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蕭渡聽見父皇這個稱呼,頓時如遭重擊,脫口而出道:“您……您全都知道了!” 弘玉大師抬眼朝他瞥了瞥,嘆口氣道:“果然,你已經知道了一切,你父皇也已經崩逝,他原本藏在弓里的用心也早已無關緊要了?!?/br> 蕭渡站在原地垂頭攥拳,心中悔恨難言,原來先帝將銀弓贈與他時,曾寄望于他能發現弓里藏著的暗格,然后將自己引到弘玉大師這里與他相見,想不到自己發現這件事時,先帝早已歸天,注定只能與他陰陽兩隔。 弘玉大師見他這幅模樣,搖了搖頭道:“那些年,你父皇經常會到寺中聽我講禪,我知道他心中有許多郁結,其中最大的一樣,便是不能與你相認??伤趾ε履悴辉刚J回他這個父親,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只能將這個秘密藏在銀弓中,期盼若是有緣,你就能到這里與他相見。只可惜他等了很久,都沒能等到你。凡事皆有因果定數,既然命定無緣,侯爺也不必太過強求?!?/br> 蕭渡忍不住苦笑,也許真是冥冥中有所安排,他與先帝注定沒有父子親緣,再多的懊惱悔恨也是無用,他于是掩下悲傷情緒,躬身作揖道:“多謝大師告知,既然此事已了,在下也不便再做打擾了?!?/br> “且慢,”弘玉大師卻提高聲音,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道:“侯爺雖來得遲了,卻并不算是白來。五年前,先帝曾交給我一樣東西,并囑咐我,一定要將這樣東西親自交到你手上?!?/br> 蕭渡猛地滯住腳步,五年前,便是先帝病逝的那一年!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估算錯誤,這章居然寫不完,下章一定能解釋清楚,反正太后的好日子已經不多了,啥好吃就多吃些吧,手動點蠟╭(╯^╰)╮ ☆、第109章 056 月上中天,暗室中蘊著淡淡的光亮,蕭渡對著面前的燭臺一動不動地坐了許久,臉頰被跳動的火光襯得一半火紅一半晦暗。 這時,有人推門而入,門縫中灌入的冷風將燭火吹得不斷晃動起來,蕭渡連忙抬起頭,對著走入得那人問道:“怎么樣,查出來了嗎?” 夏青略有些不豫,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羽林軍指揮使,又不是蕭渡手下的暗探,哪有招呼都不打一聲,劈頭蓋臉就問話得??烧l叫面前這人是自己的大舅子呢,再大的火也沒處發,只得憋屈地回了一聲:“嗯?!?/br> 蕭渡根本無暇顧及他是否有異樣,只用眼神催促夏青快些講。夏青在心中嘆了口氣,還是老老實實開口道:“我找到了當年紫宸殿的一名老宮人,據她所言,當年先帝病重之時,先是服用當時的太醫院院判左太醫替他開得藥方,誰知先帝的病不僅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太后勃然大怒,直接削去了左喬的官職,換上另一名院判,藥方也全部改過,此后便每日親自侍奉在先帝榻前?!?/br> “貼身侍奉到什么程度?連煎藥喂藥,太后都是親自上陣嗎?”蕭渡連忙追問道。 夏青沒想到他會問得這么仔細,幸好那宮人說得也十分詳細,于是想了想回道:“是的,煎藥都是由太后盯著宮女煎得,然后再親自喂給先帝喝。正因為先帝病重時,太后衣不解帶地在榻前侍奉,才能在宮內外都流傳為一段佳話?!?/br> 蕭渡講所有事情連在一切想了一遍,隨后突然掛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道:“原來如此,所謂的帝后情深,果然只是個笑話?!?/br> 夏青不解地盯著他,等待著他為自己做一個解釋,誰知蕭渡只是淡淡道:“好了,有勞妹夫為我查出這些東西,改日必定登門道謝,也順便去看看萱兒?!?/br> 夏青頓時有些氣惱,這是擺明就是過河拆橋啊,他于是帶了慍色道:“侯爺,你想知道的夏某毫無隱瞞全告訴了你??赡阄壹热凰闶敲擞?,總得讓我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吧?!?