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他尋到她的唇,唇齒相依間呢喃,“這下臣再不是六郎了吧……” 她渾渾噩噩,連話都說不出來,每一下都如重錘,直叩心門。好多奇怪的感覺無法描述,只想哭喊,可是隔墻有耳,她不能。只有咬住他胸前的衣裳,把嗚咽都傳進他心里去。 興之所至就不管不顧了,其實地方不對,這里是用作編修典籍的,人員龐雜。因為知道少帝與丞相在此議政,誰也不敢大剌剌沖進來,但隔門通傳不可避免。于是激戰正酣的時候聽見黃門回稟,說丞相屬官東曹掾從朔方回京了,來向陛下與丞相復命。 丞相是個很神奇的人,明明連氣都喘不上來,卻可以口齒清晰地回應晤對:“孤這里正忙,請東曹掾先回官署等候?!?/br> 黃門諾了一聲,領命去了。腳步聲漸漸走遠,他才松了口氣,“沒驚著吧?” 她哼哼唧唧抵在他胸前,不明白丞相怎么忽然就如此驍勇了。極致的快樂,簡直比稅收翻番還要叫人暢快。她仰起臉索吻,帶著哭腔說:“相父,朕快不行了?!?/br> 討饒也沒有用,誰讓她之前嘲笑他的! 丞相的工作能力向來極強,做一行精一行是他立世的根本。如果前兩次因沖動和生疏令她失望,那么其后孜孜不倦的耕耘,就是他對她最好的彌補。 她幾乎抽泣,輕輕喚著:“如淳……” 他閉上了眼睛,她軟糯的嗓音,成了他長久以來一再忍讓的告慰。她不知道他多愛她,假如之前只是靈魂上的契合,到今天才是全面的,不分你我,今后互為一體。他的觀念很老舊,擇一人終老,不敢想象那些三妻四妾的人是怎么活著的。 “你知道丹頂鶴么?”他在滅頂的巨浪里喃喃,“有人說鶴頂紅由它而來,可是它一生只有一個伴侶……” 至毒卻至愛,雖然鶴頂紅的傳言不實,但那鳥兒的癡情,卻是人人皆知的。扶微伸出手,捧住他的臉,“我與君,亦如是?!?/br> 天昏地暗里找見一叢光,要向那里奔跑,然而中途又有人打攪,黃門陰陽怪氣的聲音遠遠傳來:“稟陛下,魏王源亨遣使節入京,求見陛下?!?/br> 扶微恨不得把那個黃門宰了,丞相倒不惱,給一點緩沖的時間,更好。他停下來,綿綿地親吻她,她伸長了纖纖的脖頸供他棲息,一面用平靜的口吻答話:“我與丞相有要事商議,命他先入四方館,等候召見?!?/br> 黃門復又去了,她慵懶地對他一笑,“相父,時間好像差不多了……” 她才說完,他忽然把她的腰抬了起來,她險些驚呼出聲,忙支在書架上借力。然后便是山崩地裂,一天星斗……她實在難以形容這種感覺,仿佛無依無靠,四肢百骸隨時會散架。終于波濤萬萬將她淹沒,她聽見他滿足的嘆氣,然后抱起她放在重席上。她仰在那里,過了很久才看清他的臉,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哽咽著,哭出來了。 他嚇了一跳,卷著袖子為她擦淚,“怎么了?這么高興?” 她推了他一把,愈發傷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高興!” “那哭什么?”他想了想,掀起她的襞積查看,“難道我傷著你了?” 她慌忙按住,紅著臉不讓他看。其實也不是真的委屈難過,是對未知的東西產生了恐懼。 可是她一哭,他就慌了,開始自責,是不是自己不夠體貼,只顧自己高興了。他不明白,剛才的過程中一直觀察她的表情,她明明也是歡喜的,為什么到最后會以眼淚收場呢。 他手足無措,替她揉了揉肚子,“你不高興,我以后都不碰你了?!?/br> 那怎么行!女孩子就是這樣,一忽兒一個心情。再說雖然水深火熱,但回味卻是悠長濃稠的,她流了兩滴眼淚后,斷然拒絕了他的提議,“我沒有不高興,是被相父感動壞了。