好意思把這話說出口。 姜佑懵懵懂懂,又轉頭問道:“那是怎么個不中用法?能治嗎?” 香印沒好氣地想,又不是巴壁虎,斷了還能長出來,她一不出聲,姜佑就拉著她緊著追問,她只好道:“不中用了,就是當不成男人了,跟女人似的,沒法治?!?/br> 姜佑想到薛元,心里莫名地有點同情,她嘖嘖道:“這么說,掌印也怪可憐的,好端端的七尺男兒成了女人?!?/br> 香印正要跟她解釋不是這么回事兒,就見回雪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大冷天的出了滿額頭的汗:“皇上,寧王妃和柔??ぶ髑笾娔?!” 姜佑聽到寧王的名號就皺起眉頭:“大晚上的,什么事兒???” 回雪抿了抿唇,壓低了聲兒道:“聽說是柔??ぶ骱退粋€庶出meimei,在進香回來的路上被人給輕薄了?!?/br> ...... 姜佑看著眼前哭個不住的寧王妃和面色慘白的柔??ぶ?,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堂姐瞧清楚了,真是東正表哥干的?” 難怪她們不去找京兆尹,既然事情牽扯到鎮國公府,京里的衙門確實不好插手。不過她和張東正一道長大的,對他的為人再了解不過,旁邊路過個女人都不敢多看的主兒,怎么會跑去非禮皇族貴女。而且她聽到寧王府的名頭,心里就先起了疑。 寧王妃用絹子掖了掖淚:“皇上,若不是真的出了這等大事兒,難道臣婦會這般禍害自家閨女的名聲?”她是寧王的續弦,柔福卻是原配所出,不過看她滿臉的哀切,任誰都會覺著柔福是她的親生閨女。 姜佑看她一臉哀痛欲絕,只好斟酌著道:“東正表哥品行厚重,絕非那等恣意輕薄良家女子之人...” 寧王妃哭的更加凄厲:“皇上,我曉得您自幼便和張小公爺要好,他雖是您表哥,但柔福不也是您堂姐嗎?您這般只幫著他說話,不怕其他宗室子弟寒心嗎?” 姜佑被這一番大道理堵得說不出話來,噎了半晌才轉頭問柔??ぶ鞯溃骸疤媒?,與你一同進香的庶出meimei呢?” 柔福張口欲言,寧王妃卻搶先開了口:“媛兒身子不好,受了驚嚇發了高熱,臣婦已經先命人把她送回府了?!?/br> 姜佑皺起眉頭,繞著書房的桌案走了幾圈,轉頭對著柔福道:“堂姐,便是要給人頂罪,也得有真憑實據才能成行,你仔細跟我說說,今日到底是怎么個場景?” ☆、第26章 柔福癱坐在一邊的帽椅上,捂著胸口瑟瑟不言語,寧王妃一手攬著她,又搶在前頭開了口:“這孩子自小養在閨閣里,哪里見過這等事?現在人都給嚇得迷怔了,還是臣婦來說吧?!?/br> 姜佑皺著眉道:“朕聽說當時只有柔福堂姐和她的庶妹在,王妃怕是也不在場,既然也是事后才趕過去的,你這會兒要說些什么呢?”她轉頭看了看慘白著一張臉的柔福,放緩了聲兒道:“堂姐,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算朕有心想還你一個公道,也得拿出證據來才是,總不能就這么平白定人罪吧?” 柔福神色更帶了幾分驚慌,無助四處望了望,用絹子掩著嘴抽噎幾下,才顫聲兒開口道:“今日,今日我和meimei去上香,馬車卻突然翻了,我們兩人滾著土坡跌進樹叢里,身上的衣服勾破了許多處”她見姜佑直直地看著她,有些驚慌地低下頭:“我見張小公爺帶了一營的軍士準備上山cao練,便出聲兒求救,沒想到,沒想到他...”她捂著臉抽泣了起來。 姜佑側眼看她,頭發散亂著,確實有不少草屑,但衣服倒還整潔,應當是新換過的,她想了想道:“你既然出門上香,為何不帶丫鬟婆子,還要找別人求助?為何又到這么晚才回來?” 柔福被問的頓了下,下意識地去看寧王妃,過了會兒才道:“我和meimei是跌出來滾落了山的,帶來的丫鬟婆子人手不夠,一時沒尋到...”她一手擰著帕子:“那佛寺后面有座院子不錯,我和meimei貪玩,這才回來的晚了些?!?/br> 寧王妃也用絹子摁著眼角,鬢發間的銜珠八寶釵晃蕩幾下:“本想著只是去上個香,應該無甚大事兒,正巧我府里也有些雜務要打理,沒想到就一下午的功夫,竟出了這么這等事兒,這讓我怎么有臉面去見王爺??!” 