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趙老夫人搖了搖頭,終究沒再多說什么。 時辰差不多了,定國公府的大管事著了幾名小廝在門口撒糖、分壽包。圍觀的小孩子們高聲歡叫,隨著糖塊的落地呼呼啦啦的跑上來擠做一堆拼命搶著撿糖,往袖子里懷里衣服口袋里使勁塞糖。他們一邊搶糖塊一邊嘻嘻哈哈的笑鬧,不時地嘴里大聲高喊:“祝趙老爺福壽無疆!” 趙宏盛恰巧出來迎客,正搶著糖塊地小孩們看到老爺出來了。幾個看起來特別機靈地突出重圍跑到趙老爺面前,跪在臺階下連連磕頭,嘴里順溜地說出一大堆吉祥話。 這幾個一領頭,剩下地孩子便紛紛跑了過來,跟在他們身后磕頭。周圍圍觀地農人百姓也不怠慢,一起作揖祝賀,一時間到處都是道賀聲,混著鞭炮聲,雖然亂作一團,卻十分地喜氣。 剛好這時三掛大鞭炮全部放完了,家仆收起竹竿行禮退下,平日里交好的官員紛紛來到,與趙老爺見禮,隨之讓家丁奉上賀禮,眾人寒暄一陣,趙老爺著管事將人領著,進了府內。 陳大人剛受了趙老爺恩惠,帶著一份厚重大禮前來賀壽,順道說起趙家幾位公子,得知嫡次子趙元晉要參與此次秋闈,說了不少恭維話,捧得趙宏盛心氣兒頗順,心里起了趙元晉能在此次秋闈爭個功名的念頭。 正迎著客,趙宏盛身邊的丁管家眼尖,瞧見不遠大街上出現的翠蓋珠纓八寶車,提醒了自家老爺一聲。待馬車停下,趙宏盛起身相迎的功夫,一名身著鴉青色暗紋番西花刻絲袍子的俊美男子徑直下了馬車,沖趙宏盛拱手作揖道,“趙老爺?!?/br> 看到來人趙宏盛不甚意外,素聞六王爺不喜交際,往年可從沒有過,然也只是腦子里想想,當下是片刻都怠慢不起。二人寒暄兩句,趙宏盛便親自領著人進了府邸。 這邊顧景行前腳進門,外面街上又響起一陣轟響的鞭炮聲,隨著長長的送禮隊伍魚貫而入,緊接著言之便帶著一隊人馬抬著大小禮盒箱子來到門前,這是他作為皇家身份前來賀壽的。至于往年不屑做的事情,今兒個就怎么突然愿意了,六王爺表示……他高興。 午時一刻,壽宴開始,丁管家招呼眾賓客入席。不遠地兒搭了個高臺的戲棚子,自壽宴開始之前便敲敲打打助興,這會兒青衣甩了水袖,咿咿呀呀地開了腔,名角兒一出,場上靜了一靜,之后便是不停的叫好聲。 正廳一側,六道槅扇隔開來的偌大空間,里頭人頭攢動,珠光寶氣盈滿一室,女客們早已入座,正中自然是老夫人和西平侯夫人,然后兩邊開去,再一排排往下,擺放著許多長凳高椅,幾張海棠雕漆的如意方桌在其中,七八個著青藍色錦紋褙子的丫鬟穿插,給女客們續茶或添上瓜果點心。 隨著壽宴開始,丫鬟們撤下了茶點,開始上菜。松樹猴頭蘑,墨魚羹荷葉雞,牛柳炒白蘑,金腿燒圓魚,巧手燒雁鳶,蟹rou雙筍絲……一道道被擺上桌的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動。 “老夫人口味淡食素,西平侯夫人嘗不了海味……這兩桌的菜肴奴家著廚子改了改,諸位要是還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只管吩咐?!毕囊棠镎驹谝慌允毯?,雖然壽宴的大小事兒還是由葉氏把著,可這種小細節賣好的事兒她都霸了,能讓自己露臉得好的機會一個都不錯漏。 外頭觥籌交錯,男人們以酒論事,喝得不亦樂乎。趙宏盛接連轉了幾桌,再好的酒量也有些酒意上頭,待回里屋休息片刻時,夏姨娘早早捧著解酒茶侍候著了,一邊替他揉了揉額頭,一邊時不時瞧向了門外。 