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元麗臨要上馬車了,回頭見小李氏蓬頭亂發縮著雙手站在燈影深處,想到大jiejie元秋方才囑咐過的話,知道此生是不能再與親人相見了,心里疼的刀絞一樣跑了過來,猛得抱住小李氏道:“兒走了,以后就沒人替娘挑水劈柴了,娘不要太累著,平兒如今也長大了,要他也干點活兒才好,古來的狀元,多有在家劈柴打水的,不知生活苦,那能理解學問,學問本就是生活里的一點一滴里壘起來的?!?/br> 元麗從小不與小李氏相親,見她對孟源不好,心里便存著厭意,但她總是小李氏肚子里出來的,又每日里只干些粗活累活,比孟平和元嬌更知小李氏的辛苦,這些話原存在她心里許久,等閑說出來又要惹罵,此時思索再三,便想著法子說了出來。 “待兒走了,少一張嘴吃飯,娘就對爹好一點,莫要再罵他,平日多替他換被褥,天晴就扶出來曬一曬太陽。jiejie性子軟弱,嫁到夫家必要吃苦,娘要多看顧她些,莫叫她吃了虧?!?/br> 聽了這些話,小李氏悔到腸子都要爛了,只是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元麗替她抹了眼淚,摘了發間的柴草,轉身上了馬車。 小李氏此時孑然一身,站在無盡的黑暗長街,心里恨不得自己就此死了才好,忽聽后面有人道:“給三夫人也架輛車,送她回去唄?!?/br> 小李氏忙回頭看,見王mama站在那里看著她,點頭道:“有勞mama了?!?/br> 王mama并不接話,扶個小丫頭,轉身進門去了。 元麗方才吃的急了,又吃的太飽,在馬車上便不住的想吐,又不敢叫車夫停車,兩旁畢竟還跟著一溜水的女官婆子們,這樣直忍了不知多久,才見馬車停下,等馬車一停,也不等人掀簾子便沖了出來,尋個燈影照不到的地方,嘩啦啦把方才吃的東西吐了個干凈。 那些女官們見這女子很不成個樣子,若是過去看見了,又是對她不尊重,礙著元秋的面子,也只能是站在那里眼觀心的等著,等元麗吐完了,方才過去提醒道:“小娘,此是行驛,我等去通稟,您在馬車上等著,待三官家允了,再來請您上去?!?/br> 元麗只得又回轎中等著,過了不許久,兩個女官撩了簾子道:“小娘,官家允了,您隨我們來吧?!?/br> 說是行驛,其實仍是一處府弟,專為在外有封地的王公們回京朝圣而設,倒也十分寬綽,元麗隨那兩位女官走了許久,才到一處燈火通明的大殿,到了大殿外,那兩個女官進去說了些什么,便就此離開了。元麗一人站在外間,聽里面靜悄悄的,不敢進去,亦不敢走開,等了許久,才見有個老宮人走了出來道:“小娘快請進來?!?/br> ☆、送妾 元麗行過謝禮,緩步而入,見內里四壁空曠,不像個住人的地方,她低著頭四處掃了一圈,見遠處有個人坐在一張羅漢床上,便朝那地方跪下,呼道:“奴奴見過三官家!” 這點禮儀還是元秋手下丫環們現教的,否則她連見面稱呼什么都不知道。 “起來,過來我看看?!蹦侨搜缘?。 元麗依言而起,再緩步到那人六尺遠處站定,便見那人站了起來,是個又黑又壯的漢子,穿著西域人才穿的緊服,一雙牛皮靴子踩在地上卟卟做響,他皺著眉頭低頭看了半晌,見元麗如此嬌小,忽爾哈哈大笑道:“我一組三十三開幅的屏風,換到這樣一個小東西?!?/br> 他又繞元麗轉了一圈,見元麗身量還不到自己胸膛,又笑道:“這還不過是個娃娃,誰家天殺的把這樣小的娃娃送到宮里去了?” 見元麗仍不不答話,他一只荔黑的大手輕輕碰了碰元麗的肩膀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抬起頭來看我?!?