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少帝唔了聲,“朕躬安。魏卿離朝在外,不知道其中經過,倒也沒有太大的風浪,順順利利將六璽收回來了?!?/br> 魏時行笑道:“臣已經聽說了,恭喜陛下。終究江山是源氏江山,陛下業已大婚,且年滿十六,丞相縱然不情愿,也不能扣住印璽不放。只是陛下可曾聽過打蛇不死,自遺其害的俗語?燕相可封駁諫諍,手里又攥著京畿兵權,對陛下來說隱患依舊,不可不防?!?/br> 一旁陪參的太傅也附議,“六璽收回,只是成功的一小步,在臣看來是相權與皇權平分秋色,燕相仍可掣肘陛下。陛下是否想過,徹底將那些威脅自身的人打掃干凈?丞相賓服,只是暫時沒有等到好的時機,一旦他起念,陛下拿什么來壓制他?一位手中沒有軍權的帝王,如何能真正執掌江山?陛下曾說要重設八校尉的,現在怎么不提了呢?” 少帝皺了皺眉,自己不想辦的事,被人催促著,會令她心生反感??墒遣荒馨l脾氣,因為發作起來難免讓親信重臣們有想法,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她嘆了口氣,“這兩日官員任免太頻繁,恐怕朝野上下人心不安。八校尉要重設,需要有信得及的武將,我剛親政,人員需考績,才能掌握他們的能力。校尉官職雖不高,但可力壓千鈞,因此馬虎不得?!?/br> 太傅耷拉著嘴角不說話了,魏時行道:“陛下的顧慮臣明白,如果盲目調動,弄得兩軍動蕩,代價太大。一動不如一靜,臣以為陛下可從別處入手,將燕相手中大權如數清剿?!彼幻嬲f,一面從袖中抽出一卷綁有紅綢的簡牘,“陛下要中興大殷,便不可被人束縛手腳。這是燕氏家老罪行,臣細查過,的確和荊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br> 其實百年望族與所居地的官紳有來往,這是人之常情。誰也不能僅靠名聲活著,要維護,要擴大,官場上就得有人保駕護航。荊王是文帝的兒子,血統高貴,出身輝煌,如果說燕氏和荊王官署毫無來往,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她低頭撫觸簡牘,“魏卿有什么想法,盡可知無不言?!?/br> “那要看陛下的意思?!蔽簳r行道,“僅靠燕氏和相國那點細若游絲的牽絆,不足以將燕相拉下馬。辦事需提綱挈領,才能避免走不必要的彎路。最好的辦法就是將燕氏和丞相捆綁在一起,如此一損俱損,陛下就有充足的理由隨心處置他?!?/br> 少帝沉默下來,思忖了良久。兩卷奏疏放在面前,她必須擇其一,要么單處置荊王,要么一網打盡。 覆蓋著虎紋袖緣的手舉起來,指尖在兩者之間游移,略猶豫了下,還是拿起那卷綁著紅綢的簡牘,放進了朝議所用的漆案上。 太傅和魏時行相視,俱松了口氣。 “我要你彈劾丞相,但我暫且不會處置他。八校尉里先填充屯騎和步兵兩校尉,如此加上長水和胡騎,我手上有四人,可以同丞相分庭抗禮?!彼哪樕兊藐幱?,“眼下另有一件要緊的事,令朕十分不悅——雌凰雌凰入德陽,老師和魏卿可曾聽說?” 德陽是北宮正殿,用作秋冬視朝,甚至比南宮卻非殿的規格更高。雌凰飛進了德陽殿,那就說明陰陽顛倒,乾坤大亂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謠言,怎么能任由它傳播! 魏時行當即向上拱手,“臣返回官署后,即刻調查此事。陛下不必因此心煩,容臣半個月時間,必定將散布謠言的人揪出來?!?/br> 她悵然點頭,“惡言中傷,可見反心昭彰??!”