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宋楚兮兀自胡思亂想了一陣兒,丫鬟就打好了洗澡水進來,“小姐,可以沐浴了!” “嗯!”收拾了散亂的思緒,宋楚兮就隨手扯了掛在屏風上的浴袍走過去,脫了衣服下到水里。 舜瑛和舜瑜回來,見她正在閉目養神就沒打擾,只叫了丫頭去把桌上用剩下的飯菜收拾了。 舜瑛進了臥房來鋪床,這個時候,宋楚兮卻突然想起了前面的事,就睜開了眼睛,側目問道:“對了舜瑛,那會兒你是不是說那老太婆那邊有什么事?” 傍晚那會兒舜瑛的確是急著去向她稟報此事,但是被她一打岔,反而忘了。 “是的!”舜瑛趕緊停了手里的活計走過來,擰著眉頭正色道:“中午在前院和小姐沖突之后,下午她就叫了劉管家去主院說話,兩個人關起門來呆了很長的時間。那劉管家是三老爺宋亞青的心腹,也是這次他進京時候故意留在府里看著其他人的,這一點小姐您是知道的,老夫人這時候找他去,奴婢怕是——” 宋楚寧沒了,回頭等宋亞青回來,二房的人要受責難是一定的,而那劉管家—— 恐怕也是難辭其咎的。 “之前那劉管家就有意挑撥了二夫人來和小姐您為難,足見他對三房的人是十分衷心的,奴婢怕是他被老夫人說動了,會起什么幺蛾子?!彼寸?,心中不免憂慮。 宋楚兮舒舒服服的靠在浴桶邊緣,鞠了一捧水在面上,然后就勾唇露出一個笑容,“我不怕他們有什么動作,反而是怕他們就這樣安分下來不動呢?!?/br> 她說著,便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鬢角,“那老太婆到底也是我名義上的祖母,你不用管他們,我倒是希望這一次她能作的狠一點兒,好順便個我個理由將她料理干凈了,否則的話——等宋亞青那些人一個個的沒了,難道還要我替他們去老太婆的跟前盡孝,再給她養老送終嗎?” 她這語氣之中滿是揶揄的味道,舜瑛心里的那點兒緊張情緒瞬間就被擊散,忍俊不禁的嗔了她一眼,“上頭還有二老爺他們在呢,哪里輪得到小姐?” 在南塘,雖然男尊女卑的傳統不變,并且男子也大多三妻四妾,但是家中正妻的地位卻十分尊貴。 宋義當初娶的妻子是自家表妹姜氏,得益于這一重關系,他對妻子又額外的禮讓三分。二人是在成婚第三年生下的長女宋久,也就是當今宋太后,可是因為姜氏生產的時候元氣大傷,身體恢復的不好,后面一直到長女長到十歲,肚子也再沒見動靜。 宋義那時候擔待這宋氏家主的責任,前面的幾他也一直為了袒護妻女在爭取,將此事一拖再拖,但是姜氏的身體用了各種藥方調理也再沒有懷上,最后宋義還松口,卻是姜氏于心不忍,做主替宋義另娶了一位妻子。 不過因為宋義膝下無子,而他的兒子又注定是要繼承下一任的家主之位的,一個嫡出的身份就尤為重要,所以新婦嚴氏就是以平妻的身份進的門。 誠然這就只是個為了家族傳承的權宜之計,嚴氏進門伊始宋義就當著族中長老的面定下了規矩,姜氏和嚴氏雖然都是她的妻子,但是在宋家內外,卻都還是要以姜氏為尊的。 所以同樣是妻,嚴氏其實是被姜氏死死的壓了一頭的。 宋義娶嚴氏進門,本來就是為了承繼香煙的,但也不知道他們宋家是得罪的哪路神明,只在嚴氏進門的半年之后,姜氏卻先她一步被診出有孕。 次年,姜氏就生下了宋義的長子,也就是宋楚兮和宋楚琪的父親,宋亞軒。 一個月之后,嚴氏才生下了宋亞儒。 只是那一次生產之后,姜氏再度元氣大傷,只熬了一年有余就撒手人寰了。 自那以后,現在的老夫人嚴氏才成了名副其實的宋家主母。 說起來這老夫人嚴氏也是命好,宋義在外cao持的都是家族里的大事,后院里也干凈,他對嚴氏雖然不如自己的結發妻子那般看重,但總歸也給予一定的尊重,沒讓她面子上過不去。而宋亞儒和宋亞青兩個,對她也十分的尊敬孝順,所以老夫人嚴氏這一輩子算順風順水,是個難得有福氣的人。 當然,這一切都也僅僅止于宋楚兮重回宋家之前了。 宋楚兮笑了一笑,過了一會兒又道:“這幾天讓院子里的守衛盯緊點,你和舜瑜和上點心,別讓他們鉆了空子?!?/br> 劉管家現在正急著將功折罪,說是會被老夫人慫恿了,一點也不奇怪。 “好!奴婢知道該怎么做!”舜瑛鄭重謹慎的點點頭,又轉身去里面鋪好了床,剛好這邊宋楚兮也泡好了澡,舜瑛替她絞干了頭發,又伺候她睡下方才關了門出去。 * 主院那邊,老夫人的確是動了殺心了,伺機而動,每每都想尋機下手,卻奈何宋楚兮的動作比她快,在她來得及出手之前就已經命人加強了自己院子內外的守衛,防的密不透風。 “這個小賤人!”老夫人狠狠的將手里茶碗砸出來去,指著前來復命的劉管家大罵,“你就這么不中用?那丫頭身邊才幾個人?你隨便動一動手指頭,要結果了那么一個丫頭,能費你多大的功夫?” 