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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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卿辭凝視著她,長眸蘊著奇異的光?!澳??!?/br> 她沉默了一會,右手驀然扼住他的咽喉,身形一擰,一把將他推在石壁上,撞出了一聲鈍響。 兩人的位置驀然而易,誰也沒想到肘腋之間突生變化,飛賊驟然反臉,翩翩公子落入險境,人群發出了紛亂的驚呼。 □□懷顧不得自己的武功根本無法與敵人相較,一急縱上試劍臺,“放肆!放開他,否則靖安侯府必將你碎尸萬段!” 燕歸鴻是何等人,自不會被表面把戲蒙蔽,胖臉瞬時掠過一絲陰霾,沒想到這位公子為了縱走飛賊竟然如此胡為,暗嘆一聲晦氣,礙于侯府又不能點破,只有敷衍的斥責,“你若敢對公子無禮,今日必死無疑?!?/br> 左卿辭果然沒有一點怒意,即使是被壓在石壁上,長腿被迫半屈。他的眉梢依然帶著慵懶的輕狂,臉龐似明玉生輝,仿佛春華融盡最后的冰雪。 蘇云落的眼神有些散亂,殺掉屠神的興奮還在血脈里涌動,受藥力激發的身體熱意輕盈,染血的指扣在對方完美的頸頷,沾污了白皙的肌膚。 這個男人像一只狡黠的動物,誘惑而危險,有時甚至讓她覺得可怕??涩F在她扼著他脆弱的頸,能感覺到指下脈搏的跳動,一運力就可以斷絕他的生息。 他在看她,線條優美的薄唇輕啟,似乎想說什么,長眸如摻著蜜糖的毒,致命的惑人。仿佛被魔鬼喚起了某種不可遏制的沖動,她猝然傾上去,隔著面巾咬住了他的唇。 這大概是左卿辭所經歷最粗蠻的吻,全然沒有技巧,重重的啃上來。 無數聲浪從臺下席卷而來,左卿辭震了一下很快回神,不但沒有退避,反而扯下她的面紗,將舌尖探進來更猛烈的攫取,不同于她的生澀,他的吻狂放而直接,挾著明顯的欲望,險些讓她透不過氣。 數步外白陌目瞪口呆,極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下去,簡直無地自容。這是什么女人,在成千上萬武林群雄面前放肆,公子的臉都丟盡了。 □□懷也呆了,愕立當堂,看上去幾乎有些傻。 驚世駭俗的場面讓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有在駭笑,有在唾罵,然而誰也不曾上前,畢竟她的手還扼著文質彬彬的公子脆弱的咽喉。 她終于推開他,蒼白的臉頰變得一片潮紅,唇色鮮艷欲滴。 “來找我?!弊笄滢o低而急促道,眼眸熾亮如火。 他也只來得及說了三個字,身形被一股大力一送,向燕歸鴻跌去,燕歸鴻不得不扶住他,臉色驀的一變,阻止已來不及。 她像一片被風吹起的飛羽,在數萬人的注目下凌空翻掠,從萬仞絕壁飄墜而下。 第52章 天都憶 仰望著高不可攀的山崖,燕歸鴻禁不住嘆了口氣,他在數棵崖樹上發現了細細的勒痕,顯然她一路用那件奇異的神兵借力,變幻了數處著力點,已經安然從崖下離開,又一次逃了。 毫無疑問,這飛賊早已踩探過路徑。涪州野外盡是深山密林,隨便一藏,找起來如大海撈針,盲目的搜緝全無意義,燕歸鴻搖了搖頭,下令收撤差役。 近日的涪州城沸沸揚揚,話題多得數不盡。 屠神、蘇璇、飛賊、神捕、一寸相思、神匠鴉九、足以令人一談再談,何況還有清俊神秘的靖安侯府大公子,最后一瞬的情景如爆炸般震撼,香艷的傳聞鋪天蓋地。 即使飛寇兒掠起太快,根本沒法看清真面目,眾人依然將她傳成了一個絕色美人——不然如何解釋靖安侯府的左公子被她當眾輕薄,卻是神采盎然,全無半點羞惱。 屠神點出胡姬出自正陽宮,不可避免的就有好事者將素手青顏拿來與她相較。同樣貌美,同樣藝業驚人;一個出道不久已揚名天下,一個潛影匿跡從不現于人前,雙姝并立,孰高孰低?沈曼青擁者甚眾,然而胡姬也用一戰證明了實力,再辯下去甚至從徒弟爭到了師父,變成金虛真人與蘇璇這對師兄弟之爭。 