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元嬌 元秋也是皺著眉頭,卻是吩咐外面套車要歸王府去了。 小李氏出了孟府,一邊想起方才叫王氏與元秋兩個受的那番驚嚇,反而破涕笑了起來,一邊想起元麗今早入了宮,也不知會不會被降罪,若是降罪,不說孟府如何的話,她自己必是沒有活路的,這樣一想,便又滾下淚珠來,一邊再想起元嬌受了她疼愛信任這些年,竟是在此時活生生給自己捅了刀子,又怒的無可奈何,一路走,一路又笑又淚,咬牙切齒,旁邊望見的人,都倒是她瘋了。 她回了自家小院,見元嬌仍躺在廚房炕上,便一甩袖子罵道:“將你meimei送去替你受死,你竟還有臉躺在炕上?!?/br> 因想著孟平快要回家來了,飯還未做,小李氏到灶下一看,柴火沒有一根,又到缸里看了,只剩半罐溲水,回想起若在往日,元麗必已將這些都做好了,不叫她cao心的,便又悔了起來,悔自己不該為了一個人的口糧,一點銀子,一點爭富貴的心,就把元麗送出去,這樣一想,更恨起元嬌來,拿起燒火棍照著她的胳膊打了幾下道:“你還挺尸,你要如此,干脆背著你那不爭氣的爹,一起去投五仗河算了,何苦在此給我犯難心?!?/br> 元嬌也不躲,也不喊疼,仍是就那樣躺著,小李氏到了外間,自己找了桶子要去挑水,一開門就見外面一個包著方巾穿著半截袍不倫不類的小子在自家門上探頭探腦,知他就是害元嬌不能大選的人,氣的狠一推門,把那小子碰的鼻子一酸,向后倒去。小李氏怕外間別人聽到風言,也不便在此罵他,狠狠盯了幾眼,幾那小子倉惶竄跑了,才去挑水。 元嬌性子雖柔,卻也是柔中帶倔,小李氏竟是奈何她不得,晚間用了飯,打發孟平去溫書了,方才氣沖沖將一碗菹菜面湯端到炕上道:“你這樣挺尸,只是給我犯難心,你若有能耐,就到他家去,叫他娶了你,既是個貢生,也還算個人才,你又能怕得了什么?” 元嬌這才無神打彩的翻坐了起來,捧著那碗飯,吃了幾口就要吐,小李氏氣的嘴唇都要抖了,但又忍著不能發作,必要哄著她叫她把自己的丑事圓了才行。 “劉有他娘說他明年大考,必能得個進士,就要做官的,嫌咱家是庶出,出身不好?!痹獘煽薜?。 “庶出,庶出,庶出也是大戶才能有庶出,就她一個老虔婆,還真是癩蛤蟆攀高枝,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形樣兒?!毙±钍项D了頓才道:“如今你就叫那劉有帶話給他娘,就說你jiejie是王妃,meimei今也入宮去選王妃了,弟弟眼看就要成才的,這樣出身有何配不上他?” “她嫌咱們沒嫁妝?!痹獘捎值?。 小李氏此時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卻仍是竭力忍著道:“我給,我給你嫁妝,我總要十六臺嫁妝添滿把你嫁出去,行了吧?!?/br> 總好過她日日肚子大起來,還在家里這樣呆著。 元嬌期期艾艾的應了,吃完了飯,便下了炕,打了一盆水來梳洗,小李氏看她用水用的十分潑浪,又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少用一些,挑一擔水來回四里路,倒要灑掉半數?!?/br> 元嬌也不應她,點了盞油燈,自懷中取出個小銅鏡來,取些干粉擦了擦,燈下看來,便分外的有顏色了,她又取件干凈襦裙換了,才道:“娘,我出去了?!?/br> 小李氏并不應她,只坐在窗口望著月亮。 元嬌到了大門口,還未開門,便有只手伸進來拉了她出去,小李氏氣的躺倒在炕上,不住的哀嘆著,哭又哭不出來。 