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玉忘言立刻屏退了旁人,蕭瑟瑟隨之便將順京南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玉忘言。 玉忘言聽著,神情也漸漸緊了起來,嘴唇如抿成一條線,沉默了會兒,低聲道:“多虧你了,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處理?!?/br> 正逢這時,有官吏在外面喊話,對玉忘言說,宮里來了內侍,通知他說,六位進京述職的外地王爺提前到了,讓玉忘言和各位殿下速速進宮,先行跟六位王爺會晤。 玉忘言的眼神一沉。 “忘言,來不及了嗎?”蕭瑟瑟咬牙,不放棄的看著他。 “來不及也要做?!庇裢缘统恋穆曇?,堅決如鐵,“瑟瑟,我們現在就離開內侍省,我會聲稱染了風寒,去看太醫,你回府歇著?!?/br> “我……”蕭瑟瑟搖了搖頭,定定道:“忘言,你大膽的去處理,我相信你,帝宮那邊我替你去,天英帝敕封我為一品誥命之首,大堯的一品誥命之首是可以上議政殿的?!?/br> 玉忘言神色一緊,“不行,你的身體重要?!?/br> “我沒事的,忘言?!笔捝膽B度更為堅決,“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這幾天養的很好。如果順京南營的事情,我們推斷不錯的話,那么力挽狂瀾是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做到的,否則后果對我們也很不利,你知道?!彼氲溃骸巴?,就讓我去吧……” 拗不過蕭瑟瑟,玉忘言只好妥協了,這廂何歡就在旁邊等著他們的命令,玉忘言喊了何歡過來,在他耳畔說了一番話,說罷道:“此刻四殿下應該也接到宮里的傳召,正從工部趕往帝宮,你務必在他進宮前將我的話轉述給他,他會照辦的?!?/br> 何歡正色的點頭,立刻去了。 恢弘的帝宮,在蕭瑟瑟眼前,更像是一座戰場,一座奢華、美麗,而看不見殺機的戰場。 她在宮人的引領下,乘上一品誥命之首可乘的小轎,被送到焦闌殿。 那六位外地王爺果然已經到了,蕭瑟瑟從他們面前行過時,感覺到他們身上的涼氣,看來也是剛到不久。而同時,六位王爺也為蕭瑟瑟的到來而詫異,互相交換了眼色,又齊齊看向天英帝。 天英帝近日因病,氣色不佳,臉上缺乏血色。 他詫異道:“你怎么來了,忘言呢?” 蕭瑟瑟恭順的福了福身,“回陛下的話,瑾王染上風寒,身體發熱難受,只得去看太醫,遣臣妾代行焦闌殿?!?/br> 天英帝皺了皺眉,有些擔憂,擺擺手道:“也罷,入座吧?!?/br> “謝陛下?!笔捝逼鹕?,徐步到玉忘言的座位上坐下,因著懷孕,動作更顯得緩慢而雍容。 旁邊隔著一張椅子的玉傾玄看了,似笑非笑道:“瑾王妃真是瑾王的賢內助啊?!?/br> “二殿下取笑了?!笔捝ばou不笑。 “老四怎么還沒到?”天英帝看向身邊的大內總管。 這廂一個小太監低著頭跑過來,在大內總管耳邊說了什么,大內總管揮退了他,對天英帝道:“皇上,四殿下說臨時有要事馬上要處理,懇請皇上能允許他晚一點到?!?/br> 天英帝沉下臉來,“這都先斬后奏了,朕還能將他抓來不成?罷了,開始吧!” 有天英帝一聲令下,六位王爺這便依次開始述職,由地位最高的祥王先開始,接著是吉王、福王,各自說到自己封地上的事宜,聽來均是河清海晏,沒出什么事情。天英帝也不時與他們談論、提問,了解具體情況。 起初還是正常溝通,但諸王述著述著,焦闌殿的氣氛就有些不對,天英帝的臉色也黑沉下來。只因諸王言詞之間,三句不離“議政”“擴充軍隊”等字眼,竟是想擴張手中的兵權并參與到政事中來,掣肘天英帝。 殿中到場的一些臣子也聽出不對,位低之人插不上嘴,能說話的怕也只有蕭恪和御史兩人。然則兩人都緘默低頭,仿佛是默認諸王的行徑,蕭瑟瑟看在眼里,眼底一片漆黑。 