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憐兒怒火頓起:“你這話什么意思,當初若不是你狼心狗肺的賣掉我哥,我和我娘會落得今日這般?如今你倒是在這里裝好人了,說什么全是為了我哥,其實你是為了你自己吧,你巴不得我哥早點做了侯府里的世子你好從中得利,別以為你這些花花腸子我不知道!”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憐兒的臉上,憐兒頓時被打的別過頭去,左側的臉頰被打得紅腫,唇角已帶了一絲血跡。她只覺腦袋一陣發蒙,胸中的火氣頓時更大了:“你憑什么打我,我說錯了嗎?” “打你都是輕的,有你這么跟你老子說話的嗎?”陳六氣的牙癢癢。 “老子?”憐兒嗤嗤一笑,眸中盡是嘲諷,悠悠然站起身,“你如今倒是擺起老子的架子來了,那我倒要問問你,我娘思念我哥哭瞎了雙眼時,你在哪里?我娘憂思成疾,無錢可醫,因病去世的時候你在哪里?我一個姑娘家千里迢迢尋找我哥,路上遇上歹人被賣青樓,被那些男人們踐踏□□,人盡可夫的時候,你這個所謂的老子又在哪里?“ 憐兒眸中兩行清淚滾滾而下,一顆心如刀割一樣痛。這些年所遭受的苦難和委屈盡數涌上心頭,使得她整個身子就像被無數條皮鞭凌遲一般,痛的不能呼吸。 憐兒最后的話使得陳六陰沉的臉上有了變化,驚詫地看著她:“你……你被賣入青樓?”他依稀記得女兒小的時候也曾嬌俏可愛,他抱過她,親過她,也真心實意的疼過她。賣了兒子,他把所有的愧疚和愛意都給了這個女兒,如今聽到女兒曾被人□□踐踏,他怎可能無動于衷? 他這些年也漸漸老了,有時候便總會想起女兒小時候被他抱在懷里時那可人的模樣,再看看女兒如今這模樣,他頓時一陣愧疚涌上心頭,有許多話梗在喉間,卻是再說不出來。 他伸了伸手,想要幫女兒擦去臉上的淚水,卻被憐兒嫌惡的打開。 憐兒胡亂擦了擦眼淚,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跑出屋去。 娘死了,家也毀了。她不會原諒他的,她到死都不會原諒他! ☆、第90章 憐兒和陳六的談話傳入徐硯琪和朱斐耳中,兩人均是一陣驚愕。有些事還真是湊巧,這陳六竟然便是憐兒的親生父親。 朱斐自得了消息后便一直沉默著,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硯琪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見他回神望向自己,這才問道:“你怎么打算的?” 朱斐握上她柔若無骨的纖手,面色逐漸變得溫和:“別擔心,我會處理的。既然此事與陳六脫不了干系,不妨從他身上著手,我想能得到許多我想要的?!?/br> 言罷,他伸手撫上她的小腹:“這兩日仍是要小心謹慎,安胎藥除了貼身的芷巧、朱彤還有兮然三個,其她人絕對不能碰。還有陳六送來的那些花花草草,也離得遠遠兒的?!?/br> 徐硯琪笑道:“瞧你緊張的,這種話自我有了身孕你就一直在我耳邊嘮叨,我都聽出繭子來了,怎么還是叨叨個沒完,以前倒沒覺得你竟是這樣的?!?/br> 朱斐伸手將眼前的人兒揉進懷里,用鼻子碰了碰她的鼻尖:“什么都沒有夫人和孩子重要,自然是要好生囑咐著,仔細照料著,不然為夫怎能安心?” 徐硯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臉上也是一臉甜蜜:“我感覺,這小家伙就是上天賜予我們倆的禮物,真恨不得他快些出來?!?/br> 言罷,不由又蹙了蹙秀眉:“唉,懷胎十月,難道我們要日日防備著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嗎?” 瞧她皺眉,朱斐心疼的伸手幫她撫平,鄭重地回道:“不會,相信我,就這兩日,該清理的便全都會清理干凈?!?/br> “這兩日?”徐硯琪抬頭看他,“你是有了什么主意嗎?” 朱斐笑著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徐硯琪輕輕點頭,伸手放在嘴邊打了個哈欠:“又困了,我想睡覺?!?/br> “那我扶你去榻上歇著?” 徐硯琪搖頭,朱斐見此正欲開口詢問,卻見她張開了胳膊撒嬌道:“你抱我過去?!?