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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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侯兩家的恩怨,在場送殯的親朋好友心里都門兒清,當年沈老太太大發雌威將侯老太爺打的滿頭包趕出墳場的事也曾經轟動金陵,這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管,虛歲八十的侯老太爺須發皆白,又穿著一身白麻素服,頗有些仙風道骨,即將“乘風歸去”的意思,所以他一路上長驅直入,無人阻攔,直接往墓碑處而來了,侯老太爺正欲撲通跪下,給妹子燒紙錢時,身后猛地閃出一個人,架著他的胳膊不讓跪。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侯老太爺,你我非親非故,我們沈家不敢接受您的拜祭。當年我祖母就在沈家的祖墳前發毒誓,和您生不相見,死不相認,所以今日請您離開吧,莫要讓我祖母在九泉之下都不安寧?!?/br> 侯老太爺后頭一瞧,正是昨晚送滾蛋包的沈今竹,他以為當眾在墳前磕頭燒紙錢,以表誠意,沈家人就默認了,可是真沒想到沈今竹居然當眾撕破臉,還是拒絕他的祭拜。老太爺看著今竹堅毅冰冷的眼神,恍惚中又回到五十年前生母去世的時候,meimei也是如此看著自己,那里還有半點親情在? 就在這時,孫子侯宗保也跑過來了,侯老太爺指著孫子說道:“當年都是祖輩的恩怨,meimei發誓和我生不想見,死不相認,但并沒有說不準下一輩認親。宗保,還不快給你姑祖母和姑祖父墳頭磕頭行禮?!?/br> 宗保聽命,正欲跪下去,沈今竹攙著侯老太爺不準他下跪,見老太爺狡辯著要宗保行禮,她空不出手來,干脆一腳將宗保踹翻在地!沈今竹是練過的,此時又在氣頭上,這一腳來勢兇猛,將宗保直接踹飛了,在空中飛行了幾丈遠才落地。 這一踹不僅僅是沈家人,連觀禮入葬的親友都驚呆了,這女子怎地如此彪悍?!侯老太爺見最成器的孫子被踹翻在地,掙扎著都起不來了,棄了拐杖就跑過宗保身邊詢問傷情,宗保并不覺得有多么疼,他此時面紅耳赤,只覺得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弱質女流踢飛了,好丟人??! 沈三叔反應最快,他攔在沈今竹前頭說道:“亡母之名,莫不敢違,我們沈家不接受侯家人的祭拜,兩位請回吧?!毙鞐鞑芎索梓胄值苴s緊將侯家祖孫半抬半拉的塞進馬車送下山去,結束了這一場鬧劇。 送葬之后,沈家人就住在家族墓地附近的大報恩寺里,大報恩寺也是皇家寺廟,巍峨莊嚴,這里最著名是九層的琉璃寶塔,寶塔的頂珠是黃金制成,重達兩千多兩,每一層的屋檐下都懸著銅鈴,一共一百五十二只,即使在無風的天氣,銅鈴也會隨著氣流晃動,聲音清脆而悠遠,好像佛鳴般能夠安撫人心。 整個塔體都由琉璃燒制而成,據說單是建塔就花了二萬四百多兩的銀子,一到夜間,九層琉璃塔的一百四十四盞油燈全部點亮,如一根燈柱一樣屹立在聚寶山腳下,每月琉璃塔燃燒一千五百三十斤的油,塔下不遠處的秦淮河靜靜的流淌著,九層琉璃塔如一根定海神針般鎮守在金陵城的南大門,象征著南都金陵的尊貴和繁華。 沈家財大氣粗,給琉璃塔捐了一個月的香油錢,自然就成了大報恩寺的上賓,沈家送葬完畢,要在大報恩寺守靈三日,為老太太祈福念經。晚上用罷齋飯,做了晚課,眾人回凈室歇息,朱氏又叫住了沈今竹回去說話,兩人二言不合,又吵起來了,朱氏斥責沈今竹不應該如此沖動,當眾把侯家祖孫趕走,尤其是不該一腳踢飛了侯宗保,這種行為不是淑女所為,和與市斤悍女無異。 沈今竹冷笑道:“我不動手,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祖孫在墳前認親戚嗎?祖母尸骨未寒呢,就把她生前的話都做耳旁風不成?