不多會兒,天英帝就因怒氣而再次傷了身體,咳嗽著跌坐在龍椅上。 諸王見狀,嘴唇都勾上了得意的笑,說道:“守衛順京的東南西北四個營,守將都已經易主了,新的守將怕是不聽陛下的命令?!?/br> “你們……”天英帝咳嗽著,氣急敗壞,當即宣了御林軍頭子進來,想要清場。 誰料那御林軍頭子拒不聽命,反還叩拜道:“回稟陛下,微臣為維持述職事宜的安全進行,已命手下御林軍守衛在焦闌殿外,一定要保衛陛下的安全!” 好啊,原來是逼宮來了。蕭瑟瑟漆黑的眼底,冰冷乍現,視線一一掃過諸王。他們這是有備而來,備的還不少,連御林軍頭子都給收買了。天英帝要是過不去今天,那可真就是栽在了這幫人手上。 眼看著諸王步步緊逼,心直口快的五殿下站到天英帝旁邊,罵起了諸王。 天英帝身子站不穩,在斗嘴間歪斜了下,差點坐到地上。 他把住五殿下的手臂,問道:“你四哥呢?你和朕說,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五殿下詫異道:“剛剛公公不是說,四哥在來帝宮的路上摔了下,回府去了嗎?” “瑾王妃!”天英帝又看向蕭瑟瑟,“瑾王妃,你實話告訴朕,忘言……到底是不是染了風寒去看太醫了?” “皇伯伯?”蕭瑟瑟扶著椅子把手,徐徐站了起來。 “你跟朕說實話,他不會是被劫持了吧!” 蕭瑟瑟看了眼五殿下,只見五殿下臉上紅紅白白,咒罵道:“該死!難道四哥也是被劫持了?” “告訴朕!”天英帝吼道。 蕭瑟瑟搖了搖頭,微微一笑:“皇伯伯放心,瑾王這幾天都在勞累,疏忽了御寒,確是風寒的嚴重,才不得不看太醫?!?/br> “你沒騙朕?” “臣妾豈敢?!笔捝A烁I?。 ☆、前功盡棄 諸王中的祥王為六王之首,最是跋扈凌人,驀地大笑道:“陛下有必要把我們想得這么卑鄙嗎?四殿下和瑾王身體抱恙,您指望不上他們了,也不能賴我們吧?!?/br> “你!”天英帝眉頭豎起。 見五殿下一人快撐不住天英帝了,蕭瑟瑟搭了個把手,扶天英帝坐回到龍椅上,轉身對祥王笑道:“祥王爺可別這么說,您是沒見過他們的本事?!?/br> 祥王臉色一黑,“哦?瑾王妃這是個什么意思,本王倒是想聽聽?!?/br>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明說了?!笔捝淅湟恍?,“向來都是瑾王劫持別人,可沒聽說過瑾王被人劫持的,凡夫俗子可為難不了瑾王?!?/br> 祥王一愣,一手狠拍椅子扶手,登的起身,“瑾王妃好大的口氣!” “臣妾口氣再大,也比不上諸位王爺在陛下面前氣吞山河吧?!?/br> 祥王不想蕭瑟瑟如此反唇相譏,臉色變紅,陰惻惻瞪了蕭瑟瑟一眼,坐了回去。 旁邊的吉王優哉游哉道:“老哥與婦人置什么氣,還是正事要緊嘛?!?/br> “是,正事要緊啊?!备M踅涌诘?,看向天英帝,“陛下決定好了嗎?可否同意我等的請求?” 天英帝惱怒至極,要是給他們擴充兵權,允許他們議政,那他這帝王豈不是處處被掣肘,日漸被架空?可眼下他們逼宮至此,御林軍成了他們的人,順京四營也換了指揮,難道他今天真的走投無路? 天英帝的手不禁放到了桌案上,看他的表情,像是要松口了。蕭瑟瑟立刻按住他的手,這會兒也不管君臣男女之別,給天英帝使了道眼色。 再等等。蕭瑟瑟如是暗示天英帝。 天英帝咳嗽著,有些詫異的瞇眼。 下座諸王已漸不耐煩,為首的祥王正要開口,聽得門口值守的太監忽而喊道:“四殿下到!” 天英帝心里登時一松,蕭瑟瑟也松開了他的手,臉上的緊迫舒緩了一些。 玉傾云依舊是藍衣加身,衣上沾著些花香味,是這個時節最清幽的水仙花香。他總是在臉上掛著和藹的淺笑,如暖洋洋的春風,眼底榴花朵朵,溫暖明亮。他就這般笑著,在殿中施禮,這樣的平易近人和雅致,讓蕭瑟瑟的心又定下幾分。 “兒臣參見父皇,見過諸位王爺?!?/br> “四殿下?!敝T王起身行禮。 席間的玉傾云,眼底閃過一抹陰險。 天英帝問道:“老四,你摔傷了?” “兒臣已經無恙,父皇不用擔心?!