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大門沒有上鎖、而是微微敞開著,像是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他的到來,他面無表情地走進屋,反手關上了大門。 “咔嗒”一聲,大門應聲鎖上,客廳里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只能隱約看到有一個人背對著他坐在一張躺椅上。 “你很準時?!蹦莻€人慢慢開口道,“而且,你也同樣很遵守承諾,沒有帶上任何一條[小尾巴],當然,作為回敬,今天這棟房子里,也沒有任何我的手下?!?/br> 他不發一言。 “沒有武器,沒有高科技工具,沒有隊友,戰神還是戰神嗎?”那人的聲音低沉戲謔。 “你所做的一切,”孟方言不徐不緩,“你費盡心思玩的這些游戲,甚至大費周章今天讓我一個人來到這里,不就是為了打破戰神的傳說?” 那人笑了一聲。 “我從黃石公園后,你再出現在倫敦就開始懷疑你了,實驗室樣品是對你的第一個試探,而你沒有辜負我的希望,接下來,你在萬圣節派對上就將自己暴露了,同樣暴露的還有謝忱?!?/br> “所以,撒旦協議的密碼也是你放在她的移動設備里故意讓我拿到的?!泵戏窖阅坏?。 “如果不讓你拿到密碼,怎么可以繼續順利引誘你來溶液制造廠證實我的猜想、再去大英博物館進行撒旦協議的文件交易,又怎么可能讓你親眼目睹你的隊友被炸得灰、飛、煙、滅呢?”那個人還故意把最后一句話拖長說慢。 孟方言聽完這句話,垂了垂眸,面上毫無動搖,沒有如那個人所愿被激怒。 那個人此時再次一字一句地道,“孟方言,我想,你肯定做夢都不可能想到,從來沒有七情六欲的自己,有一天會真的愛上行動中的潛伏關聯對象吧?” “你為了陪伴她屢次往返于t市與倫敦,為了保護她而成為學校的導師,因為看到我假裝跟在她身后出了萬圣節派對而放棄下載我電腦里的撒旦協議文件、轉而去找她,因為她人在x醫院而放棄了近距離抓捕我的絕佳機會?!?/br> “你處心積慮接近祝靜來靠近我,可是卻被我一次又一次利用她對你的影響力而玩弄于鼓掌之間?!?/br> “說實話,我實在是不明白,這個成為了我最佳武器的女人,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讓世界上最好的旁觀者變成情種,甚至把cia的王牌獵豹(謝忱)都拉下了馬?” “你永遠都不會明白?!?/br> 沉吟片刻,孟方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椅背,“你沒有人性,人的生命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或者從來就沒有重要過,你殺害了太多無辜的人,卻根本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殺人,所以你怎么可能會明白人的情感?!?/br> 那人突然爆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大笑,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聽的笑話,“人的情感?哈哈哈……情感……” “你和你的meimei從小被父母拋棄,福利院的院長表面上對你們倆很和善,背地里卻猥褻了你的meimei將近兩年,之后你們兄妹被富商收養,以為終于過上了平靜的日子,卻被富商的太太以及長子欺壓、在學校里長期遭受同學的校園暴力,但從你高中畢業后,這些曾與你們兄妹有關的所有關系人,一夜之間全部都從這個世界上被抹去了?!?/br> “是啊,”那人發出了快樂的嘆息,“我可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們在死時看著我的眼神呢……” “你的確遭受了諸多不公,你想要復仇,你想要錢,你想要權力,你責怪你所在的世界和體制把你變成這樣,你不擇手段地靠殺戮去得到快感和你想要的一切?!?/br> 孟方言一步一步朝那張椅子走去,“你將你遭受的痛苦轉移到其他無辜的人身上,可是只要我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你就不會被允許這樣做?!?