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徐硯琪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眸中漸漸燃起怒火:“阿斐呢,你把他怎么樣了?” 朱霆緩緩彎下.身子來,一臉邪魅地看著她,伸出修長的指尖,指了指他身上那斑斑血跡,嘴角噙了一絲嗜血的殘酷:“瞧見我身上的血了嗎,你知道是誰的嗎?” 徐硯琪拼了命地搖頭:“不,阿斐不會有事的,你騙我,你騙我!” “不,我沒有騙你,他死了,他被我殺死了,你今后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他!” “不會的,不會的!??!~” 徐硯琪拼力的睜開眼睛,屋里的陳設依然沒變,她大口地喘著粗氣,想起剛剛的那場夢境,一顆心提在嗓子眼兒,怎么也放不下去。 外面守夜的朱彤聽到動靜急忙點了燈燭跑進來:“小姐,您做惡夢了?” 徐硯琪在她的攙扶下坐起身,拿起娟帕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櫻唇微張,不住地喘息著。 “現在什么時辰了?”徐硯琪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蹙眉問她。 朱彤道:“小姐剛睡了一個時辰,還未到寅時,天還未亮呢。小姐如果睡得不踏實,奴婢陪您說說……” 朱彤的話還未說完,卻突然脖子一歪,暈倒在地上。 徐硯琪面色微驚,還未反應過來,便有一只大掌附在了自己的嘴上,叫她喊不出聲音來,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朱霆那張俊美卻又分外冷冽的面孔映入眼簾,想起剛剛的那場夢境,她心頭大駭,拼命拍打著鉗制自己的那只大掌,用指甲狠狠地抓撓著。 他被她抓得吃痛,漸漸松了手。 而徐硯琪還未來得及喚外面的朱清進來,卻又聞到一股甜甜的花香,意識也跟著模糊起來,她只覺眼皮沉重的讓她睜不開眼,最后,終于支撐不住昏昏睡去。 朱霆伸手扶住她,才使她不至于摔倒在榻。屋內燭火搖曳,在淡淡的光暈下,她的臉色帶了一絲紅潤,竟引得他原本深沉凜冽的眼眸不自覺地變得溫柔起來。 警惕地看了看周圍,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榻上的人兒悄悄消失在房中…… ☆、第95章 (捉蟲) 當徐硯琪再次醒來時,太陽已經日上三竿了。 強撐著意志扶著沉重的頭皮坐起身,房里的擺設卻讓她不由一震。 素雅簡樸的擺設,屋子并不算大,但該有的設備卻是一樣都不缺。不知是頭暈還是怎的,她覺得整個屋子都在輕輕地搖晃著,使得她腦袋一陣發蒙。 這時,一位身著鵝黃色煙雨長裙的曼妙女子推門走進來,見徐硯琪醒來眸中帶笑:“夫人醒了,該吃藥了?!?/br> 徐硯琪戒備地看著她,語氣中帶了森森寒意:“你是何人?” 那女子笑了笑:“奴婢素娥?!?/br> 那女子自稱奴婢,但瞧她穿著打扮卻絲毫沒有丫鬟之氣,反倒是像個氣質端莊的千金小姐。徐硯琪微微蹙眉,將素娥這個名字在自己腦海中搜索一遍,不由眼前一亮。 是了,阿斐曾經說過,朱霆身邊有位紅顏知己名喚素娥,她的jiejie原是太子高束的寵妾,如今高束登了帝位,她的jiejie也因此榮升為貴人,算起來,這素娥也稱得上是皇親國戚了。 以前在侯府時她沒怎么注意過此人,如今再細看,倒真的是個難得的美人,一張好看的鵝蛋臉,杏眼黛眉,俏鼻櫻唇,眸中水波流轉,如煙如霧,裊裊動人。 “夫人既然醒了,就先將這安胎藥服下吧?!彼穆曇羧琰S鶯出谷般悅耳動聽,語氣溫柔恬淡,但徐硯琪聽得出來,她并不喜歡自己。 不過,她喜不喜歡又有什么要緊的,她如今也不是自己非要賴在這里的。 “朱霆呢?”她看也不看那黑乎乎的藥碗一眼,淡淡地問道。 “公子有些事要處理,如今怕是還不能過來,夫人先服了這藥,好好修養自己。