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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侯門有喜在線閱讀 - 第50節

第50節

    蕭渡挑了挑眉,這話中雖有夏青式的驕傲,但也帶了一些不屬于夏青的溫情,他不由在心中想著:“莫非萱兒是對的,這人對萱兒還真有幾分真心?!?/br>
    這念頭讓他陷入思索,過來一會兒才道:“你娶了蕭家的女兒,今上和夏家那邊只怕都受了不小的震動吧?!?/br>
    夏青露出不屑的表情,道:“夏明遠那個老狐貍假惺惺地來恭喜了我幾句,他應該暫時還摸不透我要做什么,所以不會輕易做什么動作。倒是我那個所謂的爹爹發了很大一通火,怪我沒和他商量就私自行事。不過以我如今的地位,他對我頗為忌憚,不敢真得責罰我?!彼D了頓,又道:“倒是今上那邊開始十分不滿,我明白,他怕我若是與你聯手,京城便岌岌可危。但是我同他說,讓他盡管放心,蕭家小妹是你最在乎之人,這個人在我手中,以后我們便有了更多砝碼?!?/br>
    蕭渡忍不住嗤笑一聲道:“今上居然真的會信你這樣的人會對他忠心不貳嘛?!?/br>
    夏青的表情突然變得正經起來,道:“如果是真的呢?!彪S后又恢復戲謔表情道:“陛下能給我功名利祿,能讓我從一個身份卑賤的外室子變成夏家人人尊崇的指揮使,我為何不對他效忠?!?/br>
    蕭渡意味深長的收回目光道:“所以連他想利用你對付夏家,甚至差點要了你的命,你也不在乎?!?/br>
    夏青道:“因為我了解陛下,他想建立大一統的王朝,實現自己的清明之治,一個有作為的君主,手腕自然要狠一些。再說我又豈會是那種坐以待斃之人?!彼戳艘谎凼挾?,又道:“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有些可惜,侯爺和今上既有多年情誼,又有共同的志向,何以會鬧得如今地步。據我所知,今上早就想要對付夏家。夏相這些年越來越專權獨斷,夏氏上下沆瀣一氣,仗著夏太后的庇護,根本沒把陛下放在眼里。這些年,他們徇私枉法貪污占地樣樣做盡,早已弄得民怨載道,朝中清流一派也多次冒死參奏,卻不能撼動他們分毫?!?/br>
    蕭渡冷笑道:“也許這些正是今上刻意想造成的結果?!狈湃瓮馄菖獧?,讓所有人都為夏氏的干政誤國而憤憤不平,自己卻留下謙和勤勉的美名,銘成,你果然越來越懂得帝王之術了。

    夏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無論如何,陛下放了這些年的線,也到了差不多該收的時候,夏氏這顆盤根錯節的大樹,也是時候連根斬斷了。我覺得,今上只是在等一個機會,只要他開始動手,就必須斬草除根,不能留任何后患?!?/br>
    蕭渡站起身,道:“你根本無需和我說這些事,他與夏氏斗得越狠越好,他現在對我還有顧忌,不過是因為想用我蕭家軍來制衡夏氏的權利,如果除了夏氏,他唯一的眼中釘就是我?!?/br>
    夏青目光變得深邃起來,道:“沒錯,我就是想提醒侯爺,夏氏的傾覆只怕就在朝夕之間,侯爺最好早做打算,早些謀一條出路?!?/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累了,作者君手速越來越堪憂了,不足3000字的過度內容寫了4,5個小時才寫完,好想大哭一場,下章開始又會進入關鍵情節,本文也正式開始收尾了么么噠。(下章周一更)

    謝謝xoxo的雷,一定要?;貋砜纯窗?,嚶嚶。

    ☆、第107章 056

    夏青的一席話,讓蕭渡越發開始憂心起來。他雖然早在暗中部署,但始終還是期盼在一切安排周全之前,夏氏、今上和他之間互相制衡的局面并不會這么快被打破??扇绻嫒缦那嗨?,夏氏竟會在朝夕間倒下,僅憑他現在屯在平郡的那些人馬,是否真得足夠與趙衍抗衡。

    可就在他為了侯府的出路而日夜籌謀之時,并不知道有另一件事正在他眼皮底下默默發生著……

    這一日清晨,蕭渡剛從房里走出,李嬤嬤就欲言又止地將他攔下,隨后又帶著顧慮往屋內看了一眼。蕭渡立刻領會過來,于是帶著李嬤嬤走進書房,又將房里的人遣出去,方才撩袍坐下問道:“到底想和我說什么事,是關于夫人的嗎?”

