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安然跟著安福往里走,還沒進去呢,就聽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怒吼:“你是豬啊,知道我要做什么菜嗎?” 然后一個弱弱的聲音道:“炒,炒牛rou?!?/br> “既然知道是炒牛rou,你給我這切的什么東西,會不會,不會就滾,別在我這兒杵著當祖了,我這兒不缺祖宗,滾?!苯又鸵粋€小廝跑了出來,臉上還貼著一臉牛rou片子,狼狽非常。 看見安福,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管事,這個差事小的可干不下去了……” 安福瞪了他一眼:“還有臉哭?!毙睦锊唤麌@了口氣,這大廚跟前的差事本來是人人打破頭,如今倒好,都恨不能躲著。 那小子剛要申辯,就聽里頭那個聲音又吼了起來:“安福,以后這樣的廢物少往我這兒塞,再來一個,你趙爺的脾性上來,沒準活劈了他?!?/br> 安然不禁好笑,這脾氣還真是暴。 ☆、第 15 章 炒雞片 安福真有些怵趙永豐,這位脾氣暴不說,手里可掄著鐵勺呢,真要是急了,給自己來一下子,自己這腦袋還不得開花啊,尤其,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自己進去不是上趕著找挨拍嗎,反正自己進不進去,趙大廚也不在意,人家想要的是幫廚,自己進去根本沒用,只不過這丫頭敢不敢進去?畢竟她也看了個滿眼。 想著,不禁扭身看向安然,本以為正遇上趙大廚發脾氣,這丫頭不定早嚇死了,沒想到人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仍然安安靜靜的站在自己身后,那張白生生的小臉兒淡然的,跟沒聽見趙永豐怒吼一樣,這份定力就連安福都不得不佩服。 既然這丫頭都不怕,自己怕什么,遂指了指里頭:“你進去吧?!?/br> 安然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安福莫名心虛,說實話,安福也知道自己這么干有點兒不厚道,就趙永豐這個暴脾氣,一上來哪還管你是男是女啊,自己這也是沒法兒了,先頂上試試,不行再說。 想著,一瞪眼:“看我干什么,還不進去?!币姲踩贿M去了,安福才松了口氣,踢了在地上蹲著嗚嗚哭的小子一腳,沒好氣的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福大爺抬舉你,才照顧你這么個好差事,你小子還有臉哭?!?/br> “什么好差事???福大爺您就別哄小的了,就里頭那位趙爺的脾氣,我還能全須全影兒的活著出來,都得念佛,您說什么我都不干了,不干了?!?/br> 安福哼了一聲:“不干了,行啊,如今咱們大廚房可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剛進去那丫頭本來是頂山柳的雜役,她如今頂了你,你就只能頂山柳的差事,干雜役去?!?/br> 那小子哭喪著一張臉,卻仍道:“雜役也比幫廚強?!辈铧c兒把安福給氣樂了,啥時候開始,雜役都比幫廚強了,也知道這小子給趙永豐收拾的夠嗆,既然他愿意就怨不得自己了,將來這小子的表叔丁守財問起來,自己也有話等著,想好了,直接讓這小子滾了。 自己猶豫再三,最終決定留下來看看再說,雖說里頭這丫頭跟自己無親無故,也不能真出了人命不是,以他的經驗,一般新進去的幫廚,不是給趙永豐打出來,也得扯著嗓子吼上幾句,然后,就開始罵自己。 可今兒卻奇了,這人進去半天了,怎么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好奇之下,安福扒著廊柱子往里頭望了望。 