/br> 蕭渡卻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了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br> 夏青見他擺出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態度,頓時蓄了滿腹的怒火卻又不好發作,只得輕哼一聲拂袖而去。蕭渡卻沒空理會這人的別扭情緒,他現在還需要去找另外一個人。 “你要問先帝的???”左喬放下手中的杯盞,長嘆了一聲道:“當年先帝領兵出征時曾不小心中了埋伏,在林中吸了許多瘴氣,雖然僥幸能救回,但也就此落下病根。后來發病,是因為積勞成疾,其實,他的身子早已不堪重負,只是為了政事而硬撐著。我那時和太醫院的同僚日夜商討,用了許多法子都沒法讓先帝好轉。后來有一日,連先帝自己都發覺了……” 他的眼神開始飄忽起來,思緒又回到許多年前在龍榻前的對談,那時云帝方還能夠起身,他披上裘衣坐起,臉上帶著nongnong的悲涼之意,道:“你告訴我一句實話,朕這身子,是不是好不起來了?!?/br> 左喬嚇得連忙跪下,以頭抵地流著淚道:“陛下是真龍天子,自有天命庇護,只要多服藥修養,一定能很快好轉?!?/br> 云帝斜斜瞥了他一眼,搖頭道:“都到了這一步,你們也無需瞞我?!彼叩剿磉?,慢慢將他扶起,緩緩道:“既然朕這身子早已治不好,不如就用它做一件對社稷有用的事吧?!?/br> 左喬愣愣看著云帝的臉,他并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只是為這位帝王眼中的悲涼和決絕感到有些恐懼。這時,云帝又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在太醫院這些年,對我一向忠心,朕如今送你一份大禮,你回去安享晚年吧?!?/br> “所以你后來罷官去職,其實是先帝的意思?!笔挾扇滩蛔〕雎暣驍嗟?/br> 左喬從回憶中抽離,神情還有些恍惚,“我那時昏昏沉沉,也不明白先帝是什么意思??墒呛髞硖蟊阆铝艘坏儡仓?,說我醫治不力,罷去了我的官職。那時我早已心灰意冷,唯一記掛著的就是陛下的龍體。我走后,很快就有人頂替了我的職位,做了太醫院的院判,又親自為陛下看診?!?/br> “那個人呢?現在還在太醫院嗎?”蕭渡急忙追問道。 左喬搖了搖頭,露出一個苦笑道:“那個人,他已經死了。死在先帝駕崩的同一年,我有時候想想,如果我沒有被罷免,也許死得那個就是我,這可能就是先帝所說的那份大禮吧?!?/br> 蕭渡長長吐出一口氣,手指在桌案上輕叩起來,到了這一刻,他心中那個猜測已經慢慢成形,只是,如果這猜測為真,帝后之間藏著的這些算計與詭譎又令他忍不住一陣心寒。 “什么?你說這藥方是先帝故意布下的局?!痹Φ纱罅搜?,不可置信地道。 蕭渡點了點頭,目光一直死死盯著手中那張已經有些陳舊的虎皮箋,金黃色的宣紙上,抄寫著一排藥方,字跡娟秀清麗,明顯是出自女子之手。這便是那日弘玉法師交給他的東西。 據弘玉法師所言,先帝在病重之時,特地派了個最為忠心的內侍,以做法祈福為名,將弘玉法師叫到龍榻前,趁四下無人,慎重地將一個檀木小盒交到他手里,并且對他千叮萬囑,除了蕭渡,絕不能將這樣東西交給任何人,哪怕是未來的天子也不行。 檀木盒中便是這張謄寫出得藥方?;⑵す{是只有帝后才能使用的紙張,蕭渡對著這藥方猜測了許久,懷疑這藥方極有可能出自太后之手。于是他特意叫夏青去幫他打探當年之事,又專程去找了左喬,果然被他問出一個驚天的秘密。 “那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元夕見他不答,忍不住追問道。 蕭渡嘆了口氣,道:“我找左太醫看過,這張藥方中有兩味藥單獨服用都是良藥,可若配在一起,吃得久了,便是足以致命的□□?!彼痤^,目光炯炯地盯著元夕道:“這便是先帝在彌留之際,太后侍奉他時所服用的藥方?!?/br> 元夕倒吸一口涼氣,她將這話反復思索了許久,才喃喃道:“你是說……” “沒錯”蕭渡攥著手中那張紙,緩緩道:“那年先帝病重,太醫院用了許多法子都沒法讓他好轉。先帝明白自己時日已經不多,可太子那時年紀還輕,又一直處于夏太后的控制之中,先帝不愿看到大穆江山就這么落入夏氏之手,于是便想出了一個破釜沉舟的計策。他故意透露對左喬的不滿情緒,太后本就想完全掌握他的病情,于是順水推舟將左喬罷免,將太醫院判換成了自己的親信。