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節
晉安郡主的態度不卑不亢,說著,就側目掃了眼跪在前面的京兆府尹道:“府尹大人不是在追查文馨公主的去處嗎?我承認我有對皇叔無禮,但那件事我的初衷卻不是針對皇叔他本人的。南平公主說是我引了皇叔出行宮,這件事我也不能認,皇叔他會倉促離開,其實是為了宋家的那個宋楚兮。而且如果我沒料錯的話——” 聽她說到這里,程妡的一顆心已經猛地挖往上一提。 冥冥之中她已然明白了晉安郡主的打算,并且—— 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危機感。 晉安郡主的面目冷凝,語氣沉穩,頓了一下,就又繼續說道:“文馨公主應該不是被人擄劫才失蹤的,她當是自己逃走的,而給她出這個主意并且助她脫困的人,就是宋楚兮!” 果然! 程妡的心中暗恨,此刻為了不惹禍上身,并不敢隨便開口。 她能忍著沉默,南平公主卻是憤怒的,大聲道:“到了這時候了,你還要東拉西扯的栽贓別人嗎?” “我會這么說,自然就是有證據的?!睍x安郡主不慌不忙道:“我們這一行人昨天下午才到的行宮,可文馨公主在那里總共也沒待夠一個時辰就借口要連夜返京。當時因為天色已晚,我還勸過她,可是她的神色很不對勁,就是一定要堅持連夜走。本來我也沒多想,后來第二天一早宋楚兮也說要回京,我心里起疑,就問了行宮里的人,據說當時文馨公主才到了行宮就帶著她的貼身婢女私底下去和宋楚兮會面了,而從她那里出來,就馬上要求返京。這兩件事之極愛你,絕對是有牽扯的?!?/br> 這件事,卻是南平公主不知道的。 她的嘴唇動了動,倒是一時無話可說。 皇帝眼底的光彩晦暗不明,沉吟片刻才道:“你是說,是宋家的那個丫頭幫著她?” “文馨公主主仆在這里沒有人脈和幫手,就算她們借故躲進了樹林里,如果沒有人從暗中相助,怎么可能一隊侍衛找了整夜也不見她的行蹤?”晉安郡主道:“我當時還只是覺得不對勁,就想叫人去追那宋楚兮回去問問清楚,可不知道皇叔是從哪里得到了消息,居然不管不顧的立刻就趕了去?;噬?,文馨公主是彭澤皇室留在咱們朝中做客的客人,弄丟了她,咱們朝廷都要給彭澤一個合理的解釋和交代的,弄不好就要起干戈的。也許當時我是過于急躁了,但那時候就是怕后面的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我的初衷就只是要拿住宋楚兮,逼問出文馨公主的下落,可是皇叔卻執意護著她,不得已之下我才冒犯了皇叔?!?/br> 這女人居然巧舌如簧?這顛倒黑白的功夫已然是煉化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明明都是她自己杜撰的,她這娓娓道來,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南平公主聽的目瞪口呆,甚至都隱隱有些相信了,這就是所謂的真相。 皇帝一直緊繃著唇角,似是在權衡。 京兆府尹等了片刻,就試著開口,“皇上,郡主的話有理有據,不像是無中生有的樣子,要不叫人去跟當時行宮里的侍衛核實一下,看看是不是——” 但晉安郡主既然敢說,其實是早就沒有了再去核實的必要了。 “文馨公主為什么要逃跑?”最后,還是南平公主道出了心中困惑。 “你不明白?”皇帝陰陽怪氣的冷笑了一聲,卻也沒等她回答,自己就又怒道:“你不知道,可是朕知道!這個宋楚兮,當真是膽大包天?!?/br> 宋楚兮和文馨公主之間交好,這是有目共睹的。 文馨公主被困在此,想要逃出生天也在情理之中。 這件事,幾乎是完全沒有疑點的。 “來人!那個丫頭在哪里?去把她給朕叫來!”皇帝惱怒的沉聲道。 “是!”高金立趕緊答應了,卻故意走的很慢。 在這件事里,還有一個當事人是殷湛,皇帝難道不該把他一起宣進宮? 但是皇帝此時卻有別的打算—— 只要把宋楚兮弄來了,還愁殷湛不到嗎? 