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此時蔣儀才明白過來,為何這些婆子丫環們到了吃飯時間卻不伺候著,要全都退出去,小李氏這個吃法自己不覺得難堪,王府里這些見慣富貴的丫環們都不愿意多看的。 幾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陽光照進屋了來,越發的熱了,面前放著冰飲,卻不敢多喝一口,只這樣沉悶的坐著,蔣儀暗道徜若每次來王府,都是這樣冷遇,李氏還能一次次來,可不是她當年的性格。她當年是個孤冷倔的性子,受不得半點閑氣,又丈著自己是李家嫡女,配給了一個庶子,常覺沒臉,給孟泛閑氣受。 小李氏是李氏娘家堂親家的侄女,因是邊族,父母在京中開了個饅頭坊,蒸的饅頭卻是極好,小李氏也是打小揉面燒火的,所以很會做的一手饅頭。她自覺一個嫡女嫁了庶子,頗有些怨氣,李氏卻覺得她一個寒門小戶女子,能攀上孟府這樣奴婢成群的人家,也是自己的抬愛,是以兩個便漸漸有些不對付,蔣儀當年來府,就親見李氏磨搓小李氏,也不是一回兩回。 清王府內院,高檐闊柱下的房廊上涼風習習,院中大銅盆內魚戲荷間。此時剛才用過早飯的孟元秋,打發了前來商討事情的家下人等,一身素羅大袖配十二間色裙,她肩寬體長,款款而動便是滿滿的貴氣。元秋撿了幾粒魚食喂那銅盆中的錦鯉,輕輕投下去,蕩出一圈漣漪便隱去了她龍蕊髻上碧光瑩瑩的翠玉瓊花。 待她將兩口銅盆里的魚都喂過了,方才轉身看向跪在一角的青青道:“卻是有什么要事嗎?” 青青忙將信從懷中掏出,雙手奉于頭頂道:“回娘娘的話,大夫人因思念娘娘過甚,又見今日表小姐來此,便叫奴婢帶書信一封來給娘娘?!?/br> 那王mama上前將書信接了,雙手奉于孟元秋。 孟元秋并不答話,仍是回頭望著銅盆,良久才道:“我怎么記得你是祖母身邊的丫環?” 青青伏身道:“正是,奴婢原是大夫人留下來的,卻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了七八年了?!?/br> 孟元秋轉身回了屋子,在一張鋪著玉簟的圈椅上坐了,將那信拆開來看。她愈看眉頭皺的愈深,站在一旁的王mama知道王妃平常喜怒不形于色,如此皺了眉頭,顯然大婦人信中說了什么重要的事,因此時一眾丫環婆子們都在廊下伺候,身邊并無旁人,便問道:“奴婢斗膽,可是大夫人有什么重要之事,奴婢看娘娘似有憂心?!?/br> 孟元秋疊了信紙又裝回去,嘆道:“母親慣常憂思太多,所以身體總是不好?!?/br> 王mama道:“即是如此,老奴改日著人請夫人來王府一聚,叫郡主在她眼前笑鬧一番,必可展她憂慮?!?/br> 孟元秋沉吟良久,卻不置可否,而是命王mama將青青喚了進來。 青青在外間等了良久,忽見王mama出來道:“姑娘,你的好日子來了,且隨我進來回王妃的話唄,只是她問什么,你必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否則,這好事也就只此一回了?!?/br> 青青忙磕頭道:“多謝mama提攜?!?/br> 進了屋子,青青只覺得滿目光輝,卻不敢抬頭一看,隨著王mama的手引跪下磕了頭,就聽上首的孟元秋問道:“我卻問你,這表小姐蔣儀是何時來府的?她隨誰而來的?” 青青道:“回娘娘的話,表小姐是三日前到的咱家,送她來的是一個叫陸欽州的官員,這官員在大門上遞了拜帖,老夫人聽說了之后便出去到正廳去見了他,去時正是奴婢隨著?!?/br> “哦,那陸欽州當日說了什么話,你且細細跟我說來?!?