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那人道:“依郡主所言,讓檢校衛去追捕崔蓬蓬,最后壽王爺出面的話,容易落人口實?!?/br> 李絳嘆氣,“那依你說該當如何?” “蘇幕暫且不能死,那就讓葉清臣死?!蹦腥嗽诖吧弦粋€鷂子翻身,幾下就消失在了雪夜里。 佛善駕車到那個客棧之時,回頭同我們說,“慕舒大人,明月,客棧到了,我進去買點酒水,你們就在車上等我?!?/br> 我又在車上睡了一覺,佛善停了車,才發現我躺在蘇幕身上,他脧我,“睡得可舒服?” 我掀開簾子朝外頭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懶洋洋的,“蘇幕,還要走多久,天亮之前能到嗎?” 他笑,“你睡你的,外面是白還是黑和你有什么關系?!?/br> 我扒開窗戶簾子,只漏出一雙眼睛朝外頭瞧,整日里睡睡睡,都忘了外頭街道長什么樣子了。我目光剛瞟出去,就瞧見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客棧外頭的風燈之下,在這皚皚雪地里,他獨身一人,我險些就要沖出去取他性命。 我盯著他,他目光掃過來,我放下簾子,除了簾子微微動,一切都如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 “蓬蓬?” 我沒有做聲。 那聲音越發近了,“蓬蓬,是你嗎?” 我與蘇幕對視一眼,蘇幕沖我搖頭,我屏住呼吸,不發一言。 那人的聲音就在馬車外,“蓬蓬,你出來?!?/br> 蘇幕捏著嗓子回了一句,“外頭找誰,我是寶耶,不是蓬蓬?!?/br> 這聲音不似寶耶,倒是與水云生的聲音有幾分像,我低著頭,快要笑出聲來。 葉清臣不依不饒,“蓬蓬,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再不出來,我就進來了?!?/br> 我看蘇幕,蘇幕示意我靠后,我側著身子往角落里去,外頭的人真的要掀開簾子之時,佛善攔住他:“大殷的人都好沒規矩,還有一個男子隨意掀開女子車駕的,照我們項人的習俗,男子此舉必定是看上了那位女子,要娶她為妻的?!?/br> 葉清臣說:“蓬蓬,你說過要等我娶你的?!?/br> 外頭冷風刮過,吹起窗上布簾,我側著頭,心中翻攪,一陣酸味上涌,險些吐出來。 蘇幕握著我的手,佛善已經動手攆人,“公子相貌堂堂,里頭是女眷,但不是佳人,還是不要互相打擾為好?!?/br> 門簾被掀起一角,佛善伸手去攔,幾息之后,外頭就沒了動靜。 佛善武功不俗,葉清臣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掀開簾子,“佛善,你放他......” 外頭哪里只有葉清臣一人,他們男男女女數十人圍成一個圈,將佛善和這駕馬車團團圍住了。 佛善被困,蘇幕又受了傷,我看了葉清臣一眼,“放人?!?/br> 我應該不至于太久不見他,從初夏的時候他入我相府,那日我穿一條碧綠的紗面裙,他穿了一身七品官的青袍,那日并不久遠,我記得清清楚楚。 今日見了他,我穿寬大的瀾衣,他穿潔白堪比雪花的錦袍,他看我的眼神挑剔審視,就如那日我在自己的閨房里看他一般。 我極度不喜歡他這樣的眼神,我崔蓬蓬過何種人生,與他有甚么關系,他又有什么資格來救贖我? 不管是過去的崔蓬蓬,還是今日的我,即便我今日已經成了犯官崔綱之女,我不再高高在上,但沒有人可以這樣看我,沒有人。 第36章 我站在馬車下,心里平靜極了,我看著葉清臣,“佛善與你們毫無關系,放了她?!?/br> 佛善沖我搖頭,“明月,你們走,你和大人快走,不要管我?!?/br> 葉清臣一雙眸子仍然似初見的那一天,眸中含有似水春.光,他看著我笑,笑容既暖且美,“蓬蓬,過來?!?/br> 我向來知道他的好相貌,今日一見,更勝往昔。我腳下不動,只是側開臉,一手扶著馬車的車板,不想去看他的臉,“葉清臣,真的好沒意思,我叫你放人,你聽見了嗎?她是誰你知道嗎,你扣著一個女人又有什么用呢?” 他抬手,依舊說,“蓬蓬,你過來,我放了她?!?/br> 佛善沖我搖頭,“明月,走,你和大人快走,走??!” 我腳下似生了鑄鐵,一步一步像戴著鐐銬,我爹死在了大理寺,那我是什么,犯官之女,我若是就這樣回了大殷,焉能有好果子吃。 我大抵還是抬腿走了兩步的,只是這步伐太小,腿上只有動作,沒有移動的距離。一把冰冷的鐵刃擱在我喉間,“放開佛善,我們以一換一?!?/br> 蘇幕的匕首抵在我脖頸,他說:“公平吧?哦,不對,是以一換二,這樣的便宜買賣,葉大人還不滿意?” 葉清臣一雙眼睛在我腹部來回地掃,似在確認我是不是真的有孕,蘇幕嗤道:“大人考慮清楚沒有,考慮清楚了,趕緊放人?!?/br> 我被蘇幕壓著,一步一步往葉清臣身邊走,我瞧不見蘇幕臉上的表情,但我看得清葉少蘭臉上的波瀾,他瞇著眼睛,這是他愉悅時才有的神態,他在高興。 一步之遙,蘇幕隔著我與葉清臣只有一步之遙時,蘇幕推開我,“走開!” 利刃直刺葉少蘭,與此同時,佛善蹲在地上,一個翻身就扼住了兩個人的咽喉,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佛善動武,果真強了我十倍八倍。 那匕首貼近葉少蘭的時候,我也不知發了什么瘋,竟然起身替他擋刀,“蘇幕,不要?!?/br> 蘇幕再想扯開我已經來不及了,他本就有傷在身,兩個人圍上來困住了他,我如今行動遲緩,即使給我一把兵器我也動不了武。再后來,佛善殺過來的時候,全身都是血。 血色在我眼前彌漫,明明本該是白茫茫的雪地里,我眼前所見的,全都是蘇幕身上的血,還有佛善越來越弱的氣息。我奪下蘇幕手中匕首,“姓葉的,讓我們走,讓我們走!” 我不知他是不是聽聞我有了身孕,顧及我腹中胎兒,他竟然抬手休戰。 蘇幕抱著佛善上了馬車,我拉起馬韁,其實我是不會駕車的,那一時那一刻,我心如刀絞,佛善也是女子,她可以,我為什么不可以。為什么我崔蓬蓬走到哪里都是個負累,我究竟所倚仗的是甚么,這世上,除了我爹,再也沒有一個人必須忍受百無一用又愛自作聰明的我了。 佛善的氣息很弱,風卷著雪花打在我臉上,我能聽見她的喘息聲,她說:“大人,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皇帝陛下將我賜給你,你覺得我不忠心,是負累。但是大人,佛善喜歡你,真的,佛善是真的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