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朵兒跑哪兒去了,怎就你一個人過來?”楊蓉突然問道。 徐硯思道:“她呀,奶娘帶了她去找大jiejie家的卉兒玩去了?!?/br> 聽了這話,徐硯琪這才想起,這次朱斐命朱清去接徐家的人,蘇氏和二哥徐宗文擔心徐家的安危并未過來,倒是這個大jiejie徐硯秋跟著來了。不過,這個大jiejie雖說住在云鶴山莊,但除了來的那一日之后,她們姐妹卻是不曾碰過面的。 之前心中有疑問卻也不想多說,如今見大家都在,徐硯琪終是忍不住問道:“大jiejie如今住在娘家到底算是個什么事?莫不是……” 徐硯思嘆息一聲,擺了擺手:“別提了,還是上次她與三meimei合伙做生意賠了本兒的事,當初柳州知府那里不曾表態休妻,說白了看的也是懷寧侯府的面子,如今可倒好,她自己受不得公爹家的氣帶著女兒跑回來,她只當人家會眼巴巴地接她回去,可你看這都多久了,連個信兒都沒有。雖說那石洛沒休妻,可這般又和休了有什么兩樣?” 楊蓉也忍不住接話:“若我說,她也是個糊涂的,出了這樣的事她能在夫家好好待著已是萬幸,還非想著折騰出些什么來,如今可倒好,什么都沒了。以前在我們家里趾高氣昂的,以為自己是嫡長女,人人都矮她一大截,如今卻是數她最落敗了。她自來了云鶴山莊不曾來看你,怕也是沒了臉面?!?/br> 徐硯琪笑了笑:“她怎么想的與我無關,當初若非她想拉了三jiejie一起治我,何至于有次境地?我也不是那活菩薩,她不理我,難不成我還眼巴巴的上趕著去求她?左右我還有兩個嫂嫂和一個jiejie陪著,要難過也是她一個人的事兒?!?/br> 陳慧拉了她的手笑道:“你這丫頭,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倒是一點沒變,嫁了人,都快要做娘親了,也還是老樣子?!?/br> 楊蓉點頭:“確實如此,不過活得率真些也沒什么不好?!?/br> . 日子一天天的過著,等待是最漫長的,徐硯琪覺得沒有朱斐在的每一日都似是在煎熬。不過還好,朱斐一到邊關便迫不及待的讓人送了信回來,以安她的心。 終于等來了他的親筆書信,一直埋藏心底的那份思念卻是更加瘋狂的滋長和蔓延,她恨不能親自騎了快馬去尋他。 不過,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 邊關 黎王靜靜地端坐在主帥的位置上,眉頭緊皺在一起,單手支起頭部,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距懷寧侯失蹤已近兩個月了,沒有主帥的消息,他這個做副帥的也不敢輕舉妄動,全軍上下眼看著也要瞞不住了,若一旦大家得知主帥失蹤,軍心定會大亂,到時他們大齊的軍隊將會是一盤散沙。如此畏首畏尾,也不知究竟何時方能打完這仗。 朱斐坐在黎王下手的位置,目光陰沉,面色冷冽的有些滲人。整個營帳自一開始便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之氣所包圍,久久不能散去。 這時,外面有人匆匆進來稟報:“報,前方敵軍帶了大隊人馬過來了,看樣子該有十萬大軍!” 黎王聽罷怒得將身旁的桌子一掀而起,引得站在一邊的將士們頻頻后退。 “簡直欺人太甚!”他怒不可遏地喝道。 左將軍蕭韌請命道:“元帥,末將請旨應戰,定要殺他們個落花流水!” 此話一出,下面也有人跟著附和:“是啊,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形式對我們更加不利。元帥,我們應戰吧!” 