不多時,趙文萱頗為寶貝地捧著長扁的錦盒走了進來,遞到父親面前,自己則站在下首方,乖巧祝壽道,“父親大壽,文萱親制繡品一幅,祝父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br> 趙宏盛今日高興至極,禮物不分厚重,貴在用心,趙文萱一個親手就已經打動了他,當下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瞧,只是這一瞧的,嘴角笑意僵住了,神色有恙。 “父親讓我也瞧瞧meimei的一番心意?!壁w文宛隨后而入,身后跟著一些趙家人。 在夏姨娘要蓋上盒子的時候,眼疾手快取了出來,繡品上分布著塊狀的黃色痕跡,看著臟舊極了。 “嘖嘖,meimei的繡工了得,這白鷺和芙蓉花繡得真真是極好,惟妙惟肖,可惜就可惜在,meimei不該貪便宜用這種絹布,毀了整幅繡品,就這,還拿得出手?”趙文宛不甚客氣地嘲諷道。 趙文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幅繡品,臉上驚疑不定,早起還查看了一遍,怎的現在成了這幅樣子,什么便宜絹布,她用得可都是頂好的!趙文萱的視線落在趙文宛身上,瞧見對方眼里的得逞當即想起昨兒中午她來要繡品看一看的事情。 “是你,昨兒你來看過,一定是你動了手腳!” 趙文宛聞言,當即臉色一沉,“哼,當時我要瞧,meimei可是當寶貝似的,只一眼就鎖回了匣子,防我防得跟賊似的,文雪也能作證,這會兒倒誣賴起我來了!” 被突然點到名的趙文雪一臉茫然,聽完趙文宛的話,跟著點了點頭,“jiejie沒有做?!?/br> “你……”趙文萱恨得咬牙,偏又找不出實質證據,對上父親失望神色及眾人的嘲諷視線,紅了紅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想到截止昨日都不曾聽說趙文宛準備賀禮,猶作不甘道,“總比你對父親的生辰一點都不上心好!” 趙文宛瞇著眼睛,勾了勾嘴角,反詰道,“誰說……我沒有準備?!?/br> ☆、第17章 壽宴(三) 國公府的晚宴設在一處寬敞地,周圍花燈異彩,水榭假山,池中火紅的錦鯉搖著尾巴一圈圈的游動,蕩著點點波紋。 沿邊擺了座位,皆是地下鋪了紅毯的小案幾,這里是專門為朝中重臣和六王爺設的場地,環境雅致,與前庭戲臺那邊隔開,別有韻味。 丫鬟們香衣云鬢來回穿梭,美味佳肴一道道的往桌子上送,杯盞酒爵碰撞聲不絕于耳,正是趙元晉在向各位大臣一一拜禮,感謝他們來國公府為父親祝壽。 頂著國公府公子的光環,諸位大臣道是客氣,見他小小年紀自有擔當,言行處事還算沉穩,言語間不由滿是夸贊,趙元晉拂袖而立,故作謙虛,心中則是虛榮心滿足到了極點,他特意行至陳大人的座位,多與寒暄,言外之意透漏著希望陳大人在秋闈中多多關照的意思。 陳大人客套應聲,撫須哈哈一笑,“令府大公子才情絕然,當年名噪一時,還尤記得他七步成詩,只可惜了……”他嘆息一聲,轉了音,“想必二公子您定不會差了去,老夫今日特想請教一番,不如二公子以今日之景作詩以當慶賀,錦上添花,如何?” 原本還是滿面春光笑臉的趙元晉當即愣了愣,眼神微微一閃,露出些許慌亂,趙宏盛恰好出來,聽到眾位大臣已經在附聲陳大人的提議,一臉笑容地瞧著自個兒子,亦是期待他能在這宴會上博個好文采的名聲,之后的秋闈一旦考上定會官路亨通,光耀門楣。 然而,趙元晉肚中根本沒有多少墨水,平日里有夫子照拂,一旦到了這種需臨場應對的,只會慌了神,否則又怎么會去偷買考題。趙大老爺還一心以為趙元晉只是一時糊涂,竟沒料到他這般不成器,人杵在原地哼哼唧唧了半天,半天也沒作出,趙宏盛臉上的笑容也隨之僵硬,眸光如同熔巖噴發,大有火冒三丈打上一巴掌的架勢。 趙元晉縮了縮脖子,瞧著周圍人從一臉期待變作低聲咳嗽,似是在替趙宏盛感到尷尬。 