其實我剛才還是數了,數到一百的時候就數不下去了,心說什么時候是個頭呢……相父和先前相比,真可謂一日千里?!?/br> 丞相聽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是怕你嫌棄我。陛下往后還喚臣六郎嗎?臣覺得繼續也沒什么關系,大不了臣一次又一次自證,臣很愿意?!?/br> 所以不要質疑一個男人試圖表現自己的決心,尤其丞相這種人,是絕對惹不起的。扶微擺手不迭,“以后再也不會了,我為先前對相父不敬感到后悔……”說著又要哭,“相父乃真漢子?!?/br> 天子屈服流淚,丞相找回了丟失的面子??墒撬薜脗?,他便愈發愧疚起來,“是我太莽撞了,以后輕一些好么?”她扁著嘴點頭,他看著她,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先前不是目空一切么,來真的便鎩羽而歸,他也想嘲笑她兩句,但一想還是忍住了,不能再叫她難過了。他只是討好她,一味地逗弄她,“陛下可喜歡?是六下好,還是剛才這樣好?” 她臉紅紅的,眼睛被淚水洗刷后分外明亮。抓住他的手,放在臉上蹭了蹭,“不管你怎么樣,我都喜歡。六下也好,千百下也好,只要是你,我都滿意?!?/br> 他聽了俯下身子,在她額上親了一記,“還打算不守婦道么?” 她忙搖頭,“我對相父忠貞不二?!?/br> 房事順利,心情也大好。各自整理衣冠,她見他的袍裾翻卷起來,便蹲下去,仔細為他歸置好。 理一理袍角,換做旁人沒什么大不了。丞相也是呼奴引婢慣的,彎腰的事自有人去做??墒乾F在這人不尋常,她是皇帝,高坐明堂睥睨天下,愿意像個小婦人一樣蹲在你腳邊,足見她對你的愛重。 他心里感動,把她攙起來,替她正了正發冠,“敬侯曾孫任中郎將的事,既然答應便罷了,但是不能放權,你明白我的意思?!?/br> 她頷首,“我對梁氏的信任,遠不及他擢升的速度。無功受祿是官場大忌,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br> 丞相沉吟了片刻方道:“現在回過頭來思量,似乎從一開始我就推斷錯了方向。源娢進京后,的確沒有和任何人有往來,我命侍從晝夜伏守,依然一無所獲。為什么呢?因為我疏忽了。要傳命,并不只能通過書信和口信,還有詔書?!彼谒@訝的目光里怡然一笑,“太后曾經在她甫入京時就下過詔命,讓她入宮是假,因為一旦入宮,行動就不便了。所以她并未遵命,太后也沒有追究,上難道不覺得過于巧合嗎?其后你將她押入禁中,到正旦她謁見太后,源娢在京期間唯一與之有接觸的,只有太后?!?/br> 扶微愣住了,“你懷疑太后?她無兒無女,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慢慢搖頭,擰眉道:“我暫且還不知道她的動機,目前的一切也僅憑推斷,只是想告誡你,小心為上。千萬別被所謂的親情蒙蔽了雙眼,你的外家是樓氏,并非梁氏,記住了嗎?” 她說知道,“我也正在考慮,羽林中郎將的職位給了便給了,畢竟她是太后,我不好違逆她的意思。但是羽林左右監的任命,我有我的打算。就像你說的,樓氏是我外家,兩個舅舅至今還在執金吾帳下任都般丞,我愧對我阿母。如果你同意,我打算將他們調進禁中,羽林監也好,宮門司馬也好,太后曾說過,有自己人鎮守禁中,才可后顧無憂?!?/br> 他聽后倒也沒有表示反對,她是個有主張的皇帝,要不是錯投了女兒身,真可以當一代霸主。以前他總要提防她過于集權,現在卻希望她身邊有個把親人,至少在緊要關頭能夠妥善保護她。