高金立試探著,卻沒等到皇帝的后話,就把這話給傳了下去,命人馬上去宣宋楚兮進宮。 這邊的大殿里,晉安郡主的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 程妡暗暗的在袖子底下捏緊了拳頭,她已經感覺到濃厚的危機感,果不其然,下一刻,晉安郡主就又冷冷說道:“對此,程大小姐你難道就沒話要說嗎?” 程妡的眉心隱約一跳。 皇帝狐疑的把目光移過來。 “做什么?前面你說了什么,也都只是你的片面之詞罷了。宋四小姐認了嗎?宣王殿下認了嗎?還是你已經拿到了據說是自己逃脫了的文馨公主,現在能帶她到御前來當面對質?”勉強定了定神,程妡也是挺直了脊背,擺出一副冷然的姿態,出口的話也是字字犀利,“既然大家都是紅口白牙一張嘴,難道皇上還會只聽了你晉安郡主的一番話就不肯再聽別人分辨了嗎?” 晉安郡主也知道她口齒伶俐,不過冷笑,“事實就是事實,據我所知,文馨公主和宋楚兮私會的時候你也在場,不僅如此,后面你又幫著皇叔針對我?程大小姐,但愿你能抗的過去?!?/br> 果然,這個女人,是要將他們這些人都一網打盡的。 皇帝的目光不由就又多了幾分寒意。 程妡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只還維持冷靜道:“清者自清,我還怕了你不成?” 兩個人,針鋒相對,各不相讓。 但是高金立派出去的人卻只走了不消片刻便已經灰頭土臉的回來了。 “皇上——”高金立先看到了,微微提了口氣。 皇帝也跟著抬眸,卻見那宮門之外,面容冷肅而莊嚴的走進來一個人。 ------題外話------寶貝兒們,遲到的祝福,新的一年,幸??鞓?,么么噠o(n_n)o~ ☆、第054章 太后之威,請君入甕 來人,是離宮多日的宋太后。 彼時已然華燈初上,整個皇城宮殿群都被籠罩在一片金碧輝煌的燈火之下,到處一種紙醉金迷的奢侈氣息。 這段時間,宋太后一直以禮佛為名,獨自移居皇廟,故而衣裳也穿的更加素淡。 青灰色繡銀線的寬袍,發間并無什么太顯眼的配飾,但只就她眉宇間那種雍容又冷靜的神態,就生生透出一種低調卻華貴的氣場來。 那個被派去宋府的侍衛唯唯諾諾的跟在她身后,深情瑟縮。 皇帝大為意外,忍不住扶著座椅的把手一點一點緩慢的站了起來。 “見過太后娘娘!”高金立先反應過來,匆忙的跪地行禮。 宋太后的面容冷肅,目不斜視的一路走進了殿中。 晉安郡主的一顆心緩慢的懸在了嗓子眼。 而怔愣了許久的皇帝終于回過神來,舌頭卻有些難以自控的僵硬,扯了下嘴角道:“母后回宮,怎么這樣的突然,也沒提前叫人知會朕一聲?” “聽說皇帝你的身子不適?可還妥當?”宋太后被莊嬤嬤扶著進了殿中,卻是不答反問。 “勞母后掛心了,是兒子的不是?!被实鄣?,也是避重就輕。 宋太后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回宮,絕對是來者不善,他不敢掉以輕心。 “見過皇祖母!” “臣女給太后娘娘請安!” “微臣見過太后!” 在場的南平公主等人也紛紛行禮請安。 宋太后徑自往上首的位置上走去,卻在經過南平公主身邊的時候淡淡的開口,“南平你起來,在你父皇面前,不必這么生分?!?/br> 南平公主雖是皇帝的女兒,并且也和這次的事情沒有任何直接的關系,皇帝卻也沒將她太當回事,現在反而是宋太后一來就免了她的跪禮。 南平公主的心口一熱,突然就有些小小的委屈,然后就被她身邊的女官扶了起來,“謝皇祖母和父皇的恩典?!?/br> 黃的的臉色,越發有些難看了起來,卻不得不親自往前迎了一步,扶著宋太后的手讓她坐下,“母后您瞞著點兒?!?/br> “沒事?!彼翁笠姥宰?,皇帝還在戒備著思忖她的來意,她卻已經直言開口道:“這個奴才是你要派他去宋府的?” “是!”皇帝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坐下,重新整肅了神情,“因為有件事情牽扯到了宋楚兮和老十一,朕需要叫那個丫頭當面過來問幾句話,還請母后體恤?!?