/br> “這就是我為什么一定要將你抓捕歸案,ghost,不……曾序?!?/br> 在他說完這句話后,椅子上的人終于停止了笑聲。 片刻后,那張椅子朝他的方向轉了過來,一張他無比熟悉的臉龐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坐在椅子上的曾序優雅地并起兩根手指,朝他致敬,“方言哥?!?/br> 孟方言看著這個擁有著年輕英俊臉龐的男孩。 是,他從最開始就知道,曾序就是ghost。 在第一眼看到這個男孩的時候,在每一次和這個男孩相處對話的時候,在每一次看到這個男孩露出笑容的時候,他都在心里嘆息用黑暗吞噬了這個男孩的魔鬼是多么可怕。 他直到現在都一直不敢相信,為什么這樣一個男孩會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儈子手。 曾序看著他,嘴角掛著一抹冰冷的笑,“你覺得那些人無辜嗎?他們是死有余辜!” “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戴著偽善的面具,他們嘴上說得無比好聽,可卻可以毫不猶豫地將你推入深淵,你向他們求救,他們指著你大笑,你懇求他們放過你,他們卻愈加想置你于死地,你以為你得到了感情,可是那只是他們玩弄你的開端?!?/br> “方言哥,你告訴我,這些丑陋的人類,難道不是只有在他們變成煙花綻放的時候,才是最美麗的嗎?難道不是嗎?!” 他回視著臉龐上顯露出癲狂的曾序,良久,平靜地開口,“這個世界上的確同時存在著美麗與丑陋,可是正因為有這兩面,才構成了這個真實的世界、人類和情感?!?/br> “如果如你所說,這個世界是偽善的,那就根本不會出現丑陋?!?/br> 那就不會出現痛苦、悲傷、絕望。 那就不會出現快樂、喜悅、希望。 這些矛盾的情緒交織在了一起,才構成了這個世界。 在光芒中能看到黑暗的陰影,在黑暗中卻也能看到星辰的光亮。 “曾序,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有沒有想到過,如果你的meimei知道,她會對你多么地失望?” “呵?!?/br> 曾序此時笑著從椅子上起身,他慢慢地走到了一道緊閉的門前,輕輕打開了門,“說得那么好聽,那么就讓我來看看你的真本事吧?!?/br> 門里此時出現了一個人。 是曾琦。 她與曾序相仿的年輕臉龐上此刻滿是淚痕,她披頭散發,嘴巴被膠帶封住無法說話,雙手被緊緊反綁在身后的椅背上。 而她的胸前,此刻被捆綁著一個定時密碼炸彈,鮮紅的數字正一點一點地流逝。 當她看到他時,她絕望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絲光,她的眼睛里再次滾出了眼淚,她掙扎著嗚咽著拼命朝他求救。 “方言哥,你有五分鐘的時間噢?!?/br> 曾序朝他伸出了手,微微一笑,“破解這個四位密碼,救下我親愛的meimei,我就把撒旦協議拱手給你?!?/br> “你看,這場交易是否劃算呢?” 第30章 第二十九夜 ** 曾序已經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他不惜將自己的親生meimei作為游戲的籌碼,甚至他已經做好了如果孟方言輸錯密碼所有人都會一起死在這里的準備。 孟方言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心,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微笑著的曾序三秒,然后,立刻朝曾琦的方向狂奔而去。 既然曾序都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那他便更不能輸。 等到達曾琦的面前時,她身上的定時器已經只剩下四分多鐘。 他看了一眼絕望得不停地在發抖的曾琦,蹲下身,穩住自己的心神端詳定時器。 密碼定時器上有一個數字鍵盤以及一個小長條的密碼屏幕,它連接著炸彈,一旦在規定時間內密碼被破譯,炸彈就會自動失效。 “噢,我忘了說,”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的曾序此時悠閑地抱著手臂,“你只有一次輸密碼的機會?!?/br> 孟方言拋卻了腦中此時的一切想法,他的目光緊緊凝聚在那個小小的密碼鍵盤上。 