元嬌出去盤桓半日,小李氏留著等門,終是不放心,見月上中天了,怕她一人在外別出了事情,便也尋了出來,到了五丈河邊,就見她與那劉有,嘰嘰呱呱有說有笑,倒是害自己白白擔心了半日,轉念又一想,即是如此說的歡,事情怕有眉目了,心中便又放松了許多,自己悄悄轉回家來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就見元嬌哼著小曲兒悄悄摸進屋來了,小李氏已然熬不住睡下,卻還記掛著事情,睜眼問道:“他可同意了?” 元嬌嗯了一聲,聲音里透著甜蜜:“他說今兒晚上回去就同他母親說去?!?/br> “要趁早,不能等你肚子大了再出嫁,那樣以后平兒沒臉做人?!毙±钍媳P算著:“卻也不能太早,必要等選秀的事情有了著落才行?!?/br> 元嬌也不理她,自己拆了被子睡下了。 到了次日,果有一個半梳著頭,穿著粉嫩襦裙,眼窩黑青的半老徐娘來了替元嬌說親,她一進門便是笑,小李氏本就不情不愿,覺得自己一個王妃女兒就這樣落入寒門,待她便也淡淡的,那徐娘笑道:“免貴姓徐,名媚娘,是劉有的干jiejie,今托他相請,才來說這門親事?!?/br> 小李氏看她來路不正,又一開口就是干jiejie,更覺不喜,但如今元嬌肚里有了貨,忙著出脫,便也支應了一句道:“我是沒有不愿意的,就看他家如何開口了?!?/br> 徐媚娘笑著掰了手指頭道:“我干娘是最慈愛不過的,嫁妝也不要多,三十二抬僅夠了,既是貴家小姐,丫環要陪嫁兩個,婆子最少也得一個,干娘那里是是個半眼盲,長年不愛起炕出屋的,去了要能端屎端尿,不能是個這也不干那也懶弄的,偷jian?;母赡镒钍遣幌??!?/br> 小李氏見她沒完沒了,截了話道:“那聘禮了?我家十六七的大姑娘,她jiejie如今當著王妃,也是要三媒六聘的?!?/br> 那徐娘又笑道:“如今劉有仍是個貢生,明年還要殿試,等放了榜,自然是一等一的進士,中了進士,便是皇帝家的家臣了,以后還能少了元嬌的誥命夫人,到時候只怕干娘都要靠邊站了?!?/br> 誥命夫人小李氏就不圖了,四品的淑人卻還是有想頭的,她若不為圖這小子是個貢生,怎么可能應下來,就叫元嬌找人落了胎,也不會便宜他家。 “不……要三媒六聘?!笨簧系拿显春龆汩_了口道:“饒他是皇帝,娶我姑娘也要三媒六聘?!?/br> 徐媚娘這時才見炕上還躺著個人,故作驚慌的道:“叔叔怎的不起來,是病了嗎?” 小李氏本還要跟這徐媚娘搬纏一番三媒六聘的事,見孟源要插嘴,本能的便要與孟源唱個反調,是已便高聲道:“聘禮什么的,不過是個心意,定好一月好娶親,嫁妝我卻沒有那么多,咱們各自省儉一點,我出十六臺嫁妝,丫環婆子只怕也備不了那么齊全,到時候看著那里有小丫頭賣一個來跟著也就成了,你們那里就聘禮隨心好了?!?/br> 這番話氣的孟源在炕上揪著被子捏了又捏,因他早已癱了,在這家里沒有他說話的份而,越要說一句,小李氏為了堵他的嘴,反而還要把事情辦的更蠢一份。 要說如今這嫁女兒,嫁妝是越來越高,女子出嫁,竟是要掏空全部家當,就這樣,還動則翁姑不喜,丈夫不愛。早些年不過略備些家當,媒人說合便能成婚的,如今為了多一二十抬嫁妝,許多男子到三十歲上還不娶親,就為一次能娶個身帶三四十臺嫁妝的夫人回家。當年孟珍出嫁一百二十八抬嫁妝轟動一時,現在京中貴女,人人出嫁,都能有這份嫁妝,是以元嬌的嫁妝,確實是薄的不能再薄了,況且,這劉有不論怎么說都是個貢生,等他考了進士,便可入朝為官的,到時候便能有收入,元嬌也就能做官夫人了。 小李氏這樣想著,便風風火火置辦起嫁妝來。 皇宮里,元秋入了延福殿正門,遞了牌子,那丹墀上的女官便唱道:“外命婦清王妃求見!” 不一會兒,內間一位身著官服的女子迎了出來道:“娘娘快請,圣人已等多時了?!?/br> 元秋欠身道:“有勞宋尚宮?!?/br> 進了殿,見圣人著蒲團坐在一扇屏風前,戴著高冠,穿著一襲紫色壓金裹黑邊的不制襟,內著繡魚躍紋的長裙,見元秋來了,笑著伸了扇子叫她免了禮,元秋依了,近步到她跟前,見宋尚宮搬來蒲團,便也坐了。 