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節
他還從沒有上這么大的火,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一樣。 于是,他惡狠狠的咬牙道:“皇叔!以前原來是我看錯了你卻居然是這樣敢做不敢當的人?反叛之后,居然推出一個女人來替你背黑鍋?” 宋楚兮這個女人,是不講道理的。 而且不止是這樣,主要是,他現在一句話也不想聽她說,因為——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明目張膽,毫不掩飾的維護殷湛。 在他的面前,這兩個人這樣的肆無忌憚? 這不僅僅是國恨,更多摻雜其間的還有私仇。 這個女人,現在當真是無所不用極其,往死里的踐踏他!他想要親手將她掐死,但偏偏—— 他卻是受制于人的那一個,一點辦法也沒有。 “殷紹!你是聾了?還是聽不懂人話?”宋楚兮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而且既然已經撕破臉破了,她自然就更是什么也不在乎了,“是你為君不仁,我宋氏與你反目,全然不過就只是為了自保,我要離開,自然要帶著我的男人和女兒一起走!這座北狄皇朝,你拿它當寶,我們夫妻卻不稀罕。今天當著你的朝臣,我們夫妻最后一次站在殷氏的皇城之內,我還可以指天立誓,你這個北狄朝廷的所謂帝君之尊,有生之年,我們夫妻都不稀罕,也不會來坐你坐過的這把椅子?!?/br> 她這話說得狠絕,但其實無形之中,多少也算是個保證。 殷紹是沒想到她會這么信誓旦旦的說話,一時間微愣。 而身后殿中的朝臣們,倒是隱隱的有人會覺得稍微松了口氣—— 畢竟,宋楚兮給了這樣的保證,至少他們這江山社稷能暫時保持穩固吧? 現在彭澤態度不明,西疆又虎視眈眈,隨時在找機會伺機而動,這國中殷紹才剛登基為帝,絕對經不起任何的波折,否則馬上就會被西疆赫連氏一脈抓住機會,大舉進犯。 殷紹反應了一下,就更是鄙夷的冷笑出聲,“放這樣的狠話做什么?不染指我的帝位?就憑你區區南塘那一隅之地?當年它都擋不住我帝國軍隊的強攻,如今荒廢了數十年,你才接受多久?就憑著你那一點小小手段和一點小小兵力,你還妄圖逃出生天嗎?” “我的事,就不勞你來cao心了,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宋楚兮道,并不聽他廢話。 旁邊的殷湛已經冷聲道:“要么放箭,要么撤開,我沒工夫跟你們繼續這么耗著?!?/br> “這——”趙統領和朱統領互相對望一眼,全都緊張的握緊了手中武器。 “殷湛,你們放了皇上!”劉太后還是氣急敗壞的從后面嚷嚷。 “放了他?就算是死,我們夫妻也得拉他墊背!”宋楚兮道:并不管她,只是盯著朱統領等人,“選擇,現在!” 朱統領兩人額上都開始隱隱的往外冒汗。 衛恒卻像是真的不要命一樣,手中劍鋒已經完全逼緊些許,殷紹沒吭聲,但是脖子上已經見血了,殷紅血色印在明黃的龍袍上,更是分外的刺目。 殷淮一慌,立刻就亂了方寸,大聲道:“退開!放他們走,給他們讓路,不能讓皇上有所損傷!” 這種情況,總不能是真的把殷紹和這里的亂黨都一起射死吧? 趙統領咬咬牙,慢慢的抬手,剛要下令放行,卻聽殷紹聲音冷酷道:“給朕放箭!” “皇上!你瘋了么?”話音未落,第一個尖叫反對的人卻是劉太后。 她也顧不上別的了,不再用任何人的攙扶,奔出了殿外,面色惶恐。 殷紹卻發了狠,再次咬牙切齒的重復,“朕說,給朕放箭!無論如何和,把這兩個叛臣亂黨給朕留下!” 他不能放了這兩個人走,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清晰明確。 他不能看著這兩個人去雙宿雙棲,就算他有把握,區區一個南塘,要被攻克,不在話下,可是—— 就是突然有了一種執念,不能叫這兩個人脫離他的章控之外。 “皇上三思??!”