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哥,我求你了,你認罪吧,你停手,現在你還來得及為你的過去贖罪啊……那么多人因為你死去了,你認為他們的死就能彌補我們曾受到的傷害嗎?不是啊,那只是更加重了我們的罪孽……” 曾序看著自己面前的曾琦,這是他捧在手心里保護的meimei,他從來見不得她被任何人欺負,可是因為他曾經的渺小和無力,她卻已經受盡了屈辱,那些屈辱,是他殺了多少人都無法幫她從她身上擦去的。 孟方言看著臉上癲狂的表情慢慢在消失的曾序,他看著曾序一點一點地放下舉著槍的手。 “砰——” 可下一秒,在他還未能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曾序已經對著曾琦扣動了扳機。 一槍致命。 鮮血像花朵一樣,在曾琦的胸口綻放開來,那些血液爭先恐后地流淌了在冰冷的地面上,滲透進了泥土鋼筋里,流淌到了孟方言的腳下。 曾序神情漠然地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毫無聲息的曾琦,他半蹲下身,捧起曾琦蒼白的臉,她的眼眶里還凝聚著不可置信的淚水。 “meimei,你說得對,既然我這么拼命都保護不了你,那就請你先在地獄里等我吧?!?/br> 孟方言看得目眥盡裂,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發顫。 幾步沖到曾序面前,他捏住曾序的衣領,就狠狠一拳揮了過去。 沒有手下的幫助,曾序根本就不是孟方言的對手,幾乎是幾下的功夫,曾序的臉龐上和身體上已經全是淤青和血,孟方言將曾序猛地撞在墻壁上,他劈手奪過曾序手里的槍緊緊抵著曾序的太陽xue,暴怒道,“撒旦協議的文件在哪里?!” 曾序聽罷笑了一聲,咳出了一口血。 “說!”孟方言的眼眶里浮現出了血絲,“你這個連自己meimei都會下毒手的惡魔!” “戰神,你這幅臉龐可真是難看啊……”曾序的嘴里全是血,他的聲音虛弱而陰冷,“而且你竟然那么單純,居然還真的會相信我會把撒旦協議交給你……” 孟方言瞇了瞇眼,下一秒,“咔嚓”一聲,他瞬間就將曾序的左腿踢斷了,“在哪里?!” 曾序因為劇痛,臉龐上布滿了汗,可是他依然噙著輕松的笑,“……早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將撒旦協議交給了w,他應該已經帶著這份文件離開了這個國家,去向一個你們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了吧……” “他去了哪里?!” 曾序沉默。 孟方言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將他的右腿也折斷了。 曾序發出一聲悶哼,臉龐上汗如雨下,“……孟方言,你是我這輩子遇上的最好的對手,可是就算你現在把我殺了,你也永遠無法從我嘴里得知協議的去向……” 說完這句話,曾序就像是在等待著什么,任憑孟方言怎樣對他揮拳質問,他都始終沒有再開過口,他保持著緘默,就像失去了說話的功能。 而不知過了多久,孟方言看到曾序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極其詭異的笑容。 他看著曾序極慢極慢地抬起了手,指向了他的背后。 孟方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漸漸放大,不可置信地輕輕回過頭。 屋外是蒼茫大雪,整個倫敦都已經被白雪所覆蓋、成為了一座銀白色的都城,而此時正對著他和曾序的那扇窗戶外,正站著一個人。 是祝靜。 是被他下了會昏睡將近24小時的藥物、絕對不會在此時醒來的祝靜。 她身上穿著單薄的衣服,她站在雪里,站在這棟房子的窗戶外,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他們之間,只有十步的距離,他只要走過去,打開窗戶,就能伸手觸碰到她的臉龐,就能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 可是他卻覺得,此刻的他們就像隔著一個星球。 孟方言這一生都無法忘記她此時看著自己的眼神。 “親愛的戰神……” 而此刻,被他抵在墻上的曾序終于輕輕嘆息了一聲,解脫般地低聲開口道,“喜歡嗎?這是我送給你的最后一份禮物……” “我要讓你親眼看著自己的隊友在你面前死去,我要讓你最愛的人目睹你的謊言被揭穿,我要讓你飽嘗被你嘴中的[感情]所一箭穿心的滋味……” “我祝愿你,此生永遠都無法再觸摸自己所愛的人,我祝愿你和我一樣,此后一生都在地獄中,永世不得超生……” 在說完這最后一句話,他將手輕輕地覆蓋在了孟方言握著槍的手指上,對著自己的太陽xue扣動了扳機。 砰—— 第31章 第三十夜 ** 一個接連一個的夢,浮浮沉沉。 不知過了多久,祝靜突然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坐起。 睡衣已經全部濕透了,剛剛在夢中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直到現在她還記得很清楚,晃了晃腦袋,翻身下床,她拿起水杯就仰頭猛地灌了下去。 冰涼的水刺激著她的整個身體,她放下水杯,摸了摸額頭的汗,發現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趕緊抬頭看鐘。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 她和曾序兄妹約好的分明是今晚七點半在他們家過圣誕,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凌晨的時候睡下去、居然一覺睡到了現在。 