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想來荀久在秦王府的影響力極大,才剛入得二宮門,就見小白“極為熱情,極為熱絡”地搖著尾巴坐在門邊,見到她時,那雙時常瞇起,看人總帶蔑視,沉穩幽邃的狗眼難得一亮,站起身前爪一抬就朝她撲來。 荀久汗顏。 這貨打招呼的方式總是讓人如此猝不及防。 見荀久有意躲它,小白嗚嗚兩聲,可聲音即便再低沉,也難掩天生的渾厚有力以及穿透性。 荀久聽得汗毛直立,眼前這只雪獒是個成年品種,體重絕不低于六十公斤,她心中直唏噓,藏獒是世界上唯一敢與猛獸搏斗的犬類,也稱之為“天狗”,小白明顯被宮義培訓得極其優秀,尋常姿態就讓人觀之產生懼意,若是敵對,這樣一只成年雪獒大概能敗退三只成年狼。 荀久琢磨,這貨是個危險的主,能遠離絕對不招惹。 小白卻不知她心中所想,放下前爪后前方引著荀久去往宮義的小院。 荀久接觸小白時間短,并不明白它的意思。 小廝趕緊解釋道:“小白這是讓久姑娘跟著它去找宮大人,想來定有重要的事?!?/br> 宮商角徵羽在秦王府的地位極高,奴仆們都尊稱一聲“大人”。 荀久了悟地點點頭,暗忖宮義的傷口才縫合兩天,況且她當時已經確保了傷口盡量清洗干凈,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什么突發狀況才是。 神思恍惚間,人已經來到宮義的小院,屋內飄著些許中藥味,聽到荀久到來,宮義掙扎著要坐起來。 荀久趕緊走進去,忙道:“你傷口未愈,不可輕易動作,還是躺著為妙?!?/br> 宮義的臉色較之先前已經減退了幾分蒼白,周身冷峻的氣息襯得他俊美的臉龐輪廓分明,漆黑瞳眸里,似有寒星點綴,薄唇輕抿片刻,他放棄了掙扎,緩緩躺回去,聲音透著堅定清冷之意,“還請久姑娘為我拆線?!?/br> “???”荀久一怔,“你這才剛縫合的傷口,非十天半個月不能痊愈,如今這才第二天,如何就能拆得線?” 宮義看她一眼,隨即將視線定在帳頂上,輕輕一嘆,“我是常年行走于江湖之人,這點傷對于我來說算不得什么,休息一日足矣?!?/br> “然而這并不能成為讓我幫你拆線的理由?!避骶蒙钌铛久?,神情端肅,“明知拆了線會導致你傷口復發繼而更加嚴重甚至有可能因此喪命,身為醫者的我若是還這樣做,便是間接謀殺,醫者遵從救死扶傷的道德準則,我今日若是幫你拆了線,便是觸犯了醫道的禁忌,等同于逆天而行,此等罪責,我擔待不起?!?/br> 宮義轉眸睨著她,瞳仁里冰寒的星子跳動,似乎隨時都能躍出來將她冰凍住。 荀久并不懼怕這樣的眼神,上輩子為人看病已經習慣了形形色色的目光。 她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眼睫偶爾閃動。 宮義深吸一口氣,最終淺淺闔上眸,再睜開時,寒意退去大半,多了幾絲清明。 “自從跟在殿下身邊開始,這是有史以來我失敗的第一個任務?!彼穆暰€很好聽,卻因氣氛沉重而添了幾分黯然。 荀久聽得出來他語氣中的懊惱之意,卻并不說話,感覺上,宮義是個極其要強的人,他方才能放軟語氣告訴她這是他第一次失敗的任務,想來把她當成了傾聽的對象。 而往往這個時候,傾聽的人越是勸慰就越會貶低男人的自尊心。 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道:“雖然殿下并未曾責怪于我,但我決不允許自己犯這樣的錯誤,所以,在掖庭宮八十一個孩童殉葬之前,我只有三天的時間查到殿下想要的東西?!?/br> 聽到“掖庭宮”三個字,荀久神色一動,繼而問他:“我能問一問秦王派你去做什么嗎?” 宮義緘默不語,長長的眼捷垂下,在白凈的面容上投下兩片暗影。 “那么,這八十一個孩童將會被葬在什么地方?”荀久又問。從宮義的話里不難聽出白三郎出殯的時間是三日后,也就是說她只有三天的時間,既要接觸到白三郎的尸體驗明真相為荀府翻案,又要想辦法救出劉權。 