/br> 難得見她使小性子,朱斐又豈會不從,起身彎腰將梨花雕紋圓木墩兒上的她打橫抱起。徐硯琪順勢環上他的脖子,嘟了嘟小嘴兒:“你說,我以后若是被你抱上癮了可怎么辦?” 朱斐平穩地將她放在榻上,又親自為她脫了鞋子,自己也蛻了外袍躺下去,附在她耳邊輕聲道:“那有什么關系,大不了,就抱你一輩子?!?/br> 徐硯琪心上一甜,忍不住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夫君真好?!?/br> 朱斐笑著揉了揉她的秀發:“好了,快睡吧?!?/br> 徐硯琪也覺得困意越來越濃,有些抵不住了,便乖乖點頭,閉上眼睛睡去。 . 翌日清晨,徐硯琪醒來的時候沒有看到朱斐的身影,她心中不由疑惑,自回了清原縣,朱斐慣愛睡懶覺,即便不困也總是喜歡躺在榻上抱著自己假寐,今兒個她醒的已是早的了,不曾想朱斐竟比她還早。 “朱彤?”她坐起身對著外室喚了一聲。 朱彤聞聲推門進來:“小姐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br> 徐硯琪輕輕點了點頭:“姑爺去哪兒了?” “姑爺一大早就出去了?!敝焱粤T,思索了一下,仍是忍不住說道,“奴婢覺得,今兒個姑爺好似與往常不太一樣?!?/br> 徐硯琪微微蹙眉:“不一樣?有什么不同之處嗎?” 朱彤搖了搖頭:“奴婢也說不上來,只是,今日大少爺醒來后就一直沒有說過話,奴婢給他行禮,他竟然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那模樣就好似是個正常人一般?!?/br> 朱彤言罷抬頭去看徐硯琪,卻見她家小姐正凝眉沉思些什么,她不由覺得自己失言了。姑爺若當真是變好了自然是喜事一件,但若是沒有變好,她剛剛那些話不是生生地給自家小姐添堵嗎? 恰好芷巧端了熱水走進來,朱彤見了忙上前去扶徐硯琪下了榻。 朱彤與芷巧一起幫徐硯琪梳妝,整個過程中,徐硯琪都不曾開口說過什么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朱彤只當她是因為自己剛剛的話心里不舒服了,便也不敢多嘴。 梳洗過后,孫嬤嬤端了些滋補的羹湯糕點過來,徐硯琪雖說不覺得餓,但總不能餓了孩子,便也勉強吃了些。 正吃著,卻見兮然帶了繡房里的雨晴急急忙忙跑來,雨晴看樣子似是跑的很急,仍是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雨晴一看到徐硯琪,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大少奶奶,您快救救憐兒吧?!?/br> 徐硯琪心里一驚,忙放下手里的羹湯詢問:“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嗎?”說著示意兮然將雨晴扶了起來。 雨晴哭道:“憐兒那丫頭也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錯,突然間就被夫人身邊的蘇嬤嬤帶人給押走了,看樣子似是發生了什么要緊的事。雖說奴婢不知道憐兒會做什么錯事惹得夫人生氣,可是自憐兒入了侯府奴婢便與她關系要好,我知道她本性善良,而且恪守本分,定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的。求大少奶奶看在憐兒也曾伺候過你段日子的份兒上,去找夫人求求情,饒了憐兒吧?!?/br> “母親將憐兒帶走了?”徐硯琪斂眉沉思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憐兒會沒事的。兮然,先帶她下去?!?/br> 言罷,她徑自站起身,對著身后的芷巧和朱彤道:“隨我去找母親?!?/br> . 到了柳氏所住的跨院兒,還未來到前廳的門口,徐硯琪便已聽到了柳氏發怒的聲音:“王姨娘,自你進了我們朱家,侯爺和我自認待你不薄,你又怎可如此喪心病狂,做出此等昧著良心的事情來?