    李嬤嬤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剛要張了張嘴就忍不住落下淚來,她一邊用衣袖拭著淚,一邊將事情始末全說了一遍。蕭渡越聽臉色就越是發青,扶在桌案上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時至晌午,元夕看完了手上的醫書,便開始對著手臂上的xue位為自己扎針,根根金針刺入白皙的肌膚中,讓她的眉心微微擰起,不一會便出了一身薄汗。扎完了針,她又從柜子取拿出一個瓷盒來。烏黑的藥膏,裝在青花瓷盒中,發出濃郁的沉香氣味。元夕盯著這盒藥膏,臉上卻露出遲疑表情,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嘆了口氣,拿起勺子舀起一口正要放入口中,突然有人自她身后猛地將銀勺奪走。

    元夕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去看,只見蕭渡怒氣沖沖地站在她身后,眼里充滿了不解與疼惜。

    元夕眸間閃過一絲心虛,連忙低頭掩飾地笑著道:“今天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br>
    蕭渡目光凌厲地掃過桌案上的金針和藥膏,道:“你告訴我,這些都是什么?”

    元夕雙手絞在一起,卻強自鎮定道:“我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試著給自己扎針配些藥來吃,”

    蕭渡見她這般越發痛心,作勢要朝外走著,道:“好,你不想說,我現在就把左老頭叫過來,讓他給我老實交代,到底給你都開了些什么方子!”

    元夕心中一急,連忙站起扯住他的衣袖,隨后才反應了過來,問道:“你都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

    蕭渡轉頭盯著她,臉上寫滿了痛意,顫聲道:“沒錯,如果不是有人告訴我,我至今都不會知道我這個做相公的竟會失敗到如此程度。還需要你身邊的嬤嬤提醒,才知道你去學醫竟是因為存了想將自己治好的心,甚至你為了能有孩子,竟會冒險去試左喬不知從哪里找來得偏方!”

    元夕咬了咬唇,目光黯然道:“左太醫給我的這方子,是他從古書中翻出得,雖然是有些風險,但說不定能有效呢?!彼€未說完,突然臉色一變,隨即痛苦地彎腰扶住小腹,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來。

    蕭渡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隨后又意會過來,暴怒道:“你這樣多久了?”

    元夕攀著他手臂的溫度,勉強忍住腹中熟悉的絞痛,又搖了搖頭道:“沒事,疼一會兒就過去了,左太醫早和我說過,這些都是服藥可能有的反應,但不會對身子有什么損害……”

    蕭渡心中好似被猛扎了一下,他忙將元夕緊緊摟在懷中,一邊用溫熱的手掌替她搓揉著小腹,一邊道:“你為何這么傻,我不是說過我不在乎!”

    元夕感到小腹處傳來的熱度,絞痛的感覺頓時被驅散了不少,于是長長吐出一口氣,又將頭埋在他頸窩處,輕聲道:“我明白,可是我還是想要有我們的孩子,不是為了傳宗接代,也不是為了和他們斗,我只是想有個孩子,長得像我又像你,能牽著我的手喚我娘親,如果可以,我寧愿用一切去換?!?/br>
    蕭渡感覺到有冰冷的淚水從頸窩一直滑進心里,他心中大慟,忙將她的身子抱得更緊,道:“可我不許!夕兒,沒有人比你更重要,如果你真得那么想要孩子,我們可以去試,但絕不是用這種會傷害到你的法子?!彼站o她的手,似是下了決心一般恨恨道:“你若要再繼續作踐自己,我就去找左太醫討一副不能生育的藥來喝,斷了一切念想,也省得你日日為此折磨?!?/br>
    元夕身子一顫,隨后又將手臂收得更緊,幾乎想將他嵌入血rou之中。她明白眼前之人要說出這樣的話有多么不易,他一直都在用最決絕的方式保護著她,毫無退路地為她驅走所有的陰霾。