圣人笑道:“你瞧這東西畫的實在有趣?!?/br> 元秋依言起身而步,一幅幅看過來,看完了,便仍跪坐下來,接了宮女奉過來的茶道:“確實畫的好,只這樣大的東西,南邊沒有,莫不是從北邊供奉過來的?!?/br> 圣人比圣上還要大著兩三歲,此時已是美人遲暮,但她向來多笑,眉眼間十分的溫柔意趣,只是因太瘦了,牙便有些突來,為樣一笑,便露出一排齒跟來。 “這是三哥從敦煌帶過來的?!笔ト说?。 三哥?元秋略一思忖,才明白圣人說的,是當今皇帝的三皇子,因生母卑賤,又是生在行宮,是以很少入京,只在原來的盛京,也就是如今的新京住著。 “他這些年倒是走了許多地方,方才到我這里來,講了許多北邊的見聞,倒是十分有趣?!笔ト巳允切χ?。 當今圣上李延世,生有三子,長子便是皇后所出的李存豐,次子李存著,是蕭貴妃所出,如今俱有二十上下的年級,這三子李存恪,今年剛過了十八歲,在宮中稱呼便是大哥,二哥與三哥。 圣人娘家姓王,與元秋的母親王氏,是遠房的堂姊妹,她與元秋,原比別人更親近些,有些話,也愿與元秋說一說,只是元秋此人心機沉穩,等閑的話不會多說,如今皇子們漸漸大了,又都是一個不輸一個的人才,蕭妃父親任著尚書,權傾半壁,是圣人心頭之憂,這三哥李存恪卻一無母家,二無父寵,想必也是投了圣人所好,才有機會奉召入京。 元秋想到此,便探道:“圣上也來看過嗎?” 圣人知她的意思,看了元秋一眼才道:“本就是陛下昭他來的,前幾個月陛下說夢到太宗皇帝,怎么就想起三哥那孩子黑壯黑壯的,面貌倒與太宗有些神似。這樣念叨著,就一紙圣旨昭了來了。虧得他還有些孝心,知道我一心向佛,便帶了這東西來與我看個意趣?!?/br> 延福殿寬闊宏偉,才能擺得下三十三幅的屏風來,這屏風上繪的是《佛傳涅盤圖》,元秋視了半晌佛祖微明卻瞇的雙眼,道:“這幅涅盤圖,才真正能看出佛祖的慈心悲泯來,也不知何種匠人,才能畫出這三十二相,一百零八種好,您瞧佛祖的眼睛,無論我們站在那一處,都在他眼底收著?!?/br> 圣人又道:“正是了。三哥說在西夏甘州境內,有一間迦葉如來寺,寺中塑有一睡佛,佛身長約百尺,高約二十多尺,光是一根手指上,便可平躺一人,耳朵上能容八人而坐,可見有多雄偉壯麗了?!?/br> 元秋道:“父親在時,常聽他說,越往西北去,越是地廣天寬的,那甘州在河西走廊境內,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七尺不過的人,總嫌太過渺小,是而更敬佛祖,也是人畏天物的表現?!?/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親們的收藏,非常感謝。 同時也請大家多多收藏,作者保證文章定會越來越精彩,保證不斷更。 拜托拜托哦! ☆、元麗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請大家多多收藏,評論。 作者必會親自回應哦。 謝謝大家??! 多多收藏,拜托拜托! 圣人點頭道:“正是如此,咱們也就五陵山絕頂的相國寺是一好去處,可惜我為身所累,行動便要大費周章,不能常去拜望的?!?/br> 元秋見圣人面前擺著一卷經書,正是蔣儀抄錄過的那卷,便笑道:“塑像不過先師,恭敬卻不必日日在跟前,佛祖在心中,刻刻敬著,也是一樣的?!?/br> 這話很是說到了圣人心里,她點頭道:“如此好東西,這樣放著,只怕蒙了塵,我欲要繡一大張帷遮來蓋住它,宮中卻無這樣大的繡繃?!?/br> 元秋道:“我娘家二叔家的二兒媳婦,家中開著京中最大的繡莊,若娘娘喜歡,我便叫他繡了來,也是一樣的?!?/br> 圣人道:“既是如此,必要繡一卷經書在上面,才更有誠心。你送來的這卷經書,字就寫的很好,不如仍叫抄經的這孩子書了,繡出來也是一樣的?!?