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阿追心急,刀刃已觸到頸上:“我不是戚國人,且是戚王殿下親口說我該是哪國貴族。你們若不稟他,我就死在你們戚國,會否再引烽煙我可不知!” 她強撐著底氣吼完這話,其實心虛極了。 眼下天下的局勢,她總共也就知道那么一丁點,知道榮天子失勢,諸侯割據,七國抗衡。但一個貴族女子的生死是否會被當做借口來掀戰事,她卻心里沒底。 敢這么說,一是賭“真的會”,二是賭這些官兵眼界不夠會被唬住。 語罷見幾人神色松動但仍躊躇更多,阿追將心一橫,手中握著的刀就此劃了下去! 頃刻間熱血噴涌而出,早嚇得說不出話的廚子“嗷”地一叫暈厥過去。阿追在劇痛間很快也頭暈目眩,四下里諸人疾呼“女郎!”,阿追直痛得眼前再一陣黑,重重跌在地上。 隱隱覺得頸邊的血還在流,她自也有點怕了起來。如是割得太深便糟了,她沒打算真的抹了脖子,就此殞命駕鶴! 好在并無那么可怕。幾個官兵手忙腳亂的找東西給她按住傷口止血,又有人急沖出去請郎中,倒是郎中還沒來,血便已將將止住。 縱使這般,血也還是流了不少。阿追一身淡綠色曲裾肩頭染紅了一片,面上則明顯泛白。她抬頭看看那幾個官兵,虛弱道:“幾位官爺可要我再割一刀?我這樣死了,必定把你們個個都記住?!?/br> 黑發下沾血的蒼白容顏多少瘆人,還持著帕子幫她按著傷口的那個懊惱重嘆:“唉,晦氣!”轉而又苦笑,“這差事當了這么久,我還沒見過國君,這回倒是見了!” 旋即就有人疾走去戚王宮稟事,這方粥鋪自也不得不歇業。木門一關,門栓從里頭栓上,莫說人進不來,連光線都被擋出去了大半。小二和兩個官兵一同把還暈厥著的廚子搭到后院,余下幾個官兵則在此處看著人。 過了約莫兩刻,門外腳步齊整而至,屋里的官兵聽了音,忙去開門。 門甫一開,被擋出去的光線重新照進來。阿追抬頭瞧去,目光穿過光束中星星點點的塵土,看見兩列侍衛齊整地在外面停下。車夫勒住馬,鑲著銀邊的黑油布車中卻并無人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o(*≧▽≦)ツ 首發三更完成,之后的更新時間為每晚19:00~專注和新聞聯播搶觀眾二十年! 謝謝各位收藏、留評、砸霸王票的菇涼~~ 明天見! 4|謀事 阿追戰戰兢兢地望著,等了許久,卻只見車邊候著的宦侍探身看了看,又在簾外低語。她難免有些急,顧不得失了血后身上發虛,手在地上一撐站起來,扶著墻向前走了兩步,道:“戚王殿下,我方才驀想起些事,此人絕不是我兄長,我不能跟他走?!?/br> 車中仍不見有人下來,只那宦侍又湊了過去,該是車中之人吩咐了什么,他踅身過來睇睇兩旁,清了嗓子說:“先都押到牢里,審清楚再說?!?/br> 阿追心里一緊,然未及她說話,覃珀先一步怒道:“押到牢里?我等自東榮而來,在東榮亦非等閑。此處雖為殿下封地,然則可否如此草率決斷,殿下還需三思!” 一番話鏗鏘有力,倒真聽不出半分的心虛來。阿追便也急了:“入獄就入獄!我由殿下查!” 她話音未落,車中倏一聲蔑笑:“什么年月了,閣下還拿東榮擋箭?好魄力?!?/br> 話語入耳,幾人神色各異。覃珀顯是被掃了面子的顏色發白,阿追盯著馬車的雙目則更添惶恐。 這聲音雖亦清冽有力,但端然不是戚王的聲音。 “你……”變數太多間,她已懼于再添更多未知,出言便道,“你不是戚王殿下?那又是何人!” 四下里靜了靜,末了一聲笑音清朗。阿追看到黑銀油布的車簾揭開,一手指修長的手伸出,接著便看到那人下了車,她終于看清來者的模樣。 他生了一張稱得上清雋的面龐,又尋不到什么讀書人的文弱,習武之人的堅毅倒在臉上寫得清楚。