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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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爾江阿跟康熙備了案就急匆匆趕了回來,瞧見正院氣氛正常不免松了一口氣,抱了抱“小螃蟹”對書雪笑道:“今晚預備的什么好菜?” 書雪原本就沒心思敷衍永謙,這會子宛如見了救星,起身給雅爾江阿脫了斗篷,笑笑說:“好菜是有,只不許你多喝酒,不然還得折騰的我受罪?!?/br> 雅爾江阿佯咳一聲:“我的酒量不及你是真,可也沒差到那份上!” 永謙有些黯然:額娘在時和阿瑪相處的也沒這般隨意。 雅爾江阿心情大好,家宴最后拿著酒杯就往懷中小螃蟹的嘴里放,書雪怕他再做什么丟人的事兒,果斷宣布家宴結束。 永謙的黃帶子是回不來的,雅爾江阿只能以權謀私給他求了根紅帶子,康熙對這種事并不上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折騰,不消兩日就把程序走了下來。 在面對永謙時,雅爾江阿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不涉敏感性的好東西會先可著小螃蟹供應,又因扎穆巴的緣故,永謙尚要排在永敘后面,內務完全聽任妻子的安排,如此過了幾天倒沒掀起什么風波來,倒是永謙母家瓜爾佳氏送了一份謝禮過來,書雪略想一想打發永謙去母舅家走了一遭,正燦父子早已從妹婿那兒獲悉簡王福晉力主永煥襲爵,是以并不敢給永謙抱委屈,反倒勸外甥“孝敬繼母”,永謙瞧著表兄扎哈待自己極為敷衍,不免更覺灰心,草草閑聊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瓊琳次子、十四皇子府四阿哥原是三月十八百歲,只因沖了皇祖萬壽只得推延十日,因著是親手接生,書雪對這孩子不免添了三分憐愛,所備禮物只比弘明差了半分而已。 各家福晉均知當日十四福晉生產時的險狀,見過孩子后都拐彎抹角夸贊書雪,八福晉笑道:“要我說四阿哥最大的福蔭不是生在皇家,反是修了簡王嫂這樣的姨母?!?/br> 眾人紛紛稱是,瓊琳低聲一嘆:“我欠jiejie的恩德這輩子怕是還不清了?!?/br> 書雪正看著“小螃蟹”趴在悠車邊好奇的打量弟弟,聽了這話直身笑道:“我是沖著外甥,也不是為你一個,將來讓四阿哥多孝敬我就是了?!?/br> 瓊琳正色答應:“他們要敢對您不敬,就是我也不能答應?!?/br> 小螃蟹站得累了,轉頭讓額娘抱在懷里,手里拿著的小金鼓卻留在了小阿哥的悠車上。 眾人都贊:“弘昊阿哥小小年紀就知道讓著弟弟,長大后指定會有大出息?!?/br> 書雪謙虛一回,與福晉們相攜入席不提。 如果當初雅爾江阿能拿現在的一半態度待自己,書雪自忖絕對會把幾分小聰明用到閉門過日子上,可惜當初指望不了丈夫,很是干了幾件驚世駭俗的大事,如今想做到安分守己卻難了。 事已至此,向賢妻良母的路子上靠攏是不現實了,不過到底得把底線再退幾步,赴過百日宴,書雪跟雅爾江阿提起了永謙讀書的事兒。 雅爾江阿心寬,好奇地問:“他既出來了,到家學去就是了,還請什么先生?” 書雪翻個白眼,捏著鼻子作賢惠狀:“永謙畢竟是犯過錯的人,學里人多嘴雜,保不齊被戳脊梁骨,到時未免難受?!?/br> 雅爾江阿頗有氣勢:“只要有你我在,哪個敢嚼舌根?!?/br> 書雪提過便罷:“那也由你?!?/br> 事實證明,人一旦做錯事,決計不會因為有個好父親就可以將痕跡磨得一干二凈。 