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吐了那年輕人一臉口水的事還是不要和公子說了,回頭悄悄和那年輕人賠禮道歉說明原委求得原諒罷。 許臨風將書硯的喜悅看在眼里,心中有了計較。 書硯對那簡家小姐滿腹怨氣,想必會不時在兒子耳根邊進饞,許臨風本來要給兒子挑個老到的門客隨行的,擱下了,對許庭芳道:“讓書硯陪著你下江南,路上有個人服侍?!?/br> 許庭芳喜書硯純良護主,不像府里其他人心中千百算計,自是答應。 許臨風此來欲叮囑一番官場門道,被這么一打岔,不說了,起身離開。 許庭芳候得他離開,先不刻印章了,拿了香囊出門,要去侍郎府跟程秀之告別,從侍郎府出來后到簡府去,退還香囊。 簡雁容在侍郎府照壁前來回徘徊,欲往相府而去一看究竟,人家許庭芳已明明白白說了,讓她不要再尋上門去,心中千百念頭涌上落下,斷斷續續,再難得痛快。 落日西斜霞光退隱,夜色蕭索,簡雁容咬了咬牙正準備轉身回上房,程清芷回來了。 一襲蕊紅繡刻絲瑞草云雁長裙,雙絲妝蟒暗花錦緞褙子,腰軟步輕,遠遠看著裊裊娜娜似畫中美人,教人只嘆上神造人,匠心獨具,意態風流無雙。 如廝美人,女人見了都為之失魂,許庭芳想必亦不能免俗。 “容哥,你怎么在這里?”程清芷埋頭走著,猛一下看到簡雁容,嚇得顫了一下。 “小姐你可回來了,小的擔心死了?!焙喲闳菪Φ?,將失落斂起。 “你找我了?”程清芷感激地望簡雁容,語畢,羞紅了臉,小聲道:“我去相府了?!?/br> 這般嬌不勝情,想必沒有空走了一遭,簡雁容有些不舒服,掩飾地撣了撣衣角轉身往里走。 “容哥?!背糖遘坪暗?,心中快樂無限,正想找個人分享,纖手伸開,“容哥,你看,這是庭芳公子送我的?!?/br> 小手白皙,黃玉清潤,亮得扎眼,簡雁容怔了許久,緩緩接過印鑒打開盒子看。 “許庭芳印”四個字動靜結合,飄逸豪邁,沉著渾厚,和送自己的那幅畫上的印鑒四個字一模一樣。 那是許庭芳自己雕刻的。 沒有假冒的可能,更無人會借許庭芳之名送他的私鑒給程清芷,定是他自己送出的。 簡雁容強笑,夸道:“意趣盎然,功力深厚,庭芳公子的印鑒真真與眾不同?!?/br> “你也覺得很好看么?”程清芷羞人答答,潔白的牙齒輕輕咬住紅唇,眼神清亮水潤。 “很好看?!焙喲闳蔹c頭,喉頭酸水泛濫,苦澀如浪花翻滾奔騰,不似刺刀傷人,另是一番痛楚。 不想再聽程清芷訴說甜蜜,簡雁容找借口脫身:“爺方才喊我,小姐回來了,那小的先去聽差了?!辈坏瘸糖遘普f什么,大步離開。 上房門前山石邊石磯上已擺開酒菜,青金藍弦紋金絲盤盛了脆皮條溜海參,累絲鑲紅梅兩耳盤盛櫻桃rou山藥,成窯五彩蓋盅盛了三鮮猴頭蘑湯……精致異常清香撲鼻,還有玉蘭雕花青銅盆里裝了冰塊,凍著一個青玉石壺裝的女兒紅,醇香四溢。 石桌邊松柏樹樁矮凳,程秀之斜斜坐著,衣裳半松不松,袞邊云紋和精致的鎖骨相互映襯,灼灼逼人,腳上沒穿靴子,一雙皂鞋踩著鵝卵石地面,咿咿呀呀唱著月下西廂的香艷戲文。 眉展新月,眼波飛斜,風情四射引萬千米分蝶。 簡雁容暗暗腹誹,若是在外面,這妖孽弄出這么誘人的姿態定脫不得身了。 “跟清芷說什么知心話兒說了這些時?”程秀之么斜眼看簡雁容,明知簡雁容是女人,見她去得那么久,還是醋了一壺。 “女兒家的……秘密?!焙喲闳菁毬暫?,看程秀之神清氣爽沒半點醉態,暗暗叫苦。 走了這許久,妖孽怎么還沒喝醉。 “坐下,陪爺喝幾盎?!背绦阒呛切?。 “小的不敢?!焙喲闳菽母?,執起酒壺諂媚一笑,道:“爺,小的給你斟酒?!?/br> “斟酒哪用得著你,小材大用了?!