一直沉默著的朱斐,也突然站起身對著黎王抱拳:“元帥,末將也主張應戰?!?/br> 黎王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不僅是六軍的統帥,更是你的父親!” 朱斐依舊面無表情:“正因為他是我父親,我才更加了解,把握時機,打敗蠻夷,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我方與蠻夷軍力懸殊,這一仗本就危險萬分,若是因為父親失蹤一事畏首畏尾,這場仗我們是打還是不打?高束弒殺先帝,逼宮篡位,朝中上下現如今定是一片混亂,你我心知肚明,這一仗是勝是敗關系著整個黎王府和懷寧侯府的生死存亡,難道,我們要因為優柔寡斷致使最后死更多的人?” 黎王的面色頓時有些難看:“本王出征之前曾答應過你jiejie,定會不惜一切代價護你父親周全,現如今怎可……” 朱斐道:“此一時彼一時,殿下有仁義之心固然是好,但有時還是該狠得下心來,殿下應當知道自己如今身上的責任。 我們領兵打仗為的是什么,難道不該是保家衛國,守護家園嗎?如果因為這一點點的困難便唯唯諾諾不敢應戰,難不成要等著敵軍攻入大營,踏平我大齊天下嗎? 父親到此時還沒個消息,想必早已落入敵人的手里,他們不談條件,反來侵襲,要的就是我們方寸大亂。我們又怎能著了他們的道兒?” 朱斐此話一出,下面的將士們再次熱血沸騰起來。 “是啊元帥,主帥被俘,你作為副帥當統領三軍,帶著我們的兄弟們滅了蠻夷那群烏合之眾,將元帥給救回來才是??!”急于出戰的左將軍蕭韌再次忍不住請纓。 下面的其他眾將也開始異口同聲地附和:“出戰!出戰!出戰!” 黎王一掀戰袍直起身,面露嚴肅地對著眾人道:“既如此,朱斐,本王命你為振威大將軍,軍中人馬任你調用,這一次,我們定要大挫敵軍的銳氣,將我們的元帥給救回來!” “末將領命!” 出了營帳,安木淳等在外面,見朱斐出來疾步迎了上去:“你跟黎王這一個唱白臉兒一個唱黑臉兒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br> 不錯,他從一開始就覺得奇怪,黎王和他的意見向來一致,這一次卻因應不應該出戰一事出了分歧,憑他的經驗來看,自然只能有一個原因:那便是他們二人商量好的。 不過,朱斐會這么做卻是無可厚非,他剛來軍中,如果直接領兵出戰那些將士們定難真心信服,他剛剛那翻話說的慷慨激昂,義正言辭,分析起局勢來也說的頭頭是道,的確是給那些人心中點了一把火,也贏得了一份信任。如此一來,待會兒指揮他們來也會順手許多。 朱斐睇了安木淳一眼,卻是并未說什么,只加快了速度往前走。這一戰,他定是要贏得! . 得知主帥失蹤,本該令軍心大亂,然而這一次,在朱斐的帶領下,將士們卻是出奇的團結一致,似乎潛意識里早將他當作了真正的主帥。 季水坡一場惡戰,最終以蠻夷的打敗而告終。 是夜,將士們為著這次戰爭的勝利而歡呼慶賀,朱斐卻是略吃了些烤rou便回了自己的營帳。 黎王掀了營帳進去,卻見朱斐獨自一人坐在案桌前,手里拿著一塊晶瑩通透的碧玉,目光深沉的看不到邊際。 “你果然還是擔心著岳父大人的安危的?!?/br> 黎王殿下的聲音響起,朱斐抬眸看了他一眼,卻并未起身去迎:“他是我父親,又豈會真的不擔心?!?/br> 黎王道:“那你今日讓我陪你在蕭韌他們面前演上這么一出戲,就不怕惹怒了蠻夷對岳父大人的安危不利?” 朱斐搖頭,拿著那塊玉在黎王眼前晃了晃:“父親不在敵軍手中?!?/br> 黎王不解:“你這話何意?” 朱斐道:“這玉乃父親的貼身之物,上面刻有他的名字,乃是一出生祖父便請了上好的工匠特意為其打磨的,這些年從不離身。