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你到,到底開不開門?!瘪R亮在電話里說。 “我困死了要睡覺,”孫問渠裹在被子里,“煩著呢?!?/br> “那我自,自己開了?!瘪R亮掛掉了電話。 “啊……”孫問渠翻了個身,聽到馬亮在外頭打開了院子門,又打開了客廳門,最后推開臥室門走了進來。 “起,起來?!瘪R亮指了指他。 “干嘛?!睂O問渠閉眼兒躺著沒動。 “你想什么,呢?”馬亮過來掀掉了他身上的被子,“這,這么大的事兒,都不,不跟我說?” 孫問渠無奈地坐了起來,抓過睡衣套上了盤腿坐在床上:“多大點事兒啊,你大半夜的不摟媳婦兒跑來掀老爺們兒被子?!?/br> “老爺子給我打……電話了,”馬亮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看著他,“怎,怎么回事?” “跟你說什么了?”孫問渠打了個呵欠。 “不許給,給你錢,給錢就收,收拾我?!瘪R亮說。 “你怎么說的?”孫問渠轉過頭,老爸動作還挺快,這就開始封鎖經濟了? “收,收拾唄,”馬亮皺皺眉,“還能揍,我么?!?/br> “把你客戶一斷你就完蛋?!睂O問渠笑笑。 “不會,我客戶跟他那兒不,不是一個風格,”馬亮看上去挺著急,直接在臥室里點了根煙,“你快成流浪蛇了你知,知道么?!?/br> “你就來提醒我這個?”孫問渠轉過臉看了看他。 “你臉怎么了?”馬亮站了起來,伸手扳過了他的臉,有些吃驚,“還動……手了?” “沒,”孫問渠拍開他的手,“不是我爸?!?/br> “是誰!”馬亮叼著煙喊了一聲,煙灰掉在了床上。 “我兒子,”孫問渠把煙灰拍掉,“你他媽出去抽?!?/br> “你兒,兒子?方,方,方……哎cao,”馬亮吃驚地瞪著他,“你是不是?;?,骨嘟流氓了?” 第27章 馬亮站到窗邊,一邊抽煙一邊看著他:“你是不是干什,什么見不得……是不是強,強行……” “我強誰???”孫問渠下了床,給自己倒了杯牛奶,“方馳???” 馬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應該沒,沒干,你打,不過他?!?/br> “打得過我也不能太出格啊,”孫問渠拿著杯子,“我是那樣的人么,對個高中生耍流氓???” “畢業就能,能耍了,”馬亮點點頭,把煙掐了,“那你干,干什么了?” 孫問渠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地說了一句:“親了一下?!?/br> “什么?”馬亮猛地轉過頭,直接嗆了一口,咳了半天都沒停下。 孫問渠走出臥室,往沙發上一倒,腿架到了茶幾上:“至于么你?!?/br> “你一個大叔,”馬亮跟了出來指了指他,“怎么這,這么不要臉,呢?!?/br> “滾蛋,誰大叔了?!睂O問渠嘖了一聲。 “那就是不……要臉?!瘪R亮說。 “我就覺得他是,不過他說不是……這事兒不提了,”孫問渠揮揮手,“你來還有什么指示嗎?” “明天,”馬亮說,“去我那兒一,一趟?!?/br> 孫問渠不說話。 “不是讓你做,做陶,”馬亮坐到他旁邊,“那樣用,用不著我跑,跑一趟?!?/br> “什么事?”孫問渠問。 “跟陶也有,有關,”馬亮看了他一眼,“去幫幫我,大客……戶,你給設,設計一下?!?/br> “你是不是給我下套呢?”孫問渠瞇縫一下眼睛。 “隨便想,”馬亮拍拍他的腿,“我是專程過,過來,請你幫忙,之前的設計這人都,都不滿,意?!?/br> “我想想?!睂O問渠打了個呵欠。 馬亮走了之后,孫問渠懶得動,也沒回床上趴著,直接就在沙發上躺著了。 老爸這回是來真的,比上回讓他去挖土更真,雖然他還沒有緊迫感,但也偶爾會考慮一下之后的事。 房子是不是他的名字,是孫遙的,所以真要賣掉,他一點兒輒都沒有。 現在他琢磨著房子該怎么辦,存款他還有不少,要不也不會拿十萬去逗方馳,但要買一套又不可能全款,交個首付再付按揭? 還不如直接去租一套。 但無論怎么弄他都覺得很麻煩。 找房看房收拾東西搬家收拾東西住下。 煩死了。 “你家還有沒有空房了,”孫問渠第二天下午坐在馬亮的辦公室里問,“租給我?!?/br> “沒有?!瘪R亮說。 馬亮兩口子挺能吃苦的,也會過日子,他們這個工作室現在做得不錯,但一直開輛破面包,也沒買房,當初為省錢在工作室樓上弄了一間房住著,到現在也還住那兒。 “要不要亮子幫你問問?”馬亮媳婦兒胡媛媛拿了壺咖啡進來放在桌上。 “不用,謝謝嫂子,”孫問渠倒了杯咖啡,“我自己去問就行?!?/br> “你自己問???”胡媛媛說,“那要被賣了我跟亮子上哪兒刨你去?要不你先給我們留個暗號,長這么大挺不容易的?!?/br> 馬亮坐桌子后邊笑了半天,孫問渠笑著嘖了一聲:“嫂子,我們這兒談正事兒呢?!?/br> “談吧談吧,我就說今兒太陽怎么沒打東邊兒蹦出來呢?!焙骆滦χ呐乃募绨?,轉身出去了。 馬亮找他幫的這個忙說難不難,就是有個手筆挺大的客戶要做一套壺,用料什么的都有要求,但對他們之前的幾個設計都不滿意,馬亮就想讓孫問渠給設計一套,但要說不難吧,也挺難,壺這東西審美不統一。 “他有什么要求?”孫問渠看著電腦里之前的設計。 “有底蘊,有文,文化,厚重,還得有現代,感,簡約時,時尚?!瘪R亮說。 “什么鬼要求,”孫問渠皺皺眉,想了半天,“先給我說說這個冤大頭什么樣的人,你去過他家吧,什么裝修風格?!?/br> “村,村里出來的土,豪,留過洋,”馬亮很簡明地說,“水晶大吊,吊燈配紅木,黑天兒戴,戴,墨鏡?!?/br> 孫問渠看了他一眼:“懂了?!?/br> 做為一個即將被趕出棲身之所,沒有經濟來源,從來沒上過班,刨去一堆裝逼技能之外沒學歷沒任何謀生手段,每天游手好閑混了快三十年的一個無業游民,大概除了孫問渠,換了誰也不可能再悠哉游哉了。 孫問渠感覺自己也不是不著急,而是不知道往哪兒急,怎么急。 反正現在他還住著大房子,有吃有喝挺滋潤,雖然剛被人打了個烏眼青,但也并不影響他依舊慢吞吞懶洋洋地過著。 在健身房碰上小嘰的時候還約了他第二天過來做頭發。 “試試染一下?”小嘰頭上的沖天炮變成了紫色,還是很執著地想讓他染。 “不?!睂O問渠依舊回答簡短。 “可惜了這么好一張臉,”小嘰嘆了口氣,“被打了還這么帥呢?!?/br> “閉嘴趕緊弄,”孫問渠說,“我睡會兒?!?/br> “要不燙個卷兒?你頭發也夠長度了?!毙\又說。 “找抽呢吧?”孫問渠閉上眼睛。 “哎,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你這么簡單的造型,我都沒有發揮余地了,”小嘰小聲嘀咕著,“你這去普通理發店一樣能弄,還便宜呢?!?/br> “我不想動,”孫問渠說,“你再不閉嘴我打人了啊?!?/br> “我又沒跟你說,”小嘰轉頭沖旁邊的小助理說了一句,“是吧amy?” “是——啊?!盿my照舊是有氣無力。 孫問渠肯定是睡不著的,不過好歹小嘰閉嘴了他能閉目養神一會兒。 小嘰雖然啰嗦,業務水平還是很高的,動作也很麻利,在保證精耕細作的基礎上以最快速度把孫問渠的頭發打理好了。 “好了,”小嘰拍拍孫問渠,“睜眼看看世界?!?/br> “挺好,辛苦了?!睂O問渠睜開眼睛看了看鏡子。 “孫哥我覺得你挺沒精神的,”小嘰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我給你介紹個特別靠譜手藝也特別好的按摩店吧?!?/br> “嗯?!睂O問渠應了一聲。 小嘰給了他一張名字:“報我名字不用辦卡直接是會員價?!?/br> “說我是小雞的朋友小狗嗎?”孫問渠看看名片,這地兒好像以前去過,跟馬亮一塊兒。 “楊定邦,”小嘰說,“我叫楊定邦?!?/br> “哎,名字真不錯,”孫問渠忍不住往小嘰臉上認真地看了看,“就是這名字跟你也不挨著啊?!?/br> 小嘰笑了起來:“說是算命的給起的名兒,我爸媽覺得有點兒大有作為的感覺,就用了?!?/br> 說到名字,孫問渠其實有點兒迷茫,不知道老爸給他起這個名字最初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無論什么想法和期待,自己肯定都沒達標。 他不是沒努力配合過,老爸讓他學的,他哪怕并不喜歡也沒興趣,他也全都認真學了,只是一邊按老爸的安排走著,一邊就覺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你會是我最成功的作品?!?/br> 老爸在他很小的時候說過,后來也說過,后來說的是你是我這輩子最失敗的作品。 小時候他沒什么感覺,“作品”這東西是什么,他沒有直觀概念。 長大點兒之后他看著在自己手里被任意揉捏修正的陶土時才慢慢有了感覺,他做的那些陶,他寫的那些字,畫的那些畫……都是他的作品。 做為一個作品的一輩子,讓他害怕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