蘇璇的徒弟為何寂然無名,她又如何擁有了神兵,正陽宮會怎樣看等待這一劣跡斑斑的門徒,會不會重演清理門戶的憾事?胡姬的來歷,胡姬的美貌,胡姬的放蕩大膽,與貴公子的艷粉糾纏衍生出千百種刺激的猜想,傳到后來又帶出了左卿辭的吐火羅之行,更是多了話題。 傳聞最核心的幾人全在涪州,想清凈也難。殷沈二人棲于當地道觀,為了擺脫無盡的追問,沈曼青拜望了沐府家主,借沐府之口,將一些淵源傳至江湖。 她坦承蘇璇當年確實曾因憐憫帶回一個年幼的孩子,輕描淡寫的將之化為門派偶然的善舉,至于女孩不耐山中清苦,幾年后失蹤也是人之常情,其后所有際遇與正陽宮無關,更不知鴉九最后一件神兵從何而來。三言兩語間,沈曼青將門派摘得一干二凈,而后以養傷的名義閉門謝客,一應紛擾隔絕于觀外,任誰請見一概不納。 唯一的例外是左卿辭,離開涪州前,他去探望了殷長歌。 沈曼青將師弟照料的極細致,殷長歌恢復的也快,然而他神色清寂,沉默少笑,迥異于平常,連言語都疏淡了許多,除了開頭的致謝,其他均由沈曼青應答,直到敘談至尾聲,殷長歌才開口,“師姐,我想單獨與公子一談?!?/br> 他的態度平寂無波,沈曼青略現遲疑,蹙了一下秀眉避過話語,“師弟元氣大傷,當悉心凝養,這時辰也該行功了?!?/br> 殷長歌并不多言,沉默的看著她。 沈曼青語氣放軟,猶如哄勸一個心情不佳的病人,“方才半天又不見你言語,左公子也倦了,有什么話不妨來日再敘?!?/br> 兩人之間的氣氛極怪,左卿辭宛若不見,微笑接過話語,“沈姑娘客氣了,今日到訪除了辭行,也是放心不下殷兄的傷勢,盡管診脈尚算安好,經絡仍有些許阻滯,必須以銀針疏導,化去淤堵才是?!?/br> 沈曼青怔了怔,勉強笑了一下,“怎好再勞煩公子費神,城中——” “城中雖有醫者,及上我的卻是不多,我與殷兄又是莫逆之交,沈姑娘何必拘禮?!弊笄滢o的言辭比沈曼青更完美,一番下來無懈可擊,“不過這套針法施起來要褪衣,少不得要請沈姑娘暫時回避了?!?/br> 饒是沈曼青口舌靈動,也落了個無詞以對,唯有深望了一眼殷長歌,退了出去。 靜室中剩兩人相對,左卿辭不疾不緩的從袖中取出針囊,在案上鋪開。 殷長歌當先開口,“多謝公子一番好意,師姐是關心情切,并無見外之意,施針就不必了,我想尋隙說幾句話而已?!?/br> “殷兄的經脈確需疏理,脫衣倒是不必?!弊笄滢o灑然拈起銀針,刺入殷長歌的xue位,“白陌攜了藥箱在門外隨侍,殷兄感覺有何處不適,但說無妨?!?/br> 既然白陌在門外,沈曼青自然不可能窺聽,殷長歌聽出話意,靜了一會?!肮訉μK——云落了解多少?!?/br> “與眾人一般無二?!弊笄滢o指間轉捻銀針,輕描淡寫而答。 殷長歌明知他言不盡實,沒有再問,“傳言說的不錯,她的確是我師妹,蘇璇師叔唯一的弟子?!?/br> 左卿辭知道,這些話殷長歌大概也忍了許久。 “她是師叔在山外收的弟子,在身邊帶了兩三年,后來似乎有一次遇險,師叔不得已將她送回山上,甚至因此與派中生了極大的爭議?!币箝L歌隱然失神,陷入了遙遠的舊憶,“師叔天資奇高卻不愛收徒,有許多人想讓子弟拜在名下,盡被婉拒了。唯有她是例外,偏偏是個胡姬,師長們拗不過,默許她留在山上,那些年——” 殷長歌的話語停住了。 他還記得那一張嫩白美麗的小臉,有時被打得頰面青紫,有時衣上糊滿了污泥,甚至冬日被踢入翠微湖,她只是一聲不吭的爬上岸,他甚至不記得曾在那張臉上看到過笑。 她的眼瞳比一般人更大更深,從小就很漂亮,可是沒人會注意。她的存在如一個隱藏的污點,終有一日會損害門派聲譽,累及師叔的英名。派中越是看重師叔,小輩越是愛戴,就越加不能容忍。 那時,他們是一群不滿十歲的孩童,比成人更直接,也更惡毒,趁蘇璇游劍江湖,變著法的各種欺辱,想將這個一無是處的師妹趕下山,師長們偶然發現,也僅是不關痛癢的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