侯家說的好聽,什么懺悔,贖罪,都過去五十年了吧,侯家早不來晚不來,非要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涎皮賴臉的,昨晚就趕他們祖孫走了,今天在入葬時陰魂不散的跟過來磕頭。若真是誠心實意的來懺悔賠罪,我不會阻擾,但是那個老太爺連裝死裝暈都做得出來,焉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不攆走他們,祖母九泉之下都不會安息?!?/br> 朱氏說道:“不管侯家是如何居心,你一個女孩子家的,又是在喪期,舉止應當貞靜哀戚。侯家祖孫無禮,家中自有父兄出面料理,你——” 沈今竹打斷說道:“祖母最疼我,我不會容許有人在她墳前鬧事。誰敢來鬧,我見一個打一個,見兩個打一雙。必然要他們曉得厲害,不敢再來鬧。祖母已經故去了,讓她老人家在陰間清凈些吧?!毖粤T,沈今竹拂袖而去,朱氏已經習以為常了,她知道今日肯定會不歡而散,可是女不教母之過,作為今竹的母親,她明知會被噴的灰頭土臉,也要把道理講給她聽,以免誤入歧途,殊不知沈今竹早就踏上了“歧途”,而且越行越遠,不能回頭了。 沈今竹回到了凈室,心腹丫鬟纓絡伺候她沐浴更衣,瞧著浴房只有她們主仆二人,纓絡說道:“小姐,奴婢已經在三山門外榻房邊上租了一座兩進的院落,收拾妥當,守門的婆子、伺候的丫鬟已經采買送過去了,就是還欠調【教,粗笨一些。奴婢還托付冰糖在外頭鏢局雇了四個女鏢師看門護院,得空您瞧瞧是否合意?!?/br> 沈今竹微闔著眼,全身都泡在熱水里面,連日來的疲倦隨著水蒸汽慢慢消散,她靠在浴桶邊上,說道:“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冰糖一大家子都脫了奴籍,成了自由身,你呢,有何打算?” 纓絡忙說道:“若小姐不嫌棄奴婢粗笨,奴婢愿意一輩子都服侍小姐?!边@三年沈今竹一直在“京城”,似乎沒有回來的意思,但是魏國公夫人也沒有宣布關閉鳳鳴院,或者讓其他小姐們住進去,院里伺候的人走的走,嫁的嫁,只有纓絡、菜籽兒等幾個人一直守著院子,不至于凄涼荒廢了。 這三年連小不點菜籽兒都定了親事,唯有已經二十四歲的老姑娘纓絡一直不肯點頭嫁人,說要等沈 今竹回來,沈佩蘭很佩服纓絡忠心,就一直在園子里護著她,由得她守著鳳鳴院。 三年后,千金歸來,帶著一身重孝肯定無法回到瞻園鳳鳴院住著,纓絡向沈佩蘭請求出了園子,去沈家伺候沈今竹,主仆重逢,沈今竹就交給她一個任務——去慶豐帝送給她的三山門外的榻房附近租一個院子來,先草草布置好,等她送殯完畢就要搬出去單住了。 若是其他的丫鬟,早就嚇得手軟腳麻不知所措,覺得小姐失心瘋了,那里會照辦呢,早就偷偷稟告家中長輩勸小姐回心轉意了。但是纓絡不同,從她九年前伺候沈今竹開始,無論小主人吩咐何事,看起來有多么荒唐,她都會照辦,漂漂亮亮的把事情完成了。沈今竹說要為搬出去做準備,她根本不問為什么,拿著沈今竹給的銀子就去辦事,三天內就處理妥當,來大報恩寺復命。 沈今竹以前最器重兩個丫鬟,一個是冰糖,一個就是纓絡,冰糖三年前已經嫁出去了,夫婿木勤是魏國公世子的親兵,很得世子信任,木勤這三年累計了軍功,升了百戶,世子想辦法借著去年太后七十大壽大赦天下的機會,幫忙給他們兄妹脫了官奴的身份,成了平民,良民和奴婢不得通婚,所以冰糖自贖脫了家奴的身份,一大家子人都成了良民。 沈今竹聽纓絡說要一輩子伺候自己,心下有些感動,說道:“我要二姑姑把你的身契從徐家轉過來,你若想要脫籍為民,我會寫放奴文書,去應天府衙門消了奴籍,還你自由,你再要伺候我,可以簽活契的。實不相瞞,這次我從家里搬出去單住,是破釜沉舟之舉,以后很難再回去當千金大小姐了。我一個閨閣女子,將來命運叵測,你與其跟著我顛沛流離,不如放你自由,將來我若撐不下去了,你可以自行跳出去走自己的路,不用一起翻船沉沒?!?/br> 纓絡也沒有想到小姐居然會為自己考慮的如此周到,其實她一直堅守在鳳鳴院不肯出嫁配人、也不肯去伺候其他主子,一半是忠心,一半也有她的私心:纓絡世代都是徐家的家奴,父母重男輕女,家中的女兒沒出嫁前是免費的傭人、成年后是可以換一份豐厚彩禮的貨物、出嫁后女兒是潑出去的水生死不論,被丈夫毆打家暴而亡也只是上門要賠錢??