何況朱善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為了刺殺斐兒嫁禍給霆兒,竟然不惜傷了自己的兒子來遮掩,天下間,又豈有你這樣的母親?” “母親或許還不知道,孩兒已經查明,二弟朱善并非王姨娘的親身兒子,而是王姨娘買來的?!?/br> 朱斐的聲音響起,徐硯琪不由心里一驚,看樣子他已將事情告訴母親了,只是,他之前不還害怕自己裝傻一事傳入圣上耳中坐實了欺君之名嗎,如今怎會突然暴露自己? 她抬步走進去,見王姨娘、陳六和憐兒正在廳堂的中央跪著,朱斐、朱善還有林氏則是在一旁站立,林氏的臉因為燒傷的緣故,此時帶了面紗來遮掩,她的眼中閃著淚光,整個人散發的恨意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徐硯琪頓時有些恍惚。 而朱善,也因為剛剛朱斐的話面色頓時驚得慘白,受傷的目光看向王姨娘,一字一頓地問道:“大哥剛剛所言……可是真的?” 朱斐道:“無憑無據我又豈會在此胡言亂語?你和憐兒姑娘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二人一左一右肩上都有一塊魚型胎記。是自打娘胎里出來時就長在身上的?!?/br> 碗王姨娘心頭一跳,忙矢口否認:“你沒有證據就不要在此血口噴人,一個一模一樣的胎記怎能說明什么?善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是侯爺的親生骨rou,當初我懷孕可是幾個大夫都診看過的,夫人也該清楚的不是嗎?”她說著將目光落在柳氏身上。 柳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震懾到,轉首看向朱斐,她這個孩子,剛告訴自己他是在裝傻,轉眼便捅出這么多事來,她到現在都覺得眼前這一切像是一場夢。 朱斐冷笑一聲,不急不緩道:“你確實曾身懷有孕,朱家子嗣單薄,你知道父親和祖母一直想要男丁,害怕生個女兒失了父親的寵愛,于是便拜托你的表兄林耿幫你尋幾個和你懷孕時間接近的婦人,以備不時之需。 結果,你果真剩下了個女兒,于是便將早已看好的孩子買了回來。林耿找了個偏遠村子里的婦人,自以為相距甚遠,這件事永遠都不會被人發覺,可是老天有眼,讓那孩子的父親在你身邊做事。 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吧,這些年幫你壞事做盡的陳六便是當年把孩子賣給你的男人!” 王姨娘轉頭看了身旁的陳六一眼,目光躲閃:“你胡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不認識?”朱斐眸光漸漸發寒,“當初在崔嵐的被褥里下藥,便和此人脫不了干系!還有璘兒的生母,好端端的一個人,生下孩子后便一直體弱多病,早早的丟了性命,這些,難道不是王姨娘你讓陳六動的手腳?” “你血口噴人,璘兒的生母與我無冤無仇,我又為何會害她?”王姨娘狡辯道。 朱斐冷笑:“當年你把自己生下的女兒給了表兄林耿撫養,多年后女兒長大,你又想讓她堂堂正正的入侯府,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朱善娶她,你不愿女兒做妾,自然將璘兒的生母視作你的絆腳石?!?/br> “你!”王姨娘驚愕的伸手指著不遠處長身玉立的朱斐,他神色從容,目光深沉淡漠,渾身散發著沉穩霸道之氣。這樣陌生的朱斐讓她一顆心頓時涼了下去。 她簡直不敢相信,府里那個癡癡傻傻的毛頭小子竟然是如此的可怕,簡直令人發指。他今日這般,定然是做了十足的準備,這么多年一直掩埋于她內心的秘密竟也被他給挖了出來,她又豈會有回旋的余地? ☆、第91章 陳六早已發覺事情不妙,這王姨娘眼看著連自保都困難了,又哪里會有功夫顧得了他。如此看來,他若想活命,也就只有依靠自己了。 一番思索之后,他對著柳氏和朱斐磕頭求饒道:“夫人饒命啊,這一切都是王姨娘她指使小的所為,并非小的自愿,求夫人開恩,饒小人一命啊?!?/br> 柳氏微微蹙眉,沉默著沒有說話,朱斐卻上前幾步在他身旁站立,說出的話森寒無比:“當初在去往帝都的途中,拿刀想要取我性命的可是你?!?/br> 陳六脊背一陣發寒,頭上竟已有冷汗冒出,心口那股鉆心的疼痛也隨之蔓延開來,他顫抖著伸出食指來指向朱斐。