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李mama應了,起身告辭了。 蔣儀在窗前坐了半晌,翻開本經書來,亦是神思不定,索性合了書上床睡了。 次日晚飯后李mama又來了,蔣儀掩了門便問:“mama可遇見陸編修了不曾?” 李mama搖頭嘆氣道:“我從清早就去,看著翰林院開門,一直到晚間他們關門時都未見著陸編修,因此我便到那門房上打問了,門房道陸編修約已有兩月不曾去過翰林院?!?/br> 蔣儀道:“若有兩月功夫,那正是咱們去繡坊前后的事情。莫不是出了什么變故?” 她與李mama兩個相對無言半晌,仍又取了一角銀子來遞于李mama道:“這又得勞煩mama再去趟五丈河陸府,就算他不上翰林當值,家必是要回的,mama到了五丈河陸家也不必惜疼銀子,務必打聽一下陸編修這段時間去了那里,可還在京中?!?/br> 這日仍是空手而歸,李mama自己在五丈河陸府周圍問了一圈,并無人知曉陸遠澤的消息,陸府高門深墻的大院,她一個小家奴婢也不敢到近前去,雖也見門上時有下人出來辦差,卻也怕露了蔣儀底細不敢去問,只能呆呆守著,守了一日也未見陸遠澤的身影。 今年二九就是三十,離除夕也就兩日光景了,蔣儀雖心里急的火燒一樣,面上卻也不敢表現出來,李氏這些日子倒對她十分上心,開了自己的庫取了積年的一批陳綢面替她做了一套溫襦棉裙,還特意將自己原來穿的一件襖上的風毛取了替蔣儀又新做了一件出風毛棉襖。 二十八這日,因明日就是新年,府里徐氏也帶著一群人忙里忙外蒸煮煎炸起來。蔣儀受了孟泛差遣,自自己抱廈臨窗的大案上書著對聯福字,孟泛與李氏坐在正屋里閑話喝茶,也是齊樂融融的一府。 那陸府的下人遞了拜帖而來,門房直報到了方正居門口。李氏見來了拜帖,知這合婚必是成了的,喜的忙也賞了那門房幾個銅板。 來的仍是當日好幾個婆子,今日穿的格外要富貴些,那周mama進門便笑道:“老夫人大喜,今番我們找人合了婚,我家中丞與令家千金一個路旁土一個海中金,十分的相生相配。若貴府無異咱這婚事就算定下了。待正月中,我家中丞自會親來府中提親,若他要來,必然仍會提前叫下人來檢視一番,他貴為中丞,行動自然比旁人麻煩些,屆時還望貴府多有擔待?!?/br> 孟泛本以為雖是結親,因是二婚,陸欽州怕也不會十分上心,只待家里人定過親便商議婚事,誰知他竟要親自前來,喜不自勝道:“也不知中丞大人究竟那日前來,我們隨時恭候?!?/br> 周mama道:“他在皇帝身邊聽差,等閑也不回府,我們自打上會回府到如今也未見過他的面,只他傳了這樣的話,必是會來的?!?/br> 待送走了陸府下人,孟泛喚了徐福來問道:“四爺有幾天不曾回府了?” 徐福跪了回道:“自小年夜出了府,到今日還未回來?!?/br> 孟泛怒拍桌子道:“你這個管家是怎么當的,當日他備馬出門你也不派個人跟著,一個大家老爺只帶個小廝出去幾日幾夜沒有音訊,為何不派個人出去打探一下?” 徐福忙磕頭道:“小的當日也問了這話,四爺頭都沒回就走了。這幾天我各處酒樓青樓都打問過了,沒見有四爺的蹤跡?!?/br> 孟泛揮手道:“下去吧?!?/br> 徐??牧祟^彎腰退了。孟泛望著李氏道:“他也好些日子未出過門,這回好端端的也不知去了那里?!?/br> 孟泛自然也知道了李氏給過孟宣銀錢的事,知道這銀子花不完,孟宣是不會回府的,爭著眉頭道:“如今中丞大人要來,咱們家里這個樣子很是寒倉,我要去與善菊商量一下,叫她再帶人把各處簾幕能遮的遮一遮,能擋的擋一擋?!?/br> 說完便走了。 李氏在窗下坐著發愣,忽而便見孟宣躡著腳步鉆了進來,身上倒還是出門時的那身衣服,進屋就帶著一股刺鼻的噴香與酒味兒。 李氏見了他便散了滿臉陰霾,笑道:“我的兒,你去那里了這么幾天也不回來?” 