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晚上的訓練賽在八點,榮則吃了晚餐,打算先上樓睡睡。 回到房間,他先喂了金魚。 黃予洋送給他的小金魚歡快地在浴缸里游來游去,紅色半透明尾巴在水中飄動,金魚吃掉了魚糧,鱗片在柔和的燈下閃著漂亮的光。 榮則躺在床里,很快就睡著了,睡得很沉,沒做夢,七點半被鬧鐘叫醒,看見黃予洋六點鐘給他發的消息。 黃予洋拍了一個看起來有點舊的相框,相框里有張泛黃的單人照片。 照片里的小男孩坐在亂糟糟的床中央,笑得很高興。 “放在我奶奶床頭柜上?!秉S予洋給榮則發。 榮則沒太經過思考地回復黃予洋:“奶奶很愛你?!?/br> 回完后他有些自我否定地想,他并不清楚此類愛意的樣貌,并沒有下結論的立場。 榮則在床邊坐了幾分鐘,徹底清醒后,收到了黃予洋的消息,黃予洋說“嗯”。 榮則下了樓,往基地走。 今天天氣晴了,綠化帶里傳出陣陣蟬鳴。月亮掛在天上,看不清星星。 走到訓練室門口,榮則看了一眼手機,恰好看到一條新消息,他點開看,是黃予洋發的,黃予洋說“我想奶奶”。 只有四個字的短句,不應被解讀到大量情緒,可榮則感到黃予洋是難過的。榮則站在訓練室門口,認真地打了字,問黃予洋“你在干什么”。 黃予洋沒有回他,可能是去忙了。 晚上的訓練賽,fa對戰clg,曹何籌一上來就發現了fa的人員調整。 開始比賽的倒計時里,曹何籌私信了榮則,問:“榮哥,他下場不上嗎?” 榮則回了“是”,曹何籌說“唉”??雌饋硪呀浿獣粤它S予洋的情況。 安啟明打得和下午差不多,沒有太多明星發揮,中規中矩,還算穩定,面對壓力,cao作也沒變形。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打vo夠用的水平。 他們后天就要飛往vo的主場,這么短的磨合時間,也不能要求更多。 訓練賽結束后,榮則找安啟明雙排了幾把,熟悉安啟明的cao作習慣,第二把撞到了莫瑞在對面,不過兩人沒有互動。 十點多,黃予洋回了他的消息。 “剛送走來吃素酒的親戚,”黃予洋說,“收拾東西守夜?!?/br> “明天下葬?!彼终f。 榮則想了想,又發了一次:“節哀?!?/br> 黃予洋說“謝謝”。 昨天到今天的睡眠太少,十二點過半,榮則便關了電腦,回到宿舍。 隊友都還在訓練室,宿舍里只有他一個人。走到三樓,榮則在黃予洋房門口的走廊上駐足。 分開一天,榮則已經有些想念黃予洋,但靠近無人的房間有失禮貌,榮則只是站著看了片刻。 回房洗了澡,meko給榮則打了電話,說他已經給黃予洋發過消息了,黃予洋回了“謝謝”,又說有些擔心bunny的發揮。 榮則知道meko的意思,meko覺得四天的假期,足夠黃予洋整理悲傷上戰場了,但榮則裝作沒聽懂。 掛下電話,榮則翻看了黃予洋今天發給他的照片和信息,忍不住猜測自己對于黃予洋來說算是什么。 最后認為自己可能是一個能夠讓黃予洋傾訴難過、能夠依賴的可靠朋友,或者隊友。 正想著,聊天框對面的人突然發來新的信息。 黃予洋對榮則說“經理給我發了消息,讓我待過頭七”,“我朋友說看到你今天和bunny排”。 榮則不知道該怎么回復,給黃予洋打了個電話,黃予洋接了,榮則聽見那頭有念佛經和敲木魚的聲音。 “怎么了,”黃予洋問他,“有事嗎?” 榮則沒回答他的問題,坐在床上,看著離自己有些遠的小魚缸,說:“你在守夜?” “嗯,就我一個了,”黃予洋告訴榮則,“我讓他們都去睡了。昨天都是他們守的,也累了?!?/br> 榮則沉默片刻,說:“莫瑞跟你說看到我和安啟明雙排?” 黃予洋“嗯”了一聲,說“我知道的,我現在狀態確實是不太好,和tyg那天我是打得很拉,戰隊擔心我都理解”,他不停頓地說話,“前幾天正好看了bunny比賽,他進步挺大的”,“vo好打”。 “黃予洋,”榮則打斷了他,“戰隊給你放假,不是讓你擔心這些?!?/br> 黃予洋安靜了,過了一會兒說“哦”,“可是不想這些我不知道能想什么”。 “總覺得,”他頓了頓,低聲說,“我總覺得是假的?!?/br> “靈堂里只有一個陶罐頭,跟假的一樣,別人也都不在。晚上樓下好他媽冷……我要是知道這么冷以前肯定好好帶鑰匙,不老給她打電話叫她晚上給我等個門……我肯定早點從網吧回來?!?/br> “榮則,”他說,“我好想奶奶?!?/br> 黃予洋聲音的結尾還沒有鼻音,但慢慢的,他的呼吸變得不再平穩了,榮則聽到壓抑的、顫抖著的喘息。 如果可以,榮則想抱他。如果昨天沒走,留在黃予洋身邊。 但留下不正常,會讓黃予洋以及他的家人尷尬和奇怪,因此榮則只在電話這頭安靜地陪伴了他很久。 fa并未在訓練賽里掩蓋過安啟明代替黃予洋上場的情況,網上很快流出了小道消息,也出現了許多猜測和討論。 