劉管家卻是有口難言,黑著臉道:“老夫人,這闔府上下都是咱們的人,如果咱們要動強要了四小姐的命,那是容易的很,可是現在可恨的就是端木家的人一直都盯著呢,四小姐一旦有個什么閃失,咱們想要直接捂住了處理,恐怕是不行的?!?/br> 本來家里弄死了一個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對外說是暴病也就交代過去了,橫豎是他們自己家里的人。 可是現在,宋楚兮的這個情況卻很特殊。 老夫人卻是聽不進去的,“她是我宋家的人,就算我要私刑處置了她,難道他端木家的人還能上門來要了尸首查她的死因嗎?” 老夫人的氣焰很囂張,劉管家聞言,卻是苦著臉,當即就先澆了她一盆冷水,“老夫人,依著端木少主的為人,他是一定會追究的?!?/br> 端木岐和不是前一位家主端木旸,端木旸雖然有些自恃身份的驕傲,但基本上做事還要是循規蹈矩的。按理說別人家的家務事,外人誰都不能隨便摻和,可是劉管家十分確定,端木岐是不會受這個約束的。 “你——”老夫人聽了這話,當場又被噎了一下,“這么說來,難道我就真的奈何不了她了嗎?還要由著她繼續猖狂下去?” “老夫人,您要就是容不得她,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劉管家垂了眼睛,反復的轉了轉自己的手指,眼睛里有悠悠的冷光閃爍。 林mama看著他這表情,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老夫人卻是狐疑,“怎么說?” “大少爺曾經教導過小的,非常事用非常法,還有一句話說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眲⒐芗业?,臉上神情突然帶了種高深莫測的神秘。 燈罩里的蠟燭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老夫人的一顆心瞬間提上來,既緊張又興奮的盯著他。 ------題外話------ 呀,勺子君的小妾,給女主兒子找了個后媽的節奏,顏涼涼好像很心機婊的樣子(⊙o⊙)! 安意茹(絞手帕):賤人就是矯情,本白蓮才是正經的惡毒女配,殿下的真愛,你們全部都是一群玩意兒,遲早虐死你們~ ps:宋家的這個老夫人是平妻,不是私生子什么的梗,只能算是造化弄人,沒叫楚兮爹早兩年出生,然后才讓老太婆生了這一窩的渣渣出來了╮(╯_╰)╭ ☆、第070章 祭典風波,置之死地 臘月初二,族中祭典。 一大早宋楚兮就起身準備,也沒等宋亞儒叫人來催,就先自行去了大門口。 彼時宋亞儒父子還沒出來,只有二夫人帶著宋楚晴等在那里。 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但是自從那次被宋楚兮當面威脅之后,不知道為什么,二夫人在她面前就覺得心里有隔閡,雖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可就是無法同宋楚兮親近起來,就是說兩句話也覺得心里有壓力,十分的敷衍。 “楚兮來了!”見到宋楚兮出來,二夫人就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 “四meimei!”宋楚晴也跟著打了招呼。 “二嬸,三jiejie!”宋楚兮微笑著略一頷首。 二夫人就又說道:“酒莊上的管事一大早過來了,你叔父那里還有點事情在處理,橫豎時候還早,我們就先等一等吧?!?/br> 宋亞儒來的早來的晚的宋楚兮沒興趣,只這個時候她略略的四下里觀望一圈,就輕聲的笑了,“怎么今天這樣的場合,祖母不過去嗎?” 族中祭祖的大事,一年才隆重舉行這么一次,如果老夫人這就要找借口推脫的話—— 其中內因,就實在是有待推敲了。 舜瑜和舜瑛隱晦的互相對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神色凝重。 二夫人則是皺了眉頭,喃喃道:“是啊,母親怎么還沒出來?”說著,就對錢mama道:“錢mama你去看看,母親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給耽擱了?” “是!夫人!”錢mama應了,剛要進門,二夫人卻有覺得不妥,就又攔下她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 宋楚晴趕緊扶了她的手,主仆幾個匆匆折返門內。 舜瑛盯著那大門里頭,面目陰沉道:“小姐,這幾天劉管家跑主院跑的勤,絕對是不懷好意的,老夫人屢次想要帶您下手,卻奈何您防著她,她找不到可趁之機,這一次——她該不會是想要在出門的路上動什么手腳吧?” 為了不要連累己身,所以老夫人才要推脫今天的出行。 “這的確是老太婆會做的事??!”宋楚兮瞇了瞇眼,感慨著略一嘆息,但是她的心思卻明顯不在此處,突然就轉移了話題道:“對了,這幾天阿岐那邊可是還有消息過來?關于進京的行程,應該是不會再做更改了吧?” “嗯!”舜瑛的思路不自覺的被她帶著走,點點頭道:“昨天奴婢才可以回去和長城通了氣兒,他說一切如常,就照原定計劃,后天一大早啟程?!?/br> “那就好!”宋楚兮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 現在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什么比進京這件事更重要的了。那老太婆就算一時收拾不了,她寧肯放棄,但是進京的事情,絕對不容輕易改變。 她與天京,闊別已久,在那里,現在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親自確認處理,還有—— 母親的墳上,還缺了她這個做女兒的親手添上的一培土。 廖夫人去了,她的母親,當年臨終前都沒來得及見上一面,卻在她下葬后的次日被人發現,在廖家的老屋里懸梁自縊了。虧得那時候,她強壓著滿腔怨恨,也維持了最后的一點理智,不叫自己和殷紹徹底撕破臉皮,同歸于盡。那個時候,她居然會存了那樣的幻想,以為自己給他留下一點余地,那么對于廖夫人——他多少會手下留情的。 可是到頭來,卻竟然還是躲不過這樣的結局。 她的母親,那個女人,一生剛強,沒想到最后收場,居然是這樣的結局。 母親不是自縊而亡的,她一定不是,如果她真的那么懦弱,那么早在當年,她的丈夫戰士沙場,兒子突然殞命的時候,她早就跟著去了。 她是被人害死的,她是被人逼死的。 現在想想也是,當初她是鬼迷心竅了,居然會以為只要自己甘心走進殷紹設計的死局里面,那么以他當朝太子的心胸和氣魄,多少是該對廖夫人抬一抬手的。 可是最后,她的忍讓退步,都沒能換那男人一丁點的悲憫之心。 只要怪誰呢?怪殷紹的冷血無情嗎? 不,不是的!真正要怪的人,要是她這個做女兒的,是她蠢,是她笨,是她的自以為是和想當然連累了母親,要了她的命。 整整四年,她得不到有關廖夫人的任何消息,直至幾天前從宋承柏那里拿到的密報,才終于確認了這重消息。說是突如其來的打擊,但其實這么久以來,自從知道殷紹很有可能拿孩子對她設局的時候,她就已經隱隱的感覺到了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可是那一刻,將手里密信揉成了團,她把自己關在書房里一整個下午,還是心痛難當。 他們廖家,到底是欠了北狄殷氏什么了?為什么要為了他們父子兄弟之間的猜忌,淪落到這樣破敗的結局和如此這般慘淡的收場? 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素未謀面,含辛茹苦將她帶大的母親又陰陽兩隔,而最諷刺的是,她這個為人女兒,為人母親的人,卻連悲傷的權利都沒有。她不能當著任何人的面表露出來,不能流淚,不能痛哭,只能一再的壓抑隱忍,待到重新推開那扇書房大門的時候,那便是什么也不曾發生過。 乃至于今時今日她站在這里,她也只能當自己是宋家的女兒。 宋楚兮的面上一直帶著淺淺的笑,內里卻是心神不定的有些恍惚,直至舜瑜從旁輕聲的提醒,“小姐,她們出來了?!?/br> 宋楚兮趕緊收拾了散亂的思緒抬頭,果然就見二夫人帶著一群人擁簇著老夫人從院子里出來。 “她居然出來了?難道是我們多心了?”舜瑛狐疑的沉吟。 “她如果真的要做什么,那就更不能是刻意回避了,那樣一來,豈不就是故意的惹人懷疑嗎?”宋楚兮笑了笑。 說話間,老夫人已經被人扶著邁過了門檻。 幾乎是在看到宋楚兮的那一瞬間,老夫人的眼睛里就憑空漫上一層戾氣,但是這一次她控制的很好,居然沒叫自己當場破口大罵或者直接撲上來。 “祖母來了?今天您的氣色見好??!”宋楚兮盈盈笑道。 她坐在輪椅上沒動,半點也沒有起身請安的打算。 旁邊的二夫人卻是膽戰心驚,趕忙扯出一個笑容道:“老爺和柏兒他們也快過來了,母親,馬車都準備好了,您還是先上車吧,這一大早的,外頭天冷?!?/br> 老夫人惡狠狠的盯著宋楚兮又瞪了一眼,然后就冷哼一聲,甩開二夫人母女,被林mama扶著上了車。 二夫人的神色略顯尷尬,還是盡量周到的服侍她坐到了馬車上。 這邊老夫人才剛上了車,院子里宋承柏父子就匆匆趕到。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啟程吧!”宋承柏道,和宋楚兮錯肩而過的時候,隱隱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