孟宣跳上炕到李氏身邊坐了道:“兒這幾日在外間,聽了一件大好的事兒。我一個在吏部當差的兄弟說,如今瑞王爺那里大開賢路,要選些賢人前去做官,卻是不必功名在身,只模樣上等,送些銀錢就能得個五品官兒做的。他本是個下七品的跑腿,如今也正在四處湊錢,十萬銀子即能得個五品職位,到時候他上奏呈本給皇帝,他的母親就能當淑人的?!?/br> 李氏多年不出府門,將這當個新鮮事來聽,笑道:“寒窗苦讀十年的學子竟還不如十萬銀子值錢?你莫要誆了我,你二哥當年屢考不弟,還是你大哥死了皇帝額外開恩才給他的官職,一個五品官那里會那么容易做的?!?/br> 孟宣道:“瑞王是宮中最受帝寵的蕭閣主的兒子,皇帝十分寵愛,雖在外開了府,十天半月仍是住在宮中的。他模樣生的好,性子也十分合善又極愛賢才,才會廣開賢路,娘不過是多年不出府門,早不知外間事才會這樣說?!?/br> ☆、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撒個花兒吧,下章就相見了哦。 中午再更新。 他哄的李氏高興了,又出了方正居,帶上黑暗中站在外在伺候的明月,回了東跨院來。蒲一進院,就聽屋檐下的銀屏高聲叫道:“四爺回來了?!?/br> 抱瓶一掀簾子也出門來望了一眼道:“四爺這些日子也不知去了那里,四夫人cao心的吃不下睡不著的?!?/br> 孟宣背了手進屋四處掃尋道:“四夫人在那里?” 徐氏也跟著進了門,怒沖沖道:“我能在那里,明日就是三十,一府的年貨不要我看著忙備,我能像你一樣成日到外間去喝酒叫妓子?” 孟宣死皮賴臉過來攬了徐氏便往里間走,徐氏兩巴掌掙開了,把他抵在墻上問道:“那日在上房里得了多少銀子,老實說出來?!?/br> 孟宣道:“那有多少,不過幾十兩罷了,是母親叫我替她到外間生發利息的?!?/br> 徐氏從頭上取下簪子來貼在孟宣臉上磨了道:“你在上房說的什么話,我全叫人聽著了,趁著我沒揭你皮之前快老實說了?!?/br> 孟宣見徐氏今日膚白唇紅眼中秋水的,別有一番春色,比那青樓的妓子們還嬌艷幾分,況自己在外頭輕狂了幾日早就想回家了。這時候便軟了下來,自懷中掏出一張五百的銀票遞給徐氏道:“不過給了六百兩銀子,我出去替你辦了些好東西,剩下的仍存著回來要交給你?!?/br> 徐氏當日并不清楚李氏究竟給了孟宣多少錢,只她估著李氏的小氣,撐過一兩百就頂天了,忙抽過來看了,不禁笑道:“這老太太總算愿意吐出來一點?!?/br> 孟宣又從自己懷里掏出些釵環飾物來一一遞于徐氏道:“我不過是氣你當著母親的面落我的臉,在外間尋處客??薜膸兹樟T了,心里仍是想著你的,你瞧,我替你置辦了這些東西,你還不謝我?” 說著便低頭啃了上來,徐氏叫他啃的心煩氣躁,一把推開了對著燈看那鐲子的成色,孟宣又從后面伸了手進來,一把將徐氏壓到床上又啃了起來。 不過片刻的功夫,徐氏叫他褪的頭蓬衣亂,孟宣自己也躺在邊上喘著氣撫了徐氏腰身道:“如何,你相公最得意的便是這手功夫?!?/br> 他說著便又將手伸入徐氏衣中軟rou上,徐氏忙一把打落了替自己掩上衣服。 她平日里是深恨孟宣這樣歪纏自己的,他胯下那點軟rou說軟不軟說硬不硬,撩的她火急火撩卻又草草收兵,完了還要自己稱頌一番,徐氏早煩了他,若不為這些銀錢與首飾,是死也不會叫他近身的。 她當下起身出去沐浴,只孟宣還覺得自己雄偉非常,躺在床上哼著小曲兒回味方才自己在她身上的能耐。 徐氏洗完回來遠遠躺了,孟宣因還意猶未盡,又湊了過來在徐氏耳邊耳語道:方才可弄的你舒爽了? 徐氏本就叫他弄的火燒火燎無處泄火,聽了這話氣的回頭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 徐氏瞇瞪瞪正要睡去,就聽孟宣道:“真是奇了怪了,當日在歷縣時我瞧陸遠澤眼中那神色,對我們儀兒也是有幾分意思的。