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他還以為她怎么也要提心吊膽到大半夜、精疲力竭了才會睡過去呢! 孟君淮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會兒,暗嘆這真是個心思干凈的姑娘。 直到他挨了一巴掌。 孟君淮渾身一悚,面色僵硬地揭開被子看去。眼看著她軟綿綿的手不偏不倚地搭在了……那個地方。 . 謝玉引這一覺睡得特別好,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只不過醒得早了些。 還不到寅時。 不過枕邊已經沒人了。她伸了個懶腰坐起來,不知他為何這樣早起。叫來珊瑚問是不是今日有什么事,珊瑚只答說:“殿下四更剛過就醒了,在屋里品了小半盞茶,前面正好有人來稟什么事,就走了?!?/br> 四更剛過就醒了?這是睡得不踏實? 謝玉引想了想便將此事擱下,吩咐備水盥洗。年關可算徹底過去了,她今天要靜下心來好好抄抄經。之前半個月都因過年的事心安理得地沒碰經文,日子過得實在太懶。 前院書房里一片死寂,房中侍候的幾個宦官都不敢抬頭,換茶、研墨時退開的腳步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顯然一點都不敢在逸郡王跟前多待,只想干完了分內之事就趕緊撤開,免得觸霉頭。 須臾,孟君淮深深地吸了口氣??纯磻以谑种性僖淮瘟栏傻睦呛?,終還是只能扔到一邊。 眼前攤開的奏章上,還是一個字都沒有寫。 丑時來稟事的,是謹親王府的人。數位皇子里,現下只有這位嫡長兄封了親王,一眾兄弟自然對他馬首是瞻。孟君淮也對他敬重有加,但數算起來,二人打交道的時候其實并不多。 這樣深夜造訪還是第一次。孟君淮乍聞謹親王府來了人便是一驚,而皇長兄也確實扔了個大消息給他。 皇長兄告訴他,除夕當夜,倒鈔胡同南邊的胡同口,起了場大火。 倒鈔胡同是因倒鈔司設在那里而得此名,而倒鈔司與寶鈔庫,就在南邊的胡同口。 除夕出的事,屈指數算已過了半個月了,而這半個月里他幾乎日日進宮,卻沒聽哪位宗親朝臣提及半個字。換句話說,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而皇長兄知情,只是因為他的親王府在華豐胡同上,與寶鈔胡同拐了個折角兒。 皇長兄差來的人說,那晚燒得光火連天,就連在府里都能聞到些許煙味。 皇長兄差來的人還說,那樣大的火、又燒了那樣久,大約不會只是倒鈔司的火,寶鈔庫多半也燒了。 倒鈔司用以更換新舊鈔、寶鈔庫用以存放紙鈔,這兩處起火這樣大的事,滿朝卻沒人知道。 而父皇絕口不提。 孟君淮支著額頭又緘默了須臾,煩亂地再看看丟在一邊的狼毫,遂將眼前攤開的空白奏本一合,也丟到一邊去。 他長嘆了一聲道:“速進宮去,問問母妃方不方便見人?!?/br> 為什么起火,現在半點都打聽不出,父皇是什么意思他不清楚,但身為九五之尊的人既然不提,就是希望底下的人都不知道,他這個當兒子的,更該幫著父親一起辦這件事。所以他不僅不能將這事大張旗鼓地宣揚出去,也不能去乾清宮直言問父皇到底是何始末——若問了,就等同于明言父皇在這等要事上,瞞住了滿朝文武。 但是,倒鈔司設在戶部之下,戶部尚書是他的舅舅。 如若在一連串的隱瞞之后,父皇要拿戶部問罪了事,又或者背后那人想拿戶部頂罪,他的母族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 皇長兄獨將此事告訴他,應也是正因為此。 . 謝玉引悶在屋里吃了早膳,又抄了小半日經后,被西邊傳來的小孩子說話的聲音嚇了一跳。 ——她這才知道和婧昨晚被孟君淮留在西屋睡了。 