/br> 元麗方才聽元秋說要她去伺候的是當今圣上的三皇子,心中還是十分樂意的,她雖生在京城,自小卻未出過五丈河的范圍,心中也每日就是那些雜事,心道要去伺候人,左不過也是跟在自己家里一樣,壓根沒有想過那三官家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今見這樣身量山一樣高,粗黑壯的樣子,倒是與南城門口賣保安腰刀的北蠻人有些相像,京城中人常拿那些保安人嚇唬不聽話的孩子,元麗從小性子野不聽話,被小李氏拿保安人嚇怕了的,到今都不敢去南城門口。 此時她嚇的便有些說不出話來,吞了口水依言抬了頭,兩只眼睛里還含著兩粒淚珠兒,小嘴抿著,李存恪看著她此時委屈驚嚇的樣子,腦子里便浮現出一只幼小的貓兒軟伶伶的樣子來,他這樣粗魯一個人,動動手指都怕捏碎了她,雖是圣人賞的,也再無心逗弄,對那老監道:“快快弄下去,找個地方讓她睡覺去?!?/br> 回到了家,小李氏果然對孟源好了些,這夜便搬來與孟源同睡,半夜靠在孟源的背上哭道:“元嬌還跟著我們享過兩天福,元麗自打生了就搬來這里,從小在冷炕上長大,又我嫌她吃的多又愛搶平兒的吃食,從小兒打了上頓是下頓,如今竟是不能見了……” 孟源在黑暗中抿著干枯的嘴唇,眼淚亦是成串的往下流著。 既元麗事情已塵埃落定,元嬌的肚子便不能再等了,次日小李氏便要元嬌帶話給那徐媚娘,讓劉有家上門訂親。 因那劉有的母親是個半瞎子,這些事都做不來,訂親禮的年糕白糖各色東西,都是小李氏先備好了,送到劉家劉有再挑過來,小李氏訂了這樣一門窮親,不好通知孟府里的人,自己便悄悄cao辦了訂婚禮,商量定了半月后元嬌出嫁。 元嬌出嫁的消息傳到孟府里,徐氏先就帶著消息去見了王氏,進門便道:“我就說那老三家的女兒在弄鬼,大嫂瞧瞧,這才幾天,就著急要出嫁了?!?/br> 蔣儀因在王氏這里抄經,聽了這話,想來徐氏與王氏要說些什么私房話兒,便對王氏道:“大舅母,您這里有事,我去我屋里抄也是一樣的?!?/br> 王氏因蔣儀抄經抄的好得了元秋的喜歡,面上對她便客氣了幾分,因而道:“儀兒去知會你二舅母一聲,叫她也過來,咱們商量一下三房元嬌那里治禮的事情?!?/br> 蔣儀應了,出了六里居便奔西跨院而來。西跨院里靜悄悄并無人聲,蔣儀見外間廳房無人,便自角門到了后院,聽著西屋婚約有人言,到了跟前剛要開口,就聽二舅孟泛道:“那蜀中確實是個好地方,地肥人美的,若我能再弄幾年,這家子人的百年基業就夠了,奈何那陸欽州搗鬼,將我調回來了,如今回京這么久,我遞了許多折子上去,御史臺留中不發,也不知他是何意思?!?/br> 再是天佑的聲音道:“咱家娘娘是宮中皇后娘娘的侄女,太子又是皇后生的,待將來太子登了基,我們就是皇帝最親的人了,如何這陸欽州如此不開眼?” 孟泛道:“他自己是世家,祖上封過國公的,自然不貪,但我們這些人都是拿錢夯來的官位,千里做官,不就為發點財嗎?他這回去蜀中,把我積年的帳都查了,庫里的銀子對了,糧也對了,虧空全叫他盤清了才走的?!?/br> 天佑道:“如今他留而不發,怕也是忌憚于咱家娘娘,只是這一時間他要不給您個實缺,難道就這樣等著?” 孟泛嘆道:“原本我是想趕在娘娘千秋前回來,在王府中見他一面的,因實在趕不及了,去了封信給娘娘,要她叫王爺替我說合說合,銀子我這里是備得的,只待說合好了,我便送銀子過來。豈知娘娘日前來說,他竟呆了不過半個時辰便走了?!?/br> 天佑道:“您本該叫我知道了,去王府候著他,也是一樣的?!?/br> 孟泛冷笑道:“你不過一個白身,他那里會見你,他身邊常養著十幾條帶工夫的少年,等閑上那能近得了他的身。娘娘道他那日大約在王府聽到了些閑言碎語,說他是咱家儀兒的裙下之臣,他怒極了,還將儀兒帶到王爺那里刻意澄清過此事?!?/br> 天佑似是拍桌道:“那個不開眼的,竟然嚼這種舌根?” 孟泛道:“照娘娘的推測,怕不是儀兒自己,就是你四叔母了,不外這兩個人?!?/br> 蔣儀聽到這里,只覺熱血上頭,欲要沖進去為自己辯白,卻也知道那是不能的。