對于身份尷尬而又不會武功的她來說,三日內要完成這兩件事似乎極有難度。 從宮義的院子出來,荀久循著記憶來到玉笙居,見到扶笙時,她咬了咬唇,將原本想談判進宮的話咽了回去,改口問道:“宮義要我幫忙拆線,你為何不去阻止他?” 扶笙指著荷塘里游過的錦鯉,問:“馬上就要入冬了,你會因為心疼魚兒寒冷而將它放到火上取暖嗎?” 嘿嘿,殿下想告訴久久的是個什么道理呢? 嗷嗷,很想吐槽公眾期每天只有兩千字,寫得不過癮,親們看得更不過癮,所以為了彌補公眾期的漫長,上架后若非有特殊情況,衣衣盡量保持萬更。 ps:文文12號上pk,親們看完記得來評論區留言啊,文文能否渡過這個關鍵時期順利上架就看親們的追文率辣,當然,路過并收藏且追文的妞兒都美美噠,桃花朵朵來,朵朵是帥比。 看我真誠的大眼,(●—●)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第二十八章 小肥臉被罰刷碗 陽光從樹葉間篩下,斑駁在扶笙清冷如雪的面容上。 從荀久的角度,能見得到他坐于花樹之下的完美側顏。 向荷塘里撒了一把魚食之后,他緩緩抬頭看向她,眸光從容淡定依舊。 荀久順著扶笙剛才所指的方向看了看荷塘中的錦鯉,想到他剛才意有所指的那句話,再結合宮義本人的性情,頓時明白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準則和底線,如她先前在宮義房里說過的,她作為醫者,救死扶傷是準則,利用醫術害人性命是底線。 同理,宮義更有他自己的準則,他說過絕對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出現一點點的失誤。 由此可見,宮義是個自尊心非常強烈的人,首例任務失敗必定自責不已,他一心想著在這短短三日之內彌補回來,是因為心中背負著強烈的自責和愧疚感,倘若這個時候扶笙出面隨意說一句原諒他讓他好生將養之類的話,于宮義而言,便是將他的自尊狠狠踐踏了一番。 他寧愿被主子臭罵一頓或者痛打一頓甚至是賜死,也不愿聽到半句原諒的話。 深冬時,魚兒也會寒冷,將它放到火上取暖,本意是好的,然對魚兒來說是種深深的傷害。 想通了這一點,荀久心中一震,難怪她剛才去宮義房間的時候只有一個小廝守候在外面,商角徵都不在。 扶笙不讓他們去照顧宮義甚至不親自去阻止宮義拆線的原因,并非冷漠無情,而是在保護宮義的自尊心。 再次看向花樹下的扶笙,荀久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淡漠寡情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極其細膩的心,他從宮義的性格分析到心理,繼而進行了無聲的保護,雖然從表面看上去很殘忍,實則對于宮義來說,這才是他最想要的結果。 主子的原諒,對于他來講,是自尊心的煎熬。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見她半晌沒反應,扶笙不禁挑眉問。 荀久見他直接洞察了自己的心思,再想到自己僅有三天的時間,頓時有些煩躁,索性不再拿喬,直接問:“何時進宮?” 扶笙收回目光,緩緩道:“怎么也得三日后?!?/br> “不行!”荀久蹙眉,趕緊出聲打斷他,“三日后白三郎出殯,劉權已經隨著殉葬的孩童出宮了,到那時我還如何營救他?” 扶笙的眉心,在聽到“劉權”的名字時不著痕跡地一皺,隨即舒展開來,聲音不疾不徐,清冷如常,“你吩咐的高香,我已經讓人去香火鋪定制了,足有一丈高,若非三日不能燃盡,你不等燒完再進宮?” 荀久一噎:“……” “那什么?!彼龑擂蔚爻吨旖?,“高香可以改日燒,但是救人只有一次機會的嘛!” “我這個人,喜歡言出必行?!狈鲶洗浇俏⒐?,天際霓虹跨過山巒一般照亮這方天地,“既然答應了要給你燒高香,那就不能光說不練?!?