她趕緊過去查看,推門才見原來奶娘也被叫來了。和婧正坐在窄榻上打哈欠,見她進來立刻下了榻,小臉上掙扎了一會兒,終于低低喚了聲:“母妃……” “……嗯?!敝x玉引走過去在榻邊坐下,盡力摸索著當母親的感覺,銜笑摸摸和婧的額頭,“睡得可好?早膳你喜歡吃什么,母妃讓人做?” 和婧低著頭扁了扁嘴,說不上不恭敬但也實在不親熱:“我回何母妃那里用?!?/br> 玉引也不想逼她,剛要點頭答應,她又說:“母妃,您能差人送我回去嗎?告訴何母妃,您和父王不生我的氣了?!?/br> 她的話突然卡殼,怯怯地覷了覷玉引之后,問:“您……您還生我的氣嗎?” 謝玉引見她這樣,一陣心疼。 必是平日里長輩們待她規矩太嚴了,她才會這樣。她才四歲多啊,該是睡一覺就忘了不開心的時候,現在卻還“添了個心眼兒”,記得央她去跟何側妃說,他們不生她的氣了。 不過府里都說何側妃待這位大小姐還挺好的。謝玉引琢磨著,或許是何側妃性子太軟,逸郡王不悅在她眼里便會成為很嚴重的事情,而若是和婧惹了逸郡王不快,何側妃就自然而然地會教訓她? 她沒有多問,抿笑站起身,向和婧道:“正好母妃想出去走走,順便送你回去吧?!?/br> 二人就一道出了正院。一路上,和婧話不多,乖乖地跟在她身邊,奶娘與侍婢在后面隨著同樣悄無聲息。 安靜中,急促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分明。 腳步聲似是朝這邊來的。謝玉引轉身看過去,正奔到跟前的趙成瑞撲通就跪下了:“王妃……” “怎么了?”玉引蹙蹙眉頭,又道,“你起來說?!?/br> 可趙成瑞卻氣喘吁吁地顧不上起身,磕了個頭就說:“前頭過來傳話,說殿下早些時候進宮去見定妃娘娘,臨出宮時不知怎么的,突然來人說殿下身邊的楊恩祿犯了什么事,要提去審一審……殿下不肯放人,兩邊就爭上了。然、然后……” 玉引催了一句:“然后什么?” 趙成瑞擦了把額上的冷汗才續上話:“然后乾清宮突然傳下圣旨,將殿下押在宮門口杖……杖了二十?!?/br>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那章提了rou脯,我想了想,大晚上的安利這種rou制品實在不太厚道,于是沒有提美珍香…… 然后有姑娘在評論區提了美珍香→_→ 然后我就忍不住了→_→ 它家的rou脯真的蠻好吃,味道足火候對,各種口味都不錯,原味就是甜甜的(蜜汁?),然后黑椒之類口味也都很贊~~ 不過不宜多吃,吃多了上火。 新加坡的牌子,現在在國內應該也是全國連鎖了吧……就算不連鎖也沒關系,我們有萬能的淘寶。 然后,臨更新這章之前,突然想起來,之前有姑娘感慨過,阿簫的文一開頭女主好像都要遇到挫折,就算是呆梨子也被打過手心。 于是這章算……畫風陡轉?【淡定看男主挨揍】 孟君淮:為什么是我……t_t ☆、探望 莫說趙成瑞嚇得不輕,就是謝玉引這念佛靜心慣了的,乍聞此事也懵了。 她回過神忙問:“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趙成瑞強自靜著神:“沒聽說殿下有吩咐……身邊的人只說只會您一聲。您看是……是先進宮一趟還是……” 謝玉引這才徹底反應過來。不論出了什么事,她在這兒干著急都是半點用也沒有的,去宮中見了逸郡王、清楚了情狀如何才能知道該怎么辦。 玉引趕緊讓趙成瑞備馬套車,又叫珊瑚先送和婧回側妃那里,替她把和婧想告訴何側妃的話帶到便是。 和婧的小手卻一下握了過來:“母妃,父王……” “……和婧聽話?!庇褚谒木o張中一滯,緩出笑容,“父王沒事,你乖乖回你何母妃那里,母妃去去就回?!?/br> 饒是她這樣說,和婧還是一副焦急得要哭出來的模樣。玉引靜了口氣,指指珊瑚:“她叫珊瑚,讓她先跟著你。有什么事你同她說,她會來告訴母妃,母妃幫你?!?