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 快至家中,胡香珊轉頭望過去,在確定與那三人離得著實遙遠,這才叮囑張二牛與胡成道:“方才那三人是村子上新來的,里長都沒發話,想必是身上有官府的路引,只是途徑此處暫做歇息?!?/br> “噢!那又如何?還不興談談瞧瞧嗎?”胡成不以為然,甚至覺得阿姐莫名其妙,道。 “你我一介普通良民?!焙闵汉螄L不覺得自己阻止阿弟的行止有些大題小作,但是直覺告訴她,不惹為妙。于是蹙眉正經的繼續對胡成道:“這等過路的外鄉人還是少招惹為妙!” 胡成意欲再要反駁,張二牛于一旁連忙擁呼響應胡香珊的話,也同時乘機伸手拍向胡成,找一找之前被胡成連推幾把的場子,道:“小子,聽你阿姐的。別沒大沒小的。夫子在私塾里教的,可不能回頭就忘?!?/br> 胡成的注意力立馬被轉走了,他不滿的對張二牛道:“得了吧!就你還與我談什么夫子?整個私塾里就你是墊底的,夫子沒將你趕出去,你就燒高香吧!還教訓起人來了,拉倒吧你!” 張二牛便乘勢與胡成再一次,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起嘴來。 直到到了胡家之后,張二牛在胡香珊關門時,沖著她眨了眨眼,算是邀功。 胡香珊朝他默契的一笑,點了點頭算是道了謝。 張二牛心里美的,直接哼著小曲,走路都幾乎高興的打著飄,往家里走去。 第十六章 各自 礙于胡家老爹,胡家家人這才算勉強接受了張二牛再次上門,只是到底在胡家大兄胡征的心中,開始有些不怎么待見張二牛了。 對于他這個大兄來說,起初兩家有意思議親之時,他便心中極為勉強,有了張家大娘的幾出事,他這心里……其實是極贊同自家阿娘到張家撂下的話??傻降讓τ谝患抑鞯陌⒌?,他這個大兄說話也不算??! 默默觀察了妹子的態度,見胡香珊并不排斥,便也不出言反對。 可胡成不同,他才管不了那樣多的,即使家人同意了又如何?何不讓他這個未來小舅子給jiejie撐腰??!這還沒嫁過去呢! 更何況,自那日之后,胡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張二牛盡然忽悠他這個小舅子,簡直是太過份了呀! 故爾,當張二牛后幾次尋著機會上了胡家門時,他每回都是任張二牛哄騙威脅就是不離開,隔在兩人之間,充當著一個大大的蠟燭臺,怎么也不給張二??拷闵旱臋C會。 張二牛憋的狠了,但又奈何不了他,也只能默默忍受,時不時的委屈的望向胡香珊。 胡香珊抿唇不語,只是從廚房里拿出些近日來、向著胡家大娘學做的幾個小糖餅出來,擺在兩人面前。并且笑瞇瞇的回望著張二牛,也算是安撫他一顆臊動的少年心。 胡征自屋中溫習出來,見到三人都在堂屋前圍著爐火,吃著糖餅,便也過來與他們一道坐下。張二牛連忙倒了水遞到胡征面前。這可是大舅哥,比胡成那個總是搗蛋不懂事的小舅子強多了。而且,也只有這個未來的大舅哥才制得住小舅子。 “前幾日,你們又去看那一處林子了?”胡征接過水后,向張二牛點了點頭,隨后問道:“爹已經去問里長了,單看這些天的回應?!?/br> “大兄也看好那一處嗎?”胡香珊有些驚訝胡征對她的支持,道。 “那林子本也是片廢棄的?!焙骼^續道:“爹的意思是,若是能盤下來,以后對你…你們也是一個生活來源……”說著,他拿眼瞟了一眼張二牛。 張二牛頓時有些臉紅,他一直嘴里口口聲聲說是給胡香珊過好日子,可自己連個謀身的本事和產業都沒有,拿什么給她過好日子呢???何況,他的家境情況也給不了他什么錢財…… 胡香珊之所以沒有反對家里對她婚事的打算,一是與張二牛相處下來,覺得他其實本質上還不錯,關鍵是挺聽她的話,二是待她將來掌握了經濟大權,又拿捏住了張二牛,張家大娘也就不會蹦達的太高。 她也不想讓張二牛太過難堪,但她也不想做那賠錢貨一樣的女兒,于是道:“盤林子的錢將來總是要還的?!奔词沽肿硬恢靛X,那也是筆不小的費用。胡征與胡成還沒成親,將來還有兩筆娶媳婦的開銷呢! “再說吧!”胡征再次瞄了一眼張二牛,幽幽道。 張二牛臉紅的更厲害了,他帶著些結巴道:“二丫說的沒錯……要還的……” 正說著話,外邊響起張大牛尋上門的聲音。說是家里來了客人,張二牛還想再問,張大牛不等他開口,一把便將他拉了出去。 胡家眾人皆覺得有些怪異,但也沒多做深想。 張家這邊簡直要瘋了,這都是沖撞了哪路神仙??!怎么近來發生的事一件比一件煩惱。 現下里,都尋上門來了。 