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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青葉抄在線閱讀 - 第11節

第11節

    懷玉向她招手,道:“你自己看?!?/br>
    青葉便上前,仔細看那碗面,面并無異常,豬骨熬制的湯頭醇厚鮮美,青菜碧綠,令人望之食指大動,但鋪在面上的綠豆芽之間卻夾纏著數根長長的發絲,令人大倒胃口。本來發絲蓋在青菜之下,夾纏于綠豆芽之間的,現在都被他仔細地挑了出來。

    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也早已準備好一套說辭,見狀便小心笑道:“是我疏忽了,我——”

    “人還在么?”懷玉忽然扭頭看向夏西南。

    夏西南微微欠身,笑答:“還在灶房里眼巴巴地等著呢?!?/br>
    懷玉冷笑:“動手?!?/br>
    夏西南走到書房門口,對著外頭打了個手勢,忽然間便從暗處蹭蹭蹭地冒出許多黑影,齊齊逼近灶房,又有一波箭弩射向房頂,隨即被蹲踞房上的人使兵刃擋住,一時間叮叮當當響成一片,轉眼那些人從房頂上跳下,與院中的侍衛戰到了一處。

    仆役打扮的結月潤已曉得事情敗露,早已拔出倭刀,逼退一波靠近的侍衛,嘴里狂亂叫喊,眾人聽不懂他說的倭語,只曉得他叫喊聲甚是兇惡,像是憤恨至極。一時間,院內乒乒乓乓,想必打斗得甚是激烈,不時有人厲聲慘叫。

    懷玉無視數次要張口說話的青葉,問夏西南:“番長生來了么?”

    夏西南點頭:“正候著呢?!被厣淼綍块T口,喚了一個武將打扮的年輕男子進來,那武將入內,向懷玉微微躬身,轉眼又看見青葉,奇道:“咦,這不是褚掌柜的么,你怎么在這里?”

    青葉抬眼看那個叫做番長生的人,這人看著面熟,大約也是這鎮上人,鎮上姓番的人不多,有一家是鎮西賣豆腐的,卻不知道他家竟然出了個武將。

    懷玉問他:“那倭人適才叫喊的是什么?”

    番長生道:“他喊叫的是:阿呆!你這不孝不義之女!竟然伙同外人來害我!我便是死了,我手下的人也必定不會放過你!便是你父親也不會放過你這叛徒!阿呆!”左右看看,又解釋道,“倭語里的阿呆大致就是混賬、蠢貨的意思?!毖粤T,小心翼翼地偷眼看了看青葉,趕緊垂下頭去。

    懷玉直直地看著青葉的眼睛,向番長生揮手道:“知道了,你下去罷?!?/br>
    番長生轉身退下,懷玉尚未開口說話,便見青葉翻了個不大不小的白眼,往地上咕咚一倒。她倒得甚是巧妙,先是屁股著地,胳膊肘再往地上一撐,直等到肩膀也碰著地面以后,腦袋這才往地上輕輕一擱。

    夏西南這人最會憐香惜玉,見狀急忙上前掐她人中與虎口,左掐右掐,掐不醒。懷玉揉了揉眉心,笑道:“你別忙活了,把她丟到院中去,她自己就醒了?!?/br>
    夏西南果真拉著她的兩個胳膊往外拖,還未拖到書房門口,她口中“嚶”地一聲,好不容易活轉了過來。

    她雙眼迷離著,囈語似地幽幽問道:“我這是身在陰曹地府了么?”

    夏西南扭頭咳嗽一聲,道:“差不離啦,一步之遙!褚姑娘!”

    一眾蒙面倭人寡不敵眾,現已被砍殺的差不多了,院中躺了一地的死人。一個侍衛進來稟報:“埋伏的倭人共有十名,死傷七名,逃脫的是兩名武藝高強些的。還有一名在混戰中忽然不見,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懷玉陰森一笑:“在我的眼皮底下,他能逃到哪里去。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此人給我找出來?!?/br>
    眾侍衛領命,將宅子內外都搜尋了一個遍,許久,仍是沒有找到。懷玉冷笑。夏西南便道:“臣聽聞,在倭國有種忍術,若是習得此術,便可來無影去無蹤,總之天地之間,來去自如,隨心所欲,那不見了的倭人,怕不是會忍術的忍者罷……”

