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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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池臥于一座險峰之上,與世隔絕,形如一片輕柔的羽毛。池處山巔,寒云與濕氣交匯,水色似青透的碧玉,遠望猶如淡煙懸空,霧上凝翠,異常清雋秀逸。 白陌看著禁不住贊道,“天都峰近日所見之景,此地可算前三?!?/br> 左卿辭也有同感,然而隨眼一掠,發現這一帶景色雖好,卻鮮少有人來往,野花閑草繁蕪茂盛,板石小徑爬滿厚重的青苔,稍不留神極易滑倒。 池畔有一落小院,屋瓦俱全,并無傾頹之態。院內葛蔓虬伸,野鼠簌簌而竄,廊柱漆色均已殘褪,顯然廢棄多年,大約蘇璇去后再也無人灑掃。 屋內格局軒敞,陳設簡練,為借天光嵌了許多亮瓦。梁上懸著十數條長長的字幅,層迭交錯的遮了一半光,龍飛鳳舞的狂草懸在半空,氣勢崢嶸,仿佛要破壁而去,有一種自成一格的放誕瀟灑。 左卿辭瞧了一眼,落款正是蘇璇,想是極盛之年,正當意氣風發。 墨跡猶存,昔人已逝。架上置著十余卷書,案上落了一層厚灰?;颐擅傻某幣_紋樣精美,殘留著干涸的墨痕,筆架擱著狼毫,案上未留片紙,不知他最后寫了什么。 書房隔鄰是一間同樣簡單的臥房,榻上一鋪一卷,劍瓶中余了幾柄舊劍,以外一無冗雜,除了那一方硯,蘇璇所用均是普通物件,看得出不甚在意起居。 邊廂的側屋比主屋略小,葛色的幔帳挽得很整齊,案上有一些不值錢的小玩藝,幾塊半透明的石子,一個色彩暗淡的泥阿福,兩個草編的蟈蟈籠,時日久了,輕輕一捏就散了。還有一個銹痕斑駁的手爐,刻紋精細,樣式小巧,仿佛是女子所用,左卿辭似乎頗有興致,拾起來看了一陣。 白陌不懂主人到底為何而來,只見他將每樣東西細細瞧過,甚至打開衣箱,看了幾件半長的道裝,又翻了翻榻上滿布塵灰的被褥,從枕邊拾起一枚童鼓,拿在手中審視良久。 一只極普通的拔浪鼓,兩枚小小的石珠為槌,鼓沿的銅釘早已蒙上了綠銹,柄上漆色剝落,泛黃的牛皮鼓面畫的是一幅走繩賣解的市井圖,筆墨生動,活潑趣致,右下方廖廖幾個小字,看得出是蘇璇的筆跡。 月出九皋,云落天都。 第28章 山月事 正陽宮受皇室寵眷,為天下道門之宗,每次封賞之典在五六月間,數千名道人羽衣如雪,高冠云履聚于殿場之中,如群仙朝會,蔚為一景。不少達官顯貴在典儀之后隨同布施,更有數不勝數的香客涌入山中觀禮。 此番聲勢更是非同一般,威寧候親來頒旨,紫蟒華服于三清殿外宣讀圣諭,將金虛真人及正陽宮上下盡褒獎了一番。賞賜素緞道衣千件,拂塵百枚,銅鶴銅鹿三十對,青玉雙璧二十對,珍珠九盒,貢瓷若干,另有宮器無數,極是豐厚。 圣旨甚至提及了金虛真人門下弟子,殷長歌與沈曼青被贊為英杰,分賜了一對羊脂玉佩。天家厚賞,即使道門中人也覺榮耀非常。眾多正陽宮弟子見殷沈二人既得掌教看重,又承天子垂目,羨贊不已,更生敬慕。 金虛真人領了圣旨,接過封賞,將威寧候迎入內殿禮敘,門外逐一唱響各位皇親貴戚布施的名錄。沈曼青安排師弟師妹有條不紊的應承,逐一收點物品,直至黃昏才算忙碌完畢。 退下來她略略松了一口氣,近期籌備封典的事宜壓在肩上,千頭萬緒繁瑣不堪?;胤啃蓓?,她取出御賜的玉佩細看,玉質溫潤無暇,雕琢巧妙,仙鹿口銜靈芝獻壽圖栩栩如生,確實是一件上品。 把玩了一會,她想起殷長歌與左卿辭,心頭一動,出房尋去卻撲了個空。問訊道僮亦是一無所得,只道殷長歌典儀之后便與公子相偕而去,說不清是往天都峰哪一處賞景。 這兩人連日游玩快活萬分,沈曼青不由得生出幾分羨意,索性出殿尋覓,一路問過去,始終不見兩人身影,不知不覺間一泓碧水闖入了眼簾。 黃昏的夕光投在池面,倒映出萬里緋云,兩只白鶴在池畔覓食,偶然扇動雪色羽翅,極其安靜又極其逸雅,長長的細足半隱水中,仿佛棲在云水之間的一彎明鏡里。 空無一人的美景釀生出一種錯覺,沈曼青禁不住恍惚了一下。仿佛有個身影凌空舞劍,劍芒激散瀟灑無倫,矯如游龍,凌厲而不可當。