/br> 元秋自然無有不應的,忙起身跪領了,就聽圣人又道:“如今就要大選,太zigong里是早有人了的,他二哥宮里蕭閣主隔三差五放里添人,人也不少了,唯有三哥,如今也到了年級,雖陛下說他性子不定,不必太早替他擇個人選,我這里卻不能不替他擇辦,如今他即到了宮中,雖在外面行驛住著,貼身沒個人使喚,倒叫那些閣主們說我存私心?!?/br> 元秋道:“即是如此,娘娘便在今秋大選的娘子里替他擇個奉儀,也是一樣的,初位雖卑,也占著一個位置了,閣主們自然不能再說什么?!?/br> 圣人點頭道:“正是如此了,只是這個人卻難選,家下底細不知的,也不能給他,咱們家里沾親帶故的,給了要叫人說我偏心,不如替他擇個相貌美的,大家都高興?!?/br> 元秋自然便想到了元麗,她如今是自己心頭一塊大患,又言語出脫,行動無韁,到了尚宮及各位閣主考教時,再別露了馬腳,卻是給圣人和她丟臉,還有推脫不了的罪責,不如就此指給李存恪,不入大選,反而能省她許多心思。 思忖到此,元秋便道:“妾這里倒有一個人選,相貌是一等一的,又是我娘家庶妹,因早分了家,旁人自然疑心不到娘娘這里?!?/br> 圣人卻有猶疑道:“三哥遲早要出京的,就算不出京,陛下終究不喜他,既是你的庶妹,介時若有差遲,卻叫你難以向娘家交待?!?/br> 元秋自然不愁這些,小李氏既然敢先斬后奏的把元麗送入宮中,擺明了就是出脫累贅,不管死活的境地,如今不過早死晚死,能讓元麗再多活幾年,也是她的造化,這與自己有何干系,是以便道:“不過是個庶妹,能為娘娘分憂,是她的福份,那里還有挑揀的理?” 圣人面上雖無動色,卻也緩緩點頭,便是同意此事了。 這里既已為元麗定下名份,大選便不用再去,只等圣人面見過,便可以一趁小轎送到行驛去,為李存恪做奉儀了。 元秋因怕元麗言語出格,沖撞了女官們,自己親到后殿來提人。來時正值午休時節,見她與一群正值芳齡的女子擠在大通鋪上,身上穿的仍是平常去王府見她時的那件襦裙,頭上枕著個扁扁的包袱,分外寒傖,心道這小李氏也真是狠心,即便把女兒送去發賣,也好挑揀兩件體面的衣服穿穿。 她倒好,竟是分文不舍的。 元秋叫云碧青仙兩個又將包袱皮里自己帶的衣服替她打扮了,方才帶到圣人那里。元麗雖小,也知如今到了天家,不能隨心所欲的,又兼長姐拉著一張臉,便知是小李氏自拿主意惹了她的怒氣,卻是表現的極其乖巧,但因不識禮儀,也只能是僵僵站著,規矩行禮也僵硬的很,只一張臉長的漂亮,便掩去了這許多缺點。 圣人遠遠見了一眼,便再不忍相看,待元麗告退了,才對元秋道:“只是可惜了這樣一個妙人兒?!?/br> 元秋心知圣人覺得她不憐姐妹,有些太過絕情,但若不如此,再找一個不相熟的女子送去,又如何能得知三哥那里的消息。圣人察覺自己顯露了心思,忙又原話道:“若她有造化,三哥將來到個山高路遠的所在,封一方諸候,她有今日的功勞,一個閣主是少不了的?!?/br> 是夜元麗即已出了宮,因是清王妃庶妹,圣人特恩賜她到王府梳洗打扮一番,才送到行驛去,元秋便早早叫人帶了話,要小李氏到王府見元麗最后一面,此后再要見面,便是難了。 孟源家里,小李氏因徐媚娘回了許說劉家已經應了,要她準備訂婚禮,她理了一日的東西,累的腰疼腿疼,偏元嬌不知去了那里,一分忙也不能幫。她盤算著明日要乍rou,要蒸年糕,要做饅頭,都要提前賣好東西,正在廚房炕上盤算,就見兩個王府的小廝沖了進來道:“夫人大喜,快快備些東西,與您家二娘子見上一面,因是王妃庶妹,才有的恩情,過了今夜,日后再不能見了的?!?/br> 小李氏方才送了女兒入宮,此時大選還未開始,心道莫不是真有那位貴人一眼相中,直接將人提走了。她想到這里,心中一陣巨喜,手都抖了起來,嘴更是合不攏了,解了圍裙擦擦手就要往外走,卻見又有一個婆子進來道:“這會子四小姐怕還沒有出宮,著急麻慌的做什么,夫人您收掇一下,有什么要替她捎帶的念想兒,或者是她喜歡的吃食做上一口,這輩子,恐怕也就這一回了?!?