    從那日之后,元夕便慢慢淡了這些執念,因為她明白有人視她如珠如寶,絕不愿她受到任何傷害,而有些缺憾既然無可挽回,又何必讓兩個相愛的人再生嫌隙。

    可就在她以為一切都能這么云淡風輕地過去之時,卻發生了一件讓她始料不及之事,仿佛平靜的水面驟起漩渦,將他們全部卷入其中。

    端午過后的一日,元夕帶著安荷去西市的金寶閣中挑選新到的布料,金寶閣的老板借量身裁衣為名,將元夕單獨帶入到內間。幾乎是在踏入門檻的那一刻,元夕便發現了這屋子的熏香有異,混著安息味道的龍腦香氣,本應是只屬于宮里的名貴香料。

    身旁的周老板察覺她臉色有異,不動聲色地朝后退了一步,又欠了欠身道:“貴人就在里間等候,小的也是聽命與人,還請夫人見諒?!痹B忙凝神去看,只見以珠簾相隔的里間,隱隱露出一襲明黃色的袍角。她心中頓時一凜,朝內福了一福道:“參見陛下?!?/br>
    趙衍掩在珠簾后的臉輕笑了一下,緩緩出聲道:“許久未見,表妹還是如此細心,進來說話吧?!?/br>
    元夕望了望急忙掩門退下的周老板,明白自己暫時也沒其他退路,索性將心一橫,掀開珠簾走了進去。

    裊裊而升的淡香中,趙衍一身常服端坐在桌案旁,身后站著正彎腰替他斟茶的福公公。元夕連忙朝他恭敬行禮,又偷偷瞥了瞥站在他身旁的兩名侍衛,飛快在心中思索著趙衍此次見她的目的。

    趙衍含笑伸手示意她平身,臉上是一以貫之的溫和優雅,道:“朕早就和你說過,你我之間無需如此虛禮,先坐下說話吧?!?/br>
    隨后他又示意福公公給元夕也斟上一杯茶,元夕拘謹地坐了下來,雙手緊緊握住杯盞,對面的那張臉在攀升的白霧中顯得有些模糊,她心中忐忑更甚,實在猜不透趙衍到底想做什么。

    這時趙衍放下杯盞,以十分隨意的口吻道:“要說這日子過得可真快。據上次表妹進宮都過了將近半年了,你與崇江成親也有快兩年了,怎么也不見你們給我添個表侄子或侄女?!?/br>
    元夕覺得整顆心被狠狠揪起,握住杯盞的手開始忍不住發抖起來,但她很快咬牙忍住心中翻涌的痛意,絕不愿讓這人看出她這一刻的脆弱,只保持著冷淡的語氣道:“這是臣妾與相公的私事,便不勞陛下費心了”

    趙衍斜眼看她,似是在驚訝她此時還能維持住冷靜,隨后又饒有興致地道:“是嗎,那真是可惜了。崇江只比朕小一歲,朕的長子都已經快五歲了,崇江卻到現在也沒有一兒半女,實在是有些遺憾啊?!?/br>
    元夕終于有些承受不住,她的面色越來越冷,將杯盞擱在桌案上,道:“陛下何必明知故問,崇江為什么沒有孩子,難道不是因為你們一手安排…”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后面的話語便被她哽在了喉間。

    趙衍嘆了口氣道:“其實朕也不想的,看你們這樣,朕心里也不好受啊?!比缓笥洲D頭盯著她神秘一笑,道:“如果朕說尋到個藥方,能治好表妹的病,讓你們開枝散葉,你可有興趣?”