身上穿著一襲輕甲,黑綢的斗篷垂在身后,腰間別著長劍,劍柄處的花紋似是麒麟。他足下定了一定,負手睇著覃珀:“在下上將軍雁逸。閣下要借天子的勢,不知東榮國力可還讓閣下有勢可借?” 這語中不屑分明,饒是阿追尚不明幾國爭端,也嗅得出其中的不睦之意。 覃珀面色更白:“陛下仍是天子!將軍此言實在大逆不道!” “唰”地一聲銀光出鞘,阿追未及反應,只覺身側冷風掃過,愕然回頭,覃珀的已被逼至墻角,雁逸的聲音切齒而出:“偏信佞臣冤殺忠良,他還配稱一聲陛下?” “你……”覃珀又吐了一個字,但見雁逸手腕頓轉,頃刻里覃珀喉間鮮血噴薄而出,嚇得屋中眾人皆驚叫失聲:“??!” 阿追直是腿軟,往后一跌,幸有案席擋著才未摔倒。她大口大口地連連喘著,目瞪口呆半晌,才見雁逸轉過身來。 他臉上憤意蔑意均已不再,抬手抹去銀甲上濺上的一抹鮮血,再看向阿追時,甚至有了縷笑:“女郎受驚了,隨我去見主上吧?!?/br> 眼見一人斷氣,阿追哪還敢對他說一句不好?驚魂未定地連連點頭,見他往外走,似乎下意識地就站起來跟上了。待得一同上了馬車,落座時二人膝頭不經意地一碰,她周身一陣哆嗦。 雁逸瞟了她一眼,未語。 一路上,二人都沒有一個字的交談,阿追半點都不敢放松地盯著他,只覺這拔劍就奪人命的上將軍實在危險。雁逸則神色輕松,閉眼靜歇著,仿若旁邊根本沒多個人一般。 回到戚王宮后一番左繞右繞,猶是到了她離開前去過的書房。卻是有宦侍過來擋了人,叫云瑯帶阿追去休息,又面無表情地向雁逸道:“主上召見?!?/br> 戚王是已聽說方才的事了?阿追只得點點頭,朝雁逸欠了欠身,依言隨云瑯離開。 先前的幾日下來,二人多少有了些交情,阿追腦中飛轉著這一番始末,又望一望書房,走遠幾步后就問云瑯:“那位上將軍……很暴戾么?” 云瑯一吐舌頭,見她面色白得厲害,扶著她的手添了些力:“并無。只是與東榮皇室有些宿仇,才格外忍不得?!?/br> 哦,這世道亂了已久,國恨家仇都如家常便飯,有這一道便也并非難以理解了。阿追稍靜了靜氣,又問:“那……他怎的初時似連露面也不想?我還道是戚王殿下呢?!?/br> 云瑯壓低了聲音:“上將軍的meimei便是雁夫人,上將軍不肯旁人說他靠裙帶才得重用,便對‘君臣親厚’這樣的話也避得很——除卻出征打仗這樣的分內之職,旁的差事皆不愿多攬,偶爾主上交代了,他也是不肯動靜太大的?!?/br> 倒是個剛正的人,剛正的人偶爾脾氣暴些,大抵也不會太壞。阿追就安了心,隨著云瑯去了暫為她安排的小院,入院就見到了等候的醫官。 為她看傷沒有花太多工夫,兩位醫官都說傷得并不重。傷口重新包扎好,內服藥外用藥的方子都寫好后,醫官就告了辭,云瑯去煎藥,獨留下阿追一個人躺在榻上,越想越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先前她只覺得自己不知自己是誰委實可怕,今日才忽地意識到,真正可怕的在于周圍的人也不知她是誰,所以才會有覃珀這樣一出,她險些就被騙走了。而這樣的事未必沒有下一回,阿追皺著眉頭想著,若是能等她記起些事情再想尋親的事就好了,至少能避免今日這般的險情,只是…… 不好平白這樣麻煩戚王。 阿追直想得躺不住,俄而煩躁地坐起來,抱著膝蓋繼續琢磨。待得云瑯煎好藥送來給她服下后,阿追便不想再多此處多耽誤工夫。 “我有些事,要見戚王殿下?!彼蚝熅屯馊?,云瑯并不攔,只隨她同去。去書房的路她也識得了,到院門口時讓宦侍稟了一聲,很快就被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