背绦阒畵]手,看著眸清,其實喝了好幾杯,臉飛桃色,有些兒醉了,左右看了看,喊道:“小滿,過來斟酒?!币幻嫒コ逗喲闳?。 簡雁容唬了一跳,再不坐,就得坐到程秀之大腿上了,急慌慌后退,一屁股坐到松柏樹樁凳上。 小滿自被收房后,每日油煎火熬,一個月不到,已從鮮花怒放變成蔫黃的枯葉,方才簡雁容未至時,她腆著臉上前服侍被程秀之喝斥,流淚退到廊下,這時聽得呼喊,心中還存了一線奢望,及至上前來,程秀之捏起酒杯讓她倒酒,又是喜了,尋思:也許爺要讓自己喂酒。 戲文看多了,那里面男人喝酒調笑時,便是讓小妾嘴對嘴喂酒的。 “來,給你?!背绦阒鍧M了,竟是遞到簡雁容唇邊。 小滿方才自怨自憐神思不屬,此時方注意到一旁的簡雁容,霎時間不只是打翻了醋壇子,仇恨也如熊熊烈火勃勃燃燒。 不怨程秀之,只恨簡雁容不要臉,把程秀之往歪路上帶。 邊上山石翠帶飄飖,雖無金桂盛開,味兒的芬芳馥郁卻有過而無不及,且清雅處又非花香之可比,遞來酒杯的男人稍稍勾了唇角,牽出一派迷離風流,簡雁容對著萬種風情心堵欲狂,胸臆間長江淚流淌,很想大聲高喊:“爺,求你高抬貴手饒了小的?!?/br> 一邊有個怨懟形于色的小滿啊,爺你要賣弄風sao也等沒人時呀! 簡雁容不敢喊,妖孽行事每每出人意表,不順著他,誰知要做出什么更讓小滿惱怒的事兒來。 可也不能就這么下去,小滿妒火上頭,若是做什么什么諸如下毒滅情敵啥的壯舉,自己可是死都不知咋回事了。 她不想做失火城門殃及的魚兒。 “多謝爺賜酒?!焙喲闳轁M臉堆笑接過程秀之手里的杯子,手里拿著杯子,眼睛卻看著他,杯子歪了也不覺,待收回目光,衣領已教酒液濕了,淡黃一片酒漬,哭喪了臉告罪,“爺,小的衣裳濕了,小的告退?!?/br> “酒杯都拿不穩,該罰?!背绦阒此?,長指彈了彈,面上春意盎然。 妖孽這是怎么啦,今晚怎么頻頻送秋波,挑逗調戲絲毫不作掩飾。 “小的換了衣裳回來后任爺愿責罰?!焙喲闳萘胬氐?,躬身告退。 這一換衣裳,定要換上個把時辰。 小滿,機會給你創造了,會不會把握就看你了。 自己再回來時……哈哈,想必小滿和程秀之已是干柴烈火不容打擾!簡雁容嘿嘿賊笑。 “去吧,不用回房,爺房中桌了上那個包袱里全是給你定做的新衣?!背绦阒Φ?,目光灼灼。 貓兒捉老鼠,興致高漲。 ??!他連自己的衣服都置辦了!簡雁容滿嘴黃蓮味,幾欲暈倒,邊上小滿聽得此言,眼里怒火更灼。 戲開鑼了只能演下去,簡雁容顫顫驚驚進房。 第三十四回 自是不能在程秀之房中換衣裳的,也不能久呆,他今晚像發春的貓兒,只差喵喵叫喚求歡了,簡雁容進房后來到窗前,尋思著,若是跳窗遁逃,后來只狡辯是從正門走的,忽悠得了程秀之嗎? 似乎不容易,簡雁容抓耳撓腮,一時間計拙。 跟前不見簡雁容,程秀之瞬間興趣缺缺,悶悶地喝了一杯酒后,撮唇吹了長長一聲口哨。 哨聲剛停,府里養的解悶兒的猴子躥了過來,猴子穿了特制衣裳,米分色褙子,綠邊黃綢小短褲,鮮艷活潑,跑過來了在地上先翻了個跟頭,,接著跳到石桌上,抓耳撓腮,搖頭擺臀,好不乖趣。 程秀之眉開眼笑看著,忽地坐直身體。 猴子右爪抓著一樣東西,仔細看,竟是上好的徽州宣紙一角。 這種宣紙著墨上色極好,作畫經久不褪色,價錢也高不可估,等閑人用不起。 程秀之探手從猴子手里拿過,半個巴掌大的紙角,被猴子抓得皺巴巴的,依稀可見墨色。 是許庭芳來了,這紙應該是他拿在手里要送自己的畫作一角。 程秀之心念一動,揮手讓小滿離開,快步走進房間。 踏踏腳步聲傳來,簡雁容急從窗前離開,剛走到桌前想裝模作樣打開包袱看衣裳,程秀之挾著一陣風過來。 “跟我進來?!