    元夕不可置信地轉頭看他,卻很快明白過來,他一直踩著自己的痛處不放,就是等著現在這一刻。就算真有這樣的方子,他也必定不會輕易交給她。她于是盡量不讓自己的臉上現出悲喜情緒,只淡淡道:“是嗎,那多謝陛下,能否將那方子借臣妾一看?!?/br>
    趙衍笑著朝后攤開手,福公公便恭敬遞上一張紙箋,他將那張紙在元夕面前晃了晃,道:“這是可是朕千辛萬苦從苗疆求來得秘方,必定可以治好表妹病癥。只是…”他突然狡黠一笑,又問道:“不知表妹愿意用什么來交換?”

    眼看他終于亮明來意,元夕反倒冷靜下來,她仍是保持一貫的淡漠語氣,垂眸問道:“不知陛下想要什么?”

    趙衍沒有在她眼中找到渴望的情緒,不免有點失望,于是捻著那張紙繼續道:“這要求說起來也十分簡單,朕只想要你夫君房里掛著得那把先帝御賜的銀弓?!?/br>
    元夕微微一怔,她在方才那一瞬曾經想過許多種可能,卻萬萬沒想到他費盡心機想要得竟是那把銀弓,難道那把弓里藏著什么玄機。這時趙衍微微傾身,用蠱惑的語氣道:“只需你偷偷將那把弓偷出來給我,朕可以保證絕不會用這樣東西來傷害你們。表妹可要想清楚了,一時的寵愛畢竟不及自己的血脈靠得住。崇江現在也許不在意,可時間久了,這件事難免不會變成他心頭的一根刺,女人的年華易逝,若沒有一兒半女抓住他的心,你這正妻的地位只怕就堪憂了?!?/br>
    元夕撥弄著手邊的杯蓋,突然很想冷笑,她緩緩站起身朝趙衍躬身一福道:“多謝陛下如此為臣妾考慮,只是臣妾絕不會瞞著相公去做任何事,也不會背著他和任何人交易?!彼ы⑽⒁恍Φ溃骸氨菹氯魶]有其他吩咐,臣妾便先走一步了,臣妾帶來的丫鬟此刻在外間只怕等得十分著急了?!?/br>
    趙衍的臉色立即變了,忍不住皺眉起身道:“這方子你真的不要?”

    元夕回過頭來,臉上閃著柔和而堅定的光亮道:“我與相公之間,從來都不需要靠任何血脈來維系,有的只是對彼此的愛慕與信任,這些,陛下只怕是永遠不會明白得吧?!闭f完,她挺直背脊掀開珠簾走了出去。

    趙衍攥著那張紙直直坐下,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福公公連忙替他扇著風,道:“陛下莫氣,這宣遠侯夫人實在是不識好歹,枉費陛下的一番好心了?!?/br>
    趙衍卻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朕從開始就料到她不會答應,只是沒想到她竟會拒絕的如此干脆?!?/br>
    “這……”福公公怔了怔,硬是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明知道不會答應,為何還要來自討沒趣。

    趙衍將手中那張紙放進燭火中,看著跳動的火苗瞬間將淡黃色的紙箋吞沒,緩緩道:“至少現在,蕭渡已經明白那把弓里面藏著一個秘密,等他發現這個秘密,自然會來找我?!彼止雌鹨粋€笑容,懶懶道:“朕只看他們那副恩愛篤深、夫唱婦隨的模樣不順眼,忍不住想挑撥挑撥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陛下越來越變態了嘿嘿嘿,到底那把弓里藏著什么呢,且聽下回分解。

    ☆、第108章 056

    夜幕沉沉,烏云蔽月,將云帝的寢宮紫宸殿罩上重重的陰影。彼時還是太子的趙衍匆匆走入內殿,立即被滿室的藥味熏地皺了皺眉。厚厚的羅賬將宮燈的光亮遮得沉悶而黯淡,龍榻上的人不斷發出咳嗽聲,這座寢宮好似已和榻上的人一樣,還未進入暮年,就已垂垂老矣,再也透不出半點生氣。