這樣的玉,除了父親,當年叔父出生時也該有個一模一樣的?!?/br> “難不成你懷疑朱霆的父親還活著?岳父大人便是他帶走的?” “不是懷疑,而是確定。當年父親并未真的殺了叔父,被斬首的是叔父跟前的一個侍衛。這件事,是我回到清原縣向父親坦白自己這些年所為時,父親親口告訴我的。父親獨獨留下此物讓我們看到,想來并非巧合,如果我所料沒錯,擄走父親的人便是他?!?/br> 黎王恍然大悟,忙道:“若真如此,他們應該還在這附近,我立刻派人去尋?!?/br> ☆、第94章 轉眼到了八月深秋,沒有朱斐的日子對徐硯琪來說每一日都似是在煎熬。眼瞧著肚子一日日的大了起來,她對朱斐的思念也越發深切了,每日里巴巴地盼望著他能回來,然而自剛到邊關時送了信回來以外,到如今這一連幾個月里卻是音訊全無。 徐硯琪幾度跟朱清打聽邊關的消息,但朱清為了照顧自己日夜跟隨著,又哪里會知道邊關的戰事呢? 沒有消息,徐硯琪的心里便越發不安,有時候晌午稍稍的瞇一瞇眼都會做惡夢。 楊蓉和陳慧兩位嫂子怕她胡思亂想,便總是一起結伴來陪她,彼此說說話,聊聊肚子里的寶寶,以此來緩解她的憂慮。 這一日,姑嫂三人一如既往的在陳慧的房里談天兒,卻聽陳慧一陣呼痛。 徐宗文自陳慧即將分娩開始便來了云鶴山莊照顧她,如今聽到一點兒聲響便急急忙忙地從外面趕了來:“莫不是要生了?” 屋子里的三人也都是沒生過孩子的,到底是不是時辰到了誰又真的知曉,不過此事關系重大,卻也不敢耽擱,徐硯琪匆忙讓朱清請了早已養在云鶴山莊的穩婆過來。 穩婆見陳慧果真要生,便將眾人紛紛趕至房外,獨留了幾個有經驗的丫鬟做幫手。 屋子里陳慧的哭喊聲一聲接著一聲,直聽得徐宗文心亂如麻,恨不得如今躺在榻上受苦的人是他。 徐硯思聽說陳慧要生,也急急忙忙的趕過來,見大家一個個兒的都守在門外,一臉的憂心忡忡,便道:“哎呀,大家都杵在這兒做什么,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四meimei你自己還挺著個大肚子的,快別在這風口站著了。朱彤,扶你家小姐去偏房歇著?!?/br> 徐宗文這才反應過來,也忙道:“硯思說得對,你如今大著肚子在此站著不好,快讓大嫂陪你去偏房等著,我自己在這里守著便是了,等孩子生下來,我會馬上通知你們呢?!?/br> 徐硯琪也知道究竟什么時候生下來還是個未知數,再加上自己身子笨拙,便也沒有再勉強,隨著楊蓉和徐硯思去了偏房等候。 “聽二嫂一聲聲地叫著,我這心里當真有些不安,沒想到,生孩子會這么痛苦?!毙斐庣饕贿M屋便皺著眉頭道。 徐硯思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好了,痛是自然的,但也沒有那么可怕了,你瞧我,那么柔弱的身子生了朵兒不也好好的嗎?連我都沒事,你和慧兒健健康康的兩個人,定然都會安然無恙,生出健康漂亮的孩子來的?!?/br> 徐硯琪輕輕點頭:“希望如此吧,只希望我們所有人都能夠平平安安,安然無恙?!?/br> 看她目光幽遠,徐硯思自然知道她這是想到了遠處的朱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會平安的,所有人都會平安的?!?/br> 徐硯琪輕撫著自己的大肚子,悠悠感嘆:“再有一個多月,這孩子也該出來了。其實二嫂嫂也是幸福的了,如今分娩還能有二哥陪在身邊,我到時候卻不知他爹……” 楊蓉道:“你也別總是胡思亂想的,沒有消息沒準兒便是好的消息呢?起碼,沒有什么壞消息傳出來不是嗎?你如今可是最關鍵的時候了,這般憂思著不僅對自己,就是對腹中的胎兒也是極為不利的?!?/br> 徐硯琪輕輕點頭:“大嫂,我知道的?!?