學里有個叫玉林的附學生,老姓蒙郭蘇氏,此人原系永敘姨表兄,當初其姨母有意讓他做扎穆巴的伴讀,早早求了雅爾江阿將人放到學中,如今正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雖不是正經主子,卻與當年的扎哈一般極有依仗,在學中算是一方勢力,頭兩三年和扎哈水火不容,后來扎哈被趕出家學后作興過幾日,鎮魘事件令伊爾根覺羅氏在王府失勢,玉林雖未被趕出家學,委實消停了不少,他倒算機靈,如今只靠著奉承穆尼過活,在同窗中端的是一手遮天。 同玉林相比,永謙更能闡釋“落架鳳凰不如雞”這句話的真理。在入宮走讀之前,永謙是帶著六個書童、八個長隨、十個小廝大大小小二十多個奴才眾星捧月般來上學的,如今不過有五六個下人跟班,排場比富裕些的族人子弟都不如,,眾人對其如避瘟疫,沒哪個敢對其稍加辭色。 玉林想得明白,如今的鑲藍旗是簡王福晉的天下,眼看內定襲爵的五阿哥也跳不出那位的手掌心,一番掂量后更是堅定了向福晉一系示好的決心,永謙這個曾經是隱形世子的尷尬人想當然落入了他的視線中。 永謙第一日上學喝得都是冷茶,用的書桌搖搖晃晃連字兒都沒法寫,就是坐的椅子也是四腿不齊,晌午用膳時是冷透的點心,好容易臨近散學,剛上身的衣服卻被同窗濺了一團墨,早已不再天真的簡王府三阿哥默默的動手拾掇本子,并沒有對尋釁之人做出回應:被圈的這兩年中再大的委屈也受過,能踏出東院的門檻已是慶幸,何必惹出事端徒惹旁人厭惡。 因為穆尼的緣故,書雪不用費神打聽就知道了永謙在學里受的委屈,她倒是有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想法,當年能跟自己叫板的傲嬌孩子就這樣沒了棱角?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殊不知今時不同往日,永謙忤逆繼母時書雪只是名節有損的續娶福晉,那會子雅爾江阿還為了保障他的地位給新婚妻子下藥呢,底下奴才、后院妾侍都不大把新主母放在眼里,上上下下顧忌到的不過是宮里的太后罷了。如今王府中早已雙懸日月,再有心計的奴才也不敢對福晉弄鬼兒,又添了可以隨時取代五阿哥的“小螃蟹”這一大殺器,吃飽了撐的才和正院過不去。王府長大的孩子不可能真的小白,這兩年永謙已漸漸醒悟過來了,阿瑪有權有勢不假,可并不能只手遮天,自己在上面掛了號,這輩子都會與王位無緣,再擰著性子與繼母作對,說不準連弟弟都會被拖累失掉寵愛,綜上種種,即使有再多不甘心永謙也不會做傻事。 用晚膳時,書雪打量著下首的永謙眼神飄忽:不管是不是真的悔改,一定不能在他身上被打臉! 第二天,書雪比照穆尼的例給永謙配齊了下人,又當著眾人的面兒訓誡長隨的頭兒:“好好伺候永謙阿哥,我要聽說他受了委屈,指定和你們算賬!” “奴才曉得——奴才不敢!”長隨的頭兒是第一批向書雪投誠的管事的兒子,最起碼的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永謙的眼睛亮了一下,低頭推辭道:“現在的人手已經盡夠了,姑媽不必費心?!?/br> 書雪笑了笑:“你這會子體諒他們,等渴了餓了才有的苦頭吃?!?/br> 不管對方用意如何,永謙都要領情,打千兒謝了恩典。 書雪又吩咐穆尼:“雖然比你大一歲,到底是你的侄兒,在學里看著永謙,別讓他吃虧?!?/br> 穆尼挺胸保證:“嫂子放心,我指定護著他?!?/br> 風水輪流轉的感覺并不好受,不用聯想,永謙很輕易的記起了穆尼第一天入學的場景。 ☆、一八四、起轉嗣承早伏禍 當家主母既然表了態,永謙在學里的日子想當然好過了許多,書雪關注了兩日就撩開手不管了,她現在需忙別的事情:繼正月間永慶之妻索綽羅氏給萬吉哈夫婦添第二個嫡孫女兒,永振妻瓜爾佳氏再接再厲,生下了丈夫的第三個兒子。 