赐噶烁改傅谋举|,纓絡拼命擠進瞻園當差,努力向上爬,終于升做了一等大丫鬟,偶爾回家探親,家中父母兄弟都要看她的臉色行事,不敢給她氣受。許多家奴看中了她一等大丫鬟的身份,想要求娶,不過按照瞻園規矩,在園子里當差的丫鬟嫁人需要主子點頭,父母是不能做主的。比如后來冰糖出嫁,是沈佩蘭代替今竹做的主。 纓絡在鳳鳴院空守了三年,熬成了二十四歲的老姑娘,家中父母見她失勢,伺候的主子似乎不會回來了,遲早都要被送出園子回家,就動了貪念,想著纓絡回家后,嫁給年紀大的管事或者軍官做填房,賣個好價錢。纓絡看穿了父母的心思,暗自為自己謀劃,恰好沈今竹歸來的消息傳開了,纓絡暗想,不如我就跟著表小姐去沈家吧,把身契轉給了小姐,貪心的父母就找不到自己頭上了——用腳趾頭想想,都會預料到父母會把自己嫁給什么惡心的人家,一旦嫁人,夫家就是天,她就更由不得自己了。 因家庭的緣故,纓絡對婚姻本能的有種恐懼感,她不想嫁人,覺得一輩子清清白白的一個人過,擔當一份差事養活自己就很好了。嫁了人,生了子,尤其是生了女兒,就要眼睜睜看著女兒們重復底層奴婢們悲劇的命運,這是何必呢?不若小姑獨處一輩子,落得干凈! 纓絡沒有想到,沈今竹會替她想的更長遠,居然要幫自己脫了奴籍,成為自由民,如此一來,父母的手就更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了,纓絡百感交集,她覺得表小姐和以前不一樣了,正思忖著,沈今竹說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明日我就去找二姑姑要你的身契,脫了你的奴籍?!?/br> 纓絡還沒從狂喜中回過神來,隨口說道:“小姐,您不怕我成為良民之后跑了,再也不回來伺候你了?!?/br> 沈今竹一笑,說道:“良禽擇木而棲,只要我自己成了參天大樹,何愁沒有鳳凰來棲?若強行留人,留的住身,留不住心啊?!?/br> 沐浴更衣完畢,沈今竹穿著寬大的緇麻孝衣,披散著頭發,頭上罩著白麻布,信步走到了九層琉璃塔下,沈家捐了一個月的香油錢,約兩千兩銀子,這火柱般的琉璃塔仿佛是為了祖母點燃的一般,自從祖母走后,沈今竹的心像是被挖去了大半,沈老太太對于她而言,是祖母、是父母、是兄長、是姐妹、是朋友、是老師,是無論她做了錯了什么、說錯了什么,都會無條件原諒自己的人;無論何時回去,都會張開懷抱抱住她的人;無論在外面經歷了多少坎坷和折磨,只要想一想她,就能渾身充滿了力量。 誰都無法取代祖母在她心中的位置,雖說父母兄弟皆在,烏衣巷卻不再是她的家了,那個地方不再有歸屬感。 于心安處便是吾家,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地方能讓我心安了,所以我現在無家可歸啊。沈今竹看著 眼前直聳入云的九層琉璃塔,塔身被一百四十四盞琉璃燈點亮,在黑夜中撕扯出一片光亮來,祖母以前就是她心中的琉璃塔,可惜現在琉璃塔已經崩潰,她心中一片黑暗。 正思忖著,一只溫暖的大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今竹?!?/br> 大手的溫度還有說話的聲音都無比的熟悉,沈今竹不用回頭就知道對方是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重孝期間,沈今竹沒有心思和小情人相會,誰知他居然找過來了。徐楓說道:“我翻了院墻,偷偷去你的臥房看了,你不在,想著應該是睡不著,出來走走,你怕黑的,這大報恩寺最亮的地方就是九層琉璃塔,想著你會不會在這里呢,遠遠就聽到你的哭聲,果然在這里?!?/br> “我哭了?”沈今竹一怔,抹了抹自己的臉,濕漉漉的,帶著微咸,她順手用寬大的白麻大袖擦了擦淚,自嘲說道:“我沒有自己想象中堅強?!?