偏過身子讓他們細看,“難道朕果真像個女人嗎?” 這話立刻引得兩位重臣大驚,“陛下尚未弱冠,加之日夜憂心國政,略顯清癯了些,哪里就像個女人了?” 說得沒錯,人吃五谷雜糧,有的人少年白發,有的人將近而立還是一副后生相,怎么能一概而論。少帝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嗤笑了一聲,“這些人還真是費盡心機,朕是女人,江山便不由朕來坐了,然后諸侯瓜分,各行其政……為一己私欲連蒼生都不顧,其心可誅!” 魏時行沒有見過少帝咬牙切齒的樣子,天子震怒果真令人心驚。從路寢里退出來后太傅還在囑咐他,“這件事絕不簡單,魏尹查辦時不可手軟。上給了君這樣的權力,君就要為上分憂。鬧得大些不怕,只要將始作俑者拿住,就算天翻地覆,也是值得的?!?/br> 魏時行官運亨通,對少帝的提拔自然是感激不盡。加上新官上任正需立威,便向太傅抱拳道:“恩師放心,學生自有辦法?!?/br> 他所謂的辦法,是檢舉揭發。市井里但凡和這個謠言有關的人,全部都被拘押了起來。源頭在哪里,一個接一個往上摸查。扶微坐在禁中,雖然不出宮,但也聽得見民間的聲音,據說一時人心惶惶,流言倒確實逐漸平息了??伤?,這僅僅是個前奏,就像打仗,擂鼓以振士氣,后面才是千軍萬馬。 天氣慢慢暖和起來,熏風吹得人周身舒坦。她站在章德殿的花壇前,今年桃樹上的花,比往年艷麗了許多。她轉頭問上官照,“你說天下百姓,能不能接受一個女人當皇帝?” 上官照很驚訝,“陛下怎么想起問這個?何來的女人?那都是jian人惡意散播的讕言?!?/br> 是不是讕言,其實彼此心知肚明。她笑了笑,“不管多有抱負,不管做得多好,女人就是女人,女人不能當皇帝。我近來在想,現在還能以尚未弱冠當借口,再過五年,我該怎么辦?我永遠長不出胡子和喉結,如果滿朝文武無法認同,我能否順利退位,還要看造化?!?/br> 上官照見過她女裝時候的模樣,美麗的人,即便穿著男人的冠冕,也無法混淆性別。年幼可以搪塞,成年后不管怎么偽裝,都會被人一眼認出來。這是不容回避的難題,而且似乎無法可解。 他不知怎么回答,她哀聲嘆氣:“我阿翁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當初他撒一個謊,如今我必須拿十個百個謊來掩蓋。子不言父之過,可我覺得他這件事辦錯了,后患無窮?!?/br> 正說著,忽然見黃門從廊廡下匆匆跑過來。到了近前躬身回稟,說太后在濯龍園設了小席,請陛下移駕賞樂。 既然相請,不能不賞臉。她去前做好了準備,敬侯曾孫的職務是繞不過去了。果真是這樣的,太后先請她賞曲,一女郎懷抱琵琶彈《六幺》,字字從心,惻惻動情地哼唱,“我與你種著火,留著殘燈”。太后便在那婉轉的歌聲里舊事重提,再為孫輩討官。 一個官職,其實不值什么,但如此執著,就叫人心里不大痛快了。扶微不是那種鬧心就上臉的人,她有城府,即便心有芥蒂,面上依然溫厚,“是臣的不是,反倒叫母親再三地提點臣。關于敬候曾孫任羽林中郎將一事,請母親放心,臣回頭就傳令臺閣,命他們擬寫手諭?!?/br> 梁太后滿意了,含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是為陛下著想。宮城乃社稷中樞,常年由外人掌控,怎么能夠安心?如今換了自家人,陛下就可后顧無憂了?!?/br> 扶微只管陪笑臉,頓了頓復道:“臣已經下了賜婚詔書,母親都知道了吧?” 太后頷首,“我本以為翁主會進宮謝恩的,沒想到她竟病了……” 扶微抬眼看向太后,笑吟吟問:“母親怎么知道她病了?” 