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明知道小肥臉最討厭廚房,最討厭油煙味,扶笙還偏要把他分配過來,分明捏住了他的軟肋。 再度“心疼”地看他一眼,荀久掃了掃四周后低聲問:“你是不是得罪他祖宗了?” 商義抬袖抹了抹臉上的煙灰,悻悻凝視她,隨后點頭喃喃道:“興許是?!?/br> “看我做什么?”荀久皺眉,見他小臉滿是煙灰,不忍下手,索性給了他一記爆栗,“做了什么你倒是說啊,否則我怎么幫你?” 商義斟酌半晌,迷茫道:“昨夜你去了季府以后,殿下單獨讓我去了書房?!?/br> “然后?”荀久眼里閃爍著八卦光芒。 商義接著道:“一開始是說宮義的傷來著,后來殿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捏了捏我的臉,問我感覺如何?!?/br> “再然后?”荀久八卦心更強烈了,這種基情滿滿的激動時刻,簡直難以言表。 商義憋屈地吸了吸鼻子,“我就說了句沒有你捏的手感好,于是就被發配到廚房了?!?/br> “呃……”荀久一嗆,小肥臉這不是作大死么,難怪小吱吱會說他是因為臉肥才被罰的。 “你你你……這這這……”荀久恨鐵不成鋼地瞅著他,“你這不是存心讓那個魔王吃醋嗎?” 商義低垂著頭,“我哪兒知道殿下會醋……” 荀久勉強當了一回愛情大師,一字一句分析得很認真,“通常這種旖旎曖昧的時刻,你應該順著他說些纏綿入骨的話以延續后面的十八禁劇情,怎能隨隨便便提起外人呢?破壞氣氛啊破壞氣氛!” 商義聞言,霍然瞪目,見鬼一般盯著荀久,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傻了吧!不懂愛情的你簡直讓我這顆八卦心都cao碎了?!避骶靡娝@般反應,只當他是幡然醒悟了,繼續分析,“不過這也不要緊,jiejie我有美顏大法,一貼面膜保證讓你恢復光滑水嫩的肌膚,今晚就能離開冷宮重獲恩寵?!?/br> 說罷,她沖商義擠擠眼,“芙蓉帳暖度春宵,夜戰三百黎明歇,有木有很誘惑?”順便伸出爪子,毫不客氣道:“一貼面膜十兩銀子,謝絕還價,謝謝!” 商義勉強跟上了思路,被這姑奶奶的逆天想法驚得哭笑不得,后退一步怯怯道:“我沒有銀子?!?/br> “不——是——吧!”荀久斜睨著他,“你可是名動燕京的秦王府五大護衛之一,你沒有錢,讓路邊乞兒怎么活?”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離開這里?!鄙塘x低垂著頭,語氣深深無奈。 眼見著賺錢機會飛走,荀久心中一急,“為什么?” “我……甘愿受罰?!鄙塘x的腦袋又垂下一截,眼睛直盯著腳尖。 “你真是……中毒不淺!”荀久哼道:“不就是暫時受了冷落,至于這么自暴自棄?” 商義不敢再說話了,姑奶奶的想法太過驚世駭俗,萬一傳到殿下耳朵里,到時候他可能就不是蹲在廚房里刷碗,而是蹲在茅廁刷恭桶。 為了這張臉,還是少惹姑奶奶為妙。 荀久見他似乎真的沒有要出去的意思,失望地撇撇嘴,“你若是想通了,隨時來西配院找我,我這個人只認銀子不認臉?!?/br> == “扛樹告狀”事件過后,荀久對角義大廚的糾結癥產生了深深的陰影,只敢吃他做的菜,卻再沒勇氣做一回采花女賊。 晚膳過后,她再一次被小白“殷勤”地請去宮義的小院。 對于被一只雪獒叼著裙角往外面拖這種事,荀久很無語,她瞪了小白一眼,“以后你不要叫‘小白’了,一點都不小白,姐給你換個名,嗯,就叫‘妖妖靈’?!?/br> 正奮力拖著她往前走的雪獒松開裙角坐在地上思考,神情有些迷茫。 荀久白它一眼,“別猶豫了,說的就是你,以后改名叫‘妖妖靈’,乖,這個名字威武霸氣?!?/br> 雪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拖著她繼續走。 宮義的意思很明顯,現在就拆線,他要趁夜行動。 