一向守時的她竟然遲到了,而且還睡了快要將近24個小時。 打開客廳的燈,她發現孟方言人不在,心里想著他為什么都不叫醒她就自己先一步過去了,她趕緊刷了個牙、抹了把臉,給曾序曾琦發了條短信,隨便套上件衣服就出了門。 開著車,路過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街巷,她看到每家每戶懸掛在屋檐邊的圣誕裝飾,看到年輕人聚集在小酒吧里戴著圣誕老人的帽子和胡子大笑著碰杯慶祝。 看著這些,她的表情不禁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遇到紅燈,她想了想,低下頭,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孟方言—— 【不要偷吃我的火雞?!?/br> 可過了一會,往?;匦畔⑺俣确浅?斓乃€是沒有回復過來,她猜想可能是他們一幫人在邊吃飯邊玩什么游戲,才玩得他連手機都顧及不了了。 真的好想快點見到他們。 她想,曾序那個皮小子今天一定扮成了圣誕老人,裝模作樣地從窗戶外翻進來,發給他們他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曾琦的廚藝非常好,今晚的圣誕大餐也一定很讓人食指大動;謝忱不知道會不會來,但是要是來的話,估計喝了酒后也會變得不像往常那樣刻板。 而至于他呢。 至于那個凌晨陪她一起睡下去的狡猾又魅惑的男人,或許他只會坐在那里,回過頭用他一貫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視著她。 可那樣,卻也足以讓她停下一切思緒,走到他的身邊。 很快,她就來到了曾序曾琦的屋前。 停下車,她透過車窗看到屋子里的燈開得亮堂堂的,趕緊關上車門,她輕手輕腳地踏著雪、一路朝屋子走去。 不知道他們看到她出現的時候會是什么反應,估計曾序肯定會帶頭起哄她的遲到讓她罰酒三杯。 祝靜嘴邊掛著一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走到了窗戶邊。 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冰雪和刺骨的寒冷從這個時候開始,就從她的指尖,一點一點,逐漸蔓延到了她的全身。 她發現自己的手指開始發抖,她控制不住,她覺得自己的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 她甚至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要不然,她現在看到的,到底是多么可怖的情景呢? 空曠而巨大的屋子里,曾琦正躺在一地的血泊中,她的臉上毫無血色,她一動不動,就好像是死了一樣。 曾序此刻也是渾身鮮血,他被一個人狠狠地壓制在墻壁上,他的左手和那個人的右手正重疊著,緊緊地握著一把黑色的槍。 而那個背對著她的人,無論他穿著什么樣的衣服,無論過去多久,她都知道他是誰。 那雙手曾擁抱她,曾觸摸過她身體的每一處。 那個堅強寬厚的肩膀,曾成為她崩潰時的唯一依靠。 那個人身上的溫度,已經成為了她身上的溫度。 祝靜注視著那個人,看到那個人回過頭。 而在他的眼睛與她對視的那一瞬間,她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那是一張她再熟悉不過、閉上眼睛都能描繪出來的臉,可在此刻,卻陌生得她仿佛從未見過。 接下來,她看到曾序握著那把槍對著自己的太陽xue按下了扳機。 一聲槍響。 曾序的手和槍一起松了開來。 他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箏,筆直地摔落在了地上。 他摔落在了曾琦的身邊。 她曾無比熟悉的、與她同窗、與她相伴、與她分享這漫長而孤獨歲月的曾氏兄妹,了無生息地躺在了她的面前。 而那個男人,卻自始自終地,站立在那里,仿佛一座沉默的、堅硬的、無情的山。 “啊——” 漫天的大雪里,祝靜捂著自己的腦袋,終于尖叫著朝前跪倒了下來。 冰雪從她的皮膚滲透進了她的四肢,滲透進了她的血rou,她無法克制地匍匐在地上,她覺得喉嚨里有血的腥味涌了上來,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失去了一切的思考能力。 眼前幻化著大片白色和紅色相間的顏色,是雪和血混合的顏色。 這是夢嗎? 為什么這個夢,和剛剛那個讓她在沉睡中驚醒的夢如此相同? 死亡如花瓣一般綻放在她的眼前,是她從未見過的鮮紅色的花,一沾上血,就變成了黑色。 好冷。 她快要窒息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 祝靜感覺到自己麻木的雙腿和身體,被人從地面上扶了起來,她慢慢地側過頭,看見那個曾和孟方言在酒吧并肩而坐的英國女孩,正面色沉重地看著自己。 然后,她看見了很多人,他們都面無表情、平靜而迅速地進進出出這棟曾序和曾琦的房屋,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制服,他們除了腳步聲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看到,那些人先后抬著兩臺擔架從屋子里出來,擔架上蓋著純白的布,她看到一只蒼白的手垂落在外,而那只纖細的手上,還綁著一條紅色的珍珠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