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然而她話音未落,梁嬤嬤就已經冷冷的看向了南平公主等人,她也不是針對誰,只是突然變臉,嚴厲的斥責道:“幾位小主子怎么還在這里閑逛?京兆府尹方才入宮,說是接到報案,文馨公主下落不明,皇上那邊正在大發雷霆,幾位不趕緊過去說個明白,還在這里做什么?” 眾人聞言,俱是一愣。 程妡是最為心思清明的,她很清楚,方才她趕著進宮的時候都還沒聽說京兆府尹進宮面圣的消息。當時她臨時起意,想著南平公主這里別是要變故,就趕了來,殷湛那邊大約也是同樣的想法,隨后就讓衛恒追來,本來如果不是在宮門口遇到了顏玥和殷桀一行,其實衛恒是準備用殷湛的令牌進宮阻止的。后來剛好在宮門附近遇到了太子府的人,衛恒就臨時沒有露面。 而如果京兆府尹是晚于她進宮的,那么鳳鳴宮就絕對不可能這么快就得到了他進宮的消息。 元貴妃等人都被這個消息震住了,不疑有他。 她的面色略有幾分僵硬,“是么……”同時心中卻是暗恨—— 怎么會這個樣子呢?按照預期,是應該要等到南平公主一行進了鳳鳴宮之后皇帝那邊才會有動靜的??? 元貴妃的計劃被打亂,心里突然就有些沒了底氣。 程妡卻唯恐再起變故,當即便是微微一笑,“我們進宮,本來也就是為了向皇上稟明此事的,嬤嬤莫惱,我們這邊過去?!?/br> 說完,他就又用力的握了下南平公主的手。 南平公主定了定神,想著要去見皇帝還有點頭皮發緊,只沒什么思想的點了點頭,“哦!我們走!” 晉安郡主面上略有幾分憂慮之色,她卻知道梁嬤嬤在劉皇后面前的地位,根本也不沒辦法做無用功。 一行人轉身又往皇帝寢宮的方向行去,臨走,程妡卻是忍不住的回頭—— 鳳鳴宮的大門口,被一群人擁簇站在那里的女人似乎也正望著這邊。 這是太子殷紹針對元貴妃母子這一場陰謀的反擊嗎? 不過…… 他的這個侍妾,倒是很有幾分機敏應變的能力的。 目送了一行人走遠,梁嬤嬤就收回目光,看向了元貴妃,“貴妃娘娘要進去坐坐嗎?剛好皇長孫剛進宮來給我們娘娘請安了,正熱鬧呢?!?/br> 元貴妃哪里有這個心情,只倉促的扯了下嘴角,“既然是桀兒進宮了,本宮就不打擾皇后娘娘他們祖孫共享天倫了,我改日再來?!?/br> 梁嬤嬤屈膝福了福,元貴妃轉身離開之后,她的目光突然就變得森冷,面無表情的轉身回了鳳鳴宮。 彼時的鳳鳴宮里,劉皇后見到殷桀過來,一直不怎么好的心情才有了幾分明朗。 “桀兒來了,到皇祖母這里來?!彼姓惺?,勉強展開一個笑容?!?/br> “桀兒給皇祖母請安?!币箬钜幰幘鼐氐纳锨靶卸Y。 劉皇后從榻上坐直了身子,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有幾天沒見,你又長高了?!?/br> 殷桀是個靦腆的孩子,平時就話不多,只安靜的垂下眼睛。 這個時候,梁嬤嬤已經匆忙的自外面進來。 劉皇后不經意的抬眼,看到她是從鳳鳴宮外頭進來的,眼底神色不由的就帶了幾分疑慮。 顏玥也回頭看去,正色問道:“嬤嬤,怎么樣?打發他們了嗎?” “是的?!绷簨邒唿c頭,“南平公主幾人已經去面見皇上了,元貴妃也回去了?!?/br> “怎么?”劉皇后不解的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顏玥使了個眼色,梁嬤嬤就先把殷桀帶著去了后殿。 “到底怎么了?南平他們不是——”劉皇后滿頭霧水,卻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的。 “行宮出事了?!鳖伀h說道,也不和她繞彎子,“太子殿下也是今天下朝之后才得到的消息,是懷王串通了晉安郡主,利用去行宮的機會暗殺了宣王?!?/br> “你說什么?”