/br> 小李氏聽了這話,心里猛然如被什么撕了一口一般,腳一軟滑,差點就伏在灶臺上起不來,忙問道:“四小姐如今是被選到那里去了?” 那婆子站在外間,也不肯進她這煙熏火燎的地方,高聲道:“我們那里知道,不過是娘娘傳了話出來,叫您到咱們王府見她一見?!?/br> 要送元嬌大選那日,清清早起來她才忽而說自己懷孕了,進了宮就是欺君,怕一家都要殺頭,小李氏又急又氣,把全家罵了個半死,才急慌慌把元麗梳洗一番送了去,此時方才想起元麗腳上兩只鞋子都還破著洞,衣服也沒有好的一件,忙要開箱尋件好衣服,拿雙好鞋子出來,及至開了箱子,又見里面不過堆著四五雙鞋,都是要預備給元嬌陪嫁的,轉念道:元麗及有了好去處,怕也用不上這些東西,她平日在家頓頓菹菜雜面湯餅,平日最愛吃點好的,因家貧也常不能遂心,不如就給她做點好東西端了去更好。 這樣想著,又掩了箱攏,到灶上一個粗瓷圓翁里摸出兩塊腌rou來,細細切成片,剝了些蔥蒜來生火炒了出來,炒了熱騰騰的一碗蔥蒜爆咸rou。 將rou炒好了,盯了半晌,又想起孟平許久沒有吃過rou,最近因cao心學業,都瘦了許多,不如將這rou留了給孟平吃,給元麗炒兩個雞蛋也是一樣的。橫豎她今后要發達了,什么吃食見不得。這樣一轉念,便又到后頭摸了兩個雞蛋出來,磕在碗里要炒,攪開在碗里,見不過蓋著些碗底的樣子,心里嫌少,再摸了一個出來加進去,仍是嫌少,便索性到缸里添了些清水進去,又清溜溜的不成串,便又到柜子里摸了把白面加進去,趁著方才炒過腌rou的油炒了黃澄澄的一碗出來,切了半個饅頭,裝到了平日去王府時帶的那只食盒里,擦凈了手又到了廳房,對孟源道:“方才外間來人你聽見沒有?” 孟源嗯了一聲,小李氏又道:“我這會兒要去見元麗,以后怕再不能得見,你有什么話要我帶一聲沒有?” 孟源深恨她自己做主把女兒送進宮去,但如今他自己都是個癱子,說話也沒人聽的,想著自己一個嬌生生的女兒,花骨朵兒一樣,不知被小李氏糊弄到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去,比死了還不如,那里能說出什么話來,只仍望著房梁發呆。 小李氏啐了口呆子,便出來提了食盒,坐上王府馬車搖搖晃晃去了。 到了王府,仍是平日等客的那小院子里,直等到夜黑透了,才見元麗抱著個扁扁的包袱走了進來,不知誰替她打扮的,卻也穿的綾羅綢緞錦羅紗裹的,元麗本就生的絕色,平日粗衫都掩不住麗色,又骨rou纖勻的身材,此時有羅紗襯體,便是皇家貴女,也沒有她那樣的容貌。小李氏心道果然還是我狠了心的好,狠心逼出去了,王妃就會替她找門路,這不,一樣綾羅綢緞也穿上了。 小李氏將那食盒揭了,把那碗雞蛋端了出來,又將雙筷子在自己身上揩了揩遞給元麗道:“快吃吧,前兒娘心里發氣,把你打狠了,如今……” 元麗幾日在宮里都未曾吃好睡好,拿過筷子端了碗就刨,刨了兩口抬頭笑道:“娘又給弟弟炒rou吃了吧,這雞蛋都有rou味兒,真好吃?!?/br> 小李氏聽了這話,那里還仍得住,淚珠兒便齊齊滾了下來道:“是你jiejie不爭氣,害你這樣小就要離家?!?/br> 元麗就著饅頭刨了那碗雞蛋,見兩個宮里的女官時時在窗前晃動,知自己不能再呆的久了,放下筷子道:“娘,我也不能久呆的,你回去的時候叫輛馬車?!?/br> 她塞給小李氏兩個銅板,小李氏摸出來一看,還是當日自己塞給她的那兩個,哭的站都站不起來,見元麗已經出了門去,忙又追了出來,直跟著到了大門口,一壁走,一壁見元麗穿的仍是那兩個前面破洞的鞋,心里又悔又氣,不住的揩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