姜佑看她們兩人哭的哀切,心里卻止不住的起了疑:“朕記得東正表哥帶的營在東山,但京里香火最鼎盛的佛寺在西山上,平日里各家夫人要進香的話,小姐去的也都是西山,怎么堂姐就偏偏往東山去了?還正巧趕在東正表哥回營的時候跌下了馬車?” 由不得她不疑惑,這事兒也太巧了些,她這邊才下達了讓寧王去嶺南就藩的旨意,柔福就立刻出了事兒,而且矛頭又直指鎮國公府。 柔福被問的身子一僵,囁嚅了幾下,還是寧王妃替她回了話:“可不就是這么巧嗎?若不是趕在這么巧的時候,臣婦的兩個閨女還不一定出事兒呢?!彼龘ё∪岣0ОЭ薜溃骸岸际菫槟锏牟皇?,娘不該聽東山佛寺香火靈驗,就讓你和你meimei去進香,結果,結果...竟出了這等事兒!” 姜佑動了動唇角,對香印道:“先把王妃扶起來?!彼龑χ蹂溃骸凹热皇聝阂呀洺隽?,那在哭天搶地地怨這個怨那個也沒得用處,不如商量著怎么解決了?!?/br> 她垂眸看著神色尷尬的寧王妃和無措的柔福:“朕倒是有個法子,或許能補救一二?!彼X海里把話過了幾圈,確定沒什么紕漏才探著兩人神色,小心試探道:“朕可以下旨賜婚,讓東正表哥迎娶柔福堂姐為正妻,再另給她庶妹許一門親事,一來可以全了兩家名聲,二來這事兒也可以沒過去了?!?/br> 她話音剛落,寧王妃就立刻尖聲道:“不行!”她見姜佑皺眉看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忙地道:“柔福雖不是臣婦親生的,但臣婦待她也和親生的一般無二,豈能看著她往火坑里跳?’ 她來宮里就是為了把事情鬧大,豈能讓姜佑就這么輕描淡寫地沒過去? 姜佑故作不解地點頭道:“倒也是,既然如此,那干脆讓柔福表姐遠嫁到外省,人不在京里,想必也能少了許多閑言碎語,若是王妃怕屈了她,朕保證給表姐指門好親就是了?!?/br> 寧王妃手心里滲出些汗來,忙道:“非是臣婦不識大體,臣婦也知道大事化了的道理,但我兒受的冤屈就這么平白算了?” 姜佑在屋里踱了幾圈,忽然轉頭問道:“那王妃是何意?” 寧王妃抬眼看著她:“自然要查個清楚,再讓張家給出個說法兒來,還我兒一個公道?!?/br> 姜佑隱約已經猜出了寧王想要拖時間留在京城的打算,冷眼看著她道:“寧王就藩之事耽擱不得,既然王妃執意如此,那就讓柔福堂姐先留下,寧王和王妃先啟程,朕答應你們,會徹查此事的?!?/br> 要是寧王不能留在京城,那他豈不是白搭上兩個閨女,這事兒還有什么意義?她哀聲道:“當女兒的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做父親的豈能安安心心上任?臣婦知道前些日子王爺不慎開罪了您,還望您看在體諒王爺的一片愛女之心的份上,允王爺再留些時日?!?/br> 姜佑挑了挑眉,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對立在一邊的內侍道:“你去把王府皇叔請來?!彼D頭對滿面淚痕的母女倆:“這事兒疑點重重,不弄個清楚怕是對兩邊的名聲都有礙,不如堂姐在宮里住上幾日,等查清楚了再回去?!?/br> 寧王妃面色一僵,推脫道:“臣婦帶了柔?;厝ケ憧?,怎么敢叨擾皇上...” 姜佑臉上帶出點火:“這也不成那也不成,王妃到底是想怎地?” 寧王妃見她真惱了,忙畏懼地住了嘴,被香印半攙著請下去了,姜佑打發回雪先把柔福帶下去歇著,正滿臉為難的在屋里繞圈,忽然就聽外面一聲報:“皇上,鎮國公和小公爺來了?!?/br> 姜佑一怔,忙道:“快請進來?!边^了片刻,面帶怒色的鎮國公和神情憤懣的張東正走了進來,兩人大抵是匆匆趕來的,打扮都是一般的潦草。 姜佑忍不住松了口氣,轉頭對著張東正道:“表哥,朕可在寧王妃和柔福堂姐面前給你打盡了馬虎眼,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鎮國公臉上帶了些慚然:“勞煩皇上了?!彼曇翮I鏘,如同金鐵相擊,對著張東正厲聲喝道:“你這孽障,還不快說!” 張東正清俊的面龐上滿是歉然,他一矮身,直直地就沖著姜佑跪下了:“都是臣的不是,中了旁人的圈套?!