太后哦了聲,“她終究是宗室,父母家人又都不在了,過陣子要成婚,我也應當盡一分心力。見她不來,我著人去了翁主府,說是病了,不見客?!?/br> 扶微低下頭,不再言其他,又延挨會兒,從濯龍園退了出來。 最近的太后,似乎有些不尋常。以前她是個不喜歡招攬政事的人,也因為先帝晏駕后有三位輔政大臣主持朝政,沒有人請她臨朝稱制,她在永安宮頤養天年,一向安安靜靜,鮮少和外界接觸。眼下得知她親政了,不再需要任何人掌左,她便開始提拔外戚,想必是因為和少帝說話,要比和丞相說話容易得多吧! 說起丞相,有些想他,初二之后談的都是政事,沒有機會和他獨處。外面風言風語滿天飛,總要避個嫌。當著百官的面必須裝模作樣,誰知道她遠遠看著他,流了多少哈喇子。 “上丞相官署,我要同相父談談羽林中郎將的委任?!彼D頭對斛律普照說,有點解釋的意味。身邊自然沒人會攔阻她,她出了北宮朱雀門一直往南,兜兜轉轉進了官署。 長史來迎,說丞相在蘭臺查閱典籍,她也不急躁,“正好我打算去云臺看看,那就上西宮吧?!?/br> 云臺在白虎門內,是皇帝的藏寶室,用以陳放歷代天子的收藏。蘭臺在云臺之北,是宮廷內最大的藏書館。上次敬王搜羅來的兩萬多冊書,都被送到那里去了,冬至之后她一直很忙,也沒有抽出時間再去逛逛。 學富五車的丞相腹有詩書,依舊敏而好學。她背著手,一搖三晃登上了復道。春日御城的風光大好,站在高處遠望,看見鱗次櫛比的屋舍間有簇簇桃花綻放,數量太多了,一片連著一片的水紅色,像無處不彌漫的云霞。 蘭臺書庫有專供辦公的地方,書架深深處辟出半間屋子,設了兩張書案,案上有刀筆,以備修改謬誤之用。她由令史引領著,找到了坐在案前翻閱郡縣計簿的丞相。 丞相聽見腳步聲抬頭,看見她有些驚訝,忙起身長揖。她擺袖請他免禮,“我剛從北宮來,太后又提及擢升敬侯曾孫的事,我已經應允了?!?/br> 丞相不語,微微蹙眉。窗外一道春光打在他肩頭的夔首云紋上,怒張的兩眼,呲目欲裂。 令史見天子與丞相議政,行禮退了出去。她掖著兩袖在重席上踱步,低聲道:“有些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云霧層層,看不透徹?;蛟S是我過去太執拗了,努力想讓一切按照我的想法進行,壓抑得太過,發作不出來,反而弄得自己被動?!?/br> 丞相極慢地點頭,“上可是窺破了什么?” 她道:“不能說窺破,多留個心眼罷了。宮里的事相父不必cao心,我自己能夠解決,另外還有一件事,要同你說。昨天魏時行回京復命,把荊王一案的卷宗送到我手里了?!?/br> 他嗯了聲,“臣知道,參奏燕氏和荊王有牽扯,彈劾臣是燕氏背后的主使?!?/br> 她一聽,臉拉得八丈長,“我御前的人,到底有幾個是你安插的眼線?我可是皇帝,你監視我,是犯了大罪的?!?/br> 他不以為然,“上忌憚嗎?難道有事要背著臣,不想讓臣知道?”他旋過身,把竹簡卷起來,放回了原來的書架上,淡聲道,“臣這么做,并不為控制陛下施政,只是為給自己一個保障。要不然哪里能知道陛下今天摸了誰的手,明天又不肯走路,讓誰背回了燕寢?” 她牙酸似的,嘶地吸了口氣,“我什么時候不愿走路,讓人背回去了?我又不是孩子!那次是因為對外宣稱扭傷了腳,你別想誣陷我?!?/br> 他回頭沖她撇嘴一笑,“是嗎?” 她白了他一眼,“醋甕,燕六郎?!?/br> 丞相臉色大變,“你又這么說!不許說!” 她朝他吐了吐舌頭,“我會說一輩子的,誰讓你被我逮住把柄了?!?/br> 丞相心潮澎湃,氣得胸口生疼。再一想自己雄風不振,受她嘲笑無法反駁,只好忍了。