又聽內間天佑道:“怕就是四叔母,她慣會嚼舌爛根,本就是小家出身,整日里鉆營算計,好不好的叫四叔休了她才好?!?/br> 孟泛卻是笑道:“你四叔母也有她的用處,你四叔那個人,jian滑懶饞,一無用處,也就你四叔母能挾住她,過兩日我叫她來好好敲打敲打,給點甜頭,你四叔那里,我還有大用處的,輕易卻不能惹了她們?!?/br> 天佑道:“那里要那么麻煩,既然那陸欽州是見過儀兒的,儀兒如今也是大姑娘了,長的還有點姿色,不如改日就一頂小轎趁黑送到他家,叫他納成妾算了,他如今是個從二品的大官,按理法也是能納妾的,況他前兩年喪了夫人,不定這儀兒去了,還能一步登天,以后也叫咱們也沾點光?!?/br> 蔣儀聽到這里,心幾乎要停跳了,她呼吸一重,便聽里間有下炕穿鞋的聲音,自己急急跑出了角門,又出了西跨院,到了小荷塘邊,方才停了下來,不住的喘著粗氣。 若不是這一回,她竟真以為二舅父一家是個父慈子孝的,如今看來,她身上的這點事情,竟也能叫他們做出大文章來,她回想到那回陸欽州在王府池塘邊的一席話,想必亦是說給元秋等人聽的,當時二舅父還未歸京,但他在蜀中貪墨過巨,被陸欽州查了,陸欽州想他必定要走自己這條路,才會在池塘邊說自己當年在孟澹手下叢軍的話,那話雖沒頭沒腦,此時想來,句句玄機。 他憶孟澹于他有舊,想必是要元秋知道,他遲遲不處理孟泛,不過是念著當年孟澹的情意,而后來又念到孟澹曾提過十分掛念蔣儀,必是他知若孟泛賄錢的路行不通,便要賄人,將她一頂小轎抬了去,是而刻意點出,蔣儀是他小輩,不能壞了人倫。 元秋身邊的人想必將那些話都原話傳于元秋聽了的,是元秋會錯了意,還是她自己也存著心思,不想在二叔孟泛的貪墨案里卷入太深。 蔣儀這樣想著,只覺得這府中原比自己當初所察覺的,更要險惡了幾分。 待她到了方正居,就見二叔孟泛亦在李氏身邊閑聊,見她進來,眼色陰沉道:“怎不在你祖母身邊伺候,方才去了那里?” 蔣儀屈膝道:“回二舅父的話,儀兒方才在大舅母院中抄經,因大舅母叫儀兒傳些話與二舅母,儀兒到了外間,碰見一個西跨院的jiejie,她道二舅母與元蕊meimei出府回娘家去了,儀兒便仍回大舅母那里取了宣紙筆墨回來,想在這里抄經的?!?/br> 孟泛疑她,但她說的一本正經,況她也確實問過一個西跨院的丫環楊氏去了何處,又回過六里居,她腳步又快,孟泛前腳到,她便到了這里,要在這一點時間里做這么多事情,仍能不慌不喘,倒是不像。 蔣儀見孟泛眼神中的疑濾漸消了,便仍是斂衽道:“二舅父與祖母慢聊著,儀兒過去抄經了?!?/br> 她正要告退,就見徐氏扶著王氏笑吟吟的走了進來,徐氏道:“二哥竟也在這里,這倒好了,既人全了,就不必再四處叫了?!?/br> 王氏坐了,徐氏喚丫環們進來添水,親替李氏與孟泛王氏幾個奉了茶,方才站在李氏下首道:“三哥家如今竟是越發沒規矩了,元嬌也是這孟氏族中的女兒,她竟不悶不哼就訂了門親事,說過半月就要成婚了?!?/br> 孟泛點頭道:“我也聽說了,不過是個貢生,聽說家下一空二白的?!?/br> 王氏笑道:“三弟家的倒是慣會偷jian弄巧,把個小的,黃毛還沒褪掉,就送入宮中去了,元秋擔著好大的風險,虧是圣人信任她,才能把元麗弄了出來,如今還叫她去給皇子做奉儀?!?/br> 孟泛道:“方才我也正與母親商量著,三弟離府多年,按理也該能自立了,這回等三姑娘親事做罷,就將他家每月的月銀取了吧,這一注錢,以后就送到母親這里來,叫她有個體已?!?/br> 徐氏一清早起來四處游說,口都說干了,正是為了孟源頭上那每月的十六兩銀子,如今孟源一房如此討了大家厭棄,況兩個女子俱已成年出嫁,他家也該自己能立起來的了,徐氏省了每月這注銀錢,自己也是好大一筆節余。 那知她黃雀在前,李氏卻螳螂在后,先把孟泛拉到方正居來,把這一注銀錢弄到了自己這里。她這半日竟是白忙活了,想到此處,肚子里氣的腸子都絞到一處去了,偏此時王氏還斜捎了眉眼盯著她,又不能發作出來,便只得擠出笑來道:“如此正好,母親這里也該存些體已兒的?!?