    癱在書房門內無人管的青葉此時揉著胸口,柔柔弱弱地與夏西南道:“煩請你去舀些涼水給我喝,胸口難過得很?!?/br>
    夏西南看了看懷玉的臉色,又犯了憐香惜玉的毛病,同她說道:“生水哪里能喝?等下我叫大夫來給你瞧瞧?!?/br>
    青葉搖手道:“不用,我這是老毛病,只要喝些涼水便能好?!?/br>
    夏西南又道:“涼茶也有,我叫人給你倒些涼茶罷?!?/br>
    青葉便像使小性子的孩童般執拗:“不用,我只要涼水?!?/br>
    夏西南還要再勸她一句,懷玉微笑,抬手制止夏西南,對適才回話的侍衛道:“東升,你去灶房里給她舀些水來?!?/br>
    喚做東升的侍衛點頭,轉身出去,到灶房門口,卻慢慢抽出腰間的長劍來,灶房里的水缸又深又大,眼下滿滿的一缸水,水面上飄著個舀水用的葫蘆瓢。水面似有波紋,葫蘆瓢也隨之微不可見地輕輕波動。

    東升用劍去挑葫蘆瓢,劍還未伸到水缸上方,忽然間從水缸里“嘩啦”一聲猛地跳出一個水淋淋的人來。眾人齊聲驚呼,隨即一擁而上,水鬼也似的結月潤無心應戰,出手就是兩敗俱傷的招數,逼退一眾侍衛后,瞅個空子,一躍跳上房頂。東升揮手,幾支箭弩直直釘入他的脊背與大腿上,他口中慘呼一聲,身形滯了一滯,拔腿飛逃而去,一堆侍衛自然呼啦啦地跟在后面去追趕。

    青葉忽然覺得心中一空,身子便沒了力氣,索性閉眼癱在地上養神,耳邊聽得有人悄聲退出書房,再輕輕帶上房門之聲。片刻過后,又聽到有人慢慢踱到自己面前,輕輕蹲下。

    那人走動時帶起布料摩擦的細碎聲響,想來他身穿的乃是寬袖長袍。他身上還有淡淡的清爽的、屬于年輕男子的味道。她曉得是他。她有做大廚的天分,嗅覺比常人要靈上幾分,加之她前不久曾在那人的膝頭上坐過,也在那人的懷里依偎過。

    那人蹲在她面前不言不語,她卻知道,他定是瞇縫著眼睛正在細細地打量著自家,面上必然還掛著冷冷的笑。冷不丁地,她的臉頰被一個細長滑涼之物抬起,她驀地打了個冷顫。

    這細長滑涼之物像是馬鞭的手柄,為牛皮所制,有股淡淡的汗腥氣,想來是他經年所用之物。

    青葉睜開眼睛,不知何時,書房內只剩下她與懷玉二人。

    懷玉神色淡淡,眼波不興,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悅,然而卻也稱不上和善。細牛皮所制的馬鞭在他手掌上纏繞數圈,馬鞭的手柄緊緊地貼著她的臉頰。她覺著被人用馬鞭手柄挑起臉頰十分的屈辱,想要別開臉去,他卻暗中用力,硬生生地把她的臉給扳了回來,逼著她看自己的眼睛。

    到此時,他方才冷冷開口說話:“對于今夜之事,你可有話要對我說?你到底是什么來歷,自己都老實招了罷。休要讓我對你用刑?!?/br>
    ☆、第27章 褚青葉(二十五)

    她白著一張臉,輕聲道:“我說了,殿下又不會相信,何必再問?”

    他笑道:“你不說,又怎會知道我不信?我信與不信,要取決于你所說的是真是假?!?/br>
    她想了想,從善如流道:“民女姓褚,衣者之褚,青青草木葉之青葉,因為生在草木繁盛的七月,所以得了這個名字。你把我綁來做差役的那日,恰好是我十九歲的生日。至于我要對你的說的,就是那倭人扮作的仆役我并不認識,今晚之事,我絲毫也不知情。不過,”她無力地笑了笑,“想來你必會遣人去查,又何必要我再費這個力氣?”言罷,闔上雙目,一言不發。

    他點點頭,道:“我只問你,下毒一事,你又如何解釋?你既然下了毒,為何還要往面里夾纏發絲?你不過才來過兩回,便已打聽出我的飲食喜好,又以此來警示于我,倒叫你費心……不過,不要讓我對你用刑,自己如實招來罷?!?/br>
    她睜開眼睛,偷眼去瞧他的書案,那碗面已被撤下。她便笑問:“怎么殿下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br>
    他冷冷地睥睨她一眼,站起身,松開手中馬鞭,任鞭尾垂到地上后,再猛地拎起,往她身旁的地磚上一揮,“啪”地一聲銳響,鞭子雖未抽到她,但腰臀處卻被鞭尾掃到,如針尖扎的一般,又疼又癢,她嚇得一哆嗦,顧不上去抓撓,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坐直,抬手護住腦袋。

    “跪下!”