/br> “奴婢見那人也未曾穿官服,卻是平常家下老爺們穿的衣服。來了也不坐,跪著給老夫人請了個安,就道,自己是在歷縣官道上遇到的表小姐,當時天黑不久,他在趕道,不知何時表小姐的后腦久便給他的轎子撞了。后來帶到官驛,聽了表小姐說與我家有親,方才帶她來此的?!?/br> “他還說了什么?”王mama問道。 “再未有什么……對了,臨走時,他忽而又說道,當年咱家大爺曾托付他照拂姑奶奶,他這些年卻并未曾履行過承諾,如今還是碰上了表小姐,才知姑奶奶已去,心中十分慚愧,也問大夫人的安好?!?/br> 元秋仍是無話,王mama便將青青帶了出去,不刻又折了回來,躡腳站在元秋身邊,就聽元秋道:“二姑母與母親一直不睦,蔣儀表妹這一來,母親睹物思舊,就中便更有些不好了。何況,她即是在庵中清修,又怎會如此蹊蹺就撞上了陸欽州的轎子,母親覺得此事不止那么簡單,我怕她為此憂思太過?!?/br> 王mama彎腰輕聲道:“奴婢方才見了那蔣家小姐,穿的竟是你當日與王爺相面時的衣服,看人才卻是十分的相貌風流?!?/br> 元秋挑了挑眉道:“竟能穿我出嫁前的衣服,母親心中本就不適,也不知是誰去她那里討的衣服,不是存心讓母親心中難安嗎?” 王mama從小在她身邊,最知她的脾氣,聽這口氣元秋顯然是動了怒,便也不再說什么。 元秋思忖許久才道:“這事再沒有別人,想必是四房的主意,徐氏必是打了二姑母當年那份嫁妝的主意,有心要討好表妹,好將她留下來?!?/br> 王mama這才道:“奴婢以為四夫人原來是最體貼大夫人的,也最與大夫人心意相通,想來應該不會如此?!?/br> ☆、贈珠 “怎么不會,她本就是趨炎附勢的性子,對母親好,也不過是看著我在王府有這一席之地,在宮中能蒙圣人高看一眼罷了。如今見蔣儀身后有這一注大財,焉有不逐的道理?只是她的聰明,必都顯在明面上,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痹镎f著,就見外面簾子晃動,王mama到了外面,就聽人報是王妃娘家三夫人攜二女來了。 王mama進來報了就聽元秋笑道:“她今日倒趕得巧,我就不得不見她了?!?/br> 小李氏慣常愛到王府請安,元秋多都不見的,今日蔣儀在,又是老祖母囑托過的,不見不妥,要見,就逼得要見小李氏與那兩個meimei了。 “即是都來了,就治桌好菜與她們,叫她們吃了候著,我下午抽時間再見她們吧?!痹飮@道:“若不是為了母親在那府里能過的暢快,我何至于要如此應付她們?!?/br> 王mama躬身告了退了,就見元秋撐肘坐在圈椅中,神情亦是十分的憂郁。 吃過午飯候了大約一個時辰,就見王mama笑著進了屋子道:“三夫人,幾位小姐,這會兒王妃忙里擠個空兒,要各位過去見一見,也是一家骨rou,好高興高興?!?/br> 蔣儀此時已是有了十分的尿意,坐著還好,站起來一走便有些憋不住了,好在心里想著多年后再見元秋,她又從嫡長女變成了王妃,如今必是十分的威嚴尊貴,如此胡思亂想著,也好排解些尿意。 她們一行人穿過一進院子,到了一處寬闊的大院子,院中四口大缸盆中荷葉翠綠,錦鯉浮浪,廊下一排丫環一排婆子,俱是提神凝氣的站著,目不斜視。蔣儀隨小李氏并兩個表妹一并進了屋子,就見元妃在碧鮫紗后一張圈椅上坐著。 蔣儀隨小李氏并兩個表妹一并跪了請安道:“民女蔣儀見過王妃娘娘!” 話音剛落,就聽元秋道:“都是一家骨rou,何必行此大禮,快快請起,到簾中一坐?!?/br> 早有兩個丫環兩邊掀起了碧鮫紗,王mama便請小李氏她們進來坐了。這屋中的家具又比方才那小院中的好了不知有多少,全是清一色的紫檀木,散著淡淡的清香。 