真相現如今再清楚不過了,當初那暗中注入他體內,致使他傷了心臟的內力便來自于眼前這個男人,一個表面上溫柔無害,暗地里卻是比閻羅還要可怕的男人。 陳六心里有些沒底,這大少爺疼惜大少奶奶在侯府里早已經是出了名了,可他當時竟然還拿刀砍了大少奶奶一刀,也不知大少爺心里是如何記恨的。瞧朱斐的眼神陳六便知他對自己動了殺機,整個身子頓時嚇得咯噔一下。 朱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對于他的哀求充耳不聞:“你企圖刺殺朝廷官員的家眷,這般饒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言罷,他轉首看向柳氏:“母親,此人罪大惡極決不能留?!?/br> 柳氏點頭:“他既然觸犯我大齊律例,如今人又在清原縣,自當交由徐知縣處置。來人!” 陳六看這架勢便知自己若是落在徐知縣手中,以他的鐵面無私自己怕是性命不保,情急之下只得扭頭對著一旁的朱善乞求:“二少爺,我可是你的親生父親啊,你可得救救我??!” “父親?你若視他為子,當初就不會為了區區五百兩銀子賣掉自己的親生骨rou,你這樣的人心中可還有一點人情?”朱斐厲聲質問。 朱善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在這寂靜的廳堂里卻顯得格外悲涼,引得眾人紛紛向他看去。而他卻仿若未察覺一般,眸中帶著受傷地看向王姨娘:“我一直都在奇怪,為什么我明明是你的兒子,可你的字里行間每每關心的都是你的兒媳,我只當你是這天下間最好的婆婆,卻原來,這才是真相。把女婿當作兒子來養,姨娘下得可真是一手好棋。不過,事到如今,我這顆棋子可是作廢了?” 言罷,他扭頭看向一旁的林氏,一聲聲質問:“這段日子我一直覺得你不對勁,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們都知道,卻獨獨瞞著我?” “夫君……”林氏上前拉了他的手想要解釋,卻被他一把甩開,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朱小姐請自重,我這鄉野村夫,怕污了您的手?!?/br> 他說完,又大笑幾聲,再也不理屋里的眾人,踉蹌著向外面走去。 見朱善沒有救自己的打算,陳六無奈之下把身旁的女兒當作救命的唯一稻草,拉了憐兒的手道:“小憐兒,我是你爹啊,你一定舍不得爹死的,對不對?我知道我曾經很混蛋,我拋棄了你們母女,但我以后定會好好補償你的,我發誓,你跟大少爺求求情,讓他饒爹一命好不好?” 憐兒嫌惡地拉開他的手,嘲諷一笑:“你知道,我娘臨終前說過什么嗎?” 見陳六沉默,她繼續道:“她說,她此生最遺憾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便是沒能找到哥哥,第二件,是沒能親手殺了你!因為你一時的貪念你毀了我娘,毀了我,如今也毀了我哥,你簡直罪大惡極,十惡不赦,你以為我還會認你是我爹?你做夢!” 憐兒說罷,哭跑著去追剛離去不久的朱善。 陳六卻因為她剛剛的那些話徹底震懾,僵直了身子跪在地上,直到柳氏再次喚了人來拉他下去,他也沒再吱上一聲。 處理完了陳六的事,接下來便到了王姨娘,王姨娘一事若傳將出去終歸是對府上的名聲不利,故而柳氏也不打算交由徐知縣來處理,只默默吩咐人端上一杯酒水,也算是給了她一個體面。 至于朱善和林映月的事,畢竟是關系著侯府血脈的頭等大事,柳氏如今也不能草率地做決定,便只是先維持原樣。 解決了一切,柳氏嘆息一聲看向自己的兒子:“此事估計已傳入你祖母耳中,她怕是心里惦記著你呢,去跟你祖母解釋清楚,也好讓她放心?!?/br> “是,孩兒這就去?!敝祆痴f著帶著徐硯琪告別了柳氏。 出了柳氏的院子,朱斐對著徐硯琪柔聲道:“你站了這么久,定然累壞了,我自己去同祖母解釋清楚,一會兒便回去?!?/br> 徐硯琪想了想點頭:“那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去便好。還有芷巧和朱彤陪著你,不必擔心我?!?/br> 朱斐溫柔地吻了吻她的臉頰:“那你小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