庇駜A云道:“反倒是兒臣在因傷折回王府的途中,恰巧處理了些事情,特意趕來稟報給父皇知悉?!?/br> “什么事?” 玉傾云道:“說來甚巧,兒臣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六位王爺的妻小,正一起在順京城中游玩。見他們玩累了,兒臣便請他們到四王府飲茶歇息?!?/br> 六位王爺齊齊變了臉色。 “哦對了,敢問哪位是祥王爺?”玉傾云笑著看向諸王,一手不疾不徐的在袖子中摸索,掏出了一支玉簪來,呈遞得近了些,特意讓幾位王爺能看得清楚。 “祥王爺,您的王妃與在下的王妃甚是聊得來,便將這支簪子贈給在下的王妃了。在下想還是要和您說一聲,免得您誤會了王妃?!?/br> 祥王的臉色霎時白成一團雪,這玉簪,可不就是他家那口子的。敢情這四殿下“摔傷”不來,竟是去把他們的妻小給扣住了! 吉王、福王互相對視,方才還得意的臉,現在都白了。這個四殿下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蕭瑟瑟心中安定,笑道:“看來祥王妃與四王妃一見如故,那可得好好聊聊不是么?四王府真熱鬧,女眷和孩童在一起,連臣妾都羨慕那熱鬧勁了?!?/br> 諸王臉色鐵青。 天英帝瞅見扳回一局,頗是欣慰的看了眼玉傾云,對諸王冷冷道:“各位的請求,今日朕怕是答應不得了?!?/br> 祥王怒道:“既然陛下這樣說,我等也只好死守焦闌殿,陪陛下守夜了。就怕陛下的身子受不了?!?/br> “祥王爺多慮?!笔捝湫θ绫?,“不必坐到晚上,事情就能落定下來。諸位王爺,你們信嗎?” “故弄玄虛?!备M踵止?。 而幾乎同時,焦闌殿外,傳來太監的喊聲:“瑾王到!” 天英帝的心立馬又定下三分,仿佛是相信玉忘言會給他解圍一般,甚至翹首望去。 玉忘言仍是那乍暖還寒的模樣,衣上帶著冬日的冷涼,淺淺的灰色如同冬日的煙水,平靜卻不知藏著多少寒冷和深沉。 他未施禮,只開門見山道:“皇伯父,臣侄將那幾個人給您帶來了?!?/br> 接著就見幾名瑾王府侍衛押著幾個被綁住的將軍模樣人物,走了進來,把這幾個將軍人物往地下一推,跪了一片。 祥王大驚。 吉王、福王倒抽涼氣。 這些個被綁住的人,可不就是他們新替換進順京東南西北四營的統帥嗎? 玉忘言冷冷看了眼諸王,冰寒的視線如箭矢射在他們身上,令他們如坐針氈。玉忘言這方拱手道:“啟稟皇伯父,這幾人就是諸位王爺替換進順京四營的將領,已被臣侄拿下。目前順京四營已恢復正常,就等帝宮信號一出,便可隨時攻入順京,替皇伯父解決那些貪圖權欲之人?!?/br> 諸王席上一片死寂。 群臣席上也一片驚訝。 那御林軍頭子見狀,自知御林軍是最后一道屏障,如果不能把天英帝堵在焦闌殿中,那便前功盡棄,自己也要落到個橫死的下場。 然而玉忘言豈會沒想到御林軍嘩變這一可能性,他驀然看向殿門口的御林軍頭子,冷聲道:“動手!” 話音落下同時,何歡從梁上降下,身法似夜貓,輕盈快捷,無聲無息間就逼到了御林軍頭子身后。御林軍頭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背后一涼,緊接著一股鉆心的痛從背后直抵胸口,呼吸瞬間如被阻礙,再低頭一看,自己竟然被何歡從身后一劍捅穿,汩汩鮮血流出,也讓他最后的意識消散在黑暗中。 拔出劍來,血濺紅線毯,何歡沖著殿外的御林軍喝道:“賊首伏法!還不放下武器,懇求陛下從輕發落!” 這一下,諸王大勢已去,眼看著御林軍將士們都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求饒,每個人心里都不甘的恨不能沖上去和玉忘言拼命。 只得恨恨的看著他,看著他還筆直的站在金碧輝煌的殿中,波瀾不驚,將一切都算計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