    她家無父母尊長,已有許多年不曾在人前跪過了,因此別別扭扭地不肯跪,卻又懼怕他手中的馬鞭,只得慢慢騰騰地盤踞在他面前。她小腿和腳掌并在大腿外側,而屁股則貼著地面坐在兩條小腿中間,若是尋常,這個半跪半坐又非跪非坐的動作倒也可愛,然而此時看來,卻讓人看著牙癢癢。

    “跪好!”

    又是一聲厲喝,她便也跟著又哆嗦了一下,這才咬著嘴唇,抬起屁股,不情不愿地跪直了身子。

    他手執馬鞭,居高臨下,半垂了眸子喝令:“交出來?!?/br>
    她伸手去袖子里悉悉索索地摸出一塊帕子并一個錢袋,再伸手入內,這一回又摸出草紙兩張,她將這三樣東西高舉到頭頂,恭敬道:“都在這里,殿下自己看吧?!?/br>
    他鼻子里哼一聲,復又蹲下身子,看她半響,忽然換了溫柔嗓音,帶著些誘哄的意味,溫言道:“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若從實招來,說不定……我還會饒你這一遭兒?!?/br>
    她還是一臉倔強,說的還是那句話:“我并不知情。碗里有發絲的確是我的疏忽,而下毒卻是那倭人所為,與我無關?!?/br>
    他冷笑,復又輕佻一笑:“你非要逼我搜身,是么?”

    她腦子還未轉動之前,雙手已先護住了自家的胸口,但哪里能敵得了他的力氣。他哼笑一聲,用馬鞭手柄輕巧一挑,她的衣帶便已松開一根,夏日衣衫單薄,立時便露出鎖骨之下的一片如雪的胸脯來。馬鞭的手柄在她胸口上停留片刻,重又抬起,輕輕慢慢地從她光滑飽滿的額頭一路拂下,拂過眉梢,鼻梁,紅唇,經過白皙的脖頸,碰到纖細鎖骨,似乎停頓了一瞬。他再要往下時,她的身子禁不住微微發顫,伸手不管不顧地緊緊抓住了他手中的馬鞭。

    她用盡全力,他扯了兩下,馬鞭竟然沒有扯動,他索性放手松開,抬手將她兩只手反剪到背后去,她愈是掙扎,胸前的衣襟愈是松散,直至露出一截淡米分色的胸衣來,她才低垂著腦袋老老實實地安靜了下來。胸衣乃是棉布縫制,已洗的半舊,此刻軟軟地貼在肌膚上,而最最要緊之處的、形狀姣好的輪廓卻已是一覽無余。如他先前所料到的那樣,她身上的rou,都長到了該長的地方。

    他單手鎖住她的雙手,空出來的另一只手則探到她的胸衣里去。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終于受辱不過,扭頭一口咬住他的胳膊,他竟然沒躲開,痛得倒吸一口涼氣,頭皮不合時宜地麻了一麻,緊接著,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片刻過后,他的手從她的胸衣內出來時,食指與中指間多出一個小巧的青色瓷瓶。她乍一見瓷瓶,便呆呆地松了口,也停止了掙扎,轉眼之間,已換做一臉可憐之相,叭兒狗似的巴巴地看他,仿佛下毒之人不是她,適才咬人的也不是她。

    他不管胳膊的痛疼,饒有興趣地看著手中的青色瓷瓶,問:“這是什么?”

    她說:“你還給我,我再說與你聽?!?/br>
    他松開她的雙手,卻并未將瓷瓶還給她,而是拔下瓶塞,倒出一把藥丸,藥丸黑亮圓小,他拈起一粒,嗅了嗅,藥丸氣味微苦,又有絲甜腥氣。他將藥丸遞到她面前,問:“這便是你所下的毒?”