這一看倒愣了,雖說趙永豐仍是那張耷拉著老長的豬腰子臉,卻平??偭R罵咧咧那張嘴,卻閉上了,盯著旁邊的小丫頭瞧,小丫頭正利落的切著牛rou呢。 安然自然知道幫廚的重要,幫廚是一個廚師必須經歷的過程,刀工配菜對于一個廚師來說尤為重要,一個不知道怎么配菜的人,絕成不了一位合格的廚師,每道菜,說起來,從食材的選用都是異常重要的。 隨園食單上開篇便說,一桌佳肴,司廚之功居其六,買辦之功居其四,可見食材選用如何重要,而幫廚不僅基本刀工要扎實,更需透徹了解每道菜的選料,刀工,味道,所需配料,甚至火候,這樣才能做好幫廚的工作,而不會影響到主廚的發揮。 所以,舉凡大廚上灶,幫廚的多是自己的弟子,自己就曾親眼目睹,一位年逾花甲弟子眾多的老人,上灶的時候,從摘菜到幫廚都是他的親傳弟子,而且個個都是這行業頂尖的人才,哪怕剝蒜的那位,都是各個星級酒店趨之若鶩的頂級大廚。 只因師徒之間心口相傳,最了解老師手法的就是弟子,用著也最為順手,自然,這個過程也是一個難得的學習過程。 爺爺曾經說過,世上沒有真正的頂級大廚,所謂的頂級,不過是到了一個高度而已,飲食一道博大精深,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哪有頂峰呢,所以,作為廚師要不斷學習,吸取,收獲,發展,這樣才是一名合格的廚師。 而我中華悠久的傳承,又分成若干菜系,各個菜系之間,看似各有各的特色,其實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例如這道炒牛rou。 這道菜在現代很是出名,之所以出名是因廣粵一代不管哪個飯店酒樓,高檔低檔,雇傭招收廚師試的菜都是三樣,炒牛rou,蛋花湯和蒸rou餅。這三樣兒看似簡單,若做好了卻并不容易,除了燒制還要講究刀法于選料。 就拿這道炒牛rou來說,先是要選擇用什么牛rou,一頭牛的rou很多部分都可炒,卻也有區別,最滑的是腰枚rou和柳枚rou,這兩個部位亦有分別,柳枚比腰枚多,柳枚滑嫩,腰枚卻可更嫩,故此,若炒牛rou首選腰枚,次則柳枚,除此之外,其余皆達不到所要的爽滑口感。 再就是切法,牛rou必須切橫紋,這個很多人都知道,卻要切的好,仍要十分講究刀法,要切的薄而均勻,每一片都如此,這樣方能保證火候味道均勻,最好用薄刀。 而剛才那個跑出去的幫廚,首先rou就選錯了,其次竟然切成了條,這的確是幫廚不應該犯的低級錯誤,也難怪主廚要發脾氣。 廚師的脾氣大都不太好,這跟工作環境有很大關系,天天熱火朝天的,不是油就是火,冬天還好,天熱的時候,陰涼地兒待著都冒汗,更何況,守著好幾盤火了,人一熱就容易躁,躁起來,脾氣自然好不了。 自己若不是出身安家,并且真心愛上了這一行,估計早就放棄了,小時候曾經萬分羨慕那些學西餐的,環境好,菜式也漂亮,不像中餐,總是油里來火里去。 后來真正愛上這行才知道,中餐里所蘊含的文化跟道理,才是更值得挖掘學習的,把這些傳承下去,比什么都有意義。而自己,最喜歡在每一道菜中去領略和挖掘,進而獲得不一樣的收獲,這讓她樂在其中。 話題遠了,拉回來說牛rou,切好了牛rou,還要加少許蛋清撈勻,腌上三個小時……想到這個,安然手下一僵,抬頭看向灶臺前的大胡子,毛茸茸的大胡子占了大半個臉,只露出兩只怒氣沖沖的眼睛,跟老大的鼻子。這位大廚長得真是蠻有特色,這也就是在古代,到了現代他的胡子先要剃掉才行。 安然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這牛rou需要腌制?!?/br> 大胡子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安然旁邊,安然下意識看過去,這才看見是宴席所需菜單,想來是一式幾份兒的。 