/br> “問話就不必了?!彼翁罄淅湔f道:“兮兒那丫頭的事,都由哀家替她做主,你有什么話,只說予哀家聽就是了?!?/br> 她這是什么意思?就算她要維護宋楚兮,也不是這么個維護法。 “母后,此事非同小可——”皇帝脫口道。 “到底能是怎樣一個非同小可?能大到了連哀家都承擔不了的地步?”宋太后再次不留余地的打斷他的話。 如果她擔不了的事,宋楚兮自然更擔不了的。 皇帝是被她這強硬的態度氣著了,胸口頂了一口氣,卻無從發作。 晉安郡主察言觀色,當機立斷的開口道:“皇祖母,父皇也是怕您夾在中間為難,因為宋四小姐私縱了文馨公主逃走,這件事,是需要對彭澤做出交代的,不能馬虎,皇上這才得要請她過來詢問文馨公主的下落的?!?/br> 宋太后單手搭在椅背上,面無表情的看過去一眼。 這個女人,縱橫后宮幾十年,實在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晉安郡主心里對她本能的就心生敬畏,稍稍閃躲著垂下了眼睛。 宋太后這才開口,“兮兒私縱了那個丫頭離開?這件事可是查有實證的?什么人目睹了此事?叫他過來,當面和哀家說?!?/br> 這件事,不管是程妡還是晉安郡主,所持有的都是片面之詞。 之前程妡完全的被壓制,是因為她在皇帝面前被他的身份壓制住了,現在宋太后出現,又擺明了是維護宋楚兮的,局面就大不一樣了。 程妡提了口氣,冷然一笑,“是啊,晉安郡主先是指證宋四小姐私縱了文馨公主逃走,又說我是他們的同謀,就算文馨公主失蹤的當夜是和我們兩個見過面的,郡主你是親耳聽到是我們兩個合謀給她出主意,送走了她的嗎?” “你——”晉安郡主暗暗的咬緊牙關,怒聲道:“程妡,你這是強詞奪理?!?/br> “郡主你有理由有據?”程妡針鋒相對的反唇相譏,“那么就請郡主你把明確的人證帶上來,我不怕和他當面對質?!?/br> 當時宋楚兮的院子里根本就沒有外人在,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和文馨公主說了什么,假的人證晉安郡主不是不能捏造,但是以宋楚兮的個性,卻是肯定不會吃這一套的,當面對質的話,絕對要露出破綻。 晉安郡主被她噎了一下,臉色漲的通紅。 宋太后就重新扭頭看向了皇帝,“沒有人證?” 皇帝也沒親身參與此事,自然無話可說。 晉安郡主就又咬牙道:“皇祖母,就算沒人聽到宋四小姐和文馨公主之間談話的內容,可當時文馨卻是在見過她之后才執意返京的,并且那么巧,次日一早宋四小姐也火急火燎的急著往回趕?其中種種跡象聯系起來,她實在是難逃干系,叫人不想懷疑她也不行?!?/br> 宋太后聽著她說,面上表情并不見多一分的冰冷。 “母后——”皇帝隨后也跟著開口。 “皇帝!”宋太后卻是冷然打斷他的話,面色不善的說道:“晉安說了這么多,最后也都只是她的片面之詞,一點證據也拿不出來,你是是覺得就憑這丫頭信口開河的兩句話就應該去傳了兮兒進宮對質嗎?” “這件事,確實是有疑點的……”皇帝道。 “沒有證據,就全部都是口說無憑?!彼翁蟮膽B度異常強硬,根本就不待他說完就已經厲聲打斷,“皇帝,晉安不過一介女流,你別忘了,前面是你親自頒下詔書,認可了兮兒宋氏家主的身份,宋家的人,駐守邊境數十年,替你抵御外敵,甘受塞上的風寒之苦,從無怨言,現在——你卻因為一個女子信口開河的幾句話就要提了楚兮進宮訊問?皇帝,你自己摸著自己的良心問一問,這樣做真的妥當嗎?你就不怕塞上替你戍邊的將士心寒,也不怕傷了哀家的心嗎?” 宋楚兮今時今日的地位已經不同,遠不是晉安郡主這樣一個內宅女眷可以相提并論的。 宋太后的言辭之間,前所未有的犀利。 以往的時候,她都是盡量回避和皇帝之間的沖突,無論發生什么事,基本也都是從皇帝的立場考慮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