陳大人和眾大臣一見這情景,心里也是明了了,誰家還不出幾個紈绔子弟,畢竟今個是壽宴,不好說什么,尤其是陳大人十分愧疚,看這氣氛讓他搞的,原本是想承個美意,讓趙元晉出了風頭,誰知哪里會變得這般不上不下的尷尬,正要站出來圓場,就忽聽遠處有一道聲音傳來。 眾人循著聲音瞧去,燈火璀璨中一襲墨綠銀絲的錦袍在空中劃出一線飄逸的弧度,他緩緩步入宴會,身姿頎長略顯瘦弱,此時周身似是暈著一層意氣風發的光暈,每行一步,口中便作詩一句,詞句流暢,華麗耐品,堪稱一絕。 遠處而來的少年如詩似畫的眉目,薄唇微揚似是永遠噙著溫潤的笑意,多一分則太過熱情,少一分則顯疏離,不冷不熱,恰到好處。過分白皙的俊美臉龐落在眾人眼中,只堪堪嘆了聲謫仙般的人物,并未發現其鬢角有些滲出的微小汗珠。 “這是……大公子?”其中有人驚詫的問道。 “是定國公家的長子趙元禮,老夫小時候見過幾面,這樣出塵的樣貌是不會記錯的?!?/br> 趙宏盛整個人都呆愣了,滿臉的吃驚蔓延上眉梢,漸漸因著趙元晉的而慍怒的臉龐也趨于柔和,不由的就想起大女兒趙文宛不久前在屋子里說的話,這就是文宛要送給自己的賀禮? 自年幼時患過一場大病,損了身子根基,只得精心養著,這不能做那不能碰的的要求繁多,漸漸養成了封閉性子,也不愛出院子,更遑論與人交際,看著最讓他驕傲的孩子變成那樣,趙宏盛心中亦是難受,對他頗是遷就,只是心里難免還是存了一絲期待。 眼下這一幕,正正戳中趙宏盛這些年來不敢對趙元禮表露,卻時常午夜夢回心中念念的情景。趙元禮肯自己走出來,趙宏盛心中百味雜瓶,感動頗多,一個嫡長子意味著一個家族的往后的榮耀,他甚感欣慰,眼眶沒由來地微微濕潤了。 陳大人見狀,連忙夸贊,“大公子果然少年有為,風流倜儻?!?/br> 其他人更是跟著夸贊到了天上,極是羨慕趙大人能有這樣一個才學與樣貌都驚為天人的嫡子,而趙元晉鬧出來的尷尬氣氛早就趙文禮的出場就讓人忘光了,只把所有目光鎖在趙元禮的身上。 趙元晉甩了袖子,心里恨癢癢的,又羞又惱的找了個偏僻的案幾喝起了悶酒,不愿再與人攀談。 趙元禮入了宴場并無半點膽怯,舉止沉穩又老練,幾乎每個人都會迎上前去關心兩句,趙元禮都一一謙卑而認真的簡短回答,禮數周到,趙宏盛心中很是擔心兒子的身體,卻又不勝驕傲。 席上,趙元禮雖然有些累,但是之前為此特意養了幾日身體,今日又含了幾片人參撐著,還算勉強,幸而沒有一直咳嗽,只在無人的空隙,掩唇輕咳幾聲。 “大哥,如今府中只有你我相依為伴,難道你要一輩子這樣?祖母護不了我們幾時,葉氏夏姨娘虎視眈眈,趙元晉早就想踩著你上位,這偌大府中雪中送炭沒有,落井下石的可是一堆人。你當真要做那個叫人瞧不起,自怨自艾的廢人,還是叫那些奚落過你的人因當年的有眼無珠而懊悔不已,大哥自己抉擇罷?!?/br> 趙元禮瞧著meimei離去的身影,呆了半天,一番話語攪亂了所有,翻江倒海如突來的狂風暴雨將他澆淋個通透,竟如夢初醒,他從前任由自己身子壞下去,哪里是什么清高自持,只是不愿承認他的軟弱和失去的光彩,那樣的活法根本就是懦夫所為。 他要活過來,還要……為了那些他愛著和愛著他的人好好的活著。 “父親,今日壽辰兒子為您準備了特別的賀禮,只待六王爺入場后再行表演,兒子先退去準備準備?!?/br> 趙宏盛點頭,知他的意思,六王爺是今日最貴重的賓客,元禮辦事穩重,定是這賀禮也是能討得六王爺歡喜的,“嗯,王爺應該也快入場了?!?/br> “那兒子就先退去了?!?/br> 趙宏盛滿意的笑了笑,繼續與身邊的同僚觥籌交錯。 不一會兒,顧景行果然行來,踩著華貴的黑靴坐上主坐,黃梨雕龍的安幾旁偏下趙宏盛緊隨坐下,幾十位大臣在下面依次按照官階落座,向王爺拜禮。 