怎么最后來求親的人竟會是陸欽州?!?/br> 徐氏聽了這話倒是清醒了過來,她爬到孟宣身邊兩眼放光道:“你什么意思,當日你不是說那陸遠澤是你酒桌上的好友,并未見過儀兒的面嗎?” 孟宣賴笑道:“那里,雖我們早相熟,他一個少年郎看上咱家儀兒也是正常的啊?!?/br> 徐氏咬牙思忖半晌指著孟宣鼻子道:“當日你和二哥他們把儀兒鬼弄到那繡坊去,是不是也就是因為陸遠澤看上了儀兒,好拿她去釣他?怪道你說保準能約了他出來,我竟沒往這方面想去?!?/br> 孟宣道:“是有過這意思,那陸遠澤來了卻滑脫跑了,我當這事你知道?!?/br> 徐氏一把拍了他伸過來的手道:“蔣家這姑娘竟是個大有出息的,一左一右還吊了叔侄兩個在裙角上?!?/br> 她忽而哼哼笑道:“那她這婚可定是結不成了,這嫁妝仍還是我的?!?/br> 孟宣道:“你再別起壞心,二哥還指望著結了親他好起復官職了?!?/br> 徐氏斜瞪了孟宣一眼道:“就他?貪起來沒個知足的,若皇帝還能叫他當官,也是個昏君?!?/br> 孟宣忙捂了徐氏嘴道:“你亂說什么了,這話說了是要殺頭的?!?/br> 過了正月初五,便有幾個著衛兵服的人前來孟府看了各處布局各院陳設,俱畫成圖帶走了。 正月初七這日,李德立便親自來了,他叫了孟泛商量中丞來了之后該在那里見過老夫人,又該在那里用餐,與蔣儀何處相見,將這些事俱安排定,孟泛見他獨不安排廚下,便問道:“不知中丞大人喜愛何種菜色,我叫家里廚房好準備上?!?/br> 李德立微微笑道:“廚子今晚就會到,大廚房里人雜亂就不用了。孟二爺您院中的小廚房干凈自在,復雜菜色廚子都是半備好的,屆時到你院中開廚即可?!?/br> 孟泛喜的什么一樣,忙忙的應了。李德立告辭而去,隨帶的親兵們卻留了下來,只在府外戒備著,見孟府人等出入也不阻攔,到了時辰自行換班而去,十分的齊整有序。 晚間廚子駕馬車而來,竟然連炒鍋餐具都是一并碼齊在箱子里帶了來。他們占了廚房后也不叨擾外人,出外也是靜靜悄悄謙恭有禮。孟泛也曾放過外任,在蜀中著實闊了幾年,但他手下的人行動就是雞飛狗跳馬驚豬跑的,那里能像陸欽州這些下人一樣文雅有禮。 晚上孟泛替他們置了安歇處,那些廚子也是一再的感謝,換班睡覺,廚房里卻總有人盯著。 徐氏來了兩趟西跨院,見那些人黯黯默默的好沒意趣,便又回了自己院中。她喚了花mama進來,卻不說話,只在那里嘆息。 花mama跪行到她腳下道:“夫人若有了煩心事全說于老奴聽吧,若有老奴能幫上的,自會全力以赴?!?/br> 徐氏低了頭問花mama道:“那日在歷縣,你瞧著那陸編修對蔣家姑娘可有意思沒有?” 花mama在歷縣頭一日跑了一整日,次日又忙著到蔣家探嫁妝,那里在這些事情上留過心,今聽徐氏問了,拍手道:“是了,當日那陸編修還與蔣姑娘一起在屋子里寫過狀紙了,我看他倆卻是有些眉來眼去了?!?/br> 徐氏怨道:“為何你早不說?” 花mama低了頭不敢言語,徐氏又道:“雖二爺那里沒有透準話,我瞧著不出意外明日那陸中丞就要上府提親。蔣家姑娘既與那陸編修有私,再嫁給陸中丞,這傳出去可是件丑事,咱們要想辦法告訴了陸中丞才好?!?/br> 花mama道:“不然老奴明兒去攔那陸中丞的轎子?” 徐氏瞪了她一眼道:“二爺說他這種朝廷重臣,轎子一圍都是武師在護著,還近不身就能叫人家一刀斃了命的,趁早死了這條心?!?/br> 花mama又道:“明兒陸中丞來了,必要吃飯的,到時候老奴叫人寫張字條傳進去?” 徐氏搖頭道:“人家廚子都是自己帶的,想必也不需要我們的人傳菜送飯?!?