    她已理好自己的衣襟,輕聲辯解道:“我不懂殿下說的是什么。這不是毒?!?/br>
    他自然不信。她曉得他不會相信,冷不丁地從他手心里抓起一把藥丸,飛快往口中一丟。

    他大怒,伸手去捏她的下巴,逼她往外吐,喝道:“混賬婆娘!未招認之前,豈能讓你畏罪自盡!”

    她嘴唇被他捏得嘟起來老高,形狀甚是可笑,有如開得正好的新鮮牽?;ㄒ欢?。她死活不吐。他只得又伸進兩根手指去她口中往外挖,她死命忍住下頜酸疼,上下兩排牙齒死死地咬住他的手指,使他動彈不得,她則眼睛一閉,硬是囫圇咽了大半下去。

    他勃然變色,一手捏住她的脖子,大聲喚來夏西南,命他去叫大夫。幸而隨軍的大夫還在外院為受傷的侍衛們包扎,聽懷玉傳喚,即刻就跑了來。

    大夫來到,懷玉依舊不敢松手,就保持著一手捏住她的脖子,一只手的兩根手指被她咬在嘴里的動作,抬下巴指了指地上滾落一地的黑亮小藥丸與癱坐在地、正閉了眼慢慢回味藥丸滋味的青葉,問:“這藥丸,若是吞了許多下去……還能否救得回來?

    大夫不及多話,蹲下撿起一顆藥丸,放到鼻尖下仔細嗅了嗅,又用兩根指頭搓了搓,伸舌頭小心舔了舔,還未說話,便先笑了:“此乃烏雞白鳳丸,為婦科常用,用于補氣養血,婦人腰膝酸軟,月事不調……便是吞下一瓶也不妨事,頂多有些燒心罷了,殿下但請安心?!?/br>
    他這才松開她的脖子,她也順勢松了口,連連咳嗽了幾聲。他的兩根手指頭則被她咬得幾乎失去了知覺,留下兩排極深的細碎牙印。青葉打了個大大的惡心,捶捶胸口,向夏西南小聲央求道:“煩請給我杯涼茶可成?差點噎死我了?!?/br>
    待夏西南同大夫退下后。她已疲倦得要命,只想早些回去歇下。今日千算萬算,卻未算到結月潤會當眾罵出“阿呆”揭她老底的那一番話來,若不是結月潤的那一番叫喊,她此時只怕早已脫了身。

    那些追結月潤的人至今未返回,不知能否捉拿到他。聽他臨去前的那一聲慘呼,想來受傷不輕,且今晚除掉他手下人無數,已大傷了他的元氣,等到她去投奔四海哥后,結月潤也好秀一也罷,再也無需擔憂。

    只是,如何從眼前這人手中脫身卻是個難題。被迫毒害皇子,后又警示于他,功過相抵,想來應當不會殺她的頭,可是對于結月潤的那一番話,卻難以自圓其說。若是說不出讓人信服的理由來,是功是過也就說不清了。機關算盡,只怕到頭來還是要喪命于這侯懷玉的手中。猶記得那一日,他當著他二哥的面,一劍砍掉他寵信之人的臂膀后還能談笑自如,想來一個不高興,提刀給自己來個身首異處也不無可能。

    懷玉撿起地上的馬鞭,拿馬鞭的手柄一下一下地擊打著掌心,也是不言不語。她閉目不語,心內煎熬,懷玉掌心的擊打聲此時聽上去無異于催命魔音。

    她煎熬著思索著合計著,良久,眼前一亮,忽然間就福至心靈開了竅。因為她想起了從前在神仙浴肆的大廚手下做學徒時,有一回無意間聽到朱琴官對她手下一堆姑娘們的訓話來。

    時隔許多年,朱琴官又啰嗦,拉拉雜雜地說了許多,但那番話說的忒精彩,忒深徹,是以她至今還未能忘記。

    朱琴官那番話的大意是說:“姑娘們,咱們要怎么樣做才能讓那些有錢的傻男人心甘情愿地掏銀子、心甘情愿地為我們買衣衫買首飾呢?老娘我將自己多年的經驗歸結成三個字,這三個字就是:嬌!柔!嗲!只要你們牢牢記住,將來好好地用在男人身上,保管不出一年,你們個個都能掙得滿盆滿缽的銀子。

    “嬌是撒嬌,柔是溫柔。老娘我同你們說,這世間的老男人小男人,沒有不吃這一套的;而這個嗲,自然就是發嗲的意思,發嗲懂么……咱們江南女子難道有不懂的么?哦,我忘了,咱們這里還有江西來的百合子,鹽城縣來的花子,來來來,舞子,你來發個嗲給這兩個傻女子看一看……看到了沒?嗲不嗲?你動心不動心?你小心肝兒癢不癢?老娘我同你們說,只消會了這幾樣,任他心硬如鐵,任他蓋世英雄,都會百煉鋼成繞指柔,便是他砸鍋賣鐵,也要乖乖地做了你的裙下之臣,心甘情愿地掏銀子給你們花!”

