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當然,到現在他和老爸的矛盾已經不僅僅是一個作品的掙扎那么簡單了,內容越是復雜,矛盾就越難化解。 特別是似乎并沒有人真的想去化解。 孫問渠打了個呵欠,摸出手機給羅鵬撥了個電話:“出來浪?!?/br> “問渠?”羅鵬的聲音有些意外,“你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睂O問渠說。 “你不是被老爺子收拾了嗎?”羅鵬說,“我都沒敢給你打電話聯系,博文讓都別聯系你,怕你被老爺子控制了給你惹麻煩?!?/br> 孫問渠這一瞬間的感覺像是要炸了,一萬個馬蹄子羊蹄子豬蹄子黑驢蹄子在身體里蹬踏著。 “沒那么夸張?!彼α诵?。 “那就好,那就好,”羅鵬松了口氣,“那下周要出來啊,張琳生日要聚呢?!?/br> “在哪兒?”孫問渠問。 “博文那兒唄,方便?!绷_鵬說。 “嗯,行?!睂O問渠咬著牙。 “問渠,”羅鵬又壓低聲音,“你旁邊沒你爸的人吧?” “沒有,說?!睂O問渠感覺自己手在抖。 “缺錢跟我說,博文說你爸通知了不讓借你錢,”羅鵬小聲說,“不過悄悄的應該沒事兒,他也發現不了?!?/br> “不缺,你別cao心了?!睂O問渠吸了口氣。 “嗯,反正有事兒你就說,”羅鵬恢復了正常聲調,“我現在在蒸著呢,你過來嗎?” “算了,那玩意兒受不了?!睂O問渠說。 “那下周見面再細聊,我這兒有瓶好酒就等著你呢?!绷_鵬說。 “成?!睂O問渠笑著說。 羅鵬掛了電話。 孫問渠坐在沙發上,盯著自己的手機。 那種無處宣泄的憤怒和郁悶堵得他有點兒想咳嗽,但就連咳嗽也咳不出來,就那么愣憋著堵著。 最后他揚起手,狠狠地把手里的手機對著電視機砸了過去。 手機很準確地磕在電視的左上角再彈到了地上,摔成了好幾片。 他又過去對著手機用力踩了幾下,聽到了喀嚓的碎裂聲才滿意地倒回了沙發里。 服務合同作廢了,方馳不用再去孫問渠家伺候月子,不用買菜做飯防著孫問渠抽風,每天清閑了很多。 這種和以前沒什么區別的生活,他突然有點兒不適應。 真賤啊…… 不過就算孫問渠現在讓他去,他也肯定不會再去,孫問渠的那個問題已經讓他無法再面對這個人。 不是。 我不是。 這個答案是他給孫問渠的,以前也給過肖一鳴。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次面對孫問渠的提問,他這個回答不再像當初對著肖一鳴時那么干脆。 唯一沒變的就是抗拒和下意識地回避。 本來那天跟肖一鳴說話,關系也稍微緩和了一些,但猛地撞上孫問渠這么個神經病,還被肖一鳴看見了,他這幾天突然又開始不自在。 好在馬上期末了,復習越來越緊,他也顧不上琢磨太多累心的事兒。 有想著孫問渠的時間,不如想想孫問渠的錢。 上次從方影那兒拿了錢之后,方影倒是不再躲他,電話也總打,人也沒搬家,但就是總說還沒湊齊錢。 雖然那個服務合同讓人郁悶,但沒有了這么個玩意兒,方馳欠錢就欠得越來越不踏實。 “今天怎么往這邊走?”肖一鳴回過頭問。 “去我姐那兒?!狈今Y說。 方影家跟肖一鳴家差不多方位,去找方影會跟肖一鳴走上一大段路程。 “吃栗子嗎?”肖一鳴看了看前面,問了一句。 “吃?!狈今Y有點兒餓,老遠他就已經聞到前面糖炒栗子的香味了。 “我請客,”肖一鳴加快了步子,“我快餓死了?!?/br> “嗯?!狈今Y跟著他快步走了過去,這感覺挺熟悉的,他倆以前總在放學的時候一塊兒吃東西,每次都跟餓死鬼搶食兒似的著急忙慌。 一人一包栗子買好了,轉身要走的時候,幾輛摩托車停在了路邊,車上下來了幾個人,估計也是要買栗子。 肖一鳴的步子頓了頓,方馳低頭正吃,直接撞在了他身上,再一抬頭,看到了六班的兩個人,還有……肖一鳴的那個前男友。 方馳有點兒煩躁,掃了一眼那幾個人也沒出聲,轉身走開了,肖一鳴也沒說話跟在他身后。 有人吹了聲口哨。 方馳把脖子上掛著的耳機戴上了,還沒來得及開音樂,就聽到有人怪腔怪調地說了一句:“還真是比你強點兒,不怪你是替補?!?/br> “滾你媽逼,”前男友罵了一句,“那也是老子吃剩下的?!?/br> 方馳猛地轉身往回走的時候,肖一鳴拉了他一把:“方馳你要干嘛!” 