身后的大殿當中,已然是群情沸騰,大片的文臣跪下去,苦苦哀求。 他們的朝廷,經不起任何的震蕩和波動了。 殷紹是鐵了心的,他本身的氣勢就是極強的,此刻目光陰測測的盯著朱統領兩人,兩人手心里全是冷汗,緊張的不住的干吞唾沫。 最后,鬼使神差的,朱統領居然緩慢的又要抬手。 “你敢!”劉太后居然不管不顧,直接撇了宮女,自己從黑甲侍衛當中沖過去,劈手就甩了朱統領一個耳光,盯著他怒罵,“皇上的性命你也敢傷?今天皇上要有個什么損傷,哀家誅你們九族!” 她寫死咆哮著怒吼尖叫。 朱統領被這力道十足的一巴掌打得臉上火辣辣的,垂著頭,再不吭聲。 劉皇后已經振臂一揮手,“都給哀家讓路!” 趙統領咬咬牙,隱晦的點了頭,弓箭手們就往旁邊讓出路來。 劉太后站在人前,用仇恨的眼光死死的盯著殷湛兩人,卻沒有馬上讓開,她說:“你們要出宮,甚至要出京城,哀家都可以做主放了你們,但是哀家也要你們的保證——不準傷皇兒的性命!” 這種情況下,就不指望他們這就放了殷紹了。殷湛暫且不提,就只以宋楚兮這丫頭的為人,此時此刻,她必定是要拿著殷紹做人質,順利突圍出京之后才能作罷的。 橫豎今天他們就是非走不可的,宋楚兮倒也痛快。 “好——”她一點頭,剛要開口,卻是后面殿中郕王顫巍巍走出來,匆忙打斷她的話道:“不要你的保證,阿湛,你來說!” 劉太后先是一愣,但是腦中靈光一閃,馬上就明白過來,后怕的頓時就出了一頭的冷汗。 她其實并不是個能撐住這么大場面的女人,可是這種情況下,殷紹惱羞成怒,已經失去平時的冷靜了,她必須要鎮定。 用力的掐著手指叫自己維持冷靜,劉太后也是脖子一梗,道:“是!你這丫頭的保證,哀家信不過!殷湛,你當眾立誓,絕不傷皇上的性命!” 宋楚兮不悅的皺了眉頭,才要發作,殷湛卻暗暗捏了下她的手指,將她安撫下來。 郕王走上前來,堆滿褶皺的一張臉上表情嚴肅而慎重,他直視殷湛的目光,“你說你走這一步,是形勢所迫,逼不得已,本王信你!但今時今日,周邊列國虎視眈眈,這朝廷,經不起任何的動蕩。就算你不再自認是我北狄皇室的子嗣,哪怕是為你父皇再守最后這一次的笑道——阿湛,這一次,你別把事情直接就做絕了?!?/br> 他這話,雖然聽著強勢,但是細品之下卻無威逼之意,反而是出自一個長著口中,最無奈也是最情真意切的懇求。 殷湛看著他蒼老的面孔,幾乎也沒有什么猶豫的點頭,“好!我以我父皇的在天之靈發誓,今日的最終目的就只為脫身,只要我們夫妻能夠全身而退,就絕不傷殷紹的性命!” 郕王聽了他的話,這才滿意。 劉皇后雖然還有疑慮,但是這種情況下,如果她的態度再強硬些,卻極有可能把殷湛夫妻給逼急了。 殷紹的臉色鐵青,他是不堪忍受這樣的處境的,奈何人在屋檐下,這里全然容不得他做主了。 殷湛妥協了,宋楚兮也就沒說什么。 “放他們出宮!再叫人去開道,提前把南城門的路清場,送他們出城!”郕王道。 他雖然是個閑散王爺,但是資歷在那里擺著,站出來的時候還是叫人信服的。 劉太后撐著發了一通狠,這時候倒是有點腿軟,婢女過去把她扶開。 趙統領下了領,封鎖在這殿外的大批禁軍就往兩側讓開。 這里剩下的,大約是三萬多人。 宋楚兮帶來的黑甲侍衛仍是左右兩排,從兩側外圍用人墻做掩護,護衛著宋楚兮和殷湛往外走。 衛恒押解著殷紹走在最前面。 一行人出了宮,為了防止被偷襲,這時候當然不能騎馬了,人在高處才更容易成為目標。殷湛早就做好了準備,外面停了兩輛馬車,衛恒帶著殷湛,還是在前面,后面宋楚兮和殷湛一輛。 黑甲侍衛護送在馬車兩邊,提前等在宮門外的還有兩百多名宣王府的侍衛,大家湊成一隊,防范甚嚴的出南城門。 馬車上,殷湛面上表情很冷淡也很沉靜,一眼看去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露。 宋楚兮掀開窗簾一角往外看了眼,然后就狠狠的吐出一口氣。 “走吧!”她揚聲命令,車隊啟程之后,她就爬過去,自己主動鉆進了殷湛懷里,靠在他胸口,心滿意足的抱怨,“這鬼地方,就讓它見鬼去吧,我們再也不要回頭了?!?