安然看了一遍兒,不禁暗暗搖頭,怪不得大胡子要生氣,這宴席上菜也是有講究的,一般味濃的先上,味淡的后上,無湯的先上,有湯的后上,還要時刻照顧這席上賓客的感覺,估計吃飽了,而席未散,便需上些辛辣菜刺激食欲,若酒喝多了,可上些酸甜菜肴醒酒提神。 如此,還需對每道菜所需功夫做到心中有數,合理調配,方能把宴席做好,像炒牛rou這樣的菜是必須提前腌制好了才行,大廚炒了就能端上去,如今現上轎現扎耳朵眼兒,怎還來得及。 不對,聽干娘說過,大廚房除了那位做過御膳的鄭大師之外,兩位主廚都是鄭御廚的親傳弟子,也是頗有名氣的廚師。 而炒牛rou是大胡子提出來,剛那小子才才手忙腳亂,若是大胡子提的,就有問題了,作為一個頗有名氣的廚師,怎會不知道炒牛rou的流程?之所以這么做,恐怕是刻意為難,想把人趕出去。 忽然想起這大廚房的差事,都是搶不上的肥差,人人都恨不能削尖了腦袋往里鉆,也就明白了,想來剛那小子也是門路進來的,雖不至于一竅不通,但作為一個大廚的幫廚,卻遠遠達不夠,所以,這位才用這個法子把人趕走,省的添亂。 想明白了,也就不用再問了,安然粗略看了一遍宴席所需的菜單,在心里暗暗捋了一下順序,便動手把牛rou腌起來,放到一邊兒,從旁邊拿了塊雞脯rou,去皮,斬成薄片,用豆粉,麻油,醬油拌勻,再入蛋清調拌,所需蔥花姜末,青瓜切好連同調拌好的雞脯rou,遞了過去,接著配其他的。 一邊兒配菜,一邊兒留心看著大胡子炒雞片,這道菜最重火候,一盤用rou不可炒過四兩,且必須用旺火猛炒,才可有足夠的火候,炒出的雞片濃油赤醬,色香味方能面面俱到。 顯然,大胡子也是高手,臨下鍋才把從花姜末青瓜加進調拌好的雞脯rou里,入鍋,旺火翻炒幾個過子,待顏色紅亮便出鍋了,旁邊有傳菜的忙放到食盒子里,提著就跑了。 其實,這道菜還是先做出來就吃才得味,如此這般,在食盒子里一悶,再送到花園子的席面上,卻有些走味。 念頭至此,不覺失笑,自己是當廚子當的年頭長了,總是習慣吃剛出鍋的,才有此想法,若真正的宴席上,哪可能如此,收回心思,認真切菜配菜。 雖是頭一次給大胡子當下手幫廚,卻還算默契,只不過,下頭預備的東西卻有些雜亂無章,這些人簡直是來搗亂的,有這些不靠譜的人,大廚房能支撐到現在,還真是不容易。想起剛安福都不敢進來,想是被大胡子罵怕了,才病急亂投醫把自己推了進來,這個大廚房的管事也不好當啊。 大胡子要做的菜并不多,只是幾個大老爺親點出的主菜,其余自然有二火三火負責,不在這間灶房,故此,雖然宴席所需菜品眾多,主廚卻相對輕松,等牛rou炒好就算收工了。 等大胡子一走,安然便開始收拾灶臺,案板菜墩都用刀刮兩遍,用水洗凈,用過的抹布都上大鍋用堿水煮過晾好…… 足有一個時辰,才收拾利落,直起腰剛走出去,就見安福笑瞇瞇的站在外頭,看著她兩眼發亮:“丫頭行啊,竟是個深藏不漏的,跟你福叔說說,哪兒學的這么一身本事,差點兒連你福叔都騙過去?!?/br> 安然目光閃了閃:“安管事,安然之前是在外廚房的,您莫非忘了?!?/br> 安福白了她一眼:“快得了吧,外廚房要是能出你這樣兒的,我還愁什么啊?!闭f完,見安然一副認真的表情,不禁道:“真是在外廚房學的???跟誰學的?莫非外廚房還有我不知道的高人不成?!?/br> 卻見安然一副不想說的樣兒,琢磨自己這么刨根問底,也沒什么意義,這人找著了,就連挑剔的趙永豐剛出來的時候,都難得跟自己說了一句,這個,成。 別看就一個成字,安福的老淚都差點兒下來,這位多難伺候,他可是深有體會,能說一個成字,那絕對已經相當難得了,可見對這丫頭滿意的不得了,自己還糾結這丫頭怎么學的手藝做什么。 想到此,便不再問了:“從今兒起,你就留在大廚房吧,也不用頂山柳的差事,就跟著趙大廚幫廚?!闭f著,壓低聲音道:“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你悟性高,跟在趙大廚身邊兒學上個一年半載,可就了不得了,趕明兒就算再不濟,混個廚娘也不難,可得用心?!?