/br> 九層琉璃塔照著四周如同白晝一般,徐楓看見她的眼淚將纖長卷曲的睫毛黏在一起,就像是一抹烏云籠罩的愁云,他很想化作清風、吹干她睫毛的淚水,將濃密的睫毛一根根的散開,隨著眼眸的開合,眼睫就將以前那樣如花蝴蝶一般呼扇著,一雙如黑曜石般的雙眸散發出明快歡悅的光彩,他就是這樣慢慢迷失在這眼眸的光彩里面,一顆心被情網羅織囚禁,再也走不出去了。 可是如今,她眼眸的光彩消失了,遮天蔽日的都是憂傷,這憂傷如同利刃似的,將他的心捅的千瘡百孔,他懂得她的悲傷,卻無計可施,所以他的心更痛了,千言萬語化作一句看似平常的話:“你清減了?!?/br> 徐楓慢慢的靠近,將沈今竹輕輕摟在懷里,今竹的臉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撲通,撲通,慢慢的,今竹的心跳和他同步了似的,按照同一個節奏跳動著。 晚風襲來,初夏的夜風帶著微涼,帶著秦淮河的濕氣撲來,徐楓問道:“想不想去塔里看看?” 沈今竹看著火柱子般的九層琉璃塔,“聽小沙彌說不準香客進去的?!?/br> 徐楓晃蕩了一下手里仿制的鑰匙,“難不倒我的?!?/br> 徐楓打開了琉璃塔的側門,兩人攜手進去,沿著塔樓一層層的往上攀爬,進了塔內,才看清了這個神秘巨塔的構造,每一層都有九面,每一面都有兩扇窗戶,窗戶都是磨得極細極薄的蚌殼做的窗罩,像水晶般的透明,又帶著蚌殼特有的朦朧花紋,一百四十四盞油燈就擱置在窗戶內,沈今竹走過了每一扇窗戶,看到熄滅的燈火,就順手點燃了,看到即將干枯的燈油,就注入一些燈油進去。 站在塔上看著窗外,似乎可以沖過重重黑暗看見祖母祖父剛剛合葬的墳墓似的。一層層的慢慢轉著圈爬上去,又是點燈又是注油的,竟也十分累人,到了據說耗費了兩千兩黃金鑄就的純金寶珠塔頂時,沈今竹已經累的雙腿都麻木了,她第一次登上這么高的塔頂,手可摘星辰,腳下是巨大的燈柱,視野開闊,將夜間的金陵城一覽無余,這個沉睡的城市俯臥在九層琉璃塔腳下,就像寒冬臘月,一只溫順的小貓擁著暖籠睡覺似的,她生于斯、長于斯,從來沒見過這個六朝金粉的城市有這么靜謐溫柔的一面。 她指著遠處黑乎乎的四周,對徐楓說道:“那里屋舍整齊,應該是你們的瞻園,那的牌坊好像是朱雀橋、那邊是一片片白色,可能是八府塘的水吧?!?/br> 又指著南邊三山門,“我已經在那里租居了一座宅院,很快就要搬過去了,那里就是我的新家,祖母走了,烏衣巷不再是我的家了……” 沈今竹和徐楓并排坐在金頂寶珠的塔基上,她靠著他寬闊的肩膀,看著這座沉睡的城市,漸漸有一種心安的感覺,不知不覺慢慢也和這座城市一起睡去,她真的太累了,一夜無夢,徐楓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蓋在她身上,抱著她坐了一夜,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如聽仙樂一般。 天快亮的時候,沈今竹被一絲曙光晃動得醒過來了,徐楓抱著她,靠在黃金寶珠上睡去,她悄悄起身,將蓋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徐楓身上。曙光穿透了云層,掙扎著從玉帶般的長江東面升起來了,一點點的驅散了黑暗,金陵城脫去了黑色的面紗,開始展現出全貌來,沈今竹看見一座座城門被打開了,來往進出的人群絡繹不絕,像絲帶一樣圍繞著金陵城的秦淮河,各色的畫舫船只穿梭其間,炊煙四起,晨炊開始,四處都燃著人間煙火,將腳下的城市喚醒了。 沈今竹覺得心中崩潰的九層琉璃塔已經消失了,開始出現一個新塔的雛形,這個塔不是任何人給的,她一磚一石的,勤勤懇懇的在心中開始慢慢修建了屬于自己的、永不熄滅的九層琉璃塔。 ☆、第106章 分遺產人人皆有份,說硫磺今竹展宏 在大報恩寺守靈三日,沈家方回到烏衣巷,一家都聚在沈老太太生前的院里,聽沈大少爺宣讀老人的遺囑,沈家在老太爺去世后,就由老太太做主分了家,所以此刻分的都是老太太的私房,金銀、田地、房舍、林地等物分成三份,包括已經分出去的沈三爺在內,三房人家平分。老太太身前所有的首飾和房中的古董時玩等物則分成了兩半,一半給大姑太太沈詠蘭、一半給了二姑太太沈佩蘭。 