四位密碼,四個數字,09的組合,一共有10000種的組合可能。 而他只有四分鐘,他只有一次輸入機會。 這一次,死神依然是時間,他還是在和時間賽跑。 屋子里沒有一絲聲響,只有曾琦的眼淚無聲地一滴一滴流淌下來,冰涼地滴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抬起頭,看著這個絕望的女孩。 這個女孩從頭至尾都對她哥哥的一切毫不知情,她已經遭受了這么多陰暗丑陋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再讓她來承受由她哥哥所犯下的罪。 還有兩分鐘。 孟方言輕輕地伸出手,在鍵盤上輸入了第一個數字。 曾序側頭看向他,目光里出現了一絲極淡的訝異。 1分30秒,他輸入了第二個數字。 他的一生中曾做過無數次的豪賭。 可是這一次,他卻也害怕了,如果他真的輸錯了,他就永遠、再也無法看到他心里的那個女人,自從她出現后,每一次他的豪賭,他都會擔心自己是否能夠存活下來。 即使他已經不奢望能在她的身旁,可是只要活著,他就能夠看到她。 倒計時一分鐘,他輕輕地輸入了第三個數字。 還有最后一個數字。 停下了手,他側過頭,看向目光復雜幽暗的曾序,他看著這個眼也不眨地殺害了無數人的惡魔。 還有最后三十秒,他抬起手指。 曾琦輕輕閉上了眼睛,眼淚干枯地凝聚在她的眼角。 “嗶——” 就在孟方言輸入完最后一個數字后,計時器上的計時停止了。 鮮紅的數字永遠地停留在了00:28上。 曾琦睜開眼睛,瞬間發出了一聲從絕境中逢生的嗚咽聲。 孟方言此刻才感覺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經全是汗,他站起身,快速摘下曾琦身上的爆炸裝置,解開綁著她的繩子,撕開她嘴上的膠帶。 “方言哥,謝謝你……”曾琦感激地看了一眼孟方言,立刻轉向曾序,“哥……我求你了,求你收手吧,求你停下吧……” “你怎么可能會破解密碼?”曾序不可置信地看著孟方言,赤紅著眼大吼,“你怎么可能會知道這個密碼?!” “這四位數字,是當時那個收養你和曾琦的富商的生日?!彼届o地回答曾序,“我看過你的所有資料,所以我記得這個日子?!?/br> 曾序站在原地,面色發青,渾身不斷地在顫抖,半晌,他從身后猛地拔出槍,對準了孟方言的眉心。 “曾序,” 孟方言正對著他的槍口,臉上毫無懼色,“如果你憎恨情感,那么請你捫心自問,在你心底的最深處,是否還殘留著些許的對那位富商的感情?” “你給我住口!”曾序怒吼,“你他媽懂什么?!” “在這位富商因為車禍去世之前,他對你和曾琦照顧有加,他會在重要的節日放下工作陪伴你和曾琦度過,他知道你們睡眠狀況不好容易驚醒、每天都會等你們睡著后才離開,他甚至對你們兄妹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更好……” “住口!”曾序拿槍的手不斷地在發抖,他崩潰地大喊,“如果他沒有死,我和曾琦就不會被他的妻子和長子虐待,都是因為他,將我們從地獄中帶離可是又再次把我們推進了地獄里!” “哥……” 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的曾琦此時從椅子上起身,朝曾序踉蹌地走去,“你先把槍放下,我求你了……” “曾琦,”曾序雙目赤紅地看著她,“你難道忘記了這個世界是怎么對待你的嗎?你忘記了當年那個院長是怎樣騙過了所有人帶給你噩夢的嗎?你忘記了來調查的人是怎樣對你的哭訴一笑了之的嗎?你忘記了你學校里的同學是怎么打你欺負你的嗎?他們把你的衣服扒光,把你推進水池里,他們指著你的臉罵你是靠賣才能進學校讀書的婊子,你都忘了嗎?!” 曾琦跪倒在了曾序的面前,她抬起手,顫抖地拉住了曾序的衣角,“我沒有忘記……可是哥,你還記不記得祝靜是怎么對我們的呢?她從認識我們的第一天起就把我們當成自己真正的朋友,她從來不過問我們的過去,在我剛進入大學不適應宿舍生活的時候,都是她在幫我保護我,她在你被人指責實驗結果造假的時候,熬夜拿出證據給對方看……”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愿意真心對待我們的,我知道她是真心的,從頭到尾就沒有人逼迫她那么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