不說太太樂得合不攏嘴,連書雪也為娘家人丁壯大的大好形勢極其歡悅,小侄子的洗三正好和小侄女兒的百歲撞車,一大早就備了厚厚的賀禮回府省親,年初萬吉哈奉旨協管豐臺大營軍務,永慶轉文職領了左副都御使之職,加上熬著年紀往內大臣位子上走的永振,完顏氏一族顯赫,幾可與富察氏比肩。 書雪給小侄子添了盆自去與太太說話:“有這倆孩子接班鬧騰,您可輕省不下來?!?/br> 太太摩挲著懷里的外孫滿臉含笑:“照你的說法我倒愿意他們一直鬧騰?!?/br> “小螃蟹”抓著太太衣服上的穗子往嘴里填,被阻止后還抬頭朝外婆笑了笑,露出了兩顆光閃閃的米粒牙。 太太愛得把“小螃蟹”好一陣揉搓,因笑道:“你比我會帶孩子,沒見過像咱們阿哥這樣好的孩子?!?/br> 書雪得意的賣萌:“我生的孩子當然是好的?!?/br> 太太笑罵:“你還是我生的!有這樣自己夸自己的嗎?” 書雪吐了吐舌頭。 閑聊幾句,太太不免提起永謙的事兒:“你這樣辦是對的,不過要加小心把人看好,莫要再出差錯了?!?/br> 書雪嘆了口氣:“雅爾江阿那樣待弘昊,除了爵位我總不會苛待他?!?/br> 太太點點頭,因又問道:“書艷最近可去過你府上?” “沒有”自打出了搶地的丑事,書艷已許久不登王府大門了,書雪原也置著氣,并不曾主動下請帖。 太太猶豫著勸女兒:“事情都過去了,誤會解開就好,別傷了姐妹情分?!?/br> 書雪仍是淡淡的:“她出嫁時你和阿瑪也沒虧待什么,進了將軍府大門就管家,還有什么不足?非縱著奴才干傷天害理的勾當!” “她已經知道錯了?!碧珜κ€是有幾分感情的,“兆越家的嫡枝伯父前幾日沒了,留下奉恩輔國公的爵位無人承繼,你阿瑪的意思是咱們幫一把手,將來榮敬也更有體面?!?/br> 書雪“奧”了一聲,表示對這件事沒興趣。 太太很是無奈,伸手戳了女兒的額頭一下:“你就氣我吧?!?/br> “小螃蟹”被太太的動作逗樂了,扶著外婆的衣服站起身也跟著戳了一下,嘴里還含混不清地說:“氣我吧!” 書雪石化了,哭笑不得的埋怨太太:“都是跟您學的?!?/br> 太太大樂,把外孫攬過來叫著心肝rou親了又親:“真是郭羅瑪嬤的好孫孫!” 書雪慪不住氣,低聲問太太:“阿瑪想給女婿爭前程,您又是什么意思?” 太太明白女兒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佟氏只書艷一個女兒,早就作興不起來了,女兒過得好更容易安心,再者兆越有了前程對你哥哥也不算壞事?!?/br> 書雪想了一想說:“我問問雅爾江阿的意思,他要是有把握,這事兒大約能成?!?/br> “你阿瑪指定會跟他商議?!碧诘?,“跟你說不是一定要你們出力,這種事總歸要聽皇上的安排,千萬別招了忌諱!” 書雪頷首答應:“這個自然,就算雅爾江阿在御前為妹夫說話也會剖白清楚兩人的關系?!?/br> 過得片刻,佟氏與書艷帶著榮敬過來給太太請安,母女倆自覺終止話題,書雪下炕站了起來。 書艷見到jiejie還有幾分忐忑,索性有佟氏將外孫放下給外婆、姨母請安才解了幾分尷尬。 太太把榮敬招到跟前和“小螃蟹”一處坐著,因笑道;“剛出生時和小貓似得,我看著這孩子就懸心,好在如今健壯了不少?!?/br> 書艷偷瞄了書雪一眼,小聲接話:“都是托了您和jiejie的福?!?/br> 佟氏知道書雪對自己女兒起了嫌隙,忙借著“小螃蟹”插科打諢:“咱們七阿哥長得可真有福相,只有大姑奶奶這樣的人物才能養出這般好的孩子!” 榮敬只比“小螃蟹”大一歲,加上先天不足,論塊頭堪堪與弘昊相當,伸手抓表弟握著的九連環時差點兒被推個倒仰,登時撇撇嘴哭了起來,書艷心疼的要上前抱兒子,不妨佟姨娘搶先笑道:“當哥哥的搶不成弟弟的東西還好意思哭,仔細被你弟弟笑話?!?