    趙衍默默嘆了嘆氣,掩飾心底生出地悲涼之意,他垂首走到病榻前,輕輕喚了聲:“父皇?!?/br>
    龍榻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那雙曾經睥睨眾生的眸子,只微微閃了一瞬光亮就立即黯淡下去。云帝趙越不過三十五歲,本應是正值壯年,可自從他繼位以來,幾乎日日都陷在與夏氏的斡旋之中,加上夜夜親批奏折,終于耗得油盡燈枯、一病不起,再優秀的太醫也不能將這位帝王從死亡的陰影中拉出來。

    趙衍看得心中一陣酸澀,連忙握住趙越的手道:“父皇特意召見兒臣,可是有話要說?!?/br>
    趙越重重嘆了口氣,用眷戀的目光落在趙衍身上,道:“衍兒,你想必已經看出來了,父皇的時日已經不多了?!?/br>
    趙衍眼前頓時模糊起來,連忙道:“父皇不可胡說,太醫們不是說了,您這病只要好好調養,很快就能好起來?!?/br>
    趙越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朕自己的身子,自己再清楚不過。罷了,也無謂多說這些閑話,衍兒,朕今日特意將你母后支開,召你單獨來見朕,你可知道是為了什么?”

    趙衍心中突地一跳,不知道為何竟產生了些想逃離的沖動。這時,父皇握住他的手倏地收緊,將他鉗得有些發疼,隨后渾濁的雙目射出銳利的光亮道:“父皇走后,這江山遲早會是你的,可你年紀尚小,朝中有夏氏虎視眈眈,必定趁你皇權未穩之時,越發放肆地竊國干政,你一定不能讓他們得逞!父皇完成不了的事,你能替父皇繼續做下去嗎?!?/br>
    趙衍瞪大了眼,腦中嗡嗡作響,又結結巴巴道:“可是母后……”

    趙越眼中露出怨恨神色道:“沒錯,你母后必定會好好看著你,最好將你扶做夏氏的傀儡,一切聽命與他們,她多年來所圖的不就是這個。若是真得被他們得逞,這大穆江山可就岌岌可危了?!彼f得激憤難當,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錦被下的胸膛劇烈起伏,好似老舊的風箱一樣不斷發出“吭哧”聲。趙衍連忙為他順著氣,帶了哭腔道:“父皇你莫要動氣,我聽你的就是,可我該怎么做?!?/br>
    趙越望著眼前的孩兒,突然想到另一個人的身影,他眼中露復雜情緒,喘息著道:“在你羽翼未豐之時,千萬不能與他們強斗。還有一個人,你必須和他一起,只有你們兄弟同心,才能斗得垮夏氏?!?/br>
    趙衍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道:“父皇說得是崇江?他此刻還在河西大營呢?!?/br>
    趙越因剛才脫口而出的用詞略有些失神,頓了頓才繼續道:“沒錯,崇江手上握著蕭家軍十幾萬兵馬,足以和夏氏抗衡。我讓崇江自小入宮與你伴讀,就是想讓你們能結成兄弟之誼。如今見你們果然能互相扶持,親密無間,朕心里十分欣慰。你聽著,以后你要將他當作親兄弟來看,不可與他生隙,只有憑他手中的那樣東西,才能真正斗垮夏氏?!?/br>
    他見趙衍的神色還有些恍惚,又死死攥住他的手,幾乎用盡氣力道:“衍兒,你要記住,這天下是我們趙家的,絕不可能是他夏家的!”

    那目光中射出得威懾與寒意,讓趙衍猛地自回憶中清醒。冷風從虛掩的宮門處灌了進來,他的目光掃過桌案上的奏折,又揉了揉眉心,慢慢起身走到宮門外的長廊上。如果不是突然憶起與父皇的這次對談,他根本不會想起那把弓可能有問題,此刻,他仰首望向夜色掩蓋下的琉璃頂瓦、獸脊重檐,冷冷在心中道:“崇江,我的好兄弟,你可莫要讓我失望才是?!?/br>
    而此刻蕭渡面前對著得正是那把銀弓。這是一把上好的彎弓,弓身輕盈矯健,弓弦灼灼生輝。猶記得,那日殿上聽賞封侯,云帝親自走下龍椅,將這把弓鄭重交到他手中,擋在冕旒后的雙眸中閃動著激動與期許,對他道:“名將要配名弓??傆幸蝗?,當你持箭張弓之時,就能憑它肅清jian黨,再建功勛?!?/br>
    憶起當年之事,蕭渡握弓的手便有些發顫?,F在想來,那竟他和自己的親生父親最為接近的一次。云帝駕崩時,他正遠在西北軍營,甚至連見他最后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元夕見他面色有異,柔柔握住他的手,道:“想到了嗎?”