彼藓薜赜檬掷蘖讼碌孛妫骸敖駜合挛绯加柧毻?,才從營里趕回來,正巧聽到山坳里有人呼救,臣忙下去救人,剛到了底下,就看到郡主和另個王府小姐在底下,臣,臣本打算救人,沒想到,沒想到...” 他白皙的面龐上泛出些紅,略帶了些赧然,姜佑急的連連拍桌:“哎呀,這時候你就別含含糊糊的了?!?/br> 張東正訕訕地看她一眼,略定了定神:“沒想到她們忽然叫了‘非禮’,之后就不知從哪冒出許多丫鬟婆子來,直指臣輕薄良家女子?!比岣5惯€罷了,那庶出的為了成事兒,對他做出好些不知廉恥的行徑,他念著姜佑還年小,將這些都隱去了沒說。 姜佑皺著眉不言語,還是鎮國公咬著牙先開口了:“都是臣教子無方,這才讓這孽障入了別人的圈套,帶累皇上了!”他說著又苦笑道:“皇上今日傳旨,讓寧王前去嶺南就藩,他下午就使出這般手段來,擺明了是要拿我們張家作伐,留在京城,臣...有愧皇上啊?!?/br> 姜佑忙扶起他:“國公不必如此,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況且鎮國公府是朕的舅家,又在這次登基出了大力,寧王必然是恨著你們的。朕與國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談帶累之說?” 鎮國公神色一動,正要說話,就聽見門外又是一聲報:“回皇上的話,王爺到了?!?/br> 姜佑道:“傳?!辈贿^片刻,就見寧王面色沉痛地走了進來,對著姜佑跪下行禮道:“請皇上為臣做主!” 姜佑嫌惡地看他一眼,硬是忍著心中的火氣,慢慢地道:“皇叔既然來了,想必也是知道這事兒的始末了,朕也不多贅述?!彼溲劭此斑@事兒是真是假皇叔心知肚明,沒想到皇上竟舍得這般大的手筆,一下子舍出兩個女兒來?!?/br> 寧王長嘆一聲,故作不解地道:“皇上這話臣可就聽不明白了,臣身為人父,還會坑害自家閨女不成?”他側眼在鎮國公和張東正身上兜轉了一圈:“還望皇上為臣的女兒主持公道,不要縱了jian.邪之人?!?/br> 姜佑鄙薄地看他一眼,這等為了名利,連自己親生骨血的出賣的人與禽獸何異?她盯著他神色,探問道:“朕知道皇叔向來好名,那不如給柔福堂姐另許一門好親事,這樣兩家的名聲都可保全,這事兒也能沒了過去,也不用耽誤皇叔就藩?!?/br> 她擎著宮燈上前走了幾步,自上而下地俯視寧王,心里把話略略過了一遍,才開口道:“這事兒在皇叔要去藩地這個關節眼上鬧出來的,若是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皇叔對朕指的藩地不滿,故意生出來的事兒呢,倒不如大事化了,兩相太平,皇叔以為如何?” 如今事情的重點已經不在張東正是否真的輕薄了柔??ぶ魃?,而是在于寧王會不會把事兒鬧大,借著此事留在京城,若他真的去了嶺南就藩,只怕此生的無緣皇位了,如何肯善罷甘休? 他雙膝仍跪在地上,身子卻慢慢直了起來,不急不忙地道:“皇上給的法子自然也是好的,只是怕來不及,臣已經把這事兒寫成狀子,遞給內閣和三公,只怕不過明日,朝中的眾臣都要知道了此事?!?/br> 他微抬起眼,眼底滿是冷毒之意:“若是皇上不查明真相,嚴懲狂徒,只怕就要在朝內外落個厚此薄彼,偏私狹隘的名頭,皇上才登基就得了這個名聲,讓文武百官和天下萬民怎么想?” ☆、第27章 姜佑把手里的燈盞放到一邊,臺座磕到桌案上,‘砰’地一聲,她冷眼看著寧王:“皇叔這是在威脅朕?” 寧王叩首道:“臣不敢,臣不過是愛女心切,這才出此下策?!?/br> 姜佑沉著臉看他,在一旁的鎮國公忽然開口道:“皇上,王爺?!彼钢蛟谝慌缘膹垨|正道:“今日之事,全是這逆子行止不檢,自身不修所致,不管柔??ぶ髌涫檬欠癖凰p薄,臣都請皇上以輕薄調戲的罪名論處,已正法紀!”他說完猛地跪下,重重地叩了幾個頭:“請皇上恩準?!?/br> 那邊的張東正也反應過來了,一同跪下道;“都是臣的不是,請皇上降罪?!?/br> 姜佑詫異道:“國公...” 