轉瞬幻影又消失了,眼前依然是鶴棲靜水,山抹緋云。 這是沈曼青曾經熟悉的地方,近年已經極少來此,她怔怔的看著半頹的院落,忽然發現院內行出一個人。那人略偏頭,仿佛在打量院內的陳設,黃昏的余光勾勒出屬于男人的身形輪廓。 沈曼青呼吸頓住了,額間乍出了一層汗,手按在腰際的劍上,忽而又火燙般松開。神思變得不受控制,她不由自主的走近,男人仿佛覺察,回過頭現出一張不怒自威的臉。 “候爺!”沈曼青神色錯愕,甚至忘了行禮,“候爺怎會在此?” 檐下所立的正是威寧候薄景煥,半日前才于大殿宣讀諭旨,此時卻孤身一人現身于翠微池畔。仿佛被打擾一般,他眉頭冷鎖,瞧過來的目光淡漠而不悅。 這位候爺絕非易于親近之人,數日來的款待事宜均是沈曼青主理,她已十分了解。怎奈一時忘形,直到話語出口才發現跡近質問,有幾分冒犯,心下一惕。 幸好薄景煥似乎并未留意,他舉目環顧四周,淡淡道,“本候閑來走一走,不巧迷了路,見這一處天光水色略為別致,多看了一陣?!?/br> 沈曼青緩了緩神,行了一禮,放柔了聲音?!斑@是本門失當,山上路徑錯雜,應該有人為候爺引路才是?!?/br> 威寧候望了一眼金虛真人座下的首席女弟子,聽不出是喜是怒,“那倒不必,天都峰鐘靈毓秀,隨處是景,受人引導反而失了意趣?!?/br> 這位貴人竟然連一個隨行侍衛都不帶,沈曼青暗中詫異,隨聲附道:“候爺風雅,只是天色將暮,再過片刻景致難辨,寒露漸生,不如留待明日再賞?!?/br> 威寧候也不多說,一頷首轉身而行,沈曼青立刻趨前引路:“我送候爺回苑?!?/br> 行了片刻,威寧候隨意而問:“這樣好的地方,為何偏偏荒寂無人?!?/br> 沈曼青柔唇輕抿,隔了一瞬回道:“此地僻遠又久未打掃,是以一直閑置?!?/br> 威寧候平平的話語自身后傳來,“可惜了,與其留著一個廢院煞風景,不如平了另起新閣,也好襯這一池風致?!?/br> 沈曼青心底一跳,沉默著并不言聲。 威寧候抬眼一瞥,在山道上前行的女子身姿盈秀,風致楚楚,烏發下一截粉白的細頸,縱是道裝也難掩好女兒顏色,他再度開口:“你上山多久?” 沈曼青不卑不亢的回答:“回候爺,自三歲上山修習,至今已二十一載?!?/br> 遠遠傳來一聲鶴唳,劃破了山中的清寂,威寧候緩緩道,“此次出行前,沈國公與我言及孫女長住道觀終是不宜,有意接你回家?!?/br> 一句話似無聲霹靂,沈曼青一震之下心思驀的紊亂,片刻后才道:“多謝候爺相告,我自幼入道觀,多年來受師尊教導,不敢有負師長之望?!?/br> “我跟金虛真人提過此事?!蓖幒蛘Z聲漠漠,不帶半分感情,一字字似敲在她心上,“真人言道你雖是女子,然而天資上佳謹慎勤奮,他也有心栽養;沈國公舔犢情深托人遞話,天倫亦不可奪,去留均看你個人心意,無須顧慮其他?!?/br> 沈曼青的心越發亂了,恍惚間聽威寧候道,“既然你有奪回山河圖之功,歸于沈府后必能擇一良婿;若潛心修道,也有師長扶持,你自行思慮清楚,與家中遞個信?!?/br> 好一陣后,沈曼青勉強回了一句,“多承候爺費心,我自當慎思而定?!?/br> 威寧候話已帶到,不再開言,剩下的路途唯有靜默。 直到行近殿苑,沈曼青才捺下紛亂的心緒,轉過殿角正撞見殷長歌與左卿辭二人,心緒莫名的一松。威寧候威冷的面龐稍和,等兩人見禮完畢后道:“左公子上了山即不知所蹤,想是發現了不少好去處?!?/br> 或許是盛典即畢就被殷長歌拖走,左卿辭未及更衣,仍是一襲正裝,銀冠束發,犀佩垂腰,越顯卓然清貴,他淺笑道,“全仗殷兄相陪,連日來伴我尋幽探境?!?/br> 殷長歌神采奕奕,愉快的接口:“公子才學淵博言語生動,與之把臂同游,連平日見慣的風景也別有趣味,當真是樂事?!?/br> 這兩人一個俊逸非凡,一個英姿煥發,并肩而立異常惹眼,如一雙良璧生輝。威寧候疏了一下神,竟忘了言語,片刻后才道:“你們二人年齡相近,倒是投契?!?/br> 殷長歌這一陣與左卿辭游賞正愜,意氣相投,聞言深以為然:“公子比我長上一歲,學識遠勝于我,要不是身份殊易,必當尊為兄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