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怎么,你聽到了?”塞西莉亞揚起眉,并不是很驚訝,“因為很簡單,我要喚回他的回憶,你這么聰明,應該能明白我這樣做的用意?!?/br> “他馬上要和我結婚了?!?/br> “那又怎么樣?我告訴你,我和他有共同的過去,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他前妻,也就是生下胡安的女人,我們三個人從小就認識了,我們有很多特別的回憶。至少你得明白一件事,有些事情,你永遠也無法取代,能陪在他身邊的人只可能是我,你聽懂了嗎?” 盯著塞西莉亞勢在必得的神情,喬姍荃心底一片冰涼,指尖微微發抖。 她被說中了一直刻意忽略的隱憂。 她和費里之間,他們認識并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一切發生的太快。盡管她努力去了解他,適應他的生活環境,試著去融入這里??墒?,喬姍荃一直有種無能為力的遺憾。費里甚至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她來自哪里。想到那個男人,事實上根本不了解她,他不理解她的職業,不了解她的過去,更加不可能認同她骨子里對設計無法放棄的狂熱,喬姍荃就覺得無比恐慌。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過去作為基礎,所有目前的一切,就像是建在海邊的沙堡,一個浪頭卷來,就會消失無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那個房間的。 喬姍荃覺得渾身冰涼,前所未有的冷。她必須找一個地方,找一個不會被人看到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費里正在到處找她。 他親手摘下了成熟的有機西紅柿,飽滿的健康色澤,透出甘美的紅。他用開水燙過,剝下外皮,放在平底鍋里用小火慢慢煮爛,熬成粘稠的醬汁。 他喜歡看她,尤其是她吃東西時候的樣子,黑色眼睛閃閃發亮,臉頰會鼓起來,像貪吃的倉鼠,嘴唇旁邊有時會像胡安那樣,蘸上不知名的醬料。然后她會伸出米分色的舌,輕輕一卷,舔掉……每當這時,費里就想沖動地按住她后腦勺,給她一個讓人窒息的深吻。 可是當費里做好了意大利面,卻沒有等到會準時來用餐的人,他上樓,發現喬姍荃并不在房間里,站在樓梯轉角,他望向窗外。 建筑物的影子里,有個孤單的背影蹲在一小塊空地前。 正要開口喊她,費里看見阿曼多走了過去,學著她的樣子,蹲下來,靠近她,跟她說話。 一開始,喬姍荃垂著頭,后來她開始搭理阿曼多,兩個人交談,她似乎笑了起來。 幾乎可以想象得出她笑起來慵懶又神采飛揚的神態,他比誰都更明白,那樣的她看起來有多么明艷動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費里用力攥緊了窗戶把手,金屬花紋深深印在他手心里,留下鮮紅的印記。他因為疼痛,慢慢放開手,無力地垂下手臂。 他不愿意去想,為什么她會在那里,她又跟阿曼多那小子說了些什么,他無意間將眼前這幅場景,同數年前的某些畫面,重疊在了一處。 費里眼眶一點點染上血色。 “你去了哪里?為什么沒有出現在餐桌旁你應該呆的位置上?” 喬姍荃抬起頭,看著攔在自己去路上的男人。 她艱澀地笑了下:“原來你在這,對不起,我沒有胃口,不想吃飯?!?/br> 她想從他旁邊繞過去,他一把抓住了她手腕,稍稍一擰,她痛叫出聲。 “放開我,大胡子,你想干什么?!” “我在問你話,你沒有拒絕回答的權利。為什么你會和阿曼多在一起?別否認,我親眼看到了?!?/br> 喬姍荃發出短促的嗤笑:“對,我是和阿曼多說了一會兒話,那又怎么樣?” 事實上,她只是找個沒有光的地方,蹲下來看看螞蟻,順便思考一下人生。沒想到阿曼多也會出現在那里。 阿曼多很聰明,看出她心情不佳,他不多問,用一些俏皮話哄她開心。喬姍荃本來不想理他,但是他的笑話,的確讓她無比低落的心情好轉了起來。 喬珊荃冷淡地表示感激。阿曼多卻主動表示,他是費里的表弟,不希望看見未來的表嫂婚禮前不開心,還再三保證,懇請她不要誤會自己的用意。 現在,喬姍荃被費里用力捏著手腕逼問,不斷掙扎,試著掙脫開來。 “在我回答之前,我也有問題要問你,費里·蒙特羅,告訴我,你為什么會提前回來?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是特地回來探望那個塞西莉亞·羅薩斯的?