    蕭渡搖了搖頭,道:“你確定他說得就是這把弓,我經常對著它,從未發現里面有什么玄機?!?/br>
    元夕卻篤定道:“既然他用了那么多心思,特地誘我來偷這把弓,說明這樣東西對他一定十分重要,在他采取下一步手段之前,我們還是要早些找出才好?!?/br>
    蕭渡將那把弓在手中反復摩挲,一時也看不出什么頭緒。突然他腦海中閃過先帝所說的那句話:“有一日當你持箭張弓之時,就能憑它肅清jian黨,再建功勛?!彼闹幸粍?,喃喃道:“這把弓,我從未真正用過?!?/br>
    元夕與他互看一眼,頓時都有所了悟,蕭渡于是持弓而立,用盡力氣拉滿弓弦,這時,只聽“吧嗒”一聲,原本嚴絲合縫的弓身突然松動開來,蕭渡連忙轉動那一處機關,發現里面果然藏著一個暗格。

    眼看這銀弓的秘密就要揭開,蕭渡和元夕都有些激動,連忙伸手進暗格中,發現里面竟藏著一張早已泛黃的紙箋,上面是先帝親筆御書:靈禪寺,弘玉法師。

    暮鼓聲聲,驚起無數飛鳥從林中掠起。靈禪寺的香火并不算旺盛,寺中的方丈弘玉禪師雖在十幾年前的一場佛法論道中聲名大噪,但是此后卻只閉關靜修,從不見外客,那些慕名而去的香客們吃多了閉門羹,也就懶得再去討不痛快,于是這些年,寺里便越發冷清了起來。

    此刻,靈禪寺門外的石階上布滿了青苔與落葉,蕭渡撩袍拾階而上,心中卻是忐忑不已,據先帝給他留下訊息已經過了足足八年,他到底想通過弘玉法師對自己說些什么。如今先帝早已崩逝,弘玉法師還是否記得當年的承諾,又是否愿意見他?

    他懷著種種疑慮敲響了寺門,一個小沙彌打開門,見面前之人周身貴氣便知道不是俗客,于是雙手合十作揖問道:“這位施主,有何貴干?!?/br>
    蕭渡稍稍遲疑了一會兒,開口道:“我找弘玉法師?!?/br>
    那小沙彌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飛快回絕道:“方丈從不見外客,施主還是請回吧?!?/br>
    他說完便要關門,蕭渡卻立即伸手,一把抓住門板,語氣中含了不容置喙的堅定道:“我要見弘玉法師,你去通傳一聲,就說宣遠侯蕭渡求見,他一定會見我?!?/br>
    那小沙彌被他的氣勢嚇到,只得滿臉狐疑地進去通傳,過了一會兒又恭敬地跑出來,道:“方丈說了,請施主進禪室一敘?!?/br>
    簡樸的禪室內,熏著淡淡的檀香,弘玉法師正在蒲團上閉目打坐,聽見蕭渡進門的腳步聲,方才將眼睛睜開。他那雙早已如古井般淡漠的眸子,一對上蕭渡的面容,竟微微泛起些波瀾,但很快又消失在一汪深潭之內。

    蕭渡連忙恭敬向大師作揖行禮,弘玉大師長嘆一聲,道:“我足足等了你八年,你終于來了?!?/br>
    蕭渡心中一突,隨即便有些難以抑制激動,連忙問道:“敢問大師,先帝讓我來找您,究竟所謂何事?”

    弘玉大師的目光漸轉幽深,似是陷入久遠的回憶中,緩緩道:“八年前,你父皇確實曾在我這里留下了一個訊息,他同我說若你能來找我,就立刻通知他來與你相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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