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竟然沒人聽說?難道說盧廣智那小子是信口開河的?可他不可能拿自己jiejie的婚事信口開河,那就是說其中肯定另有貓膩。 胡三跟著韓進有些年頭了,也當得起算是他的心腹,若不然韓進也不會將這事交給他打聽,他自然明白韓進在想什么。 “若不然咱們從盧廣智那小子嘴里套套話?” 韓進望了他一眼。 胡三笑嘻嘻的,“進哥,這事就交給我了。你放心,咱們努力努力,一定讓你早點上嫂子?!?/br> 韓進笑罵了一聲,倒也沒攔著他。 在賭坊這種地方干活兒,說忙也忙,說閑起來也挺閑的。 賭坊是不關門的,通宵達旦的開,不過認真來說,賭坊的生意還是以晚上最好,白天當然也有生意,只是沒晚上人多。 盧廣智限于家里原因,只能白天來賭坊做工,賭坊白天的生意一般都集中在下午,所以上午的時候是挺閑的。 見徐聰眼圈烏黑的走了出來,盧廣智不禁問了一句:“你昨晚兒又守了一夜?” 徐聰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 做他們這種活計的,其實上工時間很輕松,混熟了以后,早點來,晚點來,沒人會盯著你。同理,你多守上一會兒,也沒人會說什么。 肯定會有人說,你多干活賭坊里也不會多發你工錢。不過在這里干久了的都知道,他們這些‘打雜’的,極少有人會看中那點工錢,都是靠賞錢吃飯。既然和賞錢扯上關系,這就與運氣、眼界有關了。偶爾碰到一兩個貌似豪爽的賭客,他若是賭上一整夜,自然就有人會在旁邊守上一整夜。運氣好的話,到時候打賞定然不少,若是賭客輸光了,什么也撈不到也屬正常。 “怎么樣?”盧廣智好奇問道。 徐聰唾了一口,罵道:“別提了,那是個倒霉鬼,差點沒把褲子輸掉?!彼运匀粵]得到賞錢,甚至那人輸了銀子心情不好,還賞了他一腳。真是倒霉透了! “我先回了,困死了?!笔掷锶嘀?,徐聰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去。 看著對方那慘樣,盧廣智心中即是憐憫又是感嘆。 每次見別人得到大筆賞錢,他也羨慕,無奈他只能白日里來上工,這種羨慕卻是無用的。后來見多了,他反倒不羨慕了,而是越發警惕自身,千萬不能淪落到有些人那種樣子。為了點賞錢失了尊嚴倒不要緊,就怕沒了骨頭。 站在那里感嘆了一會兒,盧廣智才往里面走去。 他進去轉了一圈,只有一樓大廳里還有幾桌還在賭,個個都是賭紅了眼的樣子,眼看是不輸個精光不會走了。盧廣智覺得甚是沒趣,便在靠大門的位置找了地方坐了下來。 “三哥,盧廣智那小子和臭蟲李吵起來了,看樣子兩人要打起來,咱們要不要去看看?”癩痢頭瞅著動靜不對,便趕忙來跟胡三說了。 換著其他人,他們自然沒有這么好心,那群打雜的經常會為了一點賞錢,或者搶一兩個貴客吵起來,甚至打起來的也不再少數??烧l叫盧廣智那小子是老大帶進來的,還專門吩咐要多盯著些,瘌痢頭自然不敢輕忽,不光日里讓自己侄子瞅著,自己也盯著。 胡三眼光閃了閃,道:“走,咱們看看去?!?/br> 臭蟲李,人如其名,在廣濟賭坊里算的上是一個人見人厭的人物。盧廣智初來乍到,對他并不熟悉,只聽說這人不怎么好相與,卻沒正兒八經見識過。尤其平日里碰見臭蟲李,此人對他還算客氣,兩人之間倒也沒發生過什么矛盾。 今日賭坊沒什么生意,人閑了,自然要找點事做打發時間。臭蟲李在賭坊里晃了一圈,也沒人跟他說話,見新來的那小子正坐在那里發呆,便走過去搭話。 兩人坐在一起說些有沒有的,也算是打發時間了。 起初,兩人聊得挺好的,盧廣智還心想這人并不若其他人說得那樣潑皮無賴。哪知沒聊多久,臭蟲李就原形畢露了,舔著臉跟盧廣智打聽他家有沒有姐妹什么的,跟他介紹個,也讓他能娶到個媳婦好暖被窩。 提到這里,就不得不講下臭蟲李此人的外貌了。此人生得也算個頭高大,可惜給人的感覺跟沒骨頭似的,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還總喜歡歪著脖子斜眼看人。尤其可能是光棍打久了,平日里邋遢得厲害,衣裳能穿一個月都不換,衣領袖口總是油乎乎的。 盧廣智其實并不喜歡和此人說話,他之所以會忍著,不過是因為他初來乍到,不想隨隨便便就得罪人。