她已經沒事了,不是嗎?昨天她的父母就已經接到我們的通知,匆忙趕過來看望他們的寶貝女兒?!?/br> 喬姍荃眼里閃爍著怒火:“假如那個女人真的傷得厲害,她父母怎么會把她留在我們莊園?他們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這些道理難道你不明白嗎?費里!告訴我,你為什么還要親自去見她?” 費里愣怔了一下,他皺起眉,反問道:“你怎么知道……你跟蹤我?” “我沒有!” “為什么你們女人總喜歡玩這些自以為聰明的鬼把戲?”費里一把甩開她。 喬姍荃強忍著痛,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你心里沒有鬼,那就坦蕩地回答我,為什么你要那樣做?我討厭一切欺騙,你懂嗎?如果你騙我的話,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來,大胡子!” 費里瞪著她,半晌,他沉聲道:“好,我不騙你,但是你的問題,我不想回答,我不想說。這樣你滿意了嗎?” 心口一陣絞痛,喬姍荃環抱住自己,身體不住顫抖。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得答案是什么,她甚至寧可他編造謊言騙自己,而不是用這種搪塞敷衍的態度告訴她,他不愿意說。不說的背后,藏著的某種可能性,教她不寒而栗。 盯著她看了半天,費里銳利冰冷的目光,漸漸軟化下來。他嘆氣,上前來試著摟住她:“我不想和你爭吵,喬琪?!?/br>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真的無法忍受,你明白嗎?我原本以為,那次在交易會上,我們在你的卡車里,差一點就……我以為我們有什么不一樣了,起碼我們之間達成了某些共識??墒俏野l現并沒有……”喬姍荃難過極了,她顫著聲音,根本說不下去。 提起那段讓自己險些徹底陷入癲狂的回憶,費里身體一緊,這些天被他強行壓抑,故意漠視的滔天熱浪,瞬間蘇醒。他記得那種將靈魂血rou燃燒殆盡的饑渴,更渴望將自己完全深入她身體,徹底擁有她。 于是他強行扳著她下頜,湊上去吻她。 “唔,大胡子,你……” 費里含住她下唇,溫柔而堅定地輕輕吮吸,舌尖滑過她貝齒。 “別,我還沒說完,嗯……” 挑開她試圖合攏得唇縫,費里專注地舔上她牙床,尋找她企圖躲閃的舌。 “可惡,你不能這……樣……” 喬姍荃不爭氣地顫抖起來,這次不是因為憤怒或哀傷,純粹源自身體本能。這男人對她太有吸引力,太具誘惑性。如同罌|粟的蠱惑,她身體失去控制,為他產生激烈的反應。 從脊椎骨竄上的戰栗令兩個人同時發出滿足又貪婪的嘆息,費里更深地吻住她,攪動她舌根,濕滑而又情|色地反復刺激她口腔敏感的神經。 雙腿發軟,喬姍荃只能用力勾住他脖子,探入他發根,用力捋著他粗硬的棕色短發。 費里一手用力把她托起,狠狠摁在墻上,堅硬發熱的雄軀毫無保留地壓著她,讓她為自己燃燒,失去理智。 仿佛只有這樣,他們在這一刻才能確認對方屬于自己。他們不愿意去想那些猜測,懷疑,爭吵與不安。 只剩下親密的接吻,擁抱,愛|撫。 ☆、第二十四章 醫生第三次上門復診,確定塞西莉亞的身體狀況不存在任何問題,不僅沒有出現輕微腦震蕩該有的癥狀,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 喬珊荃暗自嘀咕,這位羅薩斯小姐連個擦傷都沒有,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這樣一來,總算再也沒有理由讓對方繼續賴在莊園里了。 送走了醫生,喬珊荃立刻張羅把塞西莉亞打包送走。 她是個很自私的人,這個莊園,只能是她住的地方,容不下第二個女人。 更別說,塞西莉亞明顯覬覦著喬珊荃看上的男人。 喬珊荃只要一想到,塞西莉亞拿他們曾共同擁有的過去,試圖接近費里,心頭那把火就不可抑制地躥得老高。 無論如何,她決不允許這樣一個居心叵測的女人留在莊園。 至于另一個女人……那個橫亙在她和費里之間的“前妻”,喬珊荃升起無力感。就像揮出去的拳頭砸在了棉花里,使不上勁。 喬珊荃明白她應該找時間和費里好好談一談,然而她感到莫名恐慌,害怕談話會引起更糟的變化,于是一天天拖延。 說實在的,喬珊荃不太愿意讓費里知道她有多么介意這些事。 一是覺得沒那個必要,再一個,喬珊荃不想承認,若是被費里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像是提前松口認輸,承認自己對他先動了心。 