路上不及細說,也不便多說,張二牛被張大牛一把拉出胡家,又一路急拉硬拽的模樣,張二牛便也不多問,這一進院子,看到三個一臉橫相、手腳還不怎么利索的人,他便什么都清楚了。 可是,這三個人尋仇是怎么尋到他的家里來的??? 不及他思索,那三人本就是地痞流氓出身,又是特意來鬧事的,這一見張二牛哪還忍的住,不及說話便動起手來…… 張家頓時亂成一鍋稀飯…… 這次受傷的,不止張二牛和張家老爹了,張大牛也跟著半死不活的躺倒在了地上,張家大娘直接哭暈了過去…… 村子里自然是要來幫襯的,可不沾親不帶故的,又能幫到什么程度,最后還是胡家一直堅持著照顧他們。 張家大娘面對再次拎著東西上門的胡家大娘與胡香珊,她老臉一紅,愧疚感到底還是涌上了心田,那眼淚里的淚水簡直是怎么也止不住。 “這都報官了好幾日了,怎么連個音兒都沒有?”張家大娘與胡家大家面對面坐著,抹著眼淚埋怨道:“難道將人打成這樣,就白挨了不成?” “二牛這孩子到底是與哪些人結仇到了這種程度?若真是個死結,那確實要將人都捉住了。否則以后還不曉得會有什么事會惹出來?!焙掖竽镆灿X得納悶極了,哪有這樣倒霉催的,顯然是與人結了仇了這才糾纏不休的,那自家二丫若是跟了張二牛,以后難不成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不成?但到底現在不是談論這事的時候,她壓下心里的擔憂,道:“再不行,家里在其它地兒可有親戚?讓二牛出去避一陣子?!?/br> 胡家大娘說這話時,倒真沒想太多,但張家大娘卻認為胡家大娘有心機,這明擺著想推拖延兩家的姻緣。 “避一陣子倒是行。就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睆埣掖竽锏溃骸昂螞r真要離鄉背井了,就是好幾年的功夫,他是個男子,自然也就拖得起……其實??!我這心里面覺得……就單他一個人,怎么能放心的下??!”一面說一面暗自瞄著胡家大娘的神色。 胡家大娘聽著這話有些不舒服,什么叫男子拖得起……什么叫單一個人放心不下,難不成是打算讓她的二丫頭與他一道避了出去?她想如上一次的拿話不軟不硬的給頂回去,可想到家中胡家老爹的意思,不由的忍了又忍。只是沉默以對。 張家大娘悲傷之下到底還有一絲得意,都說別人說什么抬頭嫁女,可到底臨了,還不是要對夫家的婆婆低一頭??? 胡香珊這幾天里,均試圖努力的將一些家務瑣碎活做好,也想讓張家大娘的態度好轉一些,為將來的日子做了準備,但當她總算搗鼓出了幾個簡單菜式出得廚房時,得到的依然是張家大娘不滿意的眼神,只是礙于胡家大娘在場,胡家又是來幫忙的,她不好說什么罷了。 胡家大娘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這心里也就越來越不是滋味,漸漸的,她應張家大娘的話頭也就少了。 她看了那一臺子菜,笑了笑站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就帶著二丫家去了?!?/br> “不留下來用飯嗎?”張家大娘也跟著起身,意思意思的表示一下挽留道。 “不用了。她爹與兩個兄弟也都在家里候著呢!”胡家大娘聽出話里的真誠不多后,她加快了離開的腳步,牽著胡香珊邊走邊道:“再不家去,他們便沒晚飯吃了?!?/br> 出了張家門,胡家大娘臉上的笑真是維持不下去了,胡香珊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背,心里大致猜到在她自廚房出來前,兩位當家婦人之間的談話,肯定不怎么愉快??伤嬲f不出口她不嫁張家的話……也無法說出她之所以無法決定,是要為自己留條后路。 除了盡力安撫自家阿娘,也只能道:“阿娘!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莫要擔憂……” ――― 張家出事的消息,也由柳家的管事杜仲傳到了柳宅。 柳員外自是不必說,自然是更看不上張家這種鄉野村夫。 而柳芝婉則在從貼身丫鬟處得知消息后,只是關心張二牛的傷情如何了。 夜里,杜仲站在院中,默默的望著地還燃著燭火的繡樓,他的腦海里此刻閃現出的是柳芝婉柔順、安靜的做著繡活……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她就不愿意多看看他……張二牛到底哪點比得上他…… 柳夫人一直注意著自家侄兒的動向,待他一身寒氣的回了屋后,暮然看見柳夫人正坐在廳堂前候著他,他不由一愣。 “仲兒!對于小婉!