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胡香珊立馬停住腳步,當機立斷的意欲轉身往回離開。 奈何,江義這個時候好不容易見著個人,情極之下匪氣立現,對著胡香珊就道:“兀那個娘們,快些過來!” 胡香珊當沒聽到,只是腳下加快了離開的速度。 “你要再敢往前一步,老子就射穿你?!苯x一看,那還了得,再晚一步,世子若有個三長兩短可怎生是好???他立馬站了起來,抽出腰中的□□,直接對著胡香珊連威脅帶動作,道。 胡香珊只覺得耳旁呼嘯聲幾乎是擦著她的頭皮,越過她的頭頂,直接插入她面前的空地。使得她頓時如生了根似的,瞪大雙眼不再往前一步。 江義在之后看到胡香珊果然停住了腳步,想著不能再拖延時辰,頓時又急的大聲威脅道:“你若是不按老子的做,老子可是認得你的家門……” 這是拿著她的家人威脅她嘍??? 胡香珊胸口中頓時被憤怒之火填滿了。但她短暫的停留之后,卻再次抬腳并且加快了步伐要遠離。同時萬分后悔自個兒為何挑這個點出門呢??? 江義一看那堪比兔子的身影,頓時心底里急臊開來,再次扯著嗓門道:“你且過來幫我,我以項上人頭擔保不會傷害你……及家人……” 誰信誰白癡! 胡香珊更是不愿理他,也不曉得哪里來的力氣,拼了命的再次加快速度逃離。 只是可惜,在江義發現自己對于胡香珊的威脅并不能使她乖乖就范之后,他直接動粗了,飛身從坡頂上掠下,猶如捕食的獵鷹一般,伸出兩只如鷹爪鐵鉤般的雙手,直接往胡香珊的方向撲了過去。 胡香珊只覺自己頭上一暗,眼睛一花,自己就被江義如拎小雞般的,到達了半空之中。 “??!??!救命??!”聲嘶力竭透著萬重怒火的聲音響起,但只可惜,風雪越來越大,將胡香珊尖細的女子高亢之聲掩蓋了一半有余。 當胡香珊被扔到地上之時,簡直是眼冒金星,氣的她在眩暈之下、顫抖著大聲罵道:“□□大爺的……” 江義本就是老江湖,雖然被胡香珊一個少女突然間暴發出的糙漢子罵人而震得微愣、并且心生不滿,可到底是自己行事魯莽心生愧疚之余,忍著脾氣道:“事急從權……這位姑娘還是先配合在下為好?!?/br> 胡香珊克制住心底的恐懼與怒氣,正暗自環顧四周,尋思著一會兒怎么脫身脫險之際,江義突然單膝跪地,帶著絲哀求道:“在下江東人氏,名喚江義,行不改姓、做不更名。得罪之處稍后再議,眼下還請姑娘幫襯一番?!边@番自報家門的哀求之言辭,簡直與方才他粗俗之舉判若兩人。若這都不是裝的,那便也算是個能屈能伸、可進愿退之人。 顧不上心理承愛的轉變,順著江義的視線,喘著粗氣的胡香珊見到那躺在雪地上、躺在已經凌亂的大氅之上、并不算陌生的男子,之前都沒仔細看他的五官,此時近距離,雖然他唇色青紫、臉色發青,卻也能看出他棱角分明、五官英挺、身材精健頎長,只是他渾身僵硬的躺在那兒,雙手握拳抵在自己胸前,一副哪怕死也不讓人靠近的防備模樣。 不等打量完,江義便又發急,粗聲粗氣的命令道:“稍后你便從我家公子胸前的錦囊里拿出藥丸,放進他的口唇便可?!?/br> 一邊說、一邊就上去碰解躺倒在地上的男子,他這一碰觸,便讓胡香珊瞬間好似理解了為何江義非要抓個人過來相幫不可。 那地上躺著的、原本明明已經失去意識的男子,在被人碰觸到胸腹之時,仿佛是出于防備的本能,他握拳防備在胸前的雙手快出閃電,哪怕在瀕臨危險與生死一線間,都會做出攻擊之態,直擊人的咽喉。 那僵硬卻直取咽喉的狠辣攻擊的動作,讓江義不敢有大幅度的相抗,生怕自己力道未掌握妥當,自己受了傷便也罷了,還極有可能令得自家世子雙臂骨折受挫。不一會兒,江義的額頭上便布滿了汗水。 胡香珊將眼前的景像盡收眼底。在這樣一番對搏之中,單憑一人,又哪有能耐將藥取出,并且順利喂進口中呢? 尤其是,當她配合著、快速麻利的取出藥丸之后,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躺倒在地上的男子死死抿著的唇口、及咽喉口都順利打開,將藥丸推送了進去。 “多謝姑娘!”兩人還算配合,大冷天的兩人都出了身汗,那天空中飄灑的雪花,也將長時間曝露于雪中的兩人衣衫給侵濕了。江義顧不得渾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已經濕透,拱手深深一禮,算是行了大禮以示感謝,同時心中愧疚更深了,心想著大不了被人家姑娘打兩下消消氣,于是道:“還請姑娘處置方才的無禮之舉?!?/br> “算了!”胡香珊也不是那種不講理之人,她擦了擦額頭的汗,虛脫的跪坐在雪地上,斜了一眼江義,有些脫力的道:“只你以后若是罵人,可不要總是罵帶女子的……還有別動不動就拿□□射人……另外,也別拿人家的家人做威脅……好好與人說話,也不會少你兩塊rou不是?犯不著如此行徑,讓人誤以為是歹人……” 對于眼前的這個少女,他確實是有些感謝與愧疚的。 可也不是要她一個姑娘家的,借著所謂的恩義來數落他呀?他寧愿被她踢兩腳的。 江義汗顏且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自認那些個手段不但是常用的,而且已經算是溫和的了。 照他的脾性,不說罵人用何詞匯、也不說只是口頭上威脅,便說那□□,一般可都是直接射上人的四肢,而他只是擦過她頭頂射到了她的前方……而已…… 越想越覺得自己其實挺良善的了……再看一眼眼前的這位……算了算了!既然人家也相幫了,他也從良業多年,便就默然認同了吧…… 第十八章 再起〔修〕 風雪越來越大,大地幾乎都籠罩在一層白色之下。 江義望著那已經有些恢復知覺的世子,心里頓時一松。 他是曉得自家世子的,最不喜歡在人前現出弱的一面,但凡有意識,便什么都要依靠自己,不愿假手他人??善t囑不允在世子昏迷時挪動身子。否則他早就乘世子什么也不曉得,直接將人扛在肩上,先挪回安全妥當之地,哪還需要行方才魯莽如困獸之舉呢! 見世子清醒過來,江義覺得不能再拖延,他先是向胡香珊拱手示謝,隨后又對著世子躬身一禮,道:“世子,得罪了!”說著,便將世子扶起來,與他兩人一起深淺步伐的離開。 而胡香珊不等江義走遠,便也回轉身急步往家的方向趕去。 江義與胡香珊都沒有留意到的是,世子努力睜開眼后,費盡力氣之余,第一個看的方向便是胡香珊那兒。當然,留給世子的,只有胡香珊急匆匆離開的背影。 胡家大娘早就將她的屋子里的炕燒熱了,熱水與麥餅也備好了,待到她一進屋,便止住了在屋子里打來回的腳步,神色明顯一松,只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一邊打量著胡香珊一邊替胡香珊將棉衣脫下,又備了熱水給她梳洗。 一股暖意又在她的心田的涌動,同時她也留意到了胡家大娘的神色,她不動聲色的拉往忙忙碌碌的胡家大娘道:“娘!你也歇會兒。我已經暖過來了?!?/br> “姑娘家,不能留了寒氣在體內的。對你將來不好,你現下里不懂,可娘懂??!不能讓你吃這個虧?!焙掖竽锓催^來將胡香珊又摁坐在炕上,非要讓她將一碗熱糖水給喝了道:“快飲下發些汗是最好?!?/br> 胡香珊也不愿違了胡家大娘一片慈母之心,何況被自家阿娘貼心著,她也真是妥貼舒心。那一顆焦臊驚慌的心,也漸漸穩當平靜了許多。 “二丫,你……對于二牛他……”過了一會兒,胡香珊確實覺得暖和多了,胡家大娘坐在她對面,望了她許久,終于還是遲疑的開了口道:“若是你真的內心不喜,也不用擔憂你阿爹,娘會去尋你阿爹將話都說清楚的?!?/br> 這是怎么了? 胡香珊覺得一定發生了事情。否則一向以胡家老爹馬首是瞻的胡家大娘,是不會對著自家閨女說這話的。 “阿娘,是不是有什么為難之事?”胡香珊再次拉著胡家大娘的手,撒嬌的問道。 “哎!”胡家大娘心疼之意總算是再也壓抑不住,道:“那張二牛又尋不見了?!?