她仍然在負隅頑抗,掙扎著堅守最后的底線,死活不肯松口。她不希望讓費里輕易看穿自己有多么在乎他,著緊他。不知不覺間,過去那個冷淡的喬珊荃,已經被他改變成這副模樣,最起碼,喜歡這件事,她希望讓男人先開口。 在一段感情關系里,先說喜歡的人就輸了。 她是驕傲的喬琪,掌控一切的喬琪,她不喜歡失敗。 她對這個男人,有志在必得的決心。 目送羅薩斯夫人強行拉著女兒上車,喬珊荃沒錯過塞西莉亞臨別時的回頭一瞥,對方眼中迸射出的森冷和貪婪,讓她不寒而栗。 “走吧,最好永遠不要再回到這里來。我絕不會認輸,不會把他讓給任何人?!?/br> 唰地拉上窗簾,喬珊荃施施然下樓,正巧遇上了婚紗店上門來送衣服的工作人員。 老管家馬克西姆夫人看見她,立即招手要她過去:“喬琪小姐,他們把婚禮上要穿的禮服送過來了?!?/br> “是嗎?”喬珊荃笑了笑,走過去。 原本她打算親自設計并手工縫制結婚禮服,她自己的,還有費里的。但是很可惜,婚禮籌備的時間太短了,只有一個月,再加上,每當她追問費里對禮服有什么要求時,那個男人態度十分敷衍,問得多了,他甚至警覺起來,仿佛她說了什么可怕的話。弄得喬珊荃有些意興闌珊,對自己設計制作禮服的熱情就這么冷卻了下來。 喬珊荃還記得,當年她還在帕森斯學院進修服裝設計專業時,班上有一個女孩,長相非常平凡,家境普通,并沒有出眾的設計天賦。那個女孩花了整整一個學期的時間,親手制作了一件非常典雅美麗的婚紗,然后在他們畢業那天,她披上婚紗,把自己嫁給了青梅竹馬的男友。 指尖撫弄著眼前婚紗上的薄紗,喬珊荃眼前浮現當年那個女孩,專注地在教室一角,往白綢上縫釘小巧的珠花的美好畫面。 嫁衣…… 一生一世,只有一次,最特別的日子。 想到那一天轉眼就要到來,喬珊荃心撲通撲通直跳,既害怕,又期待,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馬克西姆夫人含笑注視著年輕女孩,看著她睫毛輕顫,臉上飛起迷人的緋色:“喬琪小姐,還愣著干什么,去試試看,把禮服換上?!?/br> 婚禮策劃公司負責人笑著將禮服放進喬珊荃懷里,輕聲催促道:“是啊,您應該立刻換上,讓我們看看還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br> “好吧……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胡安你別推我,我這就去行了吧?!眴躺很醮瓜卵酆?,唇角漾開一絲混合甜蜜與羞澀的笑。 ※※※ “你的莊園打理得很不錯,”阿曼多與費里下了馬,立即有牛仔上前將馬牽回馬廄。兩人走在郁郁蔥蔥的樹蔭底下,感受著拂面而來的清風,樹葉之間是跳躍的金色光斑,阿曼多由衷贊嘆,“比我想象中要更好,充滿了朝氣與活力。當然了,表哥你這里有最優質的rou牛,還能自給自足,提供新鮮牛奶。馬匹更不用說,我已經看過了那幾匹擁有優良血統的賽級馬,瞧瞧他們矯健漂亮的體型,我敢打賭,就算是歐洲那些有名的馬場里的馬,也不一定有你這兒的強!” 費里抿唇不語,但是透過他明亮的棕色眼睛,可以看得出來他此時心情很好。 “你知道的,我母親繼承了外公留下的所有工廠,這些年,部分工廠進行了兼并重組,我們又投資改善了生產車間的環境和硬件設施。之前我們一直在承接各種加工訂單,”阿曼多報出一個可觀的數字,“每年大約能掙這么多錢?,F在我親自考察了莊園的情況,認為我們應該把合作關系敲定下來,費里表哥你負責提供原材料,我們負責加工,然后輸送到全阿根廷、整個美洲大陸,甚至全世界……你不覺得這樣更好嗎?” 費里蹙眉思索了幾秒,他確實有幾分意動,這不僅是老蒙特羅先生的遺愿,同樣也是他認為具有很高可行cao作性的方案。 不過他出于謹慎考慮,并沒有立即給阿曼多答復。 “我還要再想一想,阿曼多,給我一點時間?!?/br> 阿曼多理解地拍拍他胳膊:“好吧,我親愛的表哥,你總是理智地審視一切。我不會為你暫時的拒絕感到意外,我有耐心,會盡力促成這項合作?!?/br> 說著,他們回到了正屋前廳。 費里停下腳步,他朝后院張望了一眼,他親自栽種、除草、捉蟲、施肥、澆灌的小菜園子長勢喜人,想起某個對他的手藝格外捧場的小女人,費里心里浮起淡淡喜意。 “你先進去吧,我去后面看看?!闭旅弊?,朝阿曼多說了一聲,費里繞過走廊,朝后院走。 阿曼多一臉莫名,他抓抓頭,習慣性推開通往客廳的那扇門,然后愣在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