顧景行輕輕一笑:“諸位大臣不必多禮,今個我們沒有君臣,本王就是來與趙國公祝壽的,與你們一般,大家盡情享受宴會?!?/br> 趙宏盛趕緊做感激涕零狀,合袖頷首道:“謝王爺,臣不甚惶恐?!?/br> “誒,趙國公乃是國家棟梁,理應如此,本王剛來的路上聽聞大公子要在這里送上賀禮,定是不凡,還是趕緊開始吧?!?/br> 說完就有小廝擺了一張黑漆的大桌子在中央,筆墨紙硯,一一上全。 小廝屏退下去,大家都十分好奇的望著宴會口,卻遲遲不見趙元禮上來,一時面面相覷,議論紛紛。顧景行帶著淺淺的笑容,姿容卻是威嚴。 一段清雅的調子陡然響起,如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眾人瞬間就停住議論聲,只聽曲子來自水榭中的八角風鈴亭,顧景行被聲音吸引不由隨眾人一起看去,亭子離得不遠,卻用白色的輕紗遮擋住了,隱約能從里面看見一個身姿曼妙的美人,清雅的琴聲正飛舞而來,里面不知用了什么擺設,從遠處看白紗里面竟是許多彩蝶的影子,翩翩飛舞,極為美妙。 “這是何人在彈琴?”顧景行好奇問了一句,實在是彈得格外讓人舒心。 趙宏盛眼力極好,可不就是他那得了京城第一美人虛名的長女趙文宛么。面上更是得意,“回王爺,是臣的大女兒趙文宛?!?/br> 顧景行眉梢一挑,黑眸深沉,又向亭子中多看了幾眼。 琴聲漸入佳境,氛圍暈染的十分怡人,趙元禮才慢慢出來,走到木桌前提筆作畫,筆鋒猶如行云流水,肆意揮灑,不多時便完成了畫作。待墨跡稍干,丁管家小心翼翼地取過呈到自家老爺和王爺面前,引得兩人都有些移不開目光。這仿的是顏公的畫風,仙鶴賀壽,筆墨底蘊豐厚、勁健、畫格清奇,絕對的佳作。 六王爺愛畫,尤其見了這幅也忍不住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元禮不可小覷吶?!?/br> 底下聽了王爺夸贊的大臣,順勢說道,“國公爺真是幸福,一雙兒女都這般才情,真叫人羨慕不已??!” 趙宏盛滿意之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廂亭子里的趙文宛爾雅的彈著琴,仔細一看,她五指離琴弦還有幾分的距離呢,根本就沒摸到琴弦,趙文宛這種戲拍多了,做做樣子那是專業戶,只需后期配音就行了。 琴,她自然不會,真正的彈奏者在假山后,是她從樂坊里請的技師,專門為這次宴會準備,她的目的很簡單,只要大哥和自己在今個大放異彩就行,以后備選的媳婦圈里定會更加受到婆家喜歡,也是在為自己和大哥今后的美好日子做的鋪墊。 趙文宛聽說男主角六王爺也來了,就想瞧瞧這個坑他要死的男主是個什么妖孽,瞧把以前趙文宛迷的,趁著微風吹出一角空隙的瞬間,趙文宛探著脖子一看,主坐上竟沒了人! 他人呢? 一走神的功夫,就聽見琴聲戛然而止,然后就是一聲極為刺耳的聲響,趙文宛蹙緊眉頭,暗道了一聲不好。 ☆、第18章 禍水 曲子本就近了尾聲,那突兀的撥弦聲倒像是酒盞不小心磕到的什么東西,宴會上大家的注意力多半在趙元禮身上,也未細究。得益于強大的心理素質,趙文宛靜待了片刻,未有異樣才在輕紗中福身謝幕,緩緩的走出亭子沿著長廊退出,眾人只遠遠的瞧見一個穿著云雁細錦衣的高挑少女,米分衣翩躚,嬌俏婀娜。 趙文宛的步子在離開眾人的視線后,越行越快,身后還能聽到止不住的掌聲,不由提起裙擺小跑起來,繡花鞋上的珍珠也跟著微微抖動。 與臨時搭建起的高臺平行的假山隱蔽處,此刻黑漆漆一片,趙文宛借著月光仔細一瞧,心里當下心涼了一半,她請來的技師不見了。 