至于您腹中的胎兒,也大可安心,公子早已在這船上請了穩婆,隨時等著給夫人接生?!?/br> 此話一出,徐硯琪便聽出了幾層意思,不悅地豎眉看她:“這是在船上?你們要帶我去哪兒?朱霆到底想干什么?”怪不得她覺得整個屋子搖搖晃晃的,看來不是她自己頭暈,而是船身在晃動。且朱霆連穩婆都準備好了,看來這一時半會兒的是絕對不會放自己離開了。 素娥笑了笑:“這就不勞夫人擔心了,您只管好生在這里養胎便是?!?/br> “我要去見他!”徐硯琪氣得掀開被褥就要下榻,然而卻被素娥攔下來。素娥是練過武的,只那么輕輕按著她的肩膀便讓她不得動彈。 “夫人還是好生歇息的好,該見你的時候,我家公子自然會見你?!彼囟鸬脑捳Z中已沒了剛剛那份尊敬,淡漠地警告著,“夫人懷有身孕,外面風大,還是不要輕易出這屋子為好,奴婢便在外面守著,定不會離開夫人半分,夫人只管安心在此修養。至于這藥,是公子特意命人給夫人準備的安胎藥,信或不信,單憑夫人自己做主?!?/br> 素娥說罷轉身出了屋子,徐硯琪卻氣得咬牙。在外面守著?說的倒是好聽,是監視還差不多! 她淡淡掃了眼素娥放置床頭小案桌上的湯藥,卻是沒有去喝。安胎藥?她對朱霆可還沒那么放心。 . “大夫來的藥可曾用過?” 船艙的另一間房里,朱霆著了一件藏青色繡紋長袍,長身玉立,語氣平淡的聽不出情緒。他的背影高大而修長,渾身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漠。 雖然如此,素娥仍感受到今日的他比平時多了一份溫和。自他被逐出朱家,趕至龍隱寺靜修,他已許久不曾有這般溫和的一面了。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曾經他們一起在月下對酒長嘆時的模樣。 而如今他的這份溫柔,卻源自于一個女人,一個身懷六甲,馬上要給別的男人生下孩子的女人。 素娥只覺鼻頭一陣酸澀難受,卻強自忍下來,淡淡回道:“沒有,她該是……不放心吧?!?/br> 朱霆嘆息一聲:“安胎藥依舊按時送過去,喝與不喝看她自己的意思?!?/br> 素娥聽得心里來氣,忍不住道:“既然她不領公子的情,公子又何必這般待她。她不過是我們將來威脅懷寧侯和黎王他們的籌碼,我們又何苦這般巴巴地護著她?” 朱霆突然轉過身來,陰沉著臉將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才道:“你既然知道她只是我們的籌碼,又在生什么氣?她如今身懷有孕,又馬上要生產,若不仔細照料著,將來一尸兩命我們所有的計劃可就全完了?!?/br> “公子當真是這么想的?”素娥握了握袖中的拳頭,抬眸問他,眼中水汽密布,“公子對她好,難道不是因為她會雕琢玉器,且手法與曾經的崔玥一模一樣?與其說是為了害怕失去這顆棋子,倒不如說公子把他當成了崔玥,想要把這些年來您對崔玥的虧欠和內疚補償在她的身上?!?/br> “素娥!”他額上青筋暴起,卻強自壓下胸中的那團怒火,只淡淡道,“你逾越了?!?/br> 素娥抿了抿唇,緩緩低下頭去:“屬下告退?!?/br> 素娥關門離去,朱霆從腰間摸出那枚一直帶在身上的暖玉,盯著玉心并列的“朱霆”和“崔玥”四字,他只覺心上被什么東西給堵得喘不過氣來。 他將那暖玉緊緊握于掌心,放置心口,輕輕閉上眼簾,腦海中卻全是曾經與崔玥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的音容笑貌,喜怒哀樂。以及她喚自己“阿霆”時眉宇間那讓人心上為之沉醉的一點嬌羞。 “這世間之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究竟何為真,何為假?我以為自己是為你好,卻害得你無辜喪命。玥兒,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放下心中的仇恨,丟掉那份執念,只為你而活?!?/br> . 