于是識趣地換了個話題,“那么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此事呢?臣是說燕氏那件事?!?/br> 她倚著窗口朝外看,北面是阿閣,用來檢閱禁軍的地方。闊大的樓闕建得很巍峨,幾乎看不到皇后的長秋宮。 “源娢那里,他們是再也聯系不上了,也許以為你發現了端倪,會暫時觀望;也許會惱羞成怒,進而孤注一擲?!彼恐睓?,瞇眼看他,“如果我說,我想誘敵深入,相父有異議么?” 他垂著兩手,廣袖垂委在地,她的用意甚至不必深究,立刻便明白了,“交出六璽尚且不夠,你還惦記我手中的兵權,是嗎?” 他一語道破,她有點尷尬,“何必說得這么難聽,上次是你自己授意我的,讓我排擠你,逼得你在朝中呆不下去了,那些宵小就會浮出水面?!?/br> 這個人,對自己有利的一切從來就不肯錯過。他說是,“臣是這么打算,所以陛下開始著手安插親信,最后我就算重掌兩軍,也只能拿回一半兵權,是這樣吧?” 找了這么一個世事洞明的人,很傷腦筋。他要是笨一點,好糊弄一點,彼此就會更幸福。 她踢了踢帷幕下用絲帶垂掛的銅墜子,“我也沒有全要,不是留了一半給你嘛。既可封駁我的政命,又能掌握京城一半兵權,歷朝的丞相,哪個有你這么大的權勢?再說做人要講良心,我娶靈均花了兩萬金,你呢?你一毛不拔,還因為我安插兩位校尉,和我斤斤計較?!?/br> 她滿臉吃虧上當的表情,他只好一再忍讓,“罷了,你想安排便安排吧。過陣子我請命巡視全軍,朝里的事,全由你自己決定?!?/br> 她心頭一跳,“生氣了?” 他說不是,“陛下現在已經足夠強大,再也不需臣監國了。臣記得同你說過,西域都護府這兩年風氣不好,都護膽小怕事,官員徇私舞弊。臣一直想整頓,但苦于鞭長莫及,無奈拖到了今天?!?/br> 不管他怎么說,她都能嗅出話里失望的味道,當即又羞又愧,牽著他的袖子道:“我錯了,不該這樣,為了半數兵權鬧得兩個人生分,是我欠考慮。既然你不喜歡,校尉我就不換了,到底那些東西再重要,也不能同你比?!闭f著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懷里,“不要生氣,不要去關外。你一走,我豈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了嗎?想一想都覺得害怕,我不要分開?!?/br> 她終究太年輕,再了不得,十年的依賴已經養成習慣,想戒掉,除非刮骨。 他為了表示自己主意已定,口氣有點生硬,“不論早晚總要去一趟的,難道白放著西域門戶不管嗎?” “讓別人去?!彼奔钡?,“朔方的事已經處置得差不多了,發一道旨意,讓太尉順道過去看看?!比欢€是顯得很猶豫,她頓時著惱了,“你究竟是如何?吃干抹凈就想走?你一走,別怪我不守婦道,到時候你會哭的,我告訴你!” 這話觸到他的底線了,他急赤白臉,又忌諱一墻之隔修史的官員,一把將她按在書架上,壓著嗓子恫嚇:“你敢!” “你走我就敢?!睍艿睦饨琼斨谋?,她挺直脊梁,不屈地回嘴,并且哼哼冷笑了兩聲。 他牽起了一邊唇角,“你以為我不能奈你何?等我宰了聶靈均和上官照,看你怎么不守婦道?!?/br> 這人真是太惡毒了,她氣得咬牙,他眈眈和她對視著,鼻尖對著鼻尖,眼睫貼著眼睫。他故作兇悍,“上回送進來的藥,連著喝了沒有?” 她都不想搭理他,“和你有什么相干?你管我喝沒喝!” 當然和他極有關系,好不容易謀求來的好藥,喝上七天可以安全一整年。丞相小心眼得很,上次的表現欠佳讓他耿耿于懷到今天,不論何時何地都在盤算如何擺脫六郎的稱號。