/br> 安然眼里劃過一絲笑意,這位安管事雖有些神叨叨,看起來卻不像壞人,至少比興兒強太多了,在這樣的人手下做事,應該不難,便認真的點點頭:“嗯,我記下了,多謝管事提?!?/br> 安福見她如此上道,臉上的笑容更大了,語氣也愈加柔和:“大廚房的丫頭就你跟小霜,屋子是現成的,就旁邊的院子,回頭你搬過來就是?!?/br> 安然不免有些猶豫,說實話,不是這里不好,她是真舍不得自己那個小院,別看破,可如今讓她收拾,也頗有生機,要是搬到大廚房來,自己前頭不白費力了嗎。 想著,不禁道:“安管事……” 安福揮揮手:“叫福叔,叫福叔?!边@丫頭能入趙永豐的眼,將來說不定就成了趙大廚的徒弟,自己對這丫頭客氣點兒沒壞處。 安然也不執拗:“福叔,我能不能不搬過來?” 安福倒是沒想到,她還不想挪,外廚房的待遇跟大廚房那可是一天一地,住的地方也一樣,這丫頭還真是古怪,算了,不搬就不搬,反正外廚房離著大廚房不遠,她自己不嫌折騰,就由著她吧。 安然大喜:“謝福叔了,那這會兒我能不能先回去?” 安福點點頭,又囑咐了一句:“明兒記得一早過來?!?/br> 安然又謝了一遍,扭頭跑沒影兒了。 安福不禁搖搖頭,剛瞧她切菜配菜,真挺像那么回事,這會兒卻又成了個長不大的小丫頭,不過,這丫頭的模樣兒著實不差,莫說在這大廚房,恐怕府里都拔尖了,這么個漂亮有,怎么跑到外廚房去了,真讓人想不明白 ☆、第 16 章 豆沙餅 安然到后頭院子來尋干娘,尋了一圈沒找著人,正納悶呢,那邊兒井臺上正收拾的東西的仆婦瞧見她,眼睛一亮,忙甩甩手上的水,又在圍裙上抹了兩下子,小跑著過來:“安然姑娘可是尋柳大娘?” 安然打量她一遭,甚是面生:“大娘是……”那仆婦也不惱,笑微微的道:“安然姑娘剛跟柳大娘來的時候,我正在井臺上洗菜呢?!?/br> 安然才明白過來,這仆婦是俞大娘的手下,便蹲身一福:“安然見過大娘?!?/br> 那仆婦唬了一跳,忙要來扶她,又怕自己手濕乎乎的,安然嫌棄,一時有些手忙腳亂,這也不能怪這婆子,剛安然來的時候,還是外廚房的雜役,便同是雜役,一個外廚房,一個大廚房,可差著一天一地呢,自是不會上趕著過來跟安然搭話。 可這誰想,一轉眼的功夫,這丫頭就成了幫廚,還是趙大廚的幫廚,這地位嗖一下就跳了上去,莫說自己一個大廚房里上不得臺面的雜役仆婦,便是管事安福也得對安然客客氣氣的。 這大廚房跟別處可不一樣,管事真不算啥,大廚才是爺,那位鄭老爺子自不必說,高趙兩位大廚,那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兒,這兩位的幫廚那了得啊,比這大廚房的二火三火都牛呢,沒見走的時候,俞大娘的眼睛還長在頭頂上,回來的時候瞧見柳大娘,那腰板都直不起來了嗎。 說起來,外廚房的柳婆子還真有運氣啊,這樣本事的干閨女怎么就她撈上了呢,這丫頭傍上趙大廚,就算在大廚房站住了腳,往后她干娘的好處能少得了嗎,這可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都不知道,哪會兒借股子東風就飛起來了。 安然見這仆婦慌亂的樣兒,也不禁暗暗感嘆,這人的地位還真是要緊,就這么一會兒工夫,從雜役到幫廚,這些婆子的態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卻也只裝做沒瞧見,問了句:“大娘可知我干娘去了何處?” 那婆子忙道:“知道,知道,你這一去不知多半天呢,俞jiejie回來見你干娘干巴巴在這兒站著,怕累著你干娘,趕上今兒活兒不忙,便叫著你干娘去我們的屋子坐著去了,讓我在這兒瞧著你,你來了就引你過去?!?/br> 安然不禁掃了眼,井臺上那些收拾了一半的家伙什,雖趙大廚走了,園子里的宴席卻未散呢,那邊兒二火三火,面案上的廚娘,都還忙活的腳丫子不在鞋上,只要園子里的宴席不散,大廚房的各路人馬就得隨時支應著,這大廚房的差事雖說油水足,能撈著好處,可也真是最累的。 