周遭琴還好好的擺在案幾上,只是供人坐著的木墩翻到一側。 趙文宛皺著眉頭,呼吸微促,會是誰,發現了琴師還把人弄走了?腦海里飛快轉著,席上葉氏一直不離的復雜視線,夏姨娘嫉妒怨念的神色,還有三房徐氏若有似無地打量……走馬觀花地一遍遍濾過,心中更不確定了。 “趙小姐也是迷路了?”涼薄的聲音幽幽傳來,一抹頎長身影于暗處漸漸顯現。 被聲音猛地被嚇了一跳的趙文宛神情戒備地看向出聲的方向,才發現那里不知何時站了個人,也不知站了多久。透過繁茂的枝葉,稀疏的月光照在他臉上,身上,半牙的月兒,晃著夜色湖面的波光,映著那人秀美俊雅如同美玉般。 趙文宛盯著他時,他也在看趙文宛,一雙漆黑幽深的眸子,辨不出情緒來。 片刻的晃神,便聽到一聲細微嗤笑,趙文宛驀地紅了紅臉,因為趙文宛已經認出了那人,正是當今太傅之子,竟是比那畫像上還要俊美幾分,這樣看來這個金大腿備選還是挺不錯的,殊不知當初小廝為其捧來畫像時不小心弄混了二者。 “封公子,沿著左邊這條小路往右就是宴席之所?!?/br> 聽見稱呼的高大男子意外地一挑眉,再仔細看向趙文宛時便多了幾分探究之意,只是見她眸光清澈,顯然是未意識到自己錯認了人,這般……就有意思了。不認識自個兒,卻鬧得人盡皆知的癡迷,難不成是貪圖王妃之位?但憶起這人后來對自己的畫像百般嫌棄,心中起了別個心思。 顧景行順勢隱瞞了身份,嘴角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弧度,“良辰美景,光是喝酒豈不辜負,方才見識了小姐的琴藝,意猶未盡,孰料這里竟然也有把琴,不知封某有沒有這個榮幸再聽小姐彈奏一曲?” 趙文宛經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來的正事,神色微微緊繃,試探問道,“這琴也不知是誰落在這兒的,封公子可有瞧見?” 顧景行瞧著她那幅模樣,心中惡趣味更盛,面上卻越發正直道,“不曾,還以為是小姐喜愛彈琴,連假山這種地方都能起興致?!?/br> “呵呵呵……”趙文宛尷尬一笑,心里惦記著琴師的下落,又對上‘封于修’飽含期待的眼神,整個人都不好了,半晌吶吶道,“天色不早,孤男寡女不合適……罷?” 顧景行聽了,輕輕嗤笑了起來,稍稍往前走了兩步,挨近了趙文宛,低沉沙啞的嗓音如同呢喃一般,“我還慶幸得了個好機會呢?!?/br> 趙文宛愣愣瞧著,如同受了蠱惑般,耳根子火燒一般,竟生出了不想讓這人失望的念頭來。而后者在看到她臉上的癡迷神色時,不著痕跡地拉開了些距離,陷入暗處的面龐劃過一絲輕嘲。 絲毫沒有察覺的趙文宛仍沉浸在未來金大腿的美□□惑中,太傅之子,溫文爾雅,風流肆意,當年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更是叫京中世家小姐們趨之若鶩,也極為符合趙文宛的擇偶標準。思及此,趙文宛再次看向‘封于修’的眼神都染上了一絲狂熱,打定主意要抱住這根金燦燦的粗壯大腿! 顧景行碰撞到那焦灼的目光,竟覺得她黑眸里又閃著幾許看不懂的芒光,只覺得刺得慌,再一思及這態度是奔著封于修來的,心中更是莫名不快,也忘了是自己先勾搭的人家,待對方給出回應后又別扭萬分地找借口回了酒席。 “……”直到那背影消失,趙文宛才頗為惋惜地收回視線,花前月下的獨處時光多能培養感情??! 回到席上的顧景行繃著面色,心中滿是調戲人反被人用眼神差點強上了的憋屈,惹得眾人都不敢上前招惹,最后連趙宏盛準備的歌姬舞姬都一眼未瞧,喝酒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