另外老太太在金陵最大的錢莊寶升行有兩成的股份,將這股份一分為二,一半給了沈韻竹,一半給了沈今竹。聽到這個消息,沈今竹也倒罷了,沈韻竹驚訝的半天都沒回過神來,誰都知道老太太最疼沈今竹,只是沒想到老太太在遺產分配上將自己和四meimei放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沈韻竹以前幫記性不好的老太太管過私帳,寶升行的慣例是兩年一分紅,每次分紅都在五萬兩銀子左右,手握著這根搖錢樹,將來子孫后代吃穿都不愁的。 老太太自身就是女子,從來不相信女兒是賠錢貨、潑出去的水這種話,她將遺產如此安排,兩個嫁出去的女兒得到的東西并不比兄弟們少,兩個孫女更是得了她最粗壯的搖錢樹,眾人都覺得很正常,沈韻竹伺候得了遺忘癥的老太太九年時間了,其中辛苦每人都看的見;而沈今竹是老太太手心里的寶貝,潑辣的個性和老太太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如今沈今竹在墳前怒踹表哥侯宗保、趕走侯老太爺之事已經在金陵城傳的沸沸揚揚了。 遺產交割完畢,眾人又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哭了一回方散去,沈今竹去了書房整理著祖母生前的游記、書籍、輿圖一一裝進箱籠里,叫纓絡運到三山門的新居中。沈家早已分家,沈家二房在遺貴井處有三進的大宅院,一應家具擺設都是現成的,朱氏早就派心腹陪房去了整理修繕了。 送葬分遺產之后,大姑太太一家子跟著沈佩蘭住在瞻園,親姐妹在一起好說體己話。三房回到八府塘拂柳山莊,二房大家子連人帶箱籠搬到了遺貴井,可是一進家門,朱氏就發現不對,“四小姐呢?” 三個子女面面相覷,大哥哥沈義諾急著回去找meimei,被沈二爺阻止了,“算了,由的她去吧?!?/br> 文竹急忙問道:“四jiejie去那里了?” 沈二爺垂頭喪氣的坐在黃花梨太師椅上,嘆道:“我也不知道,你們給她準備一個小院,逢年過節的,她還是會回來遺貴井的?!?/br> 金陵三山門外,秦淮河從這里入城,水陸兩道的交匯處,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優勢,貨船,車馬絡繹不絕,經紀牙人和游商們四處招攬生意,榻房是主要的交易場所,一般由客棧、貨棧,還有自己開設的牙行三部分組成。 外地的游商將貨物運到三山門,就立刻有一群經紀牙人們一涌而上,游說商人們將貨物拉進所在的榻房,游商住進榻房的客棧,貨物則放在榻房的貨棧里,通過牙人介紹買主,在榻房談成了交易后,牙人們會填寫交易雙方的籍貫姓名、路引字號、貨物數量和交易的金額,榻房除了收商人住店的錢、貨棧的租金,還有充當中間人的牙錢之外,還要代繳牙稅和商稅,每月朝廷都會派專門的榻房御史來稽查商稅。每年但是牙稅一項,就已經遠遠超過了農民土地的稅收,大明天下一千三百五十余州縣,每年共計牙稅就有六十七萬五千多兩(出自《楊文弱先生集》的恭承召問疏,說的是明末的牙稅應該有的總量)商稅就更多了,作為國家稅收的重中之重,而榻房是牙稅和商稅產生地方最多的地方,所以朝廷對榻房的管理十分嚴格。 同樣的,稅最多,也意味著賺的最多,榻房的利潤令人垂涎三尺,但因其有平衡物價、代收商稅的作用,所以不是只要有錢就能分榻房這塊大蛋糕的。大明建立之初,天下的榻房只有兩種,一種是官店,由國家經營,類似后世的國企,由官員和其子弟們代為管理。一種是皇店,屬于皇家經營,一般由皇族的宗室子弟或者太監們管理。到了后來,高官、勛貴、皇親、宮里的有權勢的宦官們也紛紛在城外驛站附近開設榻房,一起撈金子。 榻房是要修建龐大的貨棧的,占地面積頗大,必定要拆掉、擠占許多百姓的房舍和田地(類似現代的拆遷),所以沒有足夠硬的后臺和背景,榻房的招牌休想掛起來。所以金陵城三山門外沒有農田和茅舍,都全是各種榻房和牙行。