至親的父族,爭權奪利都來不及,親情于他們是云煙,一點都不重要。地位卑下的樓氏是母族,扶搖直上全靠她,除了對她忠心耿耿,不會生出其他念頭。 他道好,“一切以你的決斷為準,臣會派幕僚潛入羽林軍,若有風吹草動,也好適時權衡?!?/br> 所以不管面對多大的風浪,只要身后有他在,她就不會感到沒有依傍。她伸出手,緊緊抱住他,“我寧可天下人都負我,也不愿夫君負我?!?/br> 他低頭吻她,“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說什么負不負。你我不管是政權上還是感情上,都拆分不開了,損你便是損我自己,陛下也一樣,是么?” 她使勁點頭,“待一年之后,咱們就要個孩子。到時候拜丞相為太子太傅,你要好好教導他?!?/br> 暢想一下未來,有了兒子,人生還有什么缺憾呢。他輕笑,“教他為君之道,保他執掌天下。然后帶你離開這里,我們到別處去?!?/br> 她倚著他,笑得甜甜的,就算不能日夜廝守,只要他在這里,她就不會彷徨。到別處去,過神仙眷侶一樣的日子,她心里也是極愿意的??墒窃撟吡?,來得太久,還有一大堆政務在等著她。她戀戀不舍拉他的手,“我要先離開,你稍待?!边~下重席時腿彎子一軟,要不是有他攙扶,恐怕就跪下來了。 丞相嘖嘖道:“陛下cao勞過度,要好好歇息才是?!?/br> 她嗔怪地打了他一下,嬌眼低垂,那靦腆的模樣,叫人愛進骨頭縫里去。 重新站起來,整了整腰上玉帶,她忽然轉過頭問:“如果當真是太后,那么上次的韓嫣案,必然也與她有關吧?” 丞相說是,“今后的飲食出行,都要加倍留意。倘或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一定差人告訴我,不要一個人硬扛?!?/br> 她抿唇微笑,應句知道了,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方穿過重重書架,從藏書閣走了出去。一路上滿腦子都在回味剛才的事,覺得羞怯,又忍不住品咂。大概連不害都發現了她臉上古怪的笑,怔怔看了她好幾眼。她才意識到了,大聲清了清嗓子,一面走進路寢,一面下令,傳見魏王使節。 魏王帶進京的陳奏簡直讓人哭笑不得,扶微看完了簡牘問魏王長史:“皇叔不是在開玩笑吧?翁主劃分土地,將來婚配了怎么辦?作為嫁妝帶到夫家去嗎?” 魏王長史顯然也很尷尬的樣子,“家主說了,別人兒子多,他是翁主多。府里諸姬鬧得不成樣子,說公子和女公子是一樣的生養,憑什么男兒能分,女兒就只能從夫。家主拗不過,故上疏求陛下裁度,若陛下恩準,魏國的推恩便不分男女,一視同仁了?!?/br> 扶微撫著下巴問:“魏王共有多少子女?” 長史道:“共有九女二子。今次的事是最受寵愛的一位姬妾提出來的,那位夫人剛生下最小的翁主,脾氣大得很……”大概一向對那幫無理取鬧的女人很頭疼吧,長史一不小心,把魏王家丑都抖露出來了。 九女二子,魏王果然很能生。女兒和兒子于她沒有區別,假如均分,對朝廷的把控有利。一張餅兩人分,和一張餅十一人分,有天壤之別。她自然希望分得越碎越好,她也很愿意為翁主們爭取權益。但是考慮將來會牽扯到婚后土地的歸屬問題,萬一出現整合,豈不又添麻煩? 她沉默,半晌才道:“封邑是皇叔自己的,有這個想法朕不會加以阻攔。兒女不分伯仲,本來是好事,不過有一點需知會皇叔,翁主不可帶地出嫁。若嫁予王侯子孫,則地歸公田,請皇叔知悉?!?/br> 長史向上拱手,“諾。