/br> 王氏見她說完,笑著回過頭,去看別處了。李氏原本存著蔣儀的一千八百兩體已的出息,如今又有了這每月雷打不動的十六兩,加上自己原來每月的二十兩,竟是財婆了,想到此間,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次日孟泛也攜天佑去了楊府拜會,孟宣仍在養病,徐氏言道要回趟娘家,一清早也雇車走了,府中王氏是慣常不出門的,蔣儀也只在李氏這里抄經,快中午時,就見大門上的婆子在方正居門口探頭探腦,青青叫小丫環們把她叫進來問是何時,她也不說,只說要見老夫人,蔣儀聽了便也擱下筆走了出來道:“莫不是外間來了客人?” 這門上的粗婆子,本是不該帶到李氏身邊去的,但問她她又不肯說,只要必得要見了老夫人,青青與蔣儀就只得帶了她進去,李氏早聽見外面喧嚷,見這婆子面上猥猥不振欲言又止的,便問道:“是什么事情,既有難處就此刻說唄?!?/br> 那婆子看了左右,李氏便叫青青帶著兩個小丫環出去了,這婆子見人走了方才道:“門上來了個年輕女子,說是咱家二爺在蜀中納的妾,二爺帶到半路上沒仔細盤點給落下了,她自己打聽著跟來了,要我進來報于老夫人?!?/br> 孟泛才來,楊氏就攜女歸娘家住著,這其中就有些不明意味。蔣儀憶起先些日子楊氏言語間露的蹤跡,心中點頭道,怕孟泛真是在外惹了這樣的事情,否則楊氏那樣沉穩有度的人,不該耍這樣大的脾氣。 她見這婆子說話摭摭掩掩,心道她必是從那女子身上得了好處,才要一心報到老夫人這里,既是要老夫人都知道,怕里面就還有別的事情,二舅父此人心機深沉,他的事情自己等閑是不敢沾的,便對李氏道:“外祖母,儀兒那里還抄著經,就先退下了?!?/br> 李氏不思有它,點點頭叫蔣儀退下了。 蔣儀臨出門時,便見那婆子往前膝行了幾步,放了些個什么東西在李氏手邊的小方幾上。 她一掀門簾出來,倒見著好幾個丫環貼在門上聽壁角,見了她,俱是嚇了一跳,卻也不躲,嘻嘻笑著仍湊在門上聽壁角。蓋因這表小姐面情軟,說話柔,她們向來不怕的。 蔣儀笑一笑,便回了抱廈,又抄了會子經,覺得手腕也生疼,擱下筆剛握著手,就見李mama走了進來。 ☆、元嬌出嫁 作者有話要說: 請看文的親們點擊收藏。 文章會越來越精彩的,所以請大家收藏哦,可以留言給我,我一定會回復的哦。 蔣儀忙端了小幾叫李mama坐下道:“mama怎的好久不見?” 李mama道:“如今四夫人把老奴調到夜香的工兒了,老奴聽聞她給你的那個丫環也帶走了?” 蔣儀點頭稱是,李mama嘆道:“老奴等閑也不敢進這院子的,今天是福春到外間去送東西,見老奴想念小姐,才帶老奴進來的?!?/br> 蔣儀端了杯茶給李mama,又端了果盤給她,坐在她下首道:“四舅母雖將人調走了,給我這里卻是從未曾提過,是以我也不知道你們都到那里去了?!?/br> 李mama道:“她不過是氣在歷縣被人算計了,往你身上出毒又不能,就只好在我們身上出毒罷了?!?/br> 李mama見外面幾個丫環在廳房門上聽的認真,便回頭道:“眼前那件事,小姐萬不能出去的?!?/br> 蔣儀道:“卻不知是何事?” 李mama道:“外間有個女子,二十七八的樣了,前幾日就來了,在外面盤桓,說是咱們二爺在外任時納的妾,本是帶了一起歸家的,船在運河上走到半路,她下去賣了個東西的工兒,船就開走了,她一路打聽到京中,要到孟府來伺候夫人老夫人?!?/br> 蔣儀笑道:“怎地二舅父會連妾都拉下,拉個把下人倒還不新鮮,妾是身邊人,他如何會不知道在不在船上。只這女子也不知伺候多久了?!?/br> 李mama道:“有那好事的人過去打問了,那女子道自己自二爺入蜀,便一直陪侍在側,也有幾年時間了,只是一直未曾有身孕。二爺回京時,將箱籠等物都是先行寄入京中的,是以這女子也只留幾個貼身盤纏。