奏疏里的六和十四,他早已經不敢正視了,心病還須心藥醫,他也沒有征求她的意見,撩起她的玄裳,緊緊貼了上去。 第68章 她輕輕噯了一聲,“你干什么?”語氣略帶責備,可是心里已經悄悄開出了花。 丞相還是氣呼呼的,“臣要為自己正名。臣呼風喚雨一世,不能在這種事上栽跟斗?!彼麆幼骱塬E悍,火一樣的大鵬隔著袴褲往前杵了一下,“上覺得如何?” 當然很好,從自身條件上來說,丞相足可傲視群雄。身量高,那處也受益,就像大人不會長出一雙小孩的手,丞相的本錢絕對和身高匹配。沒有潛力能夠挖掘最是可悲,現在周轉資金已經準備充足,那么生意能不能經營好,就看個人的能力了。 扶微用力掙扎了兩下,“相父瘋了嗎,隔壁全是蘭臺屬官!” 他咬著牙,沉默不語,行動并未減弱半分。扶微開始質疑褲腰設計的合理性,用一根褲帶系著,只要抽開那個結,一切就全完了。 她真的有點驚恐,心跳隆隆里聽得見隔壁典籍運來送往,嗇夫負重發出的沉悶的跺地聲。她壓著嗓子提點他,“被人發現會出大事的?!?/br> 他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她唇上,“噤聲。目下對臣來說,最大的事莫過于陛下有孕。其他的兵來將擋,臣有的是辦法應付?!?/br> 腿上真涼快,扶微抖出了兩腿的雞皮疙瘩。要論力氣,她不是他的對手,他把她這樣那樣一頓盤弄,在她暈頭轉向之際,神采奕奕的伏虎鎮紙已經靠過來了。 她哀鳴:“我站不住……” 他將她的兩臂抬起,引她摟住他的脖子。然后貼近她,溫熱的氣息,癢梭梭地呵在她頸間的皮膚上,“抱緊臣……”吸取前兩次失敗的教訓,特意囑咐了她一聲,“不許數數?!?/br> 他百般逗弄,技巧倒是很純熟。扶微覺得魂兒要出竅了,緊緊攀著他。知道他來了,輕叩門扉,她扭捏了下,還是把他迎了進來,比起前兩次,這次已經好多了,但還是略有不適。他在甬路上停頓,“疼么?” 她勉力續了口氣,“能忍?!?/br> 于是從甬路移到了月臺上,“這樣呢?” 她不說話了,靠著他咻咻輕喘,他看得出她不排斥,遂撩起袍裾邁過門檻,耀武揚威猖狂入室了。 扶微人一震,脫口啊了聲,他溫柔吻她的唇,“不舒服就告訴我?!?/br> 這種事,好像沒有什么舒不舒服吧!扶微覺得自己是在舍命陪君子,既然他很喜歡,自己就算豁出去,也應該讓他滿意??墒峭阮澤頁u架不住身子,又不好意思把自己全部的分量擱在他身上,便弄得又累又被動。為臣者,察言觀色是一項技能,丞相生性敏銳,不需她開口,輕輕將她向上一托,書格邊緣凸起的一道棱,正好可以供她棲身。 他款款搖曳,她意亂情迷。忽然想起上次回宮后做的功課,據說男人初露鋒芒,因為太過專注,也會加大失敗的可能。六和十四,委實太寒磣了,扶微縱觀大局,決定幫他一把。 “你不要想太多?!彼腴]著眼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么?從前有一戶人……家……”他顯然根本不想聽她講故事,疾風驟雨式的一輪奇襲,成功把她的話打斷了。 帝王燕居時的衣裳照樣很講究,她腰上掛著組佩和七事,先前沒有摘下來,所以撞擊著書架,咔咔作響。她在一片迷亂里伸手去撈,撈了幾下也沒成功,漸漸覺得自己動彈不了了,便任由那玉璜和沖牙相擊,她唯一能做的僅剩大口喘氣。 好像很不錯,她迷迷糊糊想,丞相的長進真不小。她也逐漸得趣,躺在一團亂麻里不愿掙脫,緊緊抱住他。原來苦盡甘來是這樣的,她就像水面上漂浮的一片樹葉,任他帶領著,一路向前、向前……奔向海角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