方馳沒說話,兩步就沖了過去,一拳砸在了前男友的鼻梁上,這拳挺重的,跟打孫問渠那會兒可不一樣,就按著噴鼻血砸的。 前男友無聲地捂住了鼻子,下意識地彎下腰,估計是疼得出不了聲兒。 接下去一膝蓋頂下巴再當胸一腳踹過去,方馳一氣呵成,那小子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那幾個人才回過神來。 “你……”方馳指著他,指了兩下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每次都這樣,不知道有什么可說的。 正想詞兒呢,肖一鳴過來拽了他就走,走了兩步就開始跑,方馳也只好跟著跑。 跑了沒幾步,就聽到了身后有摩托車的聲音,人家回過神追來了。 “cao?!狈今Y猛地停下,把書包往旁邊一扔,轉身對著從車上跳下來的一個人就撲了上去,兜肚子就是一拳。 有人在他背后用什么東西砸了一下,他也沒回頭,反手一抄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接著狠狠一擰,這人就嗷地一聲蹲了下去。 追過來的就四個人,倆六班的,倆外校的。 方馳又一腳踹了出去,突然有種很爽的感覺,跟做廣播cao似的,特別舒展,特別能出氣,對于他來說,這幾個人就跟送上門來讓他發泄似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真是太貼心了。 最后被肖一鳴強行拽走的時候,他還有些意猶未盡。 肖一鳴拽著他走了一條街才松了手,擰著眉:“你何必呢?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么?!?/br> “他們不敢?!狈今Y轉身沖著墻點了根煙。 “都是不要臉的,暗地里給你來幾下你防得住???”肖一鳴靠到墻上,嘆了口氣。 “我都沒擔心呢,你擔心什么?!狈今Y說。 “說兩句就讓他們說兩句,”肖一鳴吃了顆栗子,“這么一弄你更躲不開這些事兒了?!?/br> “什么事?”方馳順嘴問了一句,問完就有點兒后悔。 肖一鳴沒出聲,繼續吃著栗子。 方馳對著墻噴了一口煙,他知道肖一鳴的意思,這話沒錯,本來沒他什么事兒,這一架打完,有沒有事兒都有了。 但要讓他當面聽著那樣的話保持沉默,他壓不住脾氣。 矛盾得很。 有什么錯?關你什么事? 那又躲什么躲? 怕什么怕? 方馳有些煩悶地掐了煙:“我走了?!?/br> 肖一鳴把一包栗子遞給他,方馳接過來塞到了外套里,突然又有點兒想笑,挺神奇的,亂七八糟打這一通,肖一鳴居然還顧得上栗子,兩袋都沒丟。 走到方影家樓下時,正是家家戶戶炒菜做飯最熱鬧的時候,每一口呼吸都能聞到菜香,要不是有栗子墊著,方馳都有點兒想先在樓下拉面館吃碗面再上去了。 準備進樓道時,一輛電瓶車開過來停下了,車子的踏板上放了一堆快餐盒子,車上的人把盒子一塊兒拎了下來,跑上了樓。 方馳的眉毛頓時擰了起來。 這是送餐的,這樓里除了方影,大概不會有誰再點外賣。 還點了這么多。 他慢慢往樓上走,感覺火又有點兒噌噌的。 走到方影家那層時,送餐的人空著手跑了下去,方馳壓著火走到方影家門口。 門虛掩著沒關嚴,從開著的那條縫里就能看到屋里的麻將桌和正一臉疲憊卻又精神百倍的方影。 方馳推開門走了進去,看見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捧著一盒快餐正準備吃的小果時,他的怒火爆發了。 “小馳……”方影有些驚訝地站了起來。 方馳過去直接把牌桌給掀了,桌上的錢和麻將唏里嘩啦撒了一地。 “小果進屋去吃?!狈今Y說。 小果捧著盒飯跑進了里屋。 “這人誰??!”有個女人喊了起來,“神經病??!” “滾!”方馳轉頭瞪著她。 屋里挺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全都看著他。 方馳再次陷入不知道說什么的狀態里,只得一腳踩到被掀翻的桌面上,桌面發出咔地一聲響,裂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