/br> 頓了頓,又補充,“再說了,為女皇陛下診脈也不差這三天,反正本王不急?!?/br> 你不急我急??! 荀久心中暗啐一口,聰明如她,自然感覺得出來扶笙這是在伺機報復她之前在大門外的口舌之快以及“那溫柔的一吹”。 “退一步海闊天空啦!”荀久無奈地賠著笑,“您老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秦王殿下,動動手指能讓山河抖三抖,這等氣度,哪能和我一個弱女子斤斤計較?” 他睨她一眼,“倘若這是第二個條件,那么別說海闊天空,人去樓空都行?!?/br> 荀久:“!” 搞了半天,這黑心的還是想引誘她把第二個條件用完各不相欠。 琢磨片刻,荀久覺得不能就這么便宜了他,只要第二個條件不說出來,她就能一直吊著他順便撈點兒好處,否則要真到了各不相欠的地步,以她目前的境況來說,鐵定舉步維艱。 微蹙眉頭,她打算倘若扶笙這邊行不通就回去找小明,季黎明一定會幫她。 扶笙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很適時地插了一句,“忘了提醒你,女皇陛下對白三郎的死極為悲憤?!?/br> 也就是說,除非扶笙這個女帝的龍鳳胎弟弟親自引薦,否則女帝絕對不可能見她這個罪臣之女,更不可能同意她開棺驗尸。 他這是完全掐住她的軟肋了! 荀久牙齒磨得吱吱響,良久,笑道:“能不能別在這么幽默的場合嚴肅?” 他斂眉,一本正經道:“本王也可以在嚴肅的場合讓你很幽默?!?/br> 捏了捏拳頭,荀久狠狠咬牙,“第二個條件就第二個條件!” 沒什么大不了的,救出劉權不過是出于初來異世的一種依賴感,她想有個伴而已,往后的日子還很長,她可以去做個無拘無束的游醫,再也不要和這尊魔王打交道。 見他轉身要走,荀久頓覺不甘心,喚住他:“我還有一點沒補充!” “什么?”他停住,卻未回頭。 她恨恨盯著他的背影,一字一頓,“說好的高香,給我全部搬來燒完!” 扶笙的嘴角,有片刻抽搐。 == 出了玉笙居,荀久頓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救了宮義,得了扶笙允諾的三個條件,甚至還在秦王府這么奢華的地方幾日游,偷窺了秦王沐浴,親嘗了神廚角義的菜,穿了扶笙讓人準備的新衣服,還得了秦王親自梳頭且定制高香燒著當祖宗供著,按理說來應是她占盡了便宜才對,可思來想去,荀久總覺得自己虧了點什么,卻又一時想不出來到底虧在哪里。 她住的地方依舊是在西配院。 經過膳堂的時候,她忍不住回味起角義的菜。 這一想,腳步也往膳堂大門邊挪。 躡手躡腳進入廚房以后,她無意中瞥見大灶邊蹲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放輕了腳步,荀久有些不敢置信地喚了一聲:“小肥臉?” 蹲在地上刷碗的商義聞言身子一僵,隨后趕緊抬起袖子捂臉就想逃。 荀久先一步察覺了他的意圖,趕緊跑過去攔住他,蹙眉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掃了一眼地上臟亂的盤子,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所以,你這是被罰來廚房刷碗了?” 商義一聽,原就憋屈的小臉更加憋屈了,嗚咽道:“殿下說了,刷碗的劉mama家母豬生崽子,她回去了,這段時間內,膳堂內所有的碗都得我來刷?!?/br> 這奇葩借口…… 臉部肌rou抽了抽,荀久又問,“那你臉上黑不溜秋的咋回事兒?” 商義扁著嘴又道:“還得負責生火?!?/br> ☆、第二十九章 論殿下吃醋的對象 “這也忒狠了!”荀久“心疼”地瞄了瞄慘不忍睹的商義,心中默默為他點了三支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