徐硯琪躺在榻上,船只的搖晃讓她整個人心里窩了一團火,睡也睡不著,早已餓的頭暈眼花,卻又害怕那些吃食不安全,不敢輕易入口。畢竟她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這個時候她必須萬分小心才是。 盯著上方搖搖晃晃的床幔,徐硯琪忍不住胡思亂想著,她如今被朱霆他們困在這里,也不知究竟是要帶自己去何處,她已經失蹤了這么久,祖母和母親她們知道了,一定會非常擔心的。 還有阿斐,不知道邊關的戰事到底如何了,也不知他究竟什么時候會回來??粗祧@樣子,將來定是要拿自己對付他們的,如果自己和孩子到時連累了他,那該如何是好? 許是想的太多,再加上自己早已餓的沒了體力,她就那么腦袋昏昏沉沉的,似要睡去。 昏昏沉沉之中,她覺得有人在搖晃著她,讓她連睡也睡不安穩:“醒醒,快醒醒?!?/br> 睜開沉重的眼皮,便見朱霆如今正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而她也正歪躺在他的懷里。見到朱霆,徐硯琪心中無端生出一股火起來,但因為自己如今身體虛弱不得動彈,這才只能任由他抱著,眉頭卻早已蹙成一團。 “怎么不吃不喝的,難不成真的擔心我下毒害你?”朱霆微微挑眉,看著她面色慘白他禁不住一陣心疼。 徐硯琪冷哼一聲扭過頭去沒有理他,他害她她卻不怕,怎么也是被他害過一次的人了。何況,如今他留著自己自然有用,又豈會讓自己有什么危險?她怕的,不過是擔心他對自己的孩子不利。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朱霆勾了勾唇:“放心吧,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證你和你的孩子安然無恙?!?/br> 他說著,小心翼翼地將徐硯琪放下,使她斜靠在軟墊上,這才端起一碗藥粥用勺子攪了攪:“撐不住了就墊墊肚子,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如今這般怕這怕那的,恐怕我沒下毒害你,你自己先把你們母子給餓死了?!?/br> 他的話語中帶著玩味,卻也說到了徐硯琪的心里。她擔心的也是這個,如今這樣不吃不喝的,她受不住不說,又讓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辦?阿斐還沒有回來,難不成她要將他們的孩子還未出生就餓死? 見她猶豫,朱霆又道:“吃一些吧,我自認自己還沒有喪心病狂到去毒害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br> 他說話的態度很誠懇,望著徐硯琪的眼神似是在保證什么,倒真的讓徐硯琪稍稍信了幾分。左右也不知究竟何時才能離開這里,不管怎樣,她也只能賭一賭了。 她挪了挪身子,伸手去接朱霆遞過來的碗,不料卻被他避開:“你已經餓了一天一夜,如今還有力氣拿飯碗?還是我來喂你吧?!?/br> 他的親昵讓徐硯琪渾身不自在,她垂下眼眸沒有看他:“不必,我自己來?!?/br> 然而朱霆卻仍在堅持:“說起來,你也是我的大嫂,我如今幫著大哥照顧你,似乎沒什么不對的?!?/br> 他一再堅持,徐硯琪又早已餓的不行,又哪里還愿同他計較,只得由著他親自喂她喝下那碗藥粥。 松香軟糯的滋味蔓延在口中,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間便充斥在整個口腔,引得她臉上的表情突然一僵。這樣的藥粥,她以前原是喝過的。那時的她還是崔玥,每當她有了什么病痛,他都會親自熬上一碗藥粥給她喝。那個味道,曾經是她心中最甜蜜的回憶。 不過,如今再想起,卻只能感慨滄海桑田,一切都不是曾經的那個樣子了。 