彼蛔苑Q爺了,猛一下抓住簡雁容往里間臥房拖。 “爺,你干嘛?”他不是那種強人所難霸王硬上弓不講情趣的人??! 難道是小滿在酒里下了料,他中了那什么藥了? 簡雁容驚得腿軟手顫,急慌慌掙扎。 程秀之風流秀美,想不到力氣卻不小,簡雁容拼盡全力也沒掙開,天旋地轉間,背脊一陣劇痛,程秀之把她推按倒到床沿了。 “爺,你放開我……”簡雁容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程秀之本來要演戲的,簡雁容熱燙燙的淚滴到手背上,霎那間糊涂了,心口先是細小的油星子,接著被添了干柴,轟地一下火苗燃成大火,心心念念都是罪惡。 她平時那么狡猾刁鉆,嘻嘻哈哈之間眼珠子骨碌碌轉動間壞水直冒,這會兒卻被自己逼上絕路,涕淚交流只能求饒,這感覺當真妙不可言! 她是許庭芳愛慕之人,將許庭芳愛慕的人得了!讓他發瘋! 惡念一動再壓不下,理智被邪火燒干,程秀之赤紅著眼死死盯著簡雁容,想一口咬下去,咬遍她全身,生生將她無暇的身體啃出新鮮熱燙的印記來。 黃昏的最后一點亮色在掙扎的點滴時間里漸次消退,房間越發昏暗,抵按著自己的人卻格外亮眼,秀美的芙蓉米分面染了丹霞的彩妝,妖冶鮮艷,墨綠斜襟薄綢春衫在掙扎扭打中松開了,露出一截白玉鑄就的脖頸,瑩白的肌膚像要解凍的雪,落在眼底,本應是讓人心跳氣促,簡雁容卻害怕到極點。 手腕骨像被他掐斷了似疼痛難忍,也許還磨掉一層皮了,急促的喘息在靜謐的空間里分外清晰,堅實的楠木大床在微微搖晃,背脊凹凸不平的雕花花紋深卡進皮rou里,痛入骨髓。 沉穩的節奏分明的敲門聲就在這時傳來,接著是清朗溫潤的喊聲:“秀之,你在房中嗎?” 是許庭芳,簡雁容張嘴想喊“庭芳救我”,程秀之卻驀地按住她發狠撞擊起來,楠木大床劇烈搖晃,吱呀有聲。 “啊……心肝rou兒……shuangsi爺了……”伴著吱呀聲,他吼叫起來,聲音嘶啞,激昂快活。 錦繡膏梁香濃,春閨月色無邊。 敲門聲止了,腳步聲響起遠去。 “別害怕,爺只是有些難忍,抱上一抱?!背绦阒疁厝岬匦?,湊到簡雁容耳邊昵喃,“開心嗎?快活嗎?等你從江南回來……” 哄騙的柔情蜜語在腹中擬了許多,此時卻覺得多余了,想必不用說,她那么剔透伶俐的人理會得。 他不是來真的便好,簡雁容沒了反抗之力,死里逃生,腦袋里一片空茫,想大聲聽嚎哭,喉嚨被什么堵住了,酸酸的哭嚷不出來。 心里還是害怕被許庭芳發現自己和程秀之不清不白,不敢弄出聲響,只不自覺。 推拒的手還搭在程秀之肩頭,此時不推了,虛虛地無力搭著,倒像是欲把人留住。 程秀之只當她不舍,快活無限,低了頭,小聲道:“庭芳來了,我先出去會客,你歇著?!?/br> 恰似巫山云趕雨之后,旖旎溫存綢繆體貼。 快些兒走,別把許庭芳引了進來,簡雁容背脊都是汗,頭發濕了淚水軟軟地沾在臉頰上,這會兒危險遠去,透心的涼,身體冷得發抖。 程秀之依依不舍起身,春衫方才蹭動中有些兒歪斜了,他也不整一整,不只不整,還把腰間系帶松開,弄得更加凌亂,一壁走,一壁緩緩悠悠閑適地往回系帶子,風鼓起衣擺下沿,本就出色的人更加說不出的風流撩人。 看得程秀之出門,簡雁容一刻不敢逗留,跳窗遁逃。 這晚膽兒再肥也不敢留在侍郎府了,簡雁容也不向程昱告假,悄悄兒出府回家。 “你要離京?”簡老爹聽說簡雁容要離開京城,如喪考妣,“你走了書肆怎么辦?” 邵氏也呆了,以為簡雁容生氣妹先嫁姐待字閨中的事,忙道:“雁容,興獻王府沒來向蕊珠提親,我們不會讓你在蕊珠之后出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