先帝心里清楚,到最后的時刻,太后為了日后掌權的名聲,也為了貼身監視先帝的一舉一動,保證自己的兒子能夠登基,必定會親自在旁侍奉,好好演完這出戲?!彼e起手中的藥方,繼續道:“可太后一定沒想到,她所以為得親信,竟是先帝安插在她身邊的棋子,他在先帝的授意下,開了這副藥性相克的藥方,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讓太后親自謄寫了一份。于是太后每日喂先帝服下的藥就變成了足以致命□□,她當時的所有用心,已經親自將自己送進了一條死路?!?/br> 元夕覺得身上有些發寒,道:“可先帝既然有了這樣東西,也就是拿住了太后的把柄,若是此事被揭穿,太后必死無疑。他為什么不在當年交給今上,而要藏在弘玉法師那里,等你不知何時去發現?!?/br> 蕭渡嘆了口氣,道:“因為他始終不能完全信任今上,無論如何,今上也是太后的親生兒子。所以他才想將這樣東西交給我,由我去判斷該怎么做。也許,他始終還是希望我與今上一起聯手,將夏氏斗垮?!?/br> 他望著手上那張黃色的紙箋,心中激蕩難平。這是一個父親,用自己的性命為孩子換來一個機會,也是一個帝王,希望為百姓社稷換來得安定與清明??伤菚r并沒有想到,多年以后,他的兩個兒子竟走成如此水火之勢?,F在,他到底該怎么辦?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的好倉促,請小天使們多包含。后面幾章又要開始燃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嘿嘿嘿?(???????)? ☆、第110章 056 六月盛夏已至,京郊田莊外有一大片天然湖泊,此時正是綠樹陰濃,輕風拂水的時節。柳蔭深處,元夕正一動不動地面對著湖水而坐,蹙著眉緊緊盯著面前的浮漂,生怕錯過浮漂的任何動靜。 蕭渡自樹林深處走出,撥開面前的垂柳,就看見元夕這幅聚精會神的緊張模樣,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于是躡手躡腳走到她身旁,伸手將一個剛做好的花環套在了她頭上。元夕嚇了一跳,只覺得頭上突然多了樣東西,還沒來得急去摸就被蕭渡從后面湊過來親了一口。 元夕生怕他會嚇跑馬上要上鉤的魚兒,頓時急得要命,卻又不敢說話,只漲紅了臉用眼神示意他莫要打攪。蕭渡卻壞心地咬住她的唇不放,故意不讓她去看浮漂,元夕氣得伸手在他背后胡亂拍去,反而將手中的釣竿滑入了湖中。 眼看元夕就要真的發火,蕭渡才連忙笑著停下逗弄,跑到湖邊替她將釣竿撿回,然后坐在她身后手把手地教她釣魚。元夕從來未體會過這種山野閑趣,每當有魚上鉤便激動地雙目發亮,拍手大叫。蕭渡許久未見她這般高興的模樣,越發覺得此趟帶她來田莊避暑是來得對了。 兩人嬉鬧了一日,直至晚霞布滿天際,落日斜斜投映在波光之中,將水面染成一半桃紅一半金黃。元夕覺得有些累,便向后一倒靠在蕭渡懷中,微風的輕輕吹拂臉龐,讓她懶懶閉上雙目。耳邊有飛鳥掠過水面的簌簌聲,和著樹叢中蟬鳴,仿佛室外桃源,令人忘卻一切煩憂。 元夕沉醉了許久,才不舍地睜開眼,道:“那件事,你還沒想通嗎?” 蕭渡抱著她的手收緊了一些,而后道:“我想了許久,這件事不應該由我一人決定。那人畢竟是你的父親,如果太后謀害先帝的罪名被坐實,不僅是太后和你爹,只怕整個夏家都會遭受大難?!?/br> 元夕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吐出口氣道:“我早就說過,我和夏明遠和夏家再無任何關系,他從未把我當作女兒,我又何必再當他是親人?!?/br> 蕭渡側頭盯著她道:“你真的可以完全不在乎?” 元夕點了點頭,道:“你是我的相公,你和萱兒、老爺、二弟才是真正關心我視我為親人的人。所以只要你決定去做什么,我就會陪你去做。哪怕要放棄現在的一切,甚至是風餐露宿,我都絕不會有半點不甘?!?/br> 蕭渡心中一股熱流涌動,他的目光自眼前的景色慢慢掃過,又道:“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和我去一個沒有這般湖光山色,又不及京城富庶繁華,有的只是大漠與風沙的地方,你也甘愿嗎?” 元夕心中已經猜出幾分他的打算,回頭柔柔笑著道:“你曾說過要帶我去看邊關的落日,我等這一天可等得很久了?!?