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褲子丟了
1 還是說三奎。 他下了水工夫不大,一當意外地摸到了一條大魚,他心里的那股高興勁可就甭提了。 按說,他現在就是捧了這樣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回家去,也肯定會讓闔家人歡天喜地上一鼻子的。 但是,作為人來講,有一個現象是:往往在順境里,尤其是在吃到甜頭時,許多人都會很容易地產生出一種不愿就此止步,而是得寸進尺的心理。 往好里說,這可以稱之為錦上添花,或是不安于現狀、不斷進取之類。但要往孬里講,這大概也算得是一種人心無足的表現吧。 顯然,在此一點上,三奎也未能免俗。 你看:輕而易舉便摸到一條大魚的他,心花怒放之下,他并沒有見好就收,而是有點像賭錢的想趁著手氣好,再趕緊多撈上幾把差不多,他也是滿心想乘興再摸上一陣,力爭達到既能把心愛的玉淑姑娘招待美了,又能在那岳丈老泰山那里長長臉——來個二踢腳、雙聲炮,又娶媳婦又過年! 可是,已經摸到手的這條魚先咋辦呢? 就先隨便扔在河灘上顯然不行——這么大一條魚,勁頭可大著呢。萬一三蹦兩蹦又蹦回到了水里,自己那可就貓咬尿泡,白忙活空歡喜了。 要是干脆摔死它放著,這辦法倒是夠穩妥的??梢前岩粭l死魚拿了回家,實在是不如拿回家一條活蹦亂跳的讓人覺得喜慶美氣····· 三奎心里這么正尋思著,目光一當看到了自己的褲子時,他頭腦一激靈,馬上主意也就來了——對呀,何不就把褲腿一扎,把魚放里邊,然后把褲子泡在水里。這樣一來,既跑不了魚,還能保持是活的。 妙哉! 就這么辦! 主意打定,三奎便將那條魚放進褲腿,把褲腿兩頭用一點細繩扎緊,而后放到河里水淺的地方。 此時,并不缺少心眼的三奎,也預防到那魚要是在褲腿里面亂翻騰,說不定會有將褲子帶進深水里逃走的可能。 于是,他還特意拿了一塊石頭壓在另一條褲腿上。 之后,三奎又滿心興致地摸起魚來。 然而,這會兒似乎沒有剛才那么幸運,三奎他摸了一陣,一直也沒有第二條魚讓他如愿以償。 而當他想要看一眼已是自己囊中之物的那條大魚咋樣了時——壞了! 魚呢?我的褲子呢?這、這······ 三奎一看之下,登時可就有些急了眼。 他先是目光在能看見的淺水里急里慌忙地搜尋了一遍。毫無蹤影之后,他便趕緊就到深水的地方連連扎猛子去摸索,希望能有所收獲。 可是,他忙活了一頭,搞得自己都氣喘吁吁了,搜尋卻是毫無成果! 仿佛那帶著他的褲子逃走的魚,存心是想開他的玩笑。 這可咋辦?千萬可不要歡喜了半天,到頭來竟連褲子都弄丟了! 真要這樣,那也太他娘的搞笑了吧? 一時還不死心的三奎不待自己把氣息喘勻,緊接著又是一陣心急火燎地扎猛子搜尋,可仍無所獲。 最后,氣惱而絕望的三奎,先是猛一巴掌拍在水面上,接著他便沮喪地一屁股蹲在了水里,只是把個腦袋露在了水面上······ 這可如何是好呢?娘的!自己剛剛還在想三尋思四呢。這下倒好,連怎么回家都成問題了! 三奎心里惱喪、發愁地這么想著,眼睛便不由得四下里撒目。 他滿心希望著能有個人從近處路過,也好給自己來幫點啥忙。 但撒目了一周遭,三奎失望了——這里是河的下游,離村子遠,就是這晌午天的有男子想到河里洗澡,一般也少有能到這里來的 ······ 正當那三奎蹲在水里,左顧又盼地等著有人來給解圍濟困,忽然他就看到有人從村子里出現,似乎是朝這里走來,他的心下不禁就是一喜。 只是——一當他看清了那來人竟是自己心愛的玉淑時,那心中頓時簡直就是一種將要崩潰的感覺! 他不禁一個仰面朝天,心里連連叫苦不迭,哀嘆道: “這來個啥人還不好呢,怎么單單是她?蒼天哪!” 2 話說李玉淑:她滿懷喜悅地出了村來,按小嫚所說的,她順著河邊就往下游走去。 但遠遠地,她一直就沒有看到有人在摸魚,于是她便繼續往下游走去。邊走邊禁不住心里道: “這家伙,摸個魚還要跑這么遠。她這是在哪里呢?” 走著走著,玉淑忽然看到遠處水面上有一個人的腦袋,她尋思那一定就是三奎無疑了,心下一喜,便加快腳步走去。 一當走得近了,玉淑見那人果然就是三奎,便高興地一擺手,招呼地喊道: “哎!摸到魚了沒有?” 此時,那蹲在水里正心中叫苦不迭的三奎,他自然是不好回答玉淑什么,只是尷尬地嘿嘿一笑,言語支吾地: “啊······嘿嘿。