你到底是因為喜歡她非她不娶?!备蛉诉M了平日里理事的花廳,柳夫人打量了他許久,沉沉問道:“還是因為……她寧愿跟那個你瞧不上的鄉野莽夫……你受不了……” 其實這個問題,他也曾經問過自己。 他到底是因為受不了別人瞧不上自己,還是真心想娶柳芝婉…… “仲兒!”柳夫人見他神色有些恍惚,想來是聽進她的話了,她長舒一口氣,語重心長的道:“柳家不顯、姑母也無甚大用,那個時候你過了鄉試之后,后繼乏力無法參加會試,這才漸漸淡了讀書的心思,姑母知曉你心中的不服……如今……你雖然做了柳家管事……可若是要繼續念書……還是可以再……姑母會尋了你姑父……” “姑母!”杜仲不想讓柳夫人再說下去,他道:“做了柳府管事,卻不曾入了奴籍,侄兒感激姑父姑母尚且不曉得該如何報答,著實不想再讓姑父姑母再費心了?!?/br> 杜仲一向知道如何將話說的漂亮。 柳夫人其實并不得柳員外多少寵愛,能夠應下讓杜家的人來做管事并不簽賣身契,這已經是柳員外能接受的最大極限了。若再提出過多,杜仲覺得柳夫人恐怕會被柳員外冷落。 到底是自家的侄兒心疼她。柳夫人一時間也是感慨萬千。 事實如此,又見杜仲一副鐵了心不愿多談的樣子,她也只能再次長嘆口氣,起身黯然的離開了。 第十七章 偶遇(修) 因著這片村子里少有人會想到這片林子的歸屬,里正與里長沒想到這才幾日來回,便有兩撥人馬來問,一個是李秀才拖了人來相詢,另一個是本村的小富戶胡家。 兩人一合計,便想著先丈量一下林子的大小,再核算租用或者是售賣的銀錢到底為幾何。屆時便看價高者得,畢竟在兩人印象里,胡家與李秀才的家底,想是差不多可以拼一拼。 沒過幾日,胡家便得了回話,說是那片林子還有人相中,至于具體是何人暫時因著未定奪,還不便告知。 胡家老爹緊緊蹙眉,心里開始惦量起誰家不但有那個眼光、還有那一份錢財。 “稍后我再去瞧瞧那片林子?!焙闵阂彩羌{悶,這個村子里但凡錢真的多的,都搬到鎮子上去了,比如柳家就是這樣。而銀錢少的基本上只會買幾處簿田,極少會想著其它出路,比如坡地或者想著果園,到底不熟悉且還要先頭里投下去的不少呢! “也好!對那片林子有興趣的,估摸著這幾日也得了信,想是應該也會至那兒瞧瞧的?!焙依系c了點頭道,要算著林子大小的租錢,定然也要對那占地有個丈量的準備,一般情形下,官家報了個數,自個兒在之前心底里也要有個底才好。他們胡家有這個打算,那么對方也會在這幾日也不會閑著,若是能看到了什么人兒,便也能猜到是個什么身份背景。 “若是瞧到了是個大富商或者其他官家,那我們可該如何做才是?”胡香珊狀似不經意的問了句,畢竟不同的時代環境,她總不能為了自己的打算,讓胡家不經意間得罪了什么人。 “這就要看情形了?!焙依系四?,道:“到時候再瞧著看吧!” 這就是沒什么底氣的回話了。到底胡家過小日子可以,稍微往大里做事,那底蘊還是差了些。 哎!到底是古代封建的朝代,不是現代公平競爭的時代。 胡香珊不由嘆了口氣,想著就碰碰運氣吧!希望所謂的競爭對手不要太強。 冬日寒氣漸濃,開始下雪了。 天空中飄著的朵朵雪花,看著美麗,可著實讓人越來越無法忍受那股子越來越刺骨的寒氣。 披了件內襯里厚厚棉花的翠綠色棉大衣,她感嘆著自己就像是前世里聽到翠花上酸菜時,腦海里蹦出的那個女主角。 到了室外,吸了吸鼻子,適應了一下寒冷的氣息,她出了院子一步步往外走去。 越靠近林子,那寒風越是大盛,風雪之下,那雪花漸漸飛舞到了胡香珊的頭發與脖頸之處。讓她不由的抖了抖。 這大冷天的,沒特別的事要處理,是不會有人出門的。 胡香珊覺得今日要么什么人都見不著,要么見到的人便無需多加甄別,便定然是對林子有同樣興趣的人了。如果著實是自己拼不過的,那就作罷吧! 再次吸了吸鼻子,當冷咧的空氣進入肺間時,她突然間覺得很是無奈。果然想要創業、想要致富,哪朝哪代、哪樣環境都是不容易的。而相比她前世所生活的現代,這兒欠缺了公平、還多對對女子太多苛刻嚴厲的制約,讓她更加難以施展。 哎!再次低嘆一聲之即,她抬了抬頭,想仰望天空與前路讓自己振奮一番時,遠處仿佛看到了兩個身影。 一個躺倒在地,頭被另一個蹲跪的人抱住。 那蹲跪的人急切的到處張望,正當她覺得疑惑時,耳旁聽到因急切而粗魯、凌亂的急叫與大吼聲:“他娘的……都這個時候了……您這是要什么面子!……有人嗎?兔崽子的程昭……你是掉溝里了……倒是來個人??!” ――― 待她看清楚之時,心里頓時一咯噔。 那個大喊大叫的人,不正是那三個外鄉人中的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