寧王沒想到鎮國公竟然使出棄卒保車的法子來,寧可犧牲自己兒子也要將這事兒化去,他一轉頭,冷聲道:“大義滅親,鎮國公倒真是一片赤膽忠心,只不過我的女兒并非尋常民女,輕薄了她們是什么罪名,國公應該知道,難道就這么看著令公子斷送了前程?!” 鎮國公神色不動,淡淡道:“王爺方才不是口口聲聲要懲jian除惡嗎?如今我兒自領了罪名,王爺怎么又不愿意了?”他跪下道:“按著律法,請皇上先廷杖三十,再把他押進昭獄,交由北鎮撫司審判發落,臣絕無二話!” 姜佑深吸一口氣,勉強定了定神:“就...按國公說的辦?!彼蝗痰乜粗粠讉€番子帶下去的張東正,轉頭對著寧王道:“皇叔,這事兒本應該徹查清楚再辦的,你口口聲聲說東正表哥輕薄兩位堂姐,表哥既然自愿領責,那這事兒便算了了,你回去吧?!?/br> “皇上說的是?!睂幫蹊F青著臉看著鎮國公:“國公真是好手段!”本來他是為了把事兒鬧大,再滯留京城一段時日,如今鎮國公用出這等快刀斬亂麻的法子,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先把罪定了,這般就是他想留在京城也沒得借口了。 姜佑滿臉寒霜地看著他:“既然事情已經了了,那皇叔也不必繼續呆在京里了,擇日啟程吧!” 寧王深吸了一口氣,胸中翻涌幾下,最終還是忍了下去,深深躬身:“是?!?/br> 姜佑轉身回了案前,看也不看他:“你回去吧?!?/br> ...... 此時已經是深夜,王府里還挑著燈,下頭人都斂聲靜氣地等著主子傳喚,忽然聽屋里一聲杯盞碎了的脆響,幾個靜立的下人都是一驚,相互對視了一眼,很快又垂下頭去。 寧王妃一手顫著,尖聲道:“王爺說什么?!”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放低了聲兒道:“鎮國公真的請皇上懲治了自家兒子,將這樁案子結了?” 寧王沉著臉在堂上走了一遭:“才廷杖了三十板子,又押進昭獄去了,沒想到長子嫡出他也舍得下這般狠手?!?/br> 寧王妃手腕不住地顫著,叮當作響惹得人心慌:“那,那咱們今日豈不是白謀算了一場,還配上了兩個閨女的名聲?!彼@回真傷心哭了起來,紅著眼眶,眼淚流個不?。骸澳?,那咱們非去嶺南不可了?那地方哪里是人呆的,瘴氣遍地,蚊蟲漫天,民風又未開化,去那任職的都是十個里能活下一個就不錯了,更何況咱們還要在那呆一輩子,子孫后代也都要在那繼位?!?/br> 寧王旋身坐在太師椅上,對著她冷笑道:“皇上也就罷了,你以為以薛元斬草除根的性子,會讓咱們活著去嶺南?只怕在半道上就有人來索命了!” 寧王妃驚得心搖身顫:“那,那可如何是好?”她撲過去拽著寧王的胳膊:“王爺,咱們千萬不能走,不能去嶺南,您去跟皇上求情認錯,她才多大的孩子,必然是心軟的,只要您認個錯,就是削爵削權,至少咱們能在京里安享太平富貴,也比不明不白地死在半道兒上強??!” 寧王慢慢拽開她的手,淡淡道;“來不及了,皇上雖小,但也不糊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皇兄生了個好閨女,我當初真是小瞧她了?!彼鹉?,眼神幽深,卻帶了些狠絕的意味:“她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爭位這事兒,不就是比誰狠?沒到最后的時候,鹿死誰手還未可知?!?/br> 寧王妃聽的有些糊涂:“王爺是什么意思?妾身怎么聽不明白?這事兒難道還有轉機不成?” 寧王忽然轉了話頭,換了個溫和的聲口:“媛兒現在在哪?” 寧王妃怔了下:“她頭回做這種事兒,神思恍惚的,妾身怕她說漏了嘴,便只讓柔福去了宮里,讓她先歇下了?!?/br> “歇下了,歇下了好?!睂幫醢胙銎痤^,半邊臉被帷幔遮出的陰影擋?。骸吧眢w發膚,受之父母,府里養了她這么多年,也是她該報恩的時候了?!彼粗苛荷系牟世L,慢悠悠地挑高了唇:“尋常的罪名可以一頓打,關幾年沒過去,若是出了人命官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