/br> 陳慧自巳時便開始叫痛,然而等孩子落地時已是夜里子時了。 夜色當空,月明星稀,當云鶴山莊的上空響徹出幾聲嘹亮的嬰孩啼哭聲,整個山莊的氛圍也變得不再那般沉寂了。 陳慧的寢房里,一眾人圍在一起看著那襁褓中的孩子,臉上無不帶著笑意。 剛出生的嬰孩皺巴巴的,并不好看,但卻是一個新的生命。 徐硯琪身子不方便,怕傷著較弱的孩子,倒也不敢去抱,只單單看著心里便歡喜著,恨不能自己的孩子也能夠早些出生。 “對了,二哥可曾給你們的乖女兒取名字?”徐硯琪突然問道。 陳慧點頭:“孩子沒出生的時候便想好了,如果是個女孩兒便喚作徐玥?!?/br> “玥?”徐硯琪強自忍下心頭的跳動,曾經的她也是叫玥的,崔玥,據爹爹說,那是娘親在世時取得名字。她不由喃喃道,“相傳黃帝之子少昊出生時有五色鳳凰領白鳥相賀,鳳凰投果核于少昊手中,瞬時地動山搖,果核裂開,一顆罕見的神珠破核而出,太白金星將此神珠定名為‘玥’?!?/br> 陳慧點頭:“卻有這么個典故?!?/br> 徐硯琪斂去心頭的那絲不適,笑了笑:“二哥和二嫂不愧都是飽讀詩書之人,取個名字都這般含義深遠,這‘玥’字,當真是個好名兒,我聽了都覺得喜歡,倒不如,等將來我的孩子出世,也讓你們二人給取名字得了,也省的我們自己費腦?!?/br> 陳慧笑道:“姑爺可是個人物,文武雙全,想來早已給你們的孩兒取了名兒,又哪里用得著我們?” 陳慧此話不由讓她想到朱斐臨走前的話,她記得他當時的確說自己已經取好了名字,不過,她沒有讓他有機會說出來罷了。 看完了陳慧的孩子,回到自己的房里時夜色已經深了,徐硯琪今晚許是真的累了,一會去便乖乖的躺下休息,倒是比平日里睡著的快了些。 這個夜里,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她要分娩,孩子在她肚里死活不肯出來,還開口跟她說話,說他們要等爹爹回來,孩子折騰得她渾身使不上勁兒,眼看著整個人都要虛脫。誰知道,朱斐竟然真的回來了??吹剿?,她好似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拼盡全力的生下孩子。 一男一女兩個胖娃娃,所有人都高高興興的夸她有福氣,一家子的人來看她,可是卻突然又沒了朱斐的影子。 她不顧自己剛剛生產過的身子,就那么跑出去找他,大聲的喚他,卻是連一丁點兒的回音都沒有。 “阿琪?!敝祆车穆曇粲倪h卻又不失溫柔,就那么在她背后響起。 她的身形一滯,卻是不敢轉身,生怕一轉身他便又沒了蹤跡,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 朱斐靜靜地來到她的面前,一臉的欣喜:“阿琪,真的是我啊,我回來了!” 徐硯琪抬頭看他,卻見他渾身是血的站在自己跟前,他著了一件白色中衣,上面的斑斑血跡看得人心頭狂烈地跳動著。他的眼神很溫柔,但仔細看去,卻又覺得陌生而冰冷,唇角揚起一抹微笑,在這昏暗的天氣里顯得格外滲人。 她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拼命的搖頭:“不,你不是阿斐,你不是我的阿斐?!?/br> “阿玥,你忘了我嗎,我是阿斐呀?!彼穆曇粼俅雾懫?,臉上是nongnong的受傷。 徐硯琪雙手捂著耳朵,發了瘋地大喊著:“不,你不是,你不是阿斐。我也不是阿玥,我是徐硯琪,我是徐硯琪!” “不,你就是阿玥,你是我的阿玥!”跟前的男人突然變得狠戾起來,原本溫柔無害的臉一點點改變,五官也隨著他的冷笑變了模樣,到最后,竟成了朱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