像金陵城這種高官勛貴等富貴之家云集的地方,只要少數幾個榻房是后臺強勢的商戶人家聯合開設的,一般人根本無法分一杯羹,以前沈老太太青年時也打算開個榻房的,后來試探了一下這里的深淺就做罷了,商人無論多么有錢都無法在這里立足,一開起來就被周圍的大鱷吞掉了,為人做嫁衣。 三山門外共計榻房三十余間,有十間是官店、四間是皇店、兩間是魏國公徐家的本錢、臨安長公主也有兩間,一間原本是皇店,后來慶豐帝賜給了meimei臨安長公主,所以成了長公主的本錢。前年長公主再嫁給金陵錦衣衛指揮使曹銓,又向慶豐帝請旨換榻房一所,慶豐帝是個小氣鬼,他舍不得把皇店給長公主,想起長公主第一次下嫁的廣平侯家,廣平侯家以前在這里也有一間榻房的,是太【祖爺賜的。但是因其生母吳淑人擅闖長公主府捉jian,將大皇子誤認為是長公主和jian夫生的私生子,點火燒屋,差點謀害了皇嗣,慶豐帝一怒之下將廣平侯降為廣平伯,收回了世襲罔替的金書鐵卷,將以前的皇家賞賜全部收回,廣平侯家的榻房收回成了官店。 慶豐帝干脆將這家官店賜給了臨安長公主當做二婚的賀禮,還笑稱是物歸原主,“以供福邸”,橫豎將來這官店是要傳給長公主的后人,她的孩子起碼都姓顧。 除了臨安長公主這種顯赫的宗室,還有兩間是金陵守備太監懷忠開的,另外十來間也都是大有來頭,各個背后都是深不可測的人物,沈今竹在這里,算是小蝦米了。 慶豐帝賜給沈今竹的皇店叫做隆恩店,一聽這名字的來頭就是皇店,沈今竹決定接收后還是保留這個名字,橫豎她按照口頭約定,每年都要將利潤的兩成孝敬給慶豐帝的,借著皇帝的靠山,她方能在這里立足。 管理隆恩店的是如今的廣州市舶司守備太監懷義在金陵認的干兒子元寶公公,論年齡,元寶其實和懷義一樣大,這個元寶是大器晚成,之前一直在雞鳴山守著孝陵,懷義當年從京城明升暗貶的到了雞鳴寺當守備太監,元寶抱上了懷義這條大粗腿不放,無論是溜須拍馬還是辦事都很在行,懷義便認了這個干兒子,還推薦了他管理三山門的皇店隆恩店,這個活計油水極厚,算是給干兒子一個撈錢的機會。 但是元寶目光長遠,志向遠大,他守備隆恩店之后,并沒有大撈特撈,而是勤勤懇懇的做了買賣,整頓牙行、整理貨棧、善待游商、管束牙行的經紀和牙人,隆恩店生意興隆,口碑也好,一舉成為了四個皇店收益最高的店,除了孝敬干爹懷義和打點關系的銀兩,元寶都是將店中的利潤一分不差的送到京城慶豐帝那里,看著幾乎比往年多一倍的銀子,慶豐帝龍顏大悅,對這個素未見面的元寶贊賞有佳。 慶豐帝將隆恩店賜給沈今竹的事情,元寶在年初時就聽說了,他很早就將賬目理好,等著沈今竹來接手店面,將一應事務都交接清楚,對著苦心經營了六年多的榻房,元寶很是依依不舍,和沈今竹說起這個店鋪的來歷,“……以前其實是官店,今上繼位五年后,下了一道中旨,將好多官店改成了皇店,說是為了宮中嬪妃的脂粉錢,當時內閣因這個大為不滿,但也無可奈何,咱家聽干爹懷義說,今上時常去通州港的榻房微服私訪,還扮作牙人商賈做生意呢,有的時候買賣做砸了,還生氣睡在廊下不肯回宮?!?/br> 所謂中旨,就是皇上的詔令并沒有通過內閣的票擬,直接下旨,而按照規矩,內閣、通政司包括六部都對皇上的詔令有駁回的權力,尤其是內閣,素有“不經鳳閣鸞臺,何以為詔”的說法,這種繞過內閣直接下令的方式叫做中旨。 慶豐帝有此舉,沈今竹并不驚訝,她親眼看見慶豐帝為了討好鳳姐而開了包子鋪,做牙人就更不在話下了,這個昏君貪財好色,有時候還像個孩子似的天真耍賴皮,不可以以常規來判斷他的言行。 當天元寶還擺了酒,請沈今竹上座,將店里的掌柜、活計、器重的經紀牙人都一一引薦給新東家。因她還穿著重孝,席間都是精致的素菜,她面前的酒壺里裝著的是茶水,元寶還打算在她面前設一道屏風的,被她婉拒了,說道:“橫豎以后都要經常見的,不用拘禮?!?/br> 元寶依她行事,撤了屏風,將店中諸人介紹給了她,沈今竹一一記下,在宴會開始后,就能對諸人直呼其名,沒有一絲錯漏,眾人見狀,心中暗暗褪了些輕視之意,這個小姑娘舉止言談沉穩,雖重孝在身,眼里并無悲戚之意,說起榻房的生意頭頭是道,不是想象中可以任意欺瞞的,便暫時收起了一些小心思。 