劉皇后一下子拍案而起。 也不怪她會對這個消息這樣的接受無能,殷湛是什么人,誰都知道,就算這些年殷紹他們兄弟幾個再如何的爭斗,可卻是沒人會輕易去碰殷湛的。 現在殷梁會突發奇想不說,居然還是暗殺? “那殷湛他——”劉皇后怎么都想不通,勉強定了定神,就只問了最關鍵的。 “宣王沒事,已經回京了?!鳖伀h道,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輕聲的安撫,“皇后娘娘您先別著急,懷王會突然對宣王出手的原因雖然不明,但他既然沒能得手,這對我們老說就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br> 顏玥說著,就深深的看了劉皇后一眼。 最初的時候劉皇后也只是太過意外所以才會失態,此時冷靜下來,腦子里也清楚了不少,她緩緩的坐回榻上,若有所思道:“紹兒的意思是……利用這才的機會,坐山觀虎斗,借殷湛的手,鋤掉元氏母子?” 惹上了殷湛,元貴妃和殷梁的確是有的麻煩了。 思及此處,劉皇后的心里也不免先有了一絲絲的快意。 她的唇角彎起一個冰冷的笑。 顏玥只就視而不見的繼續道:“殿下推斷,懷王他們肯定也不會束手就擒,今天他故意在早朝上挑起話題,還同殿下爭執不休,一直把早朝耽誤到了正午時分才散。這一次行宮那邊的行事,懷王應該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居然把咱們殿下的耳目也全部蒙蔽了,殿下下朝之后覺得他今天的舉止反常,讓蔣成海親自去查,這才知道行宮出事了。具體的經過還不好說,只知道文馨公主不知道為什么,昨天夜里就倉促返京,可是在路上出了意外,下落不明。然后宋家四小姐離開行宮,宣王后面也被人引了出來,晉安郡主帶人沿路設伏,對他們下了黑手?!?/br> 這一天一夜里面發生的事情并不是幾句話就能囊括的,想到晉安郡主必定是殷梁的人之后,殷紹其實也沒對顏玥解釋的太多,只吩咐她帶著殷桀進宮,無論如何,只管阻止了劉皇后插手此事就行。 這個時候,梁嬤嬤安置好了殷桀,又從后殿走了出來,聞言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憤恨道:“說起來,方才真是好險,文馨公主下落不明,方才元貴妃想把南平公主一行人引到娘娘這里來,難道是想……” 顏玥的心思也是玲瓏,也將那母子兩個的打算給揣測的差不多了,“之前文馨公主一直都是在皇后娘娘這里住著的,不過她到底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娘娘肯定不會追究。而且在晉安郡主的立場不明的情況下,娘娘只看著趙王的面子,也只會是維護于她的。方才我過來的時候,京兆府尹已經進宮去面圣了,一旦娘娘先維護了晉安郡主,回頭到了皇上面前,總不能自己打臉,這樣一來,騎虎難下,便就只能是替元貴妃和懷王出力,和晉安郡主一起指責宣王殿下的過失了?!?/br> 比起殷湛,趙王的人緣實在要好上太多,那晉安郡主又是個心思周密巧燕善變的主兒,在劉皇后對宮外的情況不明的前提下—— 她肯定不會對文馨公主的下落怎樣的關心,并且殷紹雖然沒告訴她自己和殷湛仇怨已深,卻是暗示過她,殷湛這個人會對他們有所妨礙,眼見著踩倒殷湛的機會擺在眼前,她必定不遺余力的維護晉安郡主,和晉安郡主一個鼻孔出氣的。 “那母子兩個,真是異想天開,打的好一手的如意算盤?!眲⒒屎笮睦锒铝艘豢跉?,陰測測的冷笑出聲。 雖然沒有掉進了圈套里,這也掩蓋不住她險些被元氏那個賤人暗算了的事實。 “好在是殿下多想了一步,也算有驚無險了?!鳖伀h欷歔著輕聲說道。 