訓練賽時,安啟明很努力,出發去d市的前一天,戰隊突然收到了來自聯盟的問詢。 聯盟說收到了針對安啟明的舉報,在上個月的一次排位中,安啟明被人錄到消極比賽,聯盟也將舉報人的錄像發給了fa。 舉報錄像中,在一局排位游戲過半時,安啟明的隊友先在公頻里摳英文,說安啟明玩的菜,打不準就別來排輸出,安啟明雖然沒有回復和對方互碰,卻開始掛機,四處逛街,不打傷害,最后輸了這場比賽。 根據聯盟的規則,消極比賽需要作出禁賽處罰,聯盟的人員對fa強調,至少下一場對戰vo的比賽,安啟明無法上場。 經理立刻把安啟明從訓練室叫出來,一通詢問,安啟明承認了自己在排位時掛機。 “我當時是……”安啟明想為自己辯解,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教練meko把隊員們召集起來,宣布了這個壞消息。 會議室一片寂靜,半晌,印樂“cao”了一聲。 “打排位掛機,”他忍不住似的罵,“他是覺得沒人會發現嗎?” 樊雨澤也面無表情地罵了一句。 meko看了榮則一眼,嘴唇動了動。 “這怎么辦……”夏安福說。 “……”meko頓了一下,問教練,“二隊的莊欄你覺得怎么樣……” “莊欄比不上安啟明吧,”印樂拿著手機,不知在發什么消息,聞言低頭出聲,“而且他和我英雄池重合很大,容易變成突破口?!?/br> 丁哥同意印樂的觀點:“確實?!?/br> meko站在門口,表情極為難看,訓練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忽然間,meko的電話突然震了起來。 他皺著眉拿出手機,似乎本打算掐掉,看見來電人的名字,突然愣了愣,接起了電話,瞥了榮則一眼,把手機放下來,按了外放,才道:“予洋,怎么了?” “經理,”黃予洋說,“印樂跟我說了bunny的事”。 “要是打算讓莊欄打的話,不然還是我來吧?!?/br> 他的聲音很冷靜,也很堅定,仿佛跟這幾天每晚和榮則通電話、說睡不著的那個黃予洋是兩個人:“我在fa拿錢打游戲的,不是什么脆弱小公主,就算狀態不夠好,也不至于拉到要上莊欄的程度?!?/br> “你要是覺得行,我現在從家里出發,”他簡單地說,“直接去d市跟你們回合?!?/br> meko看著手機,很罕見地沒看榮則征求意見,過了幾秒,對黃予洋說:“行?!?/br> 第36章 飛機降落在d市,機艙外天氣晴朗,萬里無云。 黃予洋沒有行李,手插在兜里,隨著人流往外走。走到航站樓的出站處,黃予洋突然想到自己整整5天沒玩ipf了,超過了這幾年不玩游戲的最長紀錄。 奶奶下葬后,黃予洋主要在家待著發呆。 父母不是很希望他去奶奶家,怕他睹物思人,徒增傷心,不過黃予洋還是去了一個下午。 樓下設靈堂的用品都搬走了,空氣里還有一絲火燭的氣味。由于父母常年不在,黃予洋在父母家住的時間很少,有記憶以來的大多數時間,他都在這里度過。 二樓樓梯右轉是黃予洋的房間,以前很亂,離家幾年奶奶替他收拾整潔了,有些東西放在桌上的紙板箱里,有些放在床下,黃予洋都翻出來看了看。 他把找到的有紀念意義的東西拍給榮則分享,在晚上失眠時給榮則打電話,但是說不清這么做的意義,就像他不清楚榮則為什么陪他回老家。 黃予洋覺得他和榮則之間很怪,榮則不應該也沒必要對他那么好,就像他不應該對榮則那么依賴。 然而黃予洋發現自己并不想弄明白,他甚至有些可恥地希望榮則能接著和自己這樣下去,希望榮則別發現這種怪。 蓓蓓替黃予洋叫了車。黃予洋和司機通了電話,按路標走到停車場,坐上車,往酒店去。 他的飛機比fa的早一個多小時,到了酒店,先登記入住,在房里發了會兒呆,手機震起來,印樂在群里喊他:“我們到了?!?/br> 黃予洋想了想,拿著房卡下樓。 戰隊的人都聚在大堂,李蓓辦好了入住,在給隊友們發身份證和房卡,榮則不在,印樂杵著,不知發什么呆。 黃予洋慢吞吞地走過去,很安靜走到印樂身后,大力拍了一下印樂肩膀。 印樂吃驚回頭,看見黃予洋,表情一怔,隨即罵他:“你有病??!” 黃予洋笑了。樊雨澤和夏安福走過來,樊雨澤上下打量黃予洋,說:“洋王瘦了?!?/br> “滾,”黃予洋不理他,問,“榮則呢?” “去打電話了,”夏安福突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好像是女生打來的,打了好久啊?!?/br> 黃予洋一愣。 “你又知道了,論壇說的?”樊雨澤冷冷道。 “我聽到的好吧,”夏安福反駁,“我剛才就站在他旁邊?!?/br> “你也太八卦了,他不是有jiejie——”樊雨澤沒說完,榮則從門口走進來,他就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