/br> 殷湛本來倒了杯水,正準備喝,這時候反而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他手里端著杯子,垂眸看她,神色復雜,表情無奈:“少戎……” “噓!”宋楚兮仰頭去看他的臉,拿十指湊近他唇邊晃了晃,示意他不要說,然后就順勢攬了他的脖子,還是靠在他懷里,輕聲的說道:“什么都不用說,我都懂!可是——我真的不需要你為我去背負那些。他是你父親,他對你的意義,是與旁的都不一樣的。我不在乎天下人的眼光和看法,叛臣也好,罪人也罷,橫豎那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的口角議論。一定要二者選其一的話,那就由我來負天下人,一點虛名罷了,你就不要對先皇食言了?!?/br> 從宗祠里叛出,這不是小事。 也許殷湛是真的毫不在意這個宣王的頭銜和地位,但是對他那父皇和母妃,又怎么能真的一點感念也,沒有? 為了她,他已經放棄很多了,也做了許多為難的事,她卻怎么能完全的無動于衷,看著他獨自去承受這些? 這個叛臣之名,是他們夫妻兩個的,其實誰站出來說話都沒差,但是只從先皇的立場考慮,這話—— 到底也是從她這里說會比較委婉些。 本來就只是些形勢上的東西,雖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作用,但是—— 她能為他做的,和挽回的,也僅僅是這一點余地而已。 殷湛明白她的用心,卻也不駁她的好意,摸了摸她的頭發,“結果都一樣呢,就是個自欺欺人的借口,父皇的為人其實還算豁達,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實他也當是不會怪我的?!?/br> “他怪不怪是他的事!”宋楚兮道。 殷湛于是就沒再說話。 出城之后,趙統領還帶著一萬多人一直尾隨,宋楚兮從車窗看出去,就皺了眉頭,“這些人,是要跟咱們一路?” “八成——”殷湛卻是不慎在意的笑了笑,“是郕王叔的意思!” 可是就算帶回了殷紹又有什么用?這天下棋局,已經全局洗牌,從今以后,這天下再不是眼前的這一個了。 ☆、第037章 對壘,天下 “郕王對你——”宋楚兮遲疑了一下。 “沒你想的那回事!”殷湛道,重又把她壓入懷里,“他沒有偏袒誰,在這皇室之中,從不隨波逐流,能做到這樣,他這一生已經相當不易了。在他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會保殷紹,或者對我網開一面,這都和立場權利之爭沒有關系,他只是在盡力做他身為一個長者應該做的事?!?/br> 這個郕王,平時在皇族當中都是默默無聞的,宋楚兮對他的關注不多,就更談不上了解了。 但是殷湛說的話,她卻深信不疑。 “既然你信他,那我也就沒什么話說了?!本従彽耐鲁鲆豢跉?,宋楚兮道,重新理順了一下思路,不由的莊重了神色,“那個姓趙的,是要追著咱們一路回大鄆城嗎?” 在能確定是完全脫困了之前,就算答應了郕王,他們也不可能就這么放了殷紹回去的。 殷湛垂眸看他一眼,倒是甩手裝柜一樣,悠然的往身后的車廂上一靠,嘆氣道:“這一路隨你私奔出來,我反正是孤注一擲了,從今以后,我和閨女的衣食住行,生死安危就要你群全負責了。要怎么走,或者走到哪里放人,你決定吧!” 宋楚兮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出來。 她仰頭看去,抬起手臂繞到他頸后將他的臉孔壓低,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道:“什么私奔?我們可是正式大婚拜過堂的,有名分在的?!?/br> 殷湛聞言,就也輕笑了一聲,順勢偷了個香,啄了下她的唇,只要說話,外面車門卻突然被人拉開。 “主子!”進來的自然是宛瑤。 宛瑤也沒想到會撞到這個場面,頓時臉色通紅,趕忙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