可是行宮那里,這一天一夜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什么事? 殷梁既然下手了,那就必定全力以赴,殷紹在她面前也沒提過宋楚兮的消息,卻不知道她有沒有事? 顏玥的心里亂糟糟的,一顆心始終懸在半空卻又不敢將情緒外露。 劉皇后斟酌了一下,就對梁嬤嬤道:“叫人去盯著看看,皇上那邊有什么情況都及時過來回稟,本宮倒要看看,元氏母子準備怎么在殷湛的手里把這個彎子給強行掰回來!” 想必,這會是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吧? * 皇帝寢宮。 以南平公主為首的一行人跪在正殿里,個個眉眼低垂,老實本分。 皇帝本來正在小憩,他在朝堂上被殷紹和殷梁兄弟兩個吵鬧的頭疼,回來之后也半天沒緩過勁來,一直都睡的不安穩,本來高金立是不敢隨便叫醒他的,可是丟了一個文馨公主,又隱約的牽扯到了殷湛,他就不敢拖延了。 皇帝的臉色不好,印堂處都能明顯的看出幾分陰色,整張臉看上去已經不僅僅是威嚴,更是有種陰沉沉的感覺透出來,看的人心肝兒發顫。 “京兆府尹,你來說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煩躁不安的皺著眉頭在主位上坐下,皇帝不耐煩道。 “是!”京兆府尹恭敬的叩了個頭,略有汗顏,“今日天還沒亮就有從城外進京的旅人去衙門報案,說是在通往行宮方向的官道上發現了一輛被打劫的馬車,微臣趕緊命令府中衙役前去查看,衙役沒找到馬車的主人,卻在附近拿住了兩個形跡可疑的漢子,帶回來盤問之下,那兩人招認,他們都是頭一天護送南平公主一行前去行宮的御林軍。后來因為文馨公主臨時決定連夜返京,他們跟隨護衛,可半路上公主突然說要下車小解,侍衛們停了車在樹林外面等候,就等不見文馨公主主仆出來,尋找之下,卻就此失去了她們主仆兩人的蹤跡?!?/br> 文馨公主的作用已經不大了,皇帝對她的事情根本就懶得費心。 “撿重點的說?!边@都什么亂起八糟的?皇帝叱道。 “皇上——”京兆府尹面有難色的抬起袖子擦了把汗,“事情就是這樣,文馨公主主仆失蹤了,據那兩個御林軍是味兒交代,他們以為公主是被什么人劫持了,在附近找了半夜,可是周遭一點擄人的跡象也沒有,找不到線索,他們又能丟了公主,自知是死罪,商量之后便決定逃了,于是就將武器鎧甲全部丟在了樹林里,又洗劫了文馨公主馬車上的財物各自奔命去了。那兩人是因為夜里迷了路,不知不覺又徘徊回了事發地點附近,這才被一大早趕過去的衙役撞見了?!?/br> 說來說去,還是溫馨公主! 皇帝的手撐著額頭,一直沒有睜眼,這時才耐著性子問道:“派人去找了嗎?還是沒找文馨?” “文馨公主畢竟是彭澤留在咱們朝中的客人,微臣哪趕怠慢,隨后就派了大批衙役四處尋找,都一無所獲?!本┱赘换I莫展的搖頭。 他的目光閃了閃,剛要接著敘述城外這場大火的時候,程妡卻是突然冷笑,“京兆府尹大人這樣避重就輕真的好么?據我所知,一個時辰之前宣王府就有人去了您的京兆府衙門報案,宣王殿下遇刺,從時間上算,應該完全趕得及在大人您離開衙門之前上報到您的公堂之上的。殿下他是當朝王爺,身份顯赫,他的安危,難道還不如區區一個他國公主來的重要?府尹大人您卻對此只字不提?這是太不把宣王殿下看在眼里,就是另有隱情???” 殷湛遇刺了? 皇帝本來昏昏沉沉的頭腦瞬間清醒了起來。 他睜開眼睛,緩慢的坐直了身子,朝京兆府尹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宣王?他人呢?” 雖然之前出來的時候他就確定殷湛沒有過來,這時還是忍不住將目光自眾人身上掃過一遍。 