/br> 其實玉引也知道現在和婧要的不是有事能直接同她說,而是應該反過來,讓人趕緊告訴她逸郡王的事——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她這做嫡母的也著實不知道???只好先留個自己身邊的人安撫她一下…… 謝玉引說完,很有些忐忑地等和婧的反應。和婧低頭抹了把眼淚,重重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母妃快去……” 玉引就匆匆地出了門,上了馬車靜心一想,才更覺得這事奇怪。 孟君淮是皇六子,進宮給定妃娘娘問個安,為什么皇上突然下旨杖責? 如果他身上擔著差事也還罷了,可是至今為止,“逸郡王”就是他唯一的頭銜了——不止是他,一眾皇子里,除了封了謹親王的皇長子孟君涯是儲君人選、會與皇上一同議事外,其余都是“大閑人”,靠月俸食邑在京里過瀟灑日子,半點實權也沒有。 本朝的宗室爵位又都是世襲罔替的,傳給子孫并不降等,安于享樂的大有人在……這般情狀,怎么就突然觸怒天威了? 莫不是逸郡王不“安于享樂”去討差事,讓皇上覺得他貪慕權勢了?那也不至于打一頓啊,訓斥一番就足夠了。 念慣了佛經的謝玉引驀然琢磨起這樣的事,只覺得頭疼,卻又按捺不住地一直在想。 驟聞“吁——”地一聲,馬車乍停。她在車中猛地一晃,下意識地抓了旁邊琉璃的手才沒磕著。 琉璃向外喝問:“怎么回事!險些磕了王妃!” 前面馭馬的宦官忙不迭地滾下去磕了個頭:“王妃恕罪!前頭是……咱殿下的車駕?!?/br> 謝玉引一愣,半揭開車窗簾子看去,不遠處果然是逸郡王的馬車正駛過來。而且那邊見到她的車駕也未停,直駛到兩邊的馬兒都快頭碰頭了才停住。 逸郡王的車邊走過來一個看著面生的小宦官,在玉引窗下躬身:“王妃?!?/br> 玉引問他:“怎么回事?殿下如何了?” 那小宦官只說:“殿下讓下奴告訴您沒事了,先回府便是?!?/br> . 孟君淮回府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房中一下忙碌起來,謝玉引怕添亂就沒有進去。過了會兒,見楊恩祿出來回話說:“殿下想自己歇著,王妃您請回便是,殿下傷得不重?!?/br> 于是謝玉引想了想,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就依言回了正院。 而后的幾個時辰,她一直在不停地聽琉璃稟報哪位側妃或者哪房妾室去探望逸郡王了。 終于,琉璃被她雷打不動的安然急得直言道:“娘子,府里兩位側妃、六位妾室,現下可只有您和新來的顧氏、蘇氏沒去看過了?!?/br> 顧氏和蘇氏還多半是因為資歷淺,所以跟著她的意思走的。 謝玉引望一望琉璃:“所以呢?” “奴婢覺得您也該去看看?!绷鹆дf。 謝玉引不贊同道:“為何?你也知道去了的那六個都被擋在外頭了,一個都沒進去。殿下這是真不想見人,我何必去擾她?” “……”琉璃深感自家娘子實在太“隨緣”,咬咬牙,又說,“不是這么回事兒,現下殿下見不見是一回事,您去不去是另一回事。您去一趟,左不過是殿下不見您,咱就再回來;可您若不去,讓殿下對您不滿了可就糟了?!?/br> 玉引手底下繼續抄著經,頭也不抬地反問:“那我若去了,你就不怕他覺得我擾他休息、對我不滿?” “……”琉璃卡了殼,腦袋發蒙的被說服了一瞬。 同樣的一瞬里,玉引腦袋里也卡了個殼。 ——不對不對,這回是她想錯了。琉璃那話是說得通的,可她說的擾他休息引他不滿這個事,在其余幾位都去了的前提下,多半“法不責眾”。 所以她還是應該去? 玉引就此放下了筆,看看琉璃便往外走:“走吧,我去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