蔣儀以為元秋要問她些什么,卻見她只是淡淡的望了自己一眼,便對小李氏道:“我這里實在脫不開身,叫三叔母等了半日?!?/br> 小李氏揪著衣襟,想要撫平那皺折,拘謹的道:“那里的話,王妃娘娘平日里要管這樣大的家業,必定是非常忙祿的,我也沒什么事,多等會兒也是應該的?!?/br> 元秋道;“卻不知三叔母此來所為何事?” 小李氏笑道:“因王妃娘娘兩個meimei念叨您生辰將近,非要同我過來先給你祝個壽,叔母也沒有什么好東西,只記得您愛吃我蒸的饅頭,便帶了幾個過來?!?/br> 元秋自然沒有見那饅頭,但她記得小李氏蒸的大饅頭,一個倒有平常饅頭四個大小,上面點著朱砂,四面裂開,下面烤的焦黃,味道確實還好,但她什么東西沒吃過沒見過,本也不愛吃那東西,只是小李氏平常給了,又巴巴的看著,總要贊聲好吃的。 “如此多謝meimei們了!”元秋微微一頜首,王mama便拿了兩個銀裸子塞到了元嬌元麗的手里,笑道:“這是王妃賞兩個meimei玩的,拿去打賞下人唄?!?/br> 元嬌和元麗忙起身接了,又彎腰謝了恩,這才落坐。 小李氏平日來沒有這樣的待遇,元秋也不過草草與她說幾句話,打賞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就完了,今日卻是又尊著她又先與她說話,小李氏便覺得今日算是來對來,便將心里的事開了口道:“元嬌今年也有十五歲了,恰又逢著大選,初選已經是選上了的。我想著您常在宮里圣人們面前走動,必能替她說上幾句話,元嬌的模樣是出挑的,性子也好,又是打小兒就在您跟前走動的,到了宮里,還要請您多多照應才是?!?/br> 九月間各地的秀女就要送上來了,元秋也確實要同皇后并后妃們一同進行甄選,但皇宮里的齷齪事她見多了,就不愿自家姐妹們到那種地方去。今聽得小李氏自作主張替元嬌報了名,心里便已有不喜,要知各家有官品的女子是非初甄不可,但沒有官身的人家,卻不必如此,況且三叔孟源是個白身,又是庶子,宮里是最講究出身的地方,元嬌到了宮里,就算得了圣寵,又那里是個能與旁人爭的主。 元秋聽了這話先已皺起了眉頭,就又聽小李氏道:“元嬌性子嬌怯,皇宮里必是去不得的,我也沒有那大的奢望,只期著您能跟圣人通通話,到了賜婚的時候,給她擇個王府侯府,讓她能去做個側房,也好照應照應家里?!毙±钍媳阏f著,兩行眼淚便滾落了下來:“如今你三叔的病是越發不好了,每日里都是藥焙著,一日幾兩銀子的花銷,我們又一無田產二無經營,俱是指望宮中那幾兩銀子,實難度日。平兒如今人雖小,也已有個秀才的名分,要請好的先生,束侑便是少不了的,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這樣……” 小李氏叫起苦來,自是一套一套的,元秋這些年也聽過不少次,每次必得給她些銀兩,都是瞞著王氏,若叫王氏知道了,又要生一場閑氣。 元秋也知道三叔孟源一家,每月的月例不過十六兩銀子,京城物價又高,他們這一大家口人,確也日子難過,只是再日子難過,也不該動了賣子女的念頭,是以心中對三叔孟源與小李氏便更增了一份惡感,虧得她涵養好才不露出來,當下便淡淡道:“三meimei性子柔順,又容貌秀麗,找個普通人家嫁了,一夫一妻便是再好不過的日子,王府候府雖面子上喧赫,但進去了就是為奴,必定是低人一等的。只是嬸娘執意如此,我也只能是說盡力而為之,至于成與不成,還有各宮主位,我也只是在旁協助而已?!?/br> 小李氏聽元秋松了口,心中已是大喜,忙拉了元嬌的手道:“還不快謝謝王妃娘娘!” 