/br> 蕭渡始終是有些憂慮道:“可你從未離開過京城,又一向怕冷,那里住得十分艱苦,沒有地龍燒暖,尤其是冬天,風很大水也冷,我怕你會受不了?!?/br> 元夕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目光堅定道:“阿渡,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再冷的地方,也有你為我取暖。只要有你在,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蕭渡眼窩一熱,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竟說不出一句話來。有了她的承諾,也終于解開了自己最大的心結,有些事哪怕明知道結果,他也不得不做。 第二日,城西豐樂坊的一間小院里,馮叔料理完滿院的花草,正準備去灶房做些吃食,突然感覺身后有些不對。他連忙轉身抬頭,只見逆光中蕭渡穿著白袍黑靴,正坐在院墻上,手中拿了壺酒笑瞇瞇地望著他。 馮叔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連忙叫道:“侯爺要來,怎么不從正門走。哎呀,快些下來,小心別摔著了?!?/br> 蕭渡朗朗發笑,縱身自墻上躍下,將手中的酒壺往馮叔懷中一扔,道:“就這點高度還摔不著我,這還不是想給馮叔驚喜。我今日特意沽了醉香樓新到的好酒,咱們爺倆好好喝上幾盅?!?/br> 馮叔不明白蕭渡為何如此高興,卻還是樂呵呵地去洗了酒杯,又麻利地炒了幾個小菜,兩人就坐在樹蔭下,就這百草繁花對飲。 馮叔與蕭渡連干幾杯,酒意便有些上頭,卻又覺得許久沒這么暢快過,這時,蕭渡又笑著贊道:“好酒好酒,實在喝得是痛快!” 馮叔終于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問道:“到底是什么事,讓侯爺覺得如此高興?!?/br> 蕭渡慢慢放下手中的杯盞,眼神變得有些復雜,低頭一字一句道:“馮叔,如果我說我馬上就能為小吉和小齊報仇,你高不高興!” 馮叔雙手一顫,酒杯便倏地滑落到了地上。隨即,他的雙唇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而后整個身子都在發抖。他抬頭看向蕭渡,確定其中沒有一絲玩笑之意,淚水便崩然而下,又帶著淚瘋狂大笑起來。然后他身子一歪,便跪在了蕭渡面前,嘶著嗓子喊道:“侯爺,他們死得太慘了,連尸骨都不能回到故鄉,都不能和我這老頭作作伴啊。若是侯爺真能為他們報仇,便是舍去我這一身老命也甘愿??!” 蕭渡的眼眶也一熱,他連忙蹲下扶起馮叔,顫聲道:“您放心,他們的仇,我從來沒忘過!那些害死他們和蕭家軍上萬將士的兇手,我日日都銘記在心,刻在腦海!我曾發誓,總有一日,我一定會讓那些人血債血償,讓將士們的冤魂安息!您放心,過不了許久,我就能為他們報仇了!” 馮叔佝僂著身子,捂住臉痛哭起來,這一刻他實在等得太久太久,曾以為只能在恨意和不甘中度過殘生,而今他終于能等到天理昭彰的那一日,往后若能與兩個孩子地下相見,他也不至于沒面目去見他們! 蕭渡歪靠在石桌上,默默看他痛哭發泄,眼前有些模糊,好像又回到那一年的平渡關,他幾日沒有進食,已經虛弱到執劍都會發抖的地步。而在他的大營之外,是無數也餓得虛弱無力,滿目都是絕望的將士。 這時他身邊的一名副將走進了營帳,心虛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打開了手中的包袱。一股濃郁的rou香頓時布滿了整個營帳,蕭渡的雙目猛地亮了起來,可當他看清那副將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一切,伸手狠狠將那塊rou打落到了地上,卻連一句責罵的話都沒力氣說出來。 那副將哭著撿起地上的rou,跪在他身旁道:“侯爺,你就吃一塊吧!如果連你都倒下了,蕭家軍就要全軍覆沒了!到時候所有戰死的兄弟們就全部枉死了!我們要活著出去,才能為他們報仇??!” 蕭渡顫抖著閉上眼睛,死死忍住眼中的熱淚,過了仿佛一輩子那么久,他才顫抖著結果那塊rou放進了嘴里。然后他邊吃邊吐,終于將那塊rou咽下,身旁的副將也早已哭得全身抽搐。