再加上這臭蟲李雖人是埋汰了些,但在他們這群打雜的里面也算是個老人了,盧廣智還想在他這里學點經驗。 誰曾想到這人會突然大變臉,竟舔著臉讓他把家里的姐妹給他說個做媳婦,還暖被窩,這就戳到盧廣智的神經了。 盧廣智打小就護他姐,平時沒少在外面為他姐打架。盧嬌月長得好,整個大溪村的人都知道,只是盧嬌月甚少出門,外面能接觸到她的人極少,接觸不到jiejie,自然就想在弟弟身上下功夫了。 鄉下人都喜歡開些不葷不素的玩笑,盧嬌月作為大溪村最漂亮的姑娘(村花→_→),自然沒少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若是盧廣智沒聽見還好,但凡讓他聽到有誰拿他姐開玩笑,哪怕對方是個成年人,他也不會輕饒了對方。 當著面打不贏,他就背地里下黑手陰別人,村里與他差不多大年紀的一幫小子們,都與他要好,這些年來沒少幫著他去陰人。 盧廣智當即就陰了臉,唰的一下站了起來。 臭蟲李笑得十分無賴:“咋了?還惱上了?” 盧廣智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也不想給韓進找麻煩,懶得與他爭執,扭頭便要走,哪知卻被臭蟲李從身后給拉住了。 “嘿,還真惱了?爺這么說不也是看得起你小子,一個鄉下的小泥腿子,就算有個jiejiemeimei的,也不過是個小村姑而已,說給爺難道還屈了她不成?”臭蟲李嬉皮笑臉的,可說出來的話卻十分膈應人。 盧廣智一把將他手揮開,諷道:“謝謝你看得起我們這些鄉下的泥腿子,我姐已經說親了,我姐夫是童生,未來的秀才公。就你這模樣,也不撒潑尿照照鏡子!” 他并不知道盧嬌月與杜廉的婚事其間生了變故,所以在他心里依舊還將杜廉當做未來姐夫看。杜廉文質彬彬,又是讀書人,自然把一臉無賴相的臭蟲李比到沒邊兒。 “嘿,你小子說話氣人……” “臭蟲李,干什么呢一大早上!”胡三帶著瘌痢頭從里面走了出來。 臭蟲李堆起一臉笑,腰也塌了下來:“三爺早,這不沒事呢,逗這小子玩呢?!?/br> 胡三笑罵道:“你又欺負人家年紀小,又是剛來的,我說你這臭毛病怎么不改改呢,小心惹到不該惹的人?!?/br> 什么叫做惹到不該惹的人? 臭蟲李很快就心神意會過來,早就聽說這小子后臺硬,是韓老大帶進來的人,他今天原本還想打聽點虛實,哪知一時說滑了嘴,竟惹惱了對方。胡三可是韓老大身邊最得力的人,一般沒事的時候,他才不會管他們這些人的閑事。如今他都出面了,那就是說此事是真的了? 韓老大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物,手下一班子打手個個對他唯命是從,臭蟲李可不止一次看到來賭坊惹事的人,是怎么被韓老大廢去手腳,丟出去的。 想到這里,他一臉如喪考妣樣,求道:“三爺,我可沒惹他,不過見這小子親切,就想問問他家里有沒有未出嫁的姐妹什么的,給我說一個。您也知道的,我這一把年紀了還在打光棍,家里的老娘天天cao心??!” 胡三笑唾著,踢了他一腳:“就你這樣,還想讓人家把家里的姐妹說給你,趕緊給我滾,別在這里礙眼?!?/br> 臭蟲李笑瞇瞇的哎了一聲,就滾了。 所以說能在這賭坊里混得,個個都是能人,至少臭蟲李這身能屈能伸的本事,是許多人可望不可及的。 望著臭蟲李消失的身影,胡三笑著轉頭:“沒事吧?這貨平時沒這么不識趣的,今兒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br> 見胡三從中解活兒,盧廣智自然不好擺出一副不依不饒的臉色。在賭坊里呆的這段時間,已經讓他學會怎么隱藏自己的情緒了。尤其這種無賴,跟他計較,還真是沒趣兒。且他也清楚這臭蟲李為何會這么快變了臉色,自然不是因為他。 既然不是因為他,他又何資格不依不饒? “三叔,我沒事,謝謝你幫我解圍?!?/br> 盧廣智與胡三也是認識的,當初韓進將他帶來,最先帶他見的人,就是胡三。因為這陣子韓進很忙,極少會呆在賭坊,所以便讓胡三對盧廣智多照應著點。也對盧廣智說,若是碰到什么事,可以來找胡三。 胡三渾不在意道:“多大點事兒,還用得著謝,進哥這陣子有些忙,讓我幫著照看下你,尤其我和你小舅舅也算是朋友,所以不用這么客氣?!?