朱霆將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壓下心頭的一股激動,狀似無疑地問:“怎么,這粥你以前吃過?” ☆、第96章 藥粥剛放入口中便聽得這么一個問話,徐硯琪口中咀嚼的動作一滯,咽了后才淡淡笑了笑:“藥粥不都是那個味道,無非是不同的中藥罷了?!?/br> “是嗎?”朱霆勾了勾唇,一雙眼睛自始至終都在審視著徐硯琪臉上的表情,“我以為,我親自熬制的藥粥里加了圣上御賜的桂花蜜,這味道會與旁人所做不同?!?/br> 徐硯琪笑了笑:“果然是御賜之物,倒真有股淡淡的桂花香,這樣的藥膳卻是難得??磥?,我今日倒是飽了口福?!?/br> 徐硯琪的表現讓他心中淌過一抹失望,不過很快便被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溫柔所替代:“你若喜歡,我日日做了給你吃?!?/br> “那倒不必,我又怎敢勞煩三少爺,”徐硯琪溫聲拒絕,話語中帶了絲諷刺的意味。 朱霆聽了卻是不惱,只繼續道:“沒關系,你開心就好?!?/br> 她與朱霆已經數月不見,如今剛一見面,他便對自己這種態度,當真讓徐硯琪有些難以適應,下意識覺得他是別有所圖。屋里的氣氛讓她覺得有些尷尬,忙轉移了話題:“你究竟要帶我去哪?” 朱霆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去帝都?!?/br> 這樣的答案徐硯琪早就想到了,卻又仍是不解:“既然如此,卻又為何走水路,畢竟,這樣會繞的很遠。到達帝都的時間也會延長一半?!?/br> 朱霆望著她笑了笑:“你身子不便,做馬車恐傷了你,不過這時間我也是算好的。到現在邊關還沒有消息傳來,這就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戰爭還沒有勝利,既然如此,我們縱使走水路,也一樣能在他們帶著大軍趕回來之前抵達帝都?!?/br> 徐硯琪不由蹙眉,連朱霆都不知道邊關的戰事如何了? “看來,你倒是算準了夫君和黎王他們會大勝而歸?!毙斐庣饔值?。 朱霆眸中一道寒光乍現,隨即又被迅速掩去。 “他們是勝是敗如今下結論還為時尚早,如果敗了,那自然最好,如果勝了……”朱霆突然停頓下來,俯身與徐硯琪的目光對視,“難道你不想知道,在你的夫君心中,天下和你究竟哪個重要些?” 徐硯琪嘲諷一笑:“如果勝了,那你這招可是走的極險,男人都是有野心的,你用我這么一個婦道人家又能要挾什么?” “那不妨我們試試看?” 徐硯琪無奈地搖頭嘆息,卻又忍不住勸道:“你也是朱家的骨血,難道非要毀了朱家才肯善罷甘休嗎?聰明如你,難道看不出這一切都是高束的圈套,他要的就是你們骨rou相殘,你為何……” “那又怎樣!”朱霆的聲音驟然提高,眸中閃現一抹狠戾,袖中的拳頭握的嘎吱作響,“朱方業命人將我父親處斬是事實,這些年來祖母因為父親生前的詛咒冷落我,厭惡我,這也是事實!” 徐硯琪面色大駭,吃驚地看著他:“你都知道?”原來,事情的真相他全都知道。 朱霆睇了她一眼:“知道又如何,你可知道這些年在朱家我是怎么過來的?我費力地討好所有人,到最后又得到了什么?說我對朱家狠心,那么那些人又何曾善待過我?去個帝都半路遇上刺客,不分青紅皂白的便說是我所為,你知道那種被人誣陷,卻又百口莫辯的滋味兒嗎?你知道自己最在乎的家人不相信你時的那種痛徹心扉嗎?” “我當然體會過!”徐硯琪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出聲。見朱霆呆呆地看著自己,她努力平復心情,淡淡道,“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他們跟你一樣,被最親的人陷害,被最愛的人拋棄,他們心里跟你一樣有著太多的苦水想要傾訴,卻根本不會有人去聽她們的解釋??墒侨绻巳硕枷衲氵@樣,因為自己的痛苦而去毀滅所有人,那這天下將會變成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