他望著這個曾在戰場上身中數箭都能笑罵敵軍的鐵骨漢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落淚,仿佛有無數尖刃插入心中,他在那一刻默默發誓:“現在欠你們的一切,我遲早會還給你們!所有枉死在這里的冤魂,我一定會用仇人的鮮血為你們祭奠!” 一陣冷風吹過,讓蕭渡察覺到臉上落下的冰涼,他伸手抹了抹臉頰,仿佛又看見那些曾經同生共死,死守邊關的兄弟們站在眼前,他們臉上掛著釋懷又感激的微笑。 沒錯,這是我欠你們的!所以明知道如果夏家倒下,侯府便岌岌可危;明知道只有繼續容忍夏家的勢力制衡皇權,才能給自己多幾年的喘息機會,他卻一定要這借這個機會將夏家徹底擊垮。因為他不能再等,這是他的責任,為了曾經的承諾,為了成千上萬忠義的魂靈! 又是一日楊柳飛花之時,鐘山山巔上,趙衍負手望著遠處的山景,聽見身后響起的腳步聲,緩緩回頭笑道:“你終于還是來了,我知道你遲早會來?!?/br> 蕭渡走到他身邊,道:“你憑什么覺得我一定會來,我大可以坐山觀虎斗,幫你對我有什么好處?” 趙衍撣了撣身上的落葉,臉上突然露出倨傲之意,道:“因為你和我本就是一樣的人,有著一樣的清明志向,當年你我在此盟誓,要還大穆一個海晏河清的時代,所以你絕不會坐視夏家而不理?!彼謬@了口氣,眸中染了哀傷,道:“只可惜,你我始終沒機會做一對真正的好兄弟!” 蕭渡臉上露出嘲諷之色,似是懶得回應,只掏出手中的紙箋展在趙衍面前,道:“這便是藏在那把弓里,先帝苦心留下的秘密!”趙衍連忙凝神細看,待看清那竟是一張藥方,目光中露出疑惑之色。 蕭渡道:“這藥方中,有兩味藥相配起來是有毒的,服得多了足以致命。而這便是當年太后貼身照料先帝時,親手喂他服下的藥方?!?/br> 趙衍頓時露出震驚神色,他沒想到這樣東西竟會是直指太后,而且如此致命。就在他驚疑難定,面上露出猶豫之色時,蕭渡已經收起那張藥方,緩緩道:“這便是那樣足以摧毀整個夏氏的機會,現在輪到陛下來選擇了,看陛下能不能狠下心,幫助自己的父親去對付自己的母親?!?/br> 趙衍臉上流露出痛苦神色,過了許久才長長吐出一口氣,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br> 蕭渡似是早就料到他會如此,勾起唇角,道:“那么且看陛下準備拿什么和臣交換這張藥方?!?/br>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作者這章居然寫了7,8個小時,但是不想為了趕更新把自己很喜歡的這章寫糟蹋了,小妖精們,你們真的不出來給作者君點安慰嗎╮(╯╰)╭ ☆、第111章 056 兩個月后,御史臺開始不斷上奏,矛頭直指當朝左相夏明遠。數名御史接連上書參奏夏明遠貪贓枉法、結黨營私、侵占田地等數項大罪,甚至有一封奏疏將夏明遠稱為竊取皇權的亂臣賊子。 據傳,夏明遠在朝堂上一聽這罪名便勃然大怒,隨后又跪地泣求今上為其伸冤,今上將所有奏折全部駁回,又稱左相多年來忠心耿耿為國效力,將上奏的御史拖出去杖刑處置。 可申討夏氏專權誤國、彈劾左相夏明遠的聲音卻如洪水一般泛濫起來,哪怕勉強壓下一角,很快又會掀起更大的巨浪。終于夏太后再也坐不住了,她怒氣沖沖地找上了趙衍,一進門便憤憤道:“是誰做得!誰在幕后指使!” 趙衍望了一眼被她斕袖掃落了一地的花葉,垂下手恭敬回道:“母后莫氣,那些企圖挑弄是非之人,孩兒一個都沒放過,全部都狠狠處置了?!?/br> 太后卻是盛怒未消,道:“就憑幾個御史,哪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參奏當朝左相,他們擺明是有備而來,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若不把背后那人找出,長此下去,這悠悠之口,是你能堵得住嗎!” 眼看趙衍目光中露出為難神色,太后的臉冷了下來,道:“怎么?莫非你還想保那人不成。好啊,你果然是長大了,竟想幫著外人來對付你母后和舅父嗎!” 趙衍忙露出惶恐表情,道:“孩兒不敢,背后那人孩兒確實查出了些眉目,但是……” 他臉上為難之色更甚,偷偷瞥了瞥太后越來越冷的臉色,又嘆氣道:“但是那人身份特殊,孩兒暫時不好動他啊?!?/br> “哦?”太后挑眉道:“哀家倒想聽聽看,到底是誰這么大來頭,連你堂堂皇帝都不敢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