此時沈今竹在聚寶山祖墳前驅趕侯家祖孫的事情已經傳來了,有了彪悍之名,眾人見她一副斯斯文文的嬌弱小姐模樣,暗呼人不可貌相,真想象不到她細瘦的小胳膊小腿能將新科進士踹飛幾丈遠。 一群生意人聚集在此,三兩句話離不開生意,聊起了硫磺買賣來,“……三年前日本國發布禁令,禁止硫磺礦運到我們大明,硫磺飛漲,一天好幾個價,價格最高時漲到了三倍,去年價格回了回,我看今年硫磺價格還能挺幾年,因為雖然開了海禁,從東南海運來的硫磺卻并不見多啊,真是奇怪了。日本國也不知還能撐多久,才取消硫磺的禁運令了。等日本國的硫磺運進來,價格才能恢復到以前?!?/br> 一個牙人點頭說道:“日本國的海商每年偷偷走私到大明的硫磺全都被兵部買下來,送到火藥廠去了,民間幾乎找不到日本硫磺,可惜了,日本硫磺便宜還好用,好多游商到處打聽指明要買日本硫磺,各個榻房都沒有貨,若是我們能和日本國海商打動關系,運幾船日本硫磺到金陵,單是這一項,就能給我們榻房帶來豐厚的收益?!?/br> 沈今竹說道:“硫磺價格還能高一陣子,東南洋的硫磺礦開了海禁都運的少,是因為現在荷蘭人和西班牙人掌控了當地的硫磺礦山,他們兩國時常為了爭奪香料群島的種植園打仗,硫磺基本被運到他們在各地開設的火【藥廠做槍【炮【彈【藥了?!?/br> 眾人聽了,皆是大驚,這個小東家是從哪里得的我們都不知道的消息?看樣子不像是胡說啊。 一個牙人說道:“按照小東家的說法,以后月港建好了,外國的硫磺還是運不進來,價格一直高漲?如此說來硫磺還是有利益可圖,可惜我們找不到低價的硫磺,但是做中人抽牙錢,也不過是吃別人剩下的殘羹剩飯,賺點跑腿的辛苦錢罷了?!?/br> 沈今竹問道:“我們隆恩店能不能吞下一萬斤日本硫磺?如果可以,我能在三個月之內要日本國的海商運一萬斤到漳州的月港?!北娙私泽@,有幾個還當場噴出了酒水,紛紛用狐疑的眼光看著沈今竹。 一個老牙人提醒道:“小東家,如今日本開沒有開禁令,一萬斤硫磺要分裝在五艘海船上吧,將一萬斤硫磺大招旗鼓的從日本國運到月港?恐怕海船都過不了日本國港口就被查封了?!?/br> 沈今竹說道:“這一紙硫磺禁令其實是日本國德川幕府大將軍的嫡次子作為,他是想借著禁令逼著掌握硫磺礦的商人和貴族倒閉,自己乘機低價把硫磺礦收進去,和走私海商勾結,將硫磺礦高價賣給兵部,現在三年過去,這樁丑聞傳遍了日本國,民怨沸騰,我有消息,大將軍迫于壓力,硫磺禁止令馬上就廢除了,而我們的月港已經開放,我和日本國的一個大貴族相識,他可以保證能運五船硫磺到月港,隆恩店抓住這個機會,可以吃掉最新鮮的第一批果子?!?/br> 其實還在在京城的時候,沈今竹就已經開始籌劃榻房的生意了,她有了國千代的引薦,和瑞佐純一、山田長政都簽了密約,瑞佐家運到月港的貨物,她一并包下了,日本國的硫磺是主要的貨物,自從三年前硫磺禁止令下達之后,大明的硫磺價格暴漲,而日本國內的硫磺暴跌,瑞佐純一已經乘機囤積了幾萬斤硫磺,就等著大將軍的次子竹千代被揭穿丑聞后,幕府為了平息民怨解開禁止令,到時候大賺一比,須知扶植嫡長子國千代為繼承人也是需要大量的銀錢支持的。 沈今竹很快就開始未雨綢繆,尋找機會為自己的榻房帶來利益,榻房的掌柜和牙人們也能分一杯羹,須知在生意圈里,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全都趕不上以利服人,能讓大家賺到錢,賺更多的錢,這才能服眾,才能建立威信,跟著你有rou吃,比什么都重要。 沈今竹此話一出,眾人皆躍躍欲試,但是更多的是不放心,一個虛歲才十六的女娃娃的話可靠嘛?果真能變戲法似的將一萬斤硫磺倒騰出來,榻房的門檻豈不是要被牙人們踏平了? 元寶親咳一聲,為沈今竹撐面子說道:“小東家是剛從京城回來的,和日本國使團有來往,各位要相信小東家?;噬蠈⒙《鞯曩n給了小東家,當然是相信小東家能將這個兩百年的榻房打理妥當。諸位,只要你們跟著小東家,往后賺錢的機會多得是,小東家正在月港碼頭建一個新榻房,他日新店落成,隆恩店和月港新店互相照應,各地的風物、南北洋貨在兩地之間運轉,各位的牙錢至少比以前翻一倍呢?!?/br> 哄!