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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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思淵心知再無法打動就是必死之局,甩出最后的籌碼:“自快雪樓江岸截殺失手后,安華公主惱恨非常,前日遣人密會天誅閣,意圖進一步狙殺公子。侯爺似有所知,攔下了密使,并傳書二公子與公子結伴而返;另外金陵傳聞公子行將議親,候爺也與幾家世族有所言及,想是因此刺激了公主?!?/br> 不知是哪一句令左卿辭失了笑容,眉宇倏沉。 冷汗從文思淵脊上滑落,他盡力讓聲音如常,“公子手段非凡,但暗算難防,公子又不愿顯露,難免束手束腳。若能容情暫文某留一命,江湖上的消息但凡文某所知,無不入公子之耳?!?/br> 左卿辭終于沉吟了一刻,這人知機惜命又消息通達,確還有幾分用,“文兄若能言而有信——” 文思淵何等精到,“文某不敢違誓,公子自有一百種手段取我性命?!?/br> “文兄言重了,如今我潛心醫道,也不宜隨意重歸舊行?!弊笄滢o慢悠悠的踱了幾步,忽而一笑,“今日讓文兄受驚了,此后有暇,不妨每隔三個月與我一敘,也好安彼此之心?!?/br> 輕緩的話語傳入文思淵耳中,生生逼出了一身冷汗,雖然留了后患,好歹躲過了眼前的死劫,他暗自松了一口氣?!岸嘀x公子,文某自當謹尊?!?/br> 暮色中的江柳似綃霧輕柔,草叢中幾只夏蛙低低的咕鳴,四十八骨的油紙傘跌在地上淋了許久的雨,終于被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拾起。 蘇云落已經等了許久,始終未見文思淵的身影。 她沒有焦燥,只要有希望,她有近乎無限的耐心。 懷中的銅鏡被體溫烘暖,她漫散的思考是否該趁夜出城。竊鏡之舉徹底得罪了左卿辭,待消息散開,神捕也會追蹤而來,涪州已不適合再留,必須盡速離開,這一身衣裳太過精致,不適合繼續穿著。想到這里,她輕撫了一下寬袖繁密的紋繡。絲滑的衣料色澤明麗,是她穿過最好的衣裳,來自瑯琊郡主的饋贈,她卻恩將仇報,盜了郡主的親眷。 一絲絲愧疚從蘇云落心底泛起,那個溫婉的女子一旦知悉真相,一定會非常失望。 覺察到有人接近,她收住心神抬頭,一瞬間愕然僵硬。 亭外,頎長的身形如臨風玉樹,俊逸的臉龐盈著淺笑,左卿辭優雅的舉傘相邀?!敖巷L冷濕重,不宜久羈,回去吧?!?/br> 江風吹得烏發繚亂,有幾縷落在頰上,襯得蘇云落的臉驚心的白,她怔了半晌,“你怎么知道我在這?!?/br> 左卿辭莞爾一謔,“自是心有靈犀,不管云落在何處,我都能尋到?!?/br> 蘇云落沉默以對,左卿辭全不著氣,笑吟吟的給了答案:“說破了也無奇,有種特制的香露,沾衣數月不散,常人難察,稍加馴化就可使飛鳥循香引路?!?/br> 見她呆立不動,左卿辭又道,“寶鏡你要想把玩,留幾天也無妨,瑯琊郡主和杜夫人那邊我已置了話,屆時再還即可?!?/br>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么,眸中一片茫然。 左卿辭好整以暇的欣賞了片刻,拋出了誘餌,“不必再等了,鶴尾白的出處,隨我回去自會知曉?!?/br> 這一句擊穿了防衛,她徹底紊亂了心神,以至于他的手挽過來,她居然忘了躲閃。 左卿辭將她迎至傘下,攜著纖影在飄飛的細雨中漸漸行遠。 亭上的兩只黃鳥輕盈飛起,拍著翅膀嘰啾追逐而去。 第45章 云深亂 雨打重檐,花木幽深。 不知左卿辭用了什么手段,涪州最好的客棧挪出了一個獨苑,一溜的粉墻黑瓦水檐,濕漉漉的青石板鋪地,透著暖光的庭燭映亮了高低錯落的灌木,自成一苑幽靜。 左卿辭推開一間屋子的門扉,“盡管郡主親切,那間院落還是太擠,不如客棧自在。你隨身的東西我請茜痕代為收拾,一并搬了過來,回頭看看有沒有疏漏什么?!?/br> 她卸去面巾,環視了一眼屋內,盡管是倉促而就,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條,擺放有序,連郡主贈的幾件釵飾都擱在案上。竊鏡之舉形同背叛,他竟然不見半分怒意,反而安排得這般細致周到,甚至免去了面見瑯琊郡主的尷尬,她越發茫然。 白陌送來一壺君山銀針,幾樣剛做好的點心,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檐下水簾連綿成線,左卿辭不疾不徐的斟了一杯茶,并著雨落的聲音開了口:“關于鶴尾白的下落,純屬欺騙之辭?!?/br> 他一出言就如巨石落潭,激得她瞬間抬頭。 “因為明日試劍大會開場,整個武林均會知曉?!弊笄滢o從容而道,似乎預見她每一個反應,“沐府將以珍藏的鶴尾白作為勝出的彩頭,此藥有易髓煉筋之效,于武林中人極有助益,必然使爭斗更為精彩?!?/br> 她立刻明白是上了文思淵的當,激怒了一瞬即冷靜下來,陷入了思索。 “動手唯有在試劍大會之后?!弊笄滢o清楚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就算云落不怕成為天下公敵,眼下的時辰也不對,沐府此時水泄不通,人多眼雜,如何探得了寶物匿處?!?/br> 蘇云落沒有接話。 左卿辭抿了一口茶,候了半晌才道,“你擔心靈藥落入他人之手即被服用?我可以讓沐府家主在公布的時候順帶一提,此物以惠州玉泉水煎服最見靈效?!?/br> 蘇云落凝視著他,問的很直接,“條件?” 越是不易上勾的野隼,越是讓人有捕捉的欲望,左卿辭漾起淺笑,答非所問,“此前不讓你走,云落可是怪我?” 蘇云落沉默。 左卿辭略帶一絲輕謔,“這一點舉手之助,可能平復云落些許怨氣? 這般俊美的男子放低姿態軟語相就,簡直能醉死世上大半女人,她垂下了眸,“你到底想讓我做什么?!?/br> 直率又煞風景的問話被左卿辭輕易化去,“我只是存了私心,不愿讓你隨意拋舍而去?!?/br> 蘇云落滯了一瞬,半晌道,“你幫了我,我很感激,可我不想受制于人?!?/br> “不想?那云落何以甘受文思淵欺弄?”唇角輕勾,俊顏流露出曖昧的薄嘲,“難道我不如他?” 她又不說話了,良久道,“你怎會清楚這么多,你見過文思淵?” 他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算是默認。 她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臉色微變,“他和你說了什么?” “鶴尾白、銅鏡、還有藥?!弊笄滢o隨口敷衍,抬手拔下了她的發簪。 她心神正亂,竟忘了阻止,醒過神長發已經披落下來,鴉翎般墨黑,襯得眉眼分明,膚如瑩玉,一雙深瞳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