/br> 太太蹙起的雙眉舒展開來,一邊哄著榮敬一邊嗔怪佟姨娘:“他縱使比弘昊大幾月也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莫要唬著他?!?/br> “太太說的是!”佟姨娘陪笑道,“奴婢只當他是哥哥,倒忽略了還是個孩子?!?/br> 弘昊有些委屈,嘟著嘴看向額娘,書雪自不會跟個孩子計較,摸摸兒子的臉蛋商議“小螃蟹”:“弘昊把玩具送給哥哥,額娘再給你做個新的好不好?” 弘昊伸手把九連環遞過去,轉頭撲到額娘懷里,佟姨娘對著“小螃蟹”又是好一陣夸獎。 書艷意識到方才失態,窺著jiejie的臉色不免訕訕的,書雪倒是頗有感慨:為了子女,講理的人會不講理,不講理的人也有可能變的講理。 佟姨娘不清楚太太是否已把女婿的事轉述明白,只好不留痕跡的使了一個眼色。 太太還是不希望兩個女兒把關系弄僵的,這會子樂得牽線搭橋,因笑道:“你妹夫的前程關系著你外甥,好好幫襯他一把,將來能為榮敬少cao幾分心?!?/br> 書雪并不熱切:“將來要有出息,親王郡王自個兒就掙回來了,何必想些旁門左道?” 書艷有些著急,求救般看向嫡母,太太對嘴硬的女兒甚是無奈:“又不是叫你傷天害理,怎么就成了旁門左道?” 書雪淡淡地說:“沒權沒勢未必能興風作浪,位高權重當然容易驚天動地?!?/br> 書艷只覺委屈,她并不知道當初陪房占的莊子和jiejie有干系,這話明顯是說自家得了爵位會惹來禍患,不禁又羞又怕,忍恥向書雪告罪:“jiejie,我已經知錯了,往后決計約束下人,不教您和阿瑪蒙羞?!?/br> “這事兒不拘成不成,總該勤謹為皇上當差?!睍┑降讌s不過情分,終于松了口風。 書艷大喜,與佟姨娘謝了又謝,又補充道:“得著了是福分,得不著我們更該發奮?!?/br> 外頭的雅爾江阿倒是有心幫襯連襟一把,聽永慶敘述完事情首尾后向兆越笑道:“這事兒不難,你好好當差,我到汗阿瑪跟前遞個話,又有岳父的面子,十之八九是跑不了的?!?/br> 兆越十分感激:“全賴王爺與岳父周全?!?/br> 雅爾江阿向萬吉哈笑道:“奉恩輔國公入在八分,襲一代也是超品,有了功績上頭更容易看到?!?/br> “話雖如此,你也要盯著他些,莫讓他打了主子的臉!”萬吉哈諸事順遂,連一向討厭的大女婿都變得順眼了不少。 雅爾江阿含笑答應,兆越忙做保證:“岳父放心,小婿并不敢妄為?!?/br> 太太只小螃蟹一個嫡親的外孫,對其疼愛不下關輝兄弟,暗地從私房中挑了不少好東西讓女兒帶回去,書雪假意酸道:“我在家時也不見您拿出來?!?/br> 太太笑罵:“你可真是大了,和兒子吃醋!” 書雪撒一回嬌,又低聲勸太太:“我剛才松了口不假,但還有一層顧慮,朝中不大安穩,阿瑪又身居要職,完顏氏樹大招風,咱們需謹慎行事,別招了禍患!” 太太笑道:“那你還擠兌皇上?” 書雪翻了個白眼:“能一樣嗎?我是被御前掛了號的性子,說開了就是仗著您和阿瑪的體面在佛祖手心里翻跟頭,橫豎知道我跳不出去,皇上再生氣也只能當熱鬧看了?!?/br> “你明白就好?!碧珖@了口氣,“你阿瑪私下勸了主子幾回,皇上到底是器重太子的,還讓你二哥和東宮常走動?!?/br> 書雪點點頭:“我單怕咱們一家陷進漩渦拔不出腳來?!?/br> 回王府的路上,雅爾江阿將兆越的事兒大略提了提,見妻子并無異議后才放了心,只白得了一句囑咐:“跟汗阿瑪提人時別忌諱說與你的關系,咱們本就是以權徇私,沒必要藏著掖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