元嬌與小李氏一同跪了磕頭,丫環們不等她們跪下就將她們扶了起來,元秋也道:“不敢當,三嬸快快請坐?!?/br> 又飲了一回茶,元秋才如剛注意到蔣儀一般,望著她道:“表妹卻是多年未見了,家下都還好嗎?” 蔣儀忙站起曲膝福道:“家下都還好,多勞王妃掛念?!?/br> 元秋頜首應允,卻不多言,王mama見此,捧了一只沉香盤子,上面一個首飾盒子里卻是擺著兩只南珠,笑著遞到蔣儀面前道:“王妃與表小姐多年未見,很是掛念,這是兩只南珠,拿去平日里穿戴玩唄!” 銀屏忙彎腰接過了,蔣儀起身謝了恩,元秋便端茶送客了。 小李氏自知到了走的時候,今日來的目的已經達到,腳步都輕快了起來,到了大門口,她環顧一番,見蔣儀乘的是輛馬車,心道徐氏那個吝皮鬼,竟也有如此大方的時候,平日里哭窮哭的恨不得全京城人都知道,今日竟還舍得雇輛馬車來,卻還不是公中出錢,展她的大方。 而自己不過雇了一頂黑篷小轎,又擠不下三個人,自己一路都是走來的,此時再走回去,腿必定要浮腫兩日,心里即盤算定了,便對蔣儀道:“儀兒你也久未見過元嬌,元麗都還沒有見過,如今即見了,也好親熱親熱,就叫她們一同坐了你的馬車回去,不過繞些道兒,遠近是一樣的。我自己坐了這轎子,咱們一起走唄,你也好認認我家的門路,閑了過來頑?!?/br> 蔣儀此時尿憋的要瘋了一般,只恨不得插了雙翅飛回孟府去,那想到又有這樣一出,又見小李氏抱著一個包袱皮送到馬車上,自己掂了食盒便上了轎子,那轎夫本是雇來的,這一趟差完了還要趕下一趟,也不等告辭便揚長而去。 元麗笑道:“如此卻是要叨擾表姐一番了?!?/br> 蔣儀忙謙讓道:“那里的話,快上來吧?!?/br> 馬車出了王府,尋著那轎子的方向便走了,蔣儀因見元嬌一臉愁色,便笑著握握她手道:“我有回見你,還是個小嬰兒,眼睛都不曾睜開。后來有一次來,就聽人說你為了吃糖,連甕都打破了,那時大約不過兩歲吧?!?/br> 元嬌一笑,卻是苦笑道:“早不記得了,那時我還小吧?!?/br> 馬車搖晃起來,三個人擠在車里,本就局促。蔣儀尿意更緊,只有盡力夾著,窩在馬車一角,皺著眉頭。 元麗笑道:“表姐能有大jiejie的身高吧,她這身衣服,我也喜歡的緊,如今看你穿了,比大jiejie還好看,我也就不想了?!?/br> 她嬌笑著摸著蔣儀衣服的花邊道:“那日王爺與大jiejie在小荷塘相見,還帶著我了,王爺還打賞了我許多銅錢,要我去賣糖果吃,可惜被娘拿走了?!?/br> 她是睹物思人,看到這件衣服,就想起了往事。 蔣儀看元麗嬌憨艷麗,心中著實喜愛,就道:“若是你們也在府中就好了,我們還能一起繡花打絡子,你必定手巧,也好教教我打絡子?!?/br> 元麗聽了這話,竟是哈哈大笑的如男子般粗魯:“我那里會打絡子,我起的頭,怕有一籮筐了吧,一只都沒打完了?!?/br> 這會元嬌也忍不住了皺眉道:“她是慣會偷懶的,就連娘都為了賺幾個銅板每夜里熬油燈繡帕子打絡子,只有她天一黑就睡覺,倒是養的一身好膘?!?/br> 元麗怒道:“我那里天一黑就睡?一家人的鍋子不是我洗,水不是我挑,你不過每日盤腿坐在炕上繡花,倒嫌棄上我這個苦力了,每日里就你用水最多,天天洗這洗那,存心要累死我,你看看我的肩,腫成這樣,不都是挑水挑的?” 說著便扯自己衣服,要元嬌看。 元嬌見她竟這樣不知羞恥樣,氣的轉過身去道:“如今還有我在,能幫扶母親一把,過上兩月我走了,她不被你氣死才怪?!?/br> 蔣儀聽著這話,三叔孟泛一家竟是一個奴仆都用不起了,兩個嬌小姐,一個繡花補貼生活,一個挑水維持生計,貧寒到如此,難怪小李氏要托元秋給元嬌尋個好去處。能去個王府侯府,那怕做個側室,也是錦衣玉食有奴仆隨身伺候的。 