安然記得,當年安記烹飪學校有一個頗有天賦的學生,不論是做菜的悟性,還是火候的掌握,都相當出色,是一個頂級大廚的好苗子,還讓自己動了收徒的念頭。 安然雖然從爺爺手里接下了安記烹飪學校,自己卻并未收徒,即便她已是公認的頂級大廚,想拜在她門下的不知凡幾,她卻覺的自己遠遠達不到一個師傅的標準。 一個好廚子并不一定是個好師傅,她沒有把握當好師傅,貿然收徒只會誤人子弟,但那個孩子卻讓她動了心。 可惜并未成功,那個孩子半道退學了,自己覺得實在可惜,還特意找了他,那孩子低著頭一語不發,最后臨走跟她說了一句:“我爸說上輩子打爹罵娘,這輩子才罰你進廚房,我爸說當廚子最沒出息,說我若是執意學廚子,還不如去掃大街?!?/br> 安然當即默然,不能說這孩子的父親是對,但也不能絕對說是錯,廚子是很辛苦,需要付出別人十倍百倍的努力去練習,這也才是基本功,最重要的還是做菜的悟性,如果沒有悟性,便學一百年,也不可能成為合格的廚師,到最后,也只能拿著微薄的薪水,一輩子做著最累的工作。 聽到那個孩子的話,安然便再沒有挽留,那孩子已經不小了,如果他真愛這一行,不會因為父親一句話就退學,改變自己未來的志向,能如此輕易改變,說明他并不是真心喜歡這一行,爺爺說過,做菜首要用心,要真心喜歡才可能做好,這孩子便再有天分悟性,卻失了最重要的東西,所以不值得挽留。 而自己收下德福之初,并不知他有做菜的天分,但他對烹飪的那份向往和熱情,打動了自己,這一行是辛苦,但若真心喜歡,便再辛苦也能找到樂趣。 不過,這位大老爺還真能折騰啊,這安府都快趕上酒樓了,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不是召集狐朋狗友吃喝玩樂,就泡在后院女人堆里,難道沒正經事兒干?不是說安家買賣做的很大嗎,這么大的買賣,難道不用管理,現代那些大財團的老總,她也見過幾個,人家那忙的,吃飯的功夫都沒有,這位倒好,成天閑的沒事兒窮折騰,弄得底下的人也跟著他不得閑兒。 跟安然搭話的仆婦姓張,安然就喊她一聲張大娘,跟著張大娘從后頭出了大廚房,旁邊一連好幾個院子。 張大娘挨個指給她看:“那邊最遠的那個,瞧見沒?就是門前對著一叢竹子的那個小院,是咱們鄭老爺子的院子,高趙兩位大廚也在那院子里住,本來大管家安排了伺候的小子,不想人鄭老爺子竟然不用,平日咱們這大廚房上灶就是高趙兩位大廚輪著來,總是有一個留在老爺子身邊伺候著,這個孝順勁兒,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br> 安然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也是應當的?!?/br> 張大娘忙道:“可不是,攤上這么倆孝順的徒弟,可比生多少兒子都強呢,旁邊這個院子住的是大廚房的小子們,人住的多,以前成天鬧哄哄的不消停,后來鄭老爺子來了,安管事下力氣整治了幾個,如今才算清靜了?!?/br> 又指了指她們眼前的院子:“這個就是我們住的了,人不多,算上之前的山柳,也才十個人,平常都在這兒住,輪休的時候才能家去,說起山柳了,西邊的屋子就是小霜跟山柳住的,如今你也該搬過來了吧,等會兒我叫倆人幫你挪過來,也省的你來回折騰?!?/br> 安然忙道:“安然謝張大娘好意了,卻我剛跟管事說了,暫時不挪過來?!?/br> 張大娘一愣:“這是為何?咱們這兒可比外廚房強遠了,院子里盤了灶,離著井臺還近,洗洗涮涮方便著呢,屋子也嚴實,又盤了火炕,守著大廚房,不缺炭使,添滿了燒半天兒,晚上能暖和一宿呢?!?/br> 安然:“我干娘在外廚房,若我挪過來,以后再想瞧瞧干娘,還要等閑了才行,若仍住在那邊兒,一早一晚都能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