/br> 胡三和小舅舅也熟識,這事盧廣智卻是不知道的,不過他想進子叔既然是小舅舅的朋友,所以胡三和小舅舅認知也正常。 這么一想,不禁感覺與對方的關系又親近了一些,面色也緩和下來,難得露出了一點少年應有的靦腆之色。 “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三叔了?!?/br> 胡三哈哈地笑了幾聲,突然貌似隨意問道:“方才聽你說你姐已經定親了,怎么這事沒見你小舅舅說啊。定的哪家的?什么時候成親?到時候咱們可一定得去喝上一杯喜酒?!?/br> 盧廣智沒有設防,便也沒隱瞞:“是我大伯母娘家meimei的兒子,姓杜。至于什么時候成親,這個卻是沒聽我娘說過?!?/br> 胡三心里頓時一沉,心中連連苦笑,好不容易他家老大看中了一個姑娘,哪知人家姑娘竟然定親了。 盧桂麗自打從她娘口中得到信兒后,就陷入莫名的興奮中。 這段時間一直懨懨的她,難得自炕上爬了起來,來到妝臺前,翻出許久未用的木梳,一面給自己梳發,一面嘴里哼著小曲。 崔氏這陣子心情一直不大好,見女兒這樣,也不禁露出了幾分笑意。 “坐一會兒就好,別累著了?!?/br> 盧桂麗頭也沒回,嗔道:“娘,我知道了,你快去忙你的吧?!?/br> 崔氏笑著搖頭出去了。 盧桂麗給自己梳好發,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總覺得差了點什么。又拿起一朵絹制的頭花簪在頭上,可還是覺得缺了點什么。突然,她反應過來,伸手去在妝臺上放的一個木盒子里翻了起來。 是一盒胭脂。 這胭脂放在盧桂麗妝臺上已經許久了,是崔氏從盧明山貨挑子上拿來給她的。盧桂麗平日甚少見陽光,臉上顏色也不好,崔氏心疼女兒,便給女兒挑了幾盒胭脂,想給她臉上增添點血色。 只可惜盧桂麗極少會用,她平日里又不出門,擦給誰看??山袢找膊恢趺戳?,竟突然有心情妝扮自己。 盧桂麗打開胭脂,伸出食指沾了些,桃紅色的胭脂襯著她白皙的手指,顯得格外的艷麗。她只是略微猶豫了一下,便往唇上抹去。 抹好后,她微微的抿了下唇,對著鏡子看,怎么都覺得很好看。 不自覺便笑了出來。 身后的門被推開了,盧桂麗以為是她娘,便笑著轉頭道:“娘,你看好看嗎?” 滿臉遮掩不住的笑,對上一雙詫異的眼神。 “杏兒,你來了?”盧桂麗笑得更甜了,“你來幫我看看,這顏色怎么樣?” 盧嬌杏怔怔的看著對方的唇,盧桂麗的眉眼清淡,更顯紅唇嬌艷。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桌上的胭脂盒。 這胭脂盒她是熟悉的,黑漆小木盒,巴掌大,呈圓形,盒蓋上是一朵盛開牡丹,占據了整個盒蓋的面積。打開后,里面是胭脂膏體,有嫣紅色,桃紅色,櫻桃紅色,每個顏色都是那么美麗。 她爹的貨挑子上就有賣這種胭脂。 盧嬌杏也想要這樣一盒胭脂,可惜她娘從來不關心她,她爹也只關心今天出去賣貨賺了多少錢,僅有的一點多余心思,就都放在了六郎身上了。她曾偷拿她娘的胭脂試擦了一下,喜歡的不得了,后來實在忍不住了,從她爹的貨挑子上偷偷拿了一盒。 因為這盒胭脂,她挨了兩頓打。不光她娘打了她,她爹也打了。她爹說這胭脂很貴,要五十文。所以她以為她拿了胭脂不會被發現,實則這種胭脂每一盒他爹心中都有數。 可盧桂麗卻有,還不止一盒。 俱都因為她有個好爹好娘。 見盧嬌杏不答,盧桂麗不免有些敗興:“不好看嗎?那我換這個顏色試試?” 說著,又從盒子里翻出來一盒來,盧嬌杏嫉妒得眼睛都快紅了。她快了兩步上前,按住對方的手,“小姑,挺好看的,不用再換了?!?/br> “真的?” “真的?!?/br> 盧桂麗信了,因此也笑得更加燦爛,“杏兒,小姑還沒有謝謝你呢,謝謝你給我出了個那么好的主意,杜家那邊已經同意娶我過門了?!闭f著,她含羞帶怯地垂下頭。 盧嬌杏一愣。 是嗎? 杜廉要娶她了,娶這樣一個病秧子? 明明主意是自己出的,可盧嬌杏卻一點都不開心,她只是想要利用小姑攪黃了盧嬌月的婚事,萬萬沒有想到杜家那邊竟然會答應娶她。 杜廉為什么會答應娶她?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