啞仆替他解開里衣,剝落繃帶時,荀久看著才縫合兩日的新鮮傷口,心臟一揪,“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替你拆線沒問題,問題是我擔心你走不出秦王府就會倒下?!?/br> 宮義神情一如既往的冷肅,冰涼的眸子掃過她面上,語氣凌冽,“我已經失誤了一次,不想連補救的機會都錯過?!?/br> “可你完成任務的前提是有命?!避骶幂p抿著唇,“命沒了,你拿什么來同秦王殿下交代?” “這個你無需擔心?!睂m義輕笑一聲,“若無十分把握,我不會前去送死?!?/br> 荀久聽得出來他心意已決,索性不再規勸,取來藥箱拿出工具小心翼翼地為他拆線,傷口正處于愈合期,突然拆了線導致原本開始結痂的地方重新崩裂開新的口子,鮮血外溢。 行醫多年,荀久這是頭一次昧著良心做事,殷殷血珠看得她心驚膽戰,每拆一下,她都能清晰地感覺自己從手指到全身都在顫栗,好像痛的是自己。 而宮義則如同沒事的人一般,只在剛開始的時候悶哼了一聲過后便將唇抿成一條直線,靜默不語,面色開始慘白。 荀久并不清楚他為什么一定要拆了線才肯去出行任務,但她隱約覺得宮義這么要求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桑皮線全部拆開,荀久趕緊扎針止血,又倒了些外敷的藥膏上去,啞仆取來新的繃帶幫他纏上。 荀久掃了一眼坐在門邊眼神擔憂望著自家主子的妖妖靈,突然想起扶笙之前說過的話,她一時好奇,便問:“聽說,這只雪獒是你從苗疆帶回來的,那你也是苗疆人嗎?” 宮義勉強支撐著坐起身子,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荀久又問,“苗疆是巫蠱之地,你是不是也懂蠱蟲?” 聽到“蠱蟲”二字,宮義深邃的眼眸突然破碎開一抹寒光,扶著床沿的手指緊了緊,周身乍然激起殺意,轉瞬便恢復了平靜,他站起身,淡淡睨了荀久一眼,緩緩開口:“謝謝你?!?/br> 荀久覺得莫名其妙,還沒從這沒來由的感謝中回過神,宮義已經走出了小院,只留下一句話飄蕩在微涼的空氣中。 “謝謝你沒有安慰我?!?/br> 荀久一怔,他這是在謝她沒有過多規勸從而保全了他的自尊心? 哈哈,兩個畫風有木有,逗比小肥臉,高冷得讓人心疼的宮義,嗯哼,哪家老宮快來認領回去好好焐熱,衣衣表示快心疼哭了 ☆、第三十章 宮廷謎案 從宮義的小院出來,荀久有些悵然。 不規勸,不阻止,成全了宮義的面子和自尊,但也因此將他推上了死路。 那樣的傷,若是換做尋常人,早就在拆線時便奄奄一息甚至是一命嗚呼了,可他還負傷出行任務。 能否活到天明,這是個未知數。 荀久心中有些愧疚,她想了想,決定親自去找扶笙說明一下。 天幕四合,玉笙居內燈火通明,花木扶疏暗影斑駁,影影綽綽。 大概是扶笙喜靜的原因,秦王府內大多是啞仆,所以在這樣的夜里,玉笙居內就更加安靜了。 循著書房處傳來的聲音,荀久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半弓著身子將耳朵貼在梅花窗上,隱約聽得到里面的人講話。 “那個笨蛋……還真走了??!”角義靠著書架,手中百無聊賴地把玩著專屬于他的袖珍版純金湯匙,神情散漫,眉宇間卻隱約有擔憂之意浮現,“殿下不打算讓我們也去試試?” “殿下?!币幌蜃钌僭挼尼缌x開口。他站得筆直,暗紗帷帽遮擋了一張白凈俊逸的臉,也遮去了面上的所有情緒。 “屬下可以暗中去幫助他?!贬缌x自動請纓。 “不可?!弊谏鲜椎姆鲶厦嫔淙?,聽完這二人的話以后神色又沉了些,“宮義最是敏感,你們若是暗中出手,他一定會有所察覺,到時候恐會適得其反?!?/br> “可是他重傷……”角義將金湯匙掛在腰間,收了散漫神情,眉心微微一蹙,“他本就是個不會照顧自己的笨蛋,殿下若是再縱容,只怕剛易折,得不償失?!?/br> “本王相信宮義?!狈鲶闲揲L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了敲,“倘若沒有十足把握,他不會輕易犯險的?!?