/br> 她急的起身來回踱著步,自喃道:“我派了人到五丈河去過,他家門戶太死,府里下人出門等閑也不與人攀談,這可怎么辦了?” 花mama忽地眼中一亮,抬頭笑道:“夫人還是想的太麻煩,既咱們近不了他的身,四爺是可以的呀。明天中丞大人來了,四爺是這府老爺,必要過去陪客的,四爺那人平日說話有點……” 她看徐氏示意她繼續說下去,訕訕一笑道:“四爺本來說話就三兩不找的,今晚夫人只教了四爺明兒在飯桌上把蔣姑娘曾在歷縣與陸編修相遇的話說出去,到時候若陸中丞有意,自會派人來咱四爺這里打問,到時候咱們再……” 徐氏沉吟著點頭道:“快把管家叫來,讓他到馮氏繡坊對面的醉人間去,四爺在后院長包了個房。叫他先到我娘家把我兩個哥哥帶上,再多帶幾個人,務必今晚把四爺給我帶回來?!?/br> 到了初八這日清早,便有陸府家奴來傳話道:“中丞大人吃過早飯就出發了,前去接了清王與承順侯二位貴客,大約至午就要到的,府里務必叫閑雜人等都回避了,莫要沖撞了才好?!?/br> 孟泛一聽陸欽州還帶著這樣兩位威聲赫赫的貴客要來,心里更喜了幾分,府里雖已四處整潔齊備,猶還不滿意,揣著個裘皮護手四處轉悠著。 陸欽州與清王承順侯的馬車不一會兒便在森森護衛下自西門放了門檻直接駛進了府。陸欽州先下了車,接了清王與承順侯下得車來,清王見陸欽州今日重新做親,仍是平日那幅不溫不火的樣子,怕他心中緊張,因自己也算孟府一個女婿,便伸手攬了陸欽州道:“中丞大人不必拘禮,內子雖出自孟府,某自成親后也是頭一回到這府上做客,與你一樣是新女婿?!?/br> 說罷與承順侯兩個哈哈大笑。 孟泛在旁請了,他三個一同到了方正居,王氏聽言賢婿到了也與李氏一同坐在正屋。此時方正居四圍侍應的人已全換了陸欽州的人,反襯的孟府一家人成了客一般。李德立掀了簾子,陸欽州便先側站了請清王與承順侯先進去,而后自己才進來了。 方正居原本是回鶻人建的,窗子開的不是很敞亮,這些年南來的工匠們頗愛建些明亮建筑,這方正居便有些老氣了。因早知陸欽州要來,孟泛指揮著人叫大家開了窗子換了窗簾,又在屋中升了幾個大大的火盆,銀霜炭點的旺旺的,此時卻也十分的明亮舒適。 李氏與王氏兩個見他們進來便站了起來,承順侯忙笑道:“老夫人與夫人是長輩,我們晚輩本該行禮,怎敢勞老夫人與夫人起身?!?/br> 說著便揖首拜了,孟泛忙在旁邊回了禮。 一廂坐定了,王氏因有女婿在此,臉色倒還活泛,只仍不望陸欽州那里一眼,默默的坐著。李氏說了幾句蔣儀幼年受苦,又在尼庵遭了罪,如今又如何乖巧的話,見陸欽州仍是一言不發,便也住了嘴。 承順侯見此,知陸欽州是個懶與人廢話的人,而自己今日來,就是要幫他說好話的,便起身揖道:“貴家表千金即今日有幸與陸中丞配成雙,也算苦盡甘來從此福澤綿長了,老夫人還有什么好擔心?” 李氏今日得三位這樣的貴客臨門還將她尊在上首,也算是平生里最得意的一日,也是笑的合不攏嘴了。 廝見已畢,孟泛起身到陸欽州身側輕言道:“老夫院中已薄備酒席,還請大人與兩位王爺移步前去?!?/br> 王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愛。清王卻是女婿看丈母娘,越看越厭惡,是而起了身對王夫人躬了一禮,領頭便往外走了。 到了西跨院,廳房亦是早就搬光了雜物收拾的窗明幾亮的,幾人方才落了坐,就見外間李德立進來低聲在陸欽州耳邊言道:“孟府四爺說要求見,因是白丁,未敢讓他擅入?!?/br> 陸欽州皺了皺眉,卻也是抬手道:“讓他進來吧?!?/br> 孟宣今日穿了件銀紅色的裥衫,頭上包著軟巾,進來便先行了大禮道:“草民孟宣見過清王爺,承順侯,陸大人?!?/br> ☆、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