/br> “?。??”胡香珊差點被熱燙的糖水燙到,隨后立馬又意識到張二牛的性子,確實不是那種任人欺壓就算了的人,她穩定下來,沉聲道:“什么時候不見的?是不是這兩日他恢復了些許?” “前幾日都下不了床榻,該吃吃、該喝喝,就是不怎么搭話,但也還算消停?!焙掖竽锏溃骸斑@幾日能下地能動彈,你張家嬸子也防著他再去尋仇呢!只是依然沒料到……” 不用說,這一次去尋仇,還不曉得結果如何?弄不好,鬧出些什么更讓人無法承受的,都是有可能的。她蹙緊了眉頭,內心也跟著又是急又是氣??赏送饷娴奶鞖?,可不比上一次,這大雪天的……難不成,又要套輛車往鎮子上去尋他嗎? 胡家大娘駭然的一把拉住她,仿佛下一妙她就會起身似的,道:“阿娘知道你在尋思什么,可這一次,就讓阿娘自私一回,阿娘絕不讓你再去鎮子上去尋他?!?/br> “阿娘!怎么了?”胡香珊更覺有異,胡家大娘的反應著實激烈,而且她并不有多說任何一句話,可仿佛胡家大娘就像是在這個點上候著她一般,一見她有這個念想或是舉動的影子,便毫不猶豫的要制止。于是她斂容正經問道:“我可沒說要做些什么呀?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女子嫁人是一輩子的事?!焙掖竽镆娝露械木o張模樣,心底里又更心疼了,卻是支支吾吾道:“與婆婆相處的好否,尤其重要……” 話說到這兒,后面的話聽不聽也沒多大關系了,胡香珊忍不住眉頭一挑,卻是笑了笑道:“可是那張家嬸子又說或是做了些什么?” 胡家母女交著心,那邊張家又亂了套。 張家大娘哭天抹淚的在屋子里哀號道:“這真是遇到了掃把星了??!” “你有完沒完哪!”張家老爹已經不勝其煩,他道:“不就是臨出門沒給你留東西嗎?你至于方才吵到人家家去,回來之后又吵嚷到現在嗎?” “是留東西那樣簡單的事嗎?”張家大娘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道:“都說十月懷胎,又正像大牛說的什么含辛……茹……什么苦,二牛他這還沒成親呢!就將娘老子放一旁了,你瞧瞧,你什么時候在外存下的銀錢?這生死不明的,先想到的是要將這些東西留給……留給外人……” “娘!那不是說胡家二丫頭要租外頭那處林子嗎?”因著張二牛突然離家,而沒去私塾里的張大牛被自家阿娘鬧騰吵嚷的,真是看不下去受不了了,何況自家娘也放中牽扯上自己,便開口道:“二牛之意,也是說從我們家出些份子錢,一來是幫襯著胡家,二來,將來便是分些份子錢,也不會被人說是占了便宜?!?/br> “那也用不著現在就給了胡家?!睆埣掖竽镉X得,現在這個家里沒人能夠懂她的心,頓時覺得憤怒極了,她道:“更何況,那片林子若是能租下來,便是那胡家的嫁妝,分了銀錢做了家用,有何不可以的?我們又為什么要理會旁人說什么占不占便宜的話?” 這話說的著實不講道理,受過教育的張大牛真是不干了,他道:“無論貧賤富貴,都沒有要動用人家嫁妝錢財來養家的道理,我們家雖然不是什么富貴人家,可基本的理卻是不能違的……” “就你學問多!就你學問多!”張家大娘更怒了,她上前對著張大牛有肩膀就是連續幾巴掌道:“家里從口里省下的米糧,就是讓你學著來堵你娘的嘴?” “娘!”張大牛是羞更是氣的臉紅通通的,邊躲邊急著嚷道:“娘……娘……” “都休要吵嚷了?!睆埣依系慌淖雷?,簡直無法再容忍的喝止后,就緩了緩聲道:“這次待尋到二牛之后,我看也別再拖了,尋了里長媳婦做個媒,將胡家與咱家的親事定不來,如此二牛也可以收收心?!?/br> 張大牛表示贊同,他甚至覺得早就該如此了。他是兄長自然也了解自家阿弟,自家阿弟從小到大,也只有胡家那二丫頭鎮得住他。 但是張家大娘不曉為什么,就是出于心理的不舒服,道:“這件事要我說,還是往后里再說,如今二牛人也不知在哪兒……”說到這兒她的賭氣意味稍稍小了些,但卻涌起了傷心與強烈的擔憂,帶了哭腔道:“他爹!