/br> 角義有些不甘心,“照我說,楚國這么囂張,早就該派出王師收拾一頓了?!?/br> “哪有你說得這么簡單?”扶笙淡淡睨他一眼,“六國之間,聯姻者有之,交好者有之,交惡者有之,皇廷想要對付他們,就不能明著來,不戰而勝是目標,合縱連橫方才是上上策?!?/br> 角義閉了嘴,隨即想到那天晚上從荀府帶來的男孩,低聲問道:“殿下,荀府那個叫做劉權的娃娃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 掖庭宮根本就不缺那一個十歲男童,可殿下還是親自前往將他帶了回來,必定是有其他目的。 “嗯?!狈鲶蠌谋乔焕镙p輕應了聲,又補充:“倘若羽義的情報沒有錯的話?!?/br> 在外面偷聽的荀久震驚了。 她一直以為扶笙之所以會親自去荀府帶走劉權,是為了用那個豬隊友威脅她入宮替女帝看診,可現在看來,扶笙肯移動尊駕親自去荀府,根本就是為了劉權那個小子。 瞇著眼睛,荀久又迷惑了,劉權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扶笙堂堂一朝親王親自出手? 搜索了一下回憶,她只記得劉權是個極其規矩極其安靜的孩子,來到他們家兩個多月,總共說過的話也不超過五十句,平時沒事的時候喜歡發呆,但在面對突發情況的時候尤其鎮定,比如抄家那天晚上,自始至終,他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那種反應…… 荀久打了個冷噤,暗自思忖,這世上臨危不懼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徹頭徹尾的傻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處于何種境地所以無懼。 而另一種,則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處變不驚,這種人通常有著非常豐富的閱歷,飽經世故。 劉權不是傻子,這一點荀久很清楚。 可……一個十歲的孩子為什么會有那樣與年齡極為不符合的鎮定? 面對闔府上下被抄家的血腥,他只是緊緊抿著唇,面上沒有恐懼,沒有怨恨,沒有一切雜亂的情緒。 面對扶笙這個陌生人的出現,知道自己即將去殉葬以后,他甚至沒有露出半絲十歲孩子應有的恐慌和驚叫求饒。 直到現在,荀久才后知后覺劉權這個孩子很不對勁,甚至于很詭異。 然而,詭異的事情并不止這一樁。 爹爹荀謙在聽到季博然宣讀抄家圣旨以后,拿出祖上傳下來的金書鐵券保了女兒一命,之后便帶著妻子走到前院安心赴死。 無怨,無恨,甚至沒有給原身留下一句交代就去了。 荀府被抄家是因為荀謙為白三郎探出喜脈并借助銀針殺了他。 男人有喜脈,荀久自然是不信的,她的關注點在于荀謙這個太醫院使為什么要趁機殺害一個剛入宮的男妃,而這個男妃還是個男妓。 一個男妓與荀家竟有這么大的仇怨,能讓荀謙不惜賠上家族性命也要殺了他? 一個又一個的謎團在荀久心中燃燒,她緊緊皺著眉。 原本只是荀謙醫術不精治死男妃的問題在這個寂靜的夜突然升華到了云霧重重的宮廷謎案。 “你可以進來了?!睍坷飩鱽矸鲶锨鍥龅穆曇?。 荀久頃刻回神,這才意識到她愣神的這段時間,角義和徵義早就出去了,書房里只剩下扶笙一個人。 就這么被拆穿偷聽,荀久有片刻尷尬,但一想到剛才的謎案,她又精神了,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襟大步踏進書房。 扶笙端坐在書案前,聽到腳步聲時眉眼一抬,“聽完了?” “嗯?!避骶煤敛槐苤M地應聲,反正已經被察覺了,她再狡辯也只是浪費時間。 “感想?”扶笙說話向來直接,直接到讓荀久一嗆,險些背過氣去。 “感想就是……”荀久指了指窗戶,“下次能不能用紙糊窗子,這樣一來我就不用那么辛苦只偷聽了,戳破了窗戶紙,我還可以偷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