摸······還沒摸到······你咋來了?” 玉淑嘻嘻一笑,調皮地: “怎么,我不能來呀?來看看你摸魚還不行嗎?” “行······嘿嘿,我沒說不行。只是、只是······玉淑,嘿嘿,要不,你就先回家去吧,我再摸一會,興許······” “摸不到還是快算了,你就趕緊出來吧。我又不是不吃魚不行。本來我打小就對魚腥味沒啥興趣,快出來吧?!?/br> 玉淑的言下之意無非是:甭廢話多了,趕緊出來得了。我一向對吃魚沒愛好,這會只對咱倆說說話有興趣。 說著話,玉淑還把身體轉過去背對三奎面向別處,意思是讓三奎出來把衣服穿上。 如此之下,三奎只得實話實說了。他開口對玉淑道: “玉淑,還是、還是麻煩你替我跑一趟吧——回家給我再拿條褲子來。我、我的褲子丟了······” 一聽這話,玉淑不由得一下轉回身來,驚異地: “啥!你、你褲子呢?你這······” “我、我剛才······我本來·····結果······我的褲子······” 三奎只得把剛才發生的糗事一五一十地說給了玉淑聽······ 不等三奎完全把話說完,玉淑那里已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笑出來了······ 3 本來,玉淑今天的到來就讓家里充滿著一種歡快的氣氛,三奎的摸魚丟了褲子,這無疑更是給這歡快氣氛猛加了一把佐料。 直到了一家人開始坐下來吃飯時,這一最*才總算過去了。但飯桌前的人們有說有笑的,氣氛還是相當活躍,顯得熱鬧。 而這其中,不必說那從玉淑一來定親就頗覺投緣的小嫚,她跟玉淑會時有說笑;更不必說那用“我的眼里只有你”的目光時不時就看看玉淑的三奎。 單是看看那四奎,他自己一個人幾乎就是半臺戲! 你看他那一張嘴,自從一坐下身,那簡直就沒停住過;不時就跟玉淑調侃上兩句,惹得滿桌人無不發笑。 他甚至還給大家講起了一個笑話來;說是有這么兩個女婿,他們一塊去給岳父祝壽。 席間,那岳父給他們出了一道題,讓他們每人說一句“人”字起“人”字落的話;說得上來則罷,說不上來就罰酒三杯。 其時,人家那大女婿因為是識文斷字的秀才,所以這事并不難做到。但小女婿是大老粗一個,可就不免有點慘了,擓了半天頭皮也還沒說出什么來。 而旁邊的老婆看著替他著急,于是便偷偷用手去擰他,催促他快點說。沒料到這一擰倒還真是管用,他一急眼,嘴里便不由得說出了一句話來——“人越急你越擰人”······ 總體看飯桌前吃飯的人,要說有些“繃著點”、不茍言談的,那首先要當數身為大哥的大奎。再一個就是那有點書生靦腆勁的五奎了。不過他們也都是自始至終笑容滿面。 看五奎在飯桌前的表現,他明顯跟四奎不一樣;盡管四奎跟玉淑調侃時,他也忍不住發笑,可他跟玉淑這位新嫂子說話卻是有一句說一句,都是正正經經的。 甚至,他在跟玉淑的言來語去當中,還說到了自己在學校里的事——最后,不知怎么三彎兩拐的,竟還提到了自己的同桌是蘇云。 而讓他由此得到的一個意外收獲是:他的那位同桌蘇云,居然跟玉淑還有些老親戚關系——正規說起來,別管年齡的大小,玉淑還得叫那蘇云一聲表姑呢! 由此一點來看,這個世界實在是還不夠大······ 其實細一想來,這也并不奇怪——實在是跟鄉間的具體情況大為有關。 因為長久以來,鄉間的人口越來越稠密,而人們的婚姻嫁娶,絕大多數又都是在本地交流來往。久而久之,許多人們相互之間的親戚關系,難免也就會表現得錯綜復雜,重疊交錯之類在所難免。 如此一來,不光姐妹倆嫁給兄弟倆的情況并不少見,就是妯娌倆差著輩份的亦非稀奇。 甚至連親叔侄成了連襟的情況也不免出現。 曾有一對叔侄倆,他們竟就成了親連襟。且當叔的又老是喜歡跟侄子開玩笑。 這不,有一年爺兒倆新年后一塊走親戚去岳父家時,岳父拿出香煙招待,當侄子的正想伸手拿煙抽,當叔的那里卻是一把將香煙拿起來就揣在了兜里,不氣地對侄子說: “你還是歇著吧,就權當是孝敬老子了?!?/br> 有關差輩份的事,筆者的鄰村里還發生過這樣的一家趣事: 有那么一對夫婦,關系上雖是兩口子,但要細追究起來,那女方還是男方七桿子就能打著的一個姨姨輩份上的。 于是,有一會兩口子鬧笑動起了手,那女人抄起一個笤帚就在男人的脊背上一通亂敲,嘴里還教訓地說什么: “讓你往后再敢跟我沒老沒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