那么臣斗膽請問陛下,若翁主嫁予平民呢?” “那這塊地就是翁主安身立命的底氣,我源氏女子不做任何人的附庸,即便是婚后,也不需出嫁從夫?!?/br>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魏王長史領命,心滿意足地去了。扶微閑下來才覺乏累得厲害,這個時候午間小憩的時辰已經過了,想回燕寢睡覺是不能的,只好在路寢打了會兒盹。等緩過神來,命建業攜她的手書去北軍傳令,調任兩位母舅,一位為羽林左監,另一位為左都侯。如此羽林軍和衛尉署都有了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她倒真如太后說的那樣,心里踏實起來了。 做皇帝不易,每時每刻都在權衡利弊,有時候樹欲靜而風不止,想起丞相先前同她分析的那些,心里就覺得沉甸甸的。 自她母親死后,她對太后一直有份別樣的依戀,因為欠缺母愛,她心里是拿她當母親看待的。甚至上次出了韓嫣刺殺案,太后牽扯其中不能自辯,她還是極力的維護她?,F在一切開始變味了,如果他們的推斷屬實,如果幕后的人是太后……她并不懼怕陰謀叢生,只是覺得失望。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那么脆弱,患難的時候可以相依為命,為什么權傾天下后,反倒陷入勾心斗角了呢。 第69章 時隔兩天,魏時行那里很快便有了進展。 扶微難得清閑,看外面春光大好,讓黃門設了帳幄在花壇旁,打算曬曬太陽,喝茶看書??上傋聛?,便見不害進來傳話:“京兆尹入禁中,遞了籍牌,在宮門上等候陛下召見?!?/br> 她哦了聲,慢吞吞支起身子,將案拉到面前。也不想動,就在此處接見吧,便吩咐不害,“把人帶到這里來?!?/br> 章德殿是帝王寢殿,平時一般不在這里見人的,既然她懶動,難得破一次例也沒什么。 黑地繡朱錦的帝王幄帳下青羽垂掛,明珠墜角。鎏金鳳鳥熏爐擺在中央,清雅的香氣彌漫在柔軟的空間里,連地上鋪墊的重席都芬芳暗涌。魏時行進帳來,見少帝冠服端嚴坐于案后,面前的案上擺著一把桐木短琴。他邁左腿,長音嗡地一聲;他邁右腿,短音靡靡。到最后他竟躑躅了,猶豫著不敢再上前,站在錦帷下,朝上揖手行參禮。 少帝輕笑,笑容里帶了點少年氣,將短琴取下來,放到了一旁的地上。 “魏卿請坐?!彼蛴沂诌叺钠徼冶攘讼?,“今日進宮來,可是那個謠言找著根源了?” 魏時行謝恩落座,拱手道:“坊間的人,但凡有牽扯的,臣盡數都拿入大獄了。起先從孩童問起,二十四個孩子眾口一詞,說有個貨郎教他們這么傳唱的。然后便是緝拿貨郎,御城中走街串巷的又全數拷問,問出一個波斯商人來。那個波斯人裝糊涂,給他琵琶骨上打了兩根釘后,他終于招供了。據他說,是有人給了他五百金,叫他照著絹帛上所寫的四處宣揚?!?/br> 又是孩子又是貨郎,最后還牽扯上了波斯商人,就為這一句話,也是煞費苦心。 少帝正了正身子,“那個贈他五百金的人,可曾拿???” 魏時行搖頭,“戴著障面相見,根本看不清眉眼?!睆男淅锾统霾紬l來向上呈敬,“臣看此物甚有蹊蹺,請上過目?!?/br> 少帝把東西接過來,就著帳外日光細端詳,字跡雄勁,鐵畫銀鉤,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 “卿是何意?” 魏時行起身挪過來,指著那絹帛道:“陛下請看,此帛非一般織物,繚綾嵌銀絲,不是尋常百姓能夠消受的?!?/br> 她向來對布料不上心,一切穿戴都由少府負責,所以并不知道這種織物是如何在世面上流傳的。聽了他的話,把那絹帛捏在指尖仔細分辨,細膩的紋理滑如春水,才覺確實有些耐人尋味。 “你可查過這料子的出處?” 魏時行道是,“出自漢中繡春坊,那坊是專向宗室提供緞面的,不僅皇親國戚府中有,甚至是禁中……今年的貢緞里,也有這種絹帛?!?/br> 她訝然抬頭,“禁中也用?” 后院失火,真是人生一大悲劇。不過這皇宮魚龍混雜,人多了,心又不齊,出點事也在所難免。 會不會是太后的手筆?她將那布條緊緊攥在掌心,慢慢嘆了口氣,“命少府徹查,禁中這批絹帛都用在了何處?!?/br> 宮里耗費起來,實在是物資巨萬,做簾幔,裱紗窗,無一處用不到。所以就算查,她心里也知道,恐怕不會有結果。再者外面的宗室太多了,怎么一一審問?便是審問,誰又會承認?事情鬧大了反倒引得眾怒,不好收尾。 “如今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幕后主使非富即貴,極有可能是朕同宗?!彼酒鹕?,緩步踱出幄帳。春漸深,一陣風吹過,柳絮漫天漂浮,像大日頭下乍逢了一場冬雪。她凝眉長嘆,“我真有些難過,即位到如今,多少次的險象環生,都是至親骨rou挑起的。難道我做這皇帝,就引得那么多人不快么?” 魏時行說不是,“陛下需知道一點,這個位置不論誰來坐,經受的沖擊都一樣多。陛下只需放寬心,不動如山才能叫那些人知難而退。若是有反事,以兵戎壓之,花再大代價都可以?!?/br> 這席話倒符合一個酷吏的身份,她回身笑了笑,“魏卿說得有理,我不當長吁短嘆。千百年來宮掖之中陰謀叢生,黑暗伴隨輝煌滋生,戴得起這冕旒,就要經得住考驗?!?/br> 宮外的徹查要進行,錯綜復雜的經緯,還需有個人梳理。魏時行去了,她在桃花樹下站了很久,建業上前來,細聲說:“陛下回殿里去吧,柳絮太多了,回頭又要打噴嚏?!?/br> 她才發覺鼻子里癢癢的,氣惱地拿手撣了兩下,轉身道:“太后的千秋快到了,去永安宮看看?!?/br> 一路走,一路上都在思量,這窄窄的一道絹帛緊握在手心里,該不該當著太后的面拿出來呢?如果這事真的和她有關,那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墒蔷蔬^后會如何?提防、更多的暗算,想起來便覺得心寒。 到了永安門上朝里看,太后也在殿前設了幄帳,幾個年輕的侍御坐在席墊上打雙陸,她在一旁欠身觀看。 長御跽在帳外,見少帝來了提醒罷太后,站起身來相迎。扶微擺了擺袖子,含笑入帳向太后請安。 太后其實還年輕,四十歲尚且不到,正是智慧且成熟的年紀。人的閱歷越深,遇事便越發沒有波瀾,她的臉上總是帶著笑,那笑容看久了變成一種常態,甚至無法讓人辯清她的喜怒。 她看到少帝,倒一直是親熱體貼的樣子,“陛下今日不忙么?北地新設立的郡,建得怎么樣了?” 扶微不動聲色,只是言辭來往里留了幾分意,“御史大夫有奏疏入京來,萬事都順利,母親不必擔心。朔方的事,都已經了結了,臣前兩日不得空,沒有向母親回稟?!甭灶D一下看她神色,慢條斯理道,“蓋侯已經就地處決,朔方的戍軍也由太尉接管了。既然蓋侯國滅,那里就不再作為封邑,還是朝廷直接監管,臣才能放心?!?/br> 太后聽后惘惘的,“真沒想到,先是瑯瑯,后是長主和蓋侯,原本看著好好的一家,怎么最后成了這樣?!?/br> 扶微臉上逐漸浮起了淺淡的笑,“若無狼子野心,何至于弄得如此收尾。人還是不能貪,不在其位,偏要謀其政,以卵擊石結果粉身碎骨,怪得了誰?” “說得很是?!碧笠琅f微笑,心不在焉地轉過頭,望向了帳外的一樹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