元寶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將宴會引向了高【潮,是生意人就知道在目前大明唯一開放的月港有個榻房這意味著什么——簡直就是每年金山銀山往錢袋子里流??! 隆恩店已經開了兩百余年了,身份在官店、皇店,賜給皇親國戚、勛貴中官的私人店鋪中不停變換著,但是榻房牙行的中流砥柱牙人經紀們大多是世代相傳,手里有大量的人脈資源,消息靈通,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他們依附于隆恩店生存,每每做中間人在隆恩店達成交易,他們都能從中抽分得牙錢而獲利。同時隆恩店也因他們游說客商在這里寄存貨物,招攬買主,得到租金和房錢,交易達成,榻房再從牙人的牙錢中抽成。同時榻房也會囤積收買一些貨物,通過牙人介紹客商上門轉賣得利。所以榻房和牙行是相互依存的關系,你賺我也賺,你沒有生意,我的日子也難過。 元寶公公管理隆恩店已經六年了,這些牙行經紀們都很服他,沈今竹這個黃口小兒說的話他們半信半疑,可是元寶公公的話他們是相信的,何況月港榻房一事關系重大,不會是胡亂編造的。 眾牙人經紀在下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沈今竹一拍手,丫鬟抬進兩座畫著巨幅地圖的屏風,其中一個是《大明萬國堪輿全圖》,這是沈老太太的遺物,一個是沈今竹從徐楓那里搞到的《漳州月港全圖》,前者凡是走南闖北做生意的都見過此圖,而后者月港還在建設中,白市黑市都沒有出現過此圖,眾人的眼睛都盯著地圖看,眨都不眨一下。 月港全圖畫的極為細致,大到海灣,小到一個羊腸小路都標記的清清楚楚,沈今竹站起身來,拿著一個玉如意在月港全圖上指點著,那里是在月港駐扎的漕兵、那里是負責收稅的督餉館、那里是軍港、那里是商港、英國、西班牙、葡萄牙、荷蘭人等外國的商館在何處。眾人聽的聚精會神,最后沈今竹用朱砂筆指著一塊地方說道:“圣上賜給我的土地就在這里,一兩年之內,這里將建起一個榻房,我給它取名叫做日月商行?!?/br> 然后,沈今竹用朱砂筆在那個位置很認真的畫了一個外圓內方的孔方君,拜托各位,看在錢的份上,對我要信心好不好。跟著我有rou吃,有錢賺啦。 眾牙人經紀果然都盯著錢眼看,沈今竹想起洋干爹弗朗科斯的話,只要有利益,一群狼愿意暫時對一只羊俯首稱臣,等到這支羊慢慢成為猛虎時,就需要利益加上拳頭來對付群狼啦。 眾牙人摩拳擦掌,開始準備尋找客戶將沈今竹未來的一萬斤硫磺消化掉,沈今竹這個小東家第一次亮相算是過關了,宴會結束后,沈今竹送了元寶公公一份厚禮——一支荷蘭人新制的短柄手【槍,可以貼身帶著防身用,這比京城王恭廠尚在試射階段的手【槍安全穩定多了,缺點是射程較短,頂多只有五十步,不過至少不會像王恭廠的山寨貨那樣動不動就炸膛,斷手瞎眼了。 沈今竹說道:“元寶公公,恭喜你高升了,皇上對督餉館寄予了厚望,將來公公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從金陵到月港路途遙遠,公公保重?!?/br> 廣州市舶司守備太監懷義這三年兢兢業業,在接待各國使團中立下功勞,而且日本使團的“爭貢之役”,懷義處理的干脆利落,得了慶豐帝的青眼,加上金陵守備太監懷忠的舉薦,慶豐帝將懷義調離了廣州市舶司,派他去了漳州月港當守備太監,監督月港的建設和運作,懷義有著三年和外國人打交道的經歷,見多識廣,這個職位倒是很適合他。 懷義高升,遂進京謝恩,并向慶豐帝推薦了干兒子元寶當月港督餉館的稅使,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元寶在隆恩店給慶豐帝賺了不少銀子,在御前是留名了的,所以慶豐帝欣然同意,還夸贊元寶這個名字取的真是太好了!簡直是朕的聚寶盆嘛。這元寶就青云直上,從一個皇店的守備太監,一躍而成了督餉館的稅使,可以直達圣聽,是皇上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