    ☆、第28章 褚青葉(二十六)

    朱琴官說這話時才不過二十二三歲,青葉心里對她傾慕得很。她覺得比起舞子花子百合子,說話時掐著蘭花指、口沫橫飛、滿口“老娘我”的朱琴官更嗲,更好看,更妖嬈風sao。她若是男子,她必定也會砸鍋賣鐵去討朱琴官的歡心。她那一陣子因為對朱琴官傾慕得不行,每晚臨睡前,還偷偷地模仿過一陣子。

    總之,青葉舉一反三,于是決定,今夜要嗲上一嗲,將那美人計用上一用。她不求侯懷玉做她的裙下之臣,給她銀子花,為她神魂顛倒,她只求能夠不被打罵折辱,再保住一條小命即可。

    青葉悄悄咬了咬唇,心中暗暗想著她的盧秀才,想著某一日一覺醒來,自己忽然變成了盧娘子,盧娘子則化身成了那個討人嫌的褚青葉。

    褚青葉日日往自家跑,著實令人生氣。有一日,自己實在看不下去,于是半真半假的跟相公盧秀才發脾氣道:我曉得她好看,她貌美如花,她天下第一。我曉得我又老又難看,還生著病,你把我休掉,去找她罷!

    盧秀才便過來看著自己的眼睛,柔聲哄勸道:傻瓜,這天底下,除了你以外,你看我可曾正眼瞧過旁人?莫要再生氣了,啊。

    她心里美滋滋的,卻又故意作出不相信的樣子來,故意將黃米糕揪成一塊一塊地往嘴里塞。

    盧秀才又笑道:傻瓜,你以為我不知道么,你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吃米糕,但凡是甜的,你都吃不多。我曉得你閑暇時愛嗑瓜子,喝茶只愛鐵觀音,瓜果里頭頂頂討厭的是梨子……今兒我讓我娘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菜,你等下多吃些,我心里才會歡喜。

    她嚶嚀一聲,擰身撲到相公盧秀才的懷里,捶著他道:相公你好壞。過一會兒,又窩在他懷里柔聲呢喃:相公你對我真好。

    這光景,真是讓人心生歡喜。這次第,怎一個嗲字了得!

    好生圓滿。好生快活。

    又有一日,七里塘鎮發了大水,水淹到床腿這般高,鎮上人淹死無數。浪里滾手持一把大刀,從仙人島游水一路游到米糕鋪子來,只為來搶自己。只聽浪里滾得意道:盧娘子,你今兒是我的了!快跟我回去成親,做我的夫人罷!

    盧秀才死命護在自己身前,向浪里滾喝道:你休想!若是你膽敢傷我娘子一分,若是你敢傷她一分……我跟你拼了!

    盧秀才趁浪里滾大意之時,上前一把搶掉他手中的大刀,與他大戰三百回合,趁他歷盡之時,瞅個空子,一刀刺入他心口。海盜頭子二大王浪里滾口吐白沫,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浪里滾才死,結月潤也來了,結月潤涕淚交流,雙目赤紅:“盧娘子——你害我身受重傷,殺掉我手下無數!我如今大勢已去,唯有切腹向岳父大人謝罪了!只是,我死之前,要殺掉你墊背!我到陰間也要找你作陪!呀——不孝不義之女,你個阿呆!你給我納命來——

    他高舉倭刀,向她奔來,盧秀才武藝不及他,攔他不住,她唯有閉上眼受死。忽然,結月潤身子往前一撲,栽倒在地,再也動彈不了了,原來他絆到水中的一個老木樁,倒地之時,被一根尖尖樹枝釘入腦袋。倭寇頭子結月潤他也口吐白沫,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大水越來越深,眼見要淹到人的胸口了,她便哭道:相公,我沒有力氣,走不動,你還是拋下我,走些逃命去吧!莫要讓我拖累了你!

    盧秀才吼道:青葉——

    錯了,應該是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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