你說二牛會到哪兒去?他不會真去尋仇了吧!” 提到這茬,原來因著張家大娘出言反對而涌上臊意的張家老爹,又被繞到了一起擔憂張二牛到底去了哪兒而噤了聲。 這時,外面院子傳來一聲弱弱的喚門聲。 因著是女子之聲,便只有張家大娘理了理頭發與身上的衣裳,外去迎門。 一開門便認出那女子便是搬家至鎮子上,卻時?;卮遄永飦硖酵娓改?、柳員外家的千金柳芝婉。 大冬天里的,她一柔柔弱弱、纖細中略帶幾份憔悴的少女被凍的鼻子通通紅,一見到張家大娘,臉上的羞澀之意止也止不住,咬了咬唇她柔柔的道:“張大嬸子,您可曉得我?我是柳家的姑娘小婉?!?/br> 張家大娘愣了愣,隨后認出了柳芝婉,這才要出言與她說上兩句也好將她打發回去,柳芝婉卻是關切的上前拉著她的手臂道:“嬸子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有些腫?” ――― 李秀才處后院里,成靖侯世子已經恢復了過來,他斜靠在床榻之旁,臉色依然蒼白,可身姿與握那藥碗的姿勢卻是依舊雍容華貴,仿佛他飲著的不是湯藥,而是上好的佳釀。唯一能瞧出端倪的是,他在飲盡那苦如膽汁的湯藥之時,臉上雖然毫無表情變化,可因著唇角的藥汁沒有完全進入唇齒,那溢出的一絲絲未盡的褐色留下了淺淺的痕跡。 程昭已經歸來,在聽完了江義的訴說,不禁跪下請罪,世子擺了擺手,卻是問道:“可有何收獲?” “屬下循著他們的蹤跡一直追了過去,于鎮子外發現有車馬接應?!背陶涯济C然,言語中有一絲小心翼翼,可到底知曉世子脾性而不敢有所隱瞞道:“雖然車馬無任何標記,可依著屬下觀他們的行事作風,依然是與侯府對立之人所為?!?/br> 與成靖侯府對立? 看來當今皇爺并沒有將前廢帝建文帝所屬的舊臣清理干凈??! 可是……他們依著自己的忠心而讓成靖侯府生死一線了,盡了自己對舊主的忠心,可世子…… 當某一天真相來臨,這些人會否內疚???而世子又如何自處?恐怕一樣是個死字。 這樣的活著,其實也是一種煎熬吧! 程昭說完話就一直眼帶痛惜的望著世靖侯世子,而世子卻是平靜無波,自始至終都如方才飲下那苦膽般的藥汁時一樣,沒有任何一絲絲情緒波動。 好聽點說是沉穩內斂,其實是已經心如枯槁了吧! “嗯!”良久之后,程昭與江義才聽到世子微不可見的聲音,隨后道:“既然已經探得我的下落,那……就想辦法讓宮里曉得?!?/br> 讓宮里曉得,那出動的便極有可能是錦衣衛的人了。 世子這是打算改變計劃了??? “他們江山坐穩了,還管得了成靖侯府是不是會斷送子孫血脈?”江義草莽出身,稍微有一些由頭星子就要點燃他的怒火,反正也是不明就理,只看得懂表面,率性而活就是他最大的人生準則,此時自然也是搓著火道:“要老子說,直接將人擒住給宰了,難不成那邊還敢鬧將出來不成?” “都按你說的做,倒是正中他人下懷,本就不懼犧牲那些暗樁子,如此便只管初一、十五的撩撥你,次數多了,無憑無據的,那邊便也不需明著鬧將起來,當今皇爺便就饒不了你?!倍陶咽侵獣缘谋冉x多得多,且平日里最看不慣的也就是江義這種沒頭沒腦的莽撞,他冷冷的道。 江義這么些許年也不是白跟著在成靖侯府里幾處混的,面對程昭的嘲諷也無言以對,便也只能訕訕的住了口。 程昭見江義耷拉下腦袋,便也意識到他是知曉錯了,本就無意讓他太過下不來臺。于是便轉開話題問起了世子犯疾后是如何被救治的。江義便將事情始末說了出來。但臨了,卻也隨口抱怨了一句道:“你們是不曉得那女子,看著文靜賢淑、一副鵪鶉模樣,其實粗俗不堪……逼急了還敢罵人……” 只是他抱怨著抱怨著,卻發現斜靠在床榻之上的世子不知何時向他看了過來,那幽深的目光,讓江義覺得有些瘆的慌。 第十九章 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