這話,他不是沖著程妡問的,是以程妡也只當沒聽見,只就目光冰冷又嘲諷的盯著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的額頭上又開始冒汗,他卻也必須回避話題道:“程大小姐何出此言?今天本來有件案子要升堂審問,可是關押在地牢里的煩人臨時出了點意外,本官就過去了。宣王府的人有去衙門報案嗎?那大約是因為本官是從地牢出來就直接進宮的,所以錯過了,實在不知道殿下他出事?!?/br> 他說著,也是看到皇帝的眼神急切,就語帶關切的又問了一句,“你說宣王殿下遇刺了?那不知道殿下可有損傷?” 程妡冷哼了一聲,不可置否。 皇帝是對殷湛的事情格外上心,卻又不好表現的太明顯,只那臉色就越發的難看了起來。 這殿中的氣氛已經壓抑到了極致,程妡不在乎,南平公主卻是扛不住的,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兒,這時候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委屈無比道:“父皇,您要替兒臣做主??!” 皇帝瞧著這個不起眼的女兒哭的梨花帶雨,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一時茫然,“你又是怎么回事?” “是晉安!”南平公主擦了把眼淚,霍的抬手指向了被綁在旁邊的晉安郡主。 皇帝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眉頭就皺的更緊。 南平公主越想越委屈,只倒豆子一樣的控訴道:“皇叔遇刺,就是晉安下的手,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僅借故將皇叔引出了行宮,還劫持了北川郡主,好在是有程妡在,幫忙把北川郡主從她的手里搶了出來,要不然——要不然她就真要用北川郡主逼著皇叔就范了?!?/br> 殷湛和皇帝之間不合,南平公主也是隱約知道的,只她現在還滿心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恐懼當中,就只顧著道出實情,實在顧不得別的。 南平公主的控訴,字字激烈,怨念很深。 但是很奇怪的,晉安郡主居然可以保持一副處變不驚的姿態,從頭待尾都面不改色的聽著,不僅沒有流露出恐懼的神情,更沒急著替自己辯解。 皇帝皺眉看著她,目光審視。 旁邊的南平公主還在委屈的掉眼淚。 “你需要解釋嗎?”皇帝盯著晉安郡主看了兩眼,最后開口。 “謝謝皇上,還肯給晉安開口說話的機會?!睍x安郡主的態度誠懇,恭恭敬敬的給他叩了個頭。 “你還有什么話好說的?你命人挾持北川郡主,又親自帶人刺殺皇叔,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南平公主憤然斥道。 晉安郡主卻是面不改色。 只皇帝怒斥道:“你先閉嘴,聽她把話說完!” 南平公主被他一斥,心肝兒一顫,當即就啞了聲音。 程妡冷眼旁觀,此時心里卻再不是樂觀的想法了—— 皇帝不待見殷湛,那么在這件事上他的立場計就很容易出現偏差。而且這晉安郡主臨危不亂,再加上元貴妃之前推波助瀾的舉動,她隱約可以判斷出,可能這一步有些“意外”的局面,也是正在晉安郡主等人事先的考慮之內的,并且針對這個局面,也營造了應對之法。 晉安郡主脊背筆直的跪在那里,面上卻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表情道:“皇上,南平公主說的沒有錯,我的確是有對皇叔不敬,皇上您要追究我的罪責,晉安不敢推脫,可是——那卻是事出有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