誰知半路又被拉下了,一路也不知如何到了京中,只知這是孟府,便整日在外守著。有回二少爺出門叫她瞧見了,拉著袖子不放手,二少爺連衣服都脫了扔在地方,才走掉了的?!?/br> 見蔣儀仍是不懂的樣子,李mama又道:“是以家下人都說,二爺那不過是哄騙她幾年白使喚罷了,那里是真要納她入府做妾。她這些年在蜀中跟著二爺,二爺在那里做知州,必有許多人要送銀送錢,有些二爺不好直接拿的,就叫她接了,她當是給自己攢的,實則二爺心里都有數,先前收拾了箱籠,她以為自己真要回京入府享福,肯定把所有家財都帶在身上,下船賣個東西必是全放在船上的,怕是二爺見銀錢在,人下船了,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將她丟在當地,也是有的?!?/br> 蔣儀先前聽了二舅父那番話,本已對他存著畏心,此時聽了這話,更覺得二舅父此人心機,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況且這是長輩的事情,晚輩原不敢妄論,便也不說什么,陪李mama坐了會兒,喝了點茶,李mama恐晚間徐氏回來又要吃落她,不敢久留,一會兒便走了。 再過了半刻鐘的功夫,便有一個女子闖進方正居來,她穿的倒還齊整,講一口蜀中方言,自方正居大門口便跪下,三步一個頭磕到了李氏面前道:“老夫人,奴奴久聽二爺說您慈愛,恨不能親見,整日在您膝下伺候?!?/br> 李氏笑道:“那里的話兒,你這姑娘還年級輕輕,出去外面那里沒有可心的男子,尋得一個,就有好日子過了?!?/br> 那女子道:“奴奴此生已跟了二爺,天下之大,那里還有我的去處,若今日老夫人不開口,奴奴便死在此間了?!?/br> 說著便佯裝要去撞那八仙桌的腿角,青青等趕快過來抱了,李氏此時才知自己竟是惹上了個大麻煩,但偏她方才又收了這女子幾兩銀子,此時又不好就著人趕她出去的,便叫人上了茶水點心,叫她在方正居等著,等孟泛回來再說。 大約是西院的人早早去通報過了,孟泛自外頭歸來,高頭大馬上跳下來拖著馬鞭便進了方正居,見那女子還坐在凳子上吃東西,也不言語,一手提了她頭發,一路拖將出去,那女子一口蜀中方言不住的咒罵著,腳蹬住門檻死不松開,孟泛執鞭在她腳上抽了兩條紅棱子,才見她縮了腿。這樣一路走一路拖到了西院,關起大門來也不知里間如何,只聽得半日里那女子聲音漸落,到了后來,便有一趁小驢車進來,將她拉出門去了。 孟泛辦完事些事,臉不紅氣不喘,抖抖衣衫復又來到方正居,見了李氏跪下磕頭道:“兒讓母親cao心了?!?/br> 李氏臉上顯著慍怒道:“橫豎也是一條命,你不該如此的?!?/br> 孟泛道:“她不是個安分的,早年我在蜀中,她每日里還記著一筆小帳,若不是我發現的早,此時只怕叫她挾的死死的,況且當朝有律,男子五十以下,無子不得納妾,兒入京不久,復職還未批下來,四弟又在歷縣得罪了言官們,我若叫這些人鉆了空子,咱家以后怕就難為娘娘辦事了?!?/br> 李氏聽了這話才不言語,半晌才道:“楊氏莫不是懶理這事,才回的娘家?!?/br> 孟泛道:“我今已去勸過了,想必明日便能回來?!?/br> 李氏嗯了一聲道:“正是如此,你們都是我膝下親親兒的嫡子,很不能自亂陣腳,后日就是元嬌的婚期,咱們府里楊氏和元蕊,徐氏和儀兒是必要去的,英才禾成才也要帶上,天佑那里,你看著安排吧?!?/br> 孟泛點頭稱是,未了,又道:“大哥去了多年,如今娘娘位尊,家里沒個人繼香火也是不成的,明日清早叫英才和成才兩個到方正居來,我考教考教學問,若是有一個但凡有些氣候的,我就做主,過繼到長房算了?!?/br> 李氏搖頭道:“你大嫂心不在他兩個身上,她想要的是平兒,偏有英才和成才在,平兒是不能兼挑兩房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