到了此時,蔣儀竟有些同情小李氏了,她轉身攬過元嬌道:“你即為長,必定要多cao些心,待你走了,元麗為長,她自然就負擔起來了,你也不必過分cao心?!?/br> 元嬌卻是十分排斥蔣儀,她見蔣儀衣著華貴,又有馬車伺候,以為她在歷縣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官家嬌小姐,心里便有些厭惡,便一把推開了蔣儀的手。這樣一推,卻覺得手中有些粗糙,還有些不信,拉了蔣儀手過來,掀起衣袖,便見她胳膊上密密麻麻許多細痕,心中自是一驚,又向下望去,蔣儀此時團坐著,裙下小腿便露出來些,腿上傷痕更多,具是細細密密的作口,已經結了頰,還未褪去。 元嬌驚道:“jiejie你身上這是怎么回事?” 蔣儀緩緩扯下衣服,蓋住皮膚道:“我前幾日回京,路上不小心掛的?!?/br> 孟嬌一臉不信:“這傷有新有舊,一看就是有些年月的,莫非蔣家娶了續弦,待你不好?” 蔣儀笑道:“這事說來也話長,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倒是你,過兩月就要大選了,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沒有?” 元嬌別過頭去,一雙杏眼蒙上一層霧道:“不過是遂個母親的心愿,選與不選,與我也沒什么意思,要我說,倒是白瞎了許多銀兩?!?/br> 蔣儀也不知該如何開解她才好,只得握著她的手,無聲與好同嘆。元麗此時也沒了方才的頑皮樣子,雙手抱膝蜷在一壁。 此時日頭都已西斜,一靜下來,合著馬車的搖晃,蔣儀就覺得小腹發脹,尿意更緊了。想必路途還長,便又問元嬌道:“你們是那一年從府中搬出去的?” 元嬌道:“約有十來年了,也就是大伯父去世那一年,家里亂哄哄的,又是大伯父去世,又是皇帝賜婚于大jiejie,來往賀禮的人又多,大伯母做主便將我們分了出來,就一直到了現在?!?/br> ☆、珍珠 “京中房價又高,我們又是賃的房子,這些年四處搬走,平兒的夫子也是換了又換,父親往些年還能出去替人寫寫訟狀換錢,如今病的狠了,出門回來就要生場大病,一家生計就全在母親身上?!痹獘伤剖窃谙蚴Y儀訴苦,實則也是開導自己:“我若能有大jiejie幫忙,到個公侯之家去當個側室,每月也能有十幾兩銀子的月銀,若是逢年過節,還另有賞賜,父親的藥錢和平兒的束侑便不用愁了?!?/br> 元嬌正說著,就聽元麗捂著頭甕聲甕氣道:“早就說那年回鶻人來的時候,把我賣了倒好,人家好出三百兩銀子了,你們又舍不得,如今過成這樣苦?!?/br> 元嬌瞪她一眼道:“賣了你,那回鶻人帶你去窯子你也去?說的凈是些胡話,待我走了,你就在家好好干活,把繡活也撿起來幫襯母親?!?/br> 元麗昂頭道:“那你如今去的就是好地方了?給人做妾,這輩子都抬不起頭,賣了我我去做苦力,也比繡花捏針線好,叫我做針線,不如殺了我?!?/br> 蔣儀眼看這姐妹倆將要吵起來,也不知如何從中調停,便道:“日子越是艱難,一家生才越要和氣,大家都有苦楚,相互體諒相幫,人心便是暖的。若是你們各自都覺得對方過的苦,心中憐惜嘴里卻還要氣對方,彼此間終日帶著怨氣,日子又如何能過好?事情又不是沒有轉機,還有兩個多月了時間,若是三舅母那里能打訪到一個好人家,便在大選時做個手腳,自己退了出來嫁人,也是好的。就算不能,大選時元嬌若是自己不愿,也未必能選上,到時候再回家去,一樣仍能繡花幫工,此時愁也愁不到那里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