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憶君看著坐斷的半邊椅子笑出聲,泛紅的雙腮染上霞色,熠熠生輝。伸手撫向那無瑕的面龐,尚坤反倒沉默不語,幽幽注視她許久,盯著憶君垂目,手忙腳亂收拾好桌上的東西,臨出門時又被人撈進懷里。 “別動”,尚坤閉目,柔聲呢喃,輕摟阿圓靜靜依偎。 第51章 開元祈福 大長公主上山進香非同小可,尚府的親衛們并大長公主府的郎官們提前幾日來回奔波于京城與開元寺之間,穿棱往來的馬蹄聲響徹上京城大街小巷,衣著光鮮的郎君面罩金甲虎虎生威。 京中一處酒樓雅屋中,青衣憑欄向下望,目送一拔拔的尚府兵丁從他眼皮子底下經過。前兩日阿蘿回家,哭哭泣泣說武英侯要帶阿圓上開元寺放生祈福,青衣差點以為自己聽岔,武英侯的為人會心懷慈憫? 難道真是為了阿圓?他咽下一縷苦澀,耐心勸meimei趁早打消念頭,找個借口從大長公主府脫身出來,他一定會為她尋個穩當殷實的人家。 阿蘿尚不曾說什么,阿娘在旁跳腳不干,啰里啰嗦,夸著世上除了尚家再沒別人。 心底竄上火,青衣也毫不客氣指摘娘親的攀附心理,并放下狠話不準阿蘿再回城北尚家。 馮姨媽倒地大聲嚎哭,阿蘿也斬釘截鐵絕不愿就此回家,一場爭執,最終以青衣的失敗而告終。 “馮兄”,身后有人輕拍青衣的肩膀打斷他的思緒,回頭相望,同樣一個年紀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儒生,再看雅間內其余四五人也都是年輕有為的仕子們,青衣回報微笑。 對方緊接著問道:“尚家打著上香的幌子,背地里不知又有什么勾當?” 看著一隊人馬從大長公主府方向直奔城門,青衣低語:“是有些古怪?!?/br> 那人準備再說什么,雅室門推開,一位華貴清俊的青年郎君現身,頭束金冠,眉目清秀,溫笑可親,拱手致歉:“各位久等,倒是本王來遲了?!?/br> 青衣不及細看傳說中學富五車溫文而雅的裕王,跟著其他人一起行禮見過。 “免禮”,裕王抬手,邁步進屋,身后雅室門合上,幾人暢談至晚方散。 恭送裕王回府,青衣和幾個同伴慢步走回家,聽別人問起裕王如何,他很小心斟酌用詞:“首次謀面,裕王果真學識淵博?!?/br> 那人笑青衣太過小心,臨分別時再三叮囑:“后日去開元寺,馮兄一定要守約同去,不然我在裕王面前難為,他可是很看中馮兄的才學?!?/br> 微不可察點點頭,青衣朗聲應下約定,告別同伴,轉身走向紫桐街方向,腦中響過裕王的話——尚氏懷不軌之心久矣,已在各地屯下私兵數萬,皇室恐危。 裕王的話言過其實,可尚氏這棵樹真是過于茂盛,枝干遮陽,是該到修剪的時候。 ****** 七夕女兒節前夕,晉陽大長公主領著靜安長公主,帶著尚坤和憶君,一行四人趕早出門,兩副公主儀駕浩浩蕩蕩向城外開元寺而去。 尚坤騎馬親自護送祖母和母親,前頭兩駕公主的六驅馬車過后,即是掛有武英侯徽記的黑楠木馬車。 平時出門不覺得,今日一比對,尚坤覺得該給阿圓新制一駕香車,黑色太沉,不適合她。 武英侯英姿勃發,神采奕奕,黛色云紋錦衣,俊顏若玉,跨下紫驊騮更非凡品,根根毛色油亮發亮,馬首高昂,同它的主人一樣藐視眾生。一人一騎所到之處十分招人眼目,有那膽大的女郎高聲呼喊武英侯,此起彼伏,聲音從長街這頭一直蔓延到城門口。 兩位公主春風滿面笑得自豪,有子如此,誰不眼饞都是假話。 聽見滿街的嬌呼,憶君吩咐道:“放下簾子?!?/br> 阿苒竊笑,“若放下,郎君一會過來瞧不到夫人,又該上火?!币姺蛉瞬桓男囊?,她挑落四面紗簾,這樣里面的人能瞧見外面,外面的人難以看到車內。 憶君無聊撥拉著腕上瞬紫環,心想最好別再見到尚坤,她躲著他已經有兩三天,他也不惱,每日過來逗她微怒,又笑著離開。 惡人!她暗暗罵道。 說曹cao,曹cao就到。尚坤拿馬刺輕敲車廂,命令阿苒把簾子收起來,透過縷空雕花格,看見阿圓扭過頭不看他,不由心下好笑。 車中人兒露出小女兒情態,嬌憨的樣子,落在尚坤眼里,觸到他心底柔軟的一塊田地,落地生根發芽。 “阿圓,可是想出來跟我一同騎馬?!鄙欣じ裢夂闷?。 有侍女在,憶君不好太下他的面子,硬聲回一句:“我怕見風,還是坐在車里?!?/br> 尚坤輕笑,催馬趕到前頭母親和祖母的車駕旁,一一問平安。 世子夫人十分想去,又顧忌國公府沒人坐鎮,她剛當家做主,萬不敢生出變故,首先老國公那里不能放生人進去,次者還有一個包袱沒甩出門。 皇家和尚氏商議好,過了七夕裕王再接柳嫣然過府,沒剩幾天的功夫,世子夫人不能叫人砸在自己手里,萬一柳嫣然想不開尋死覓活出個差池,她不好交待。 她不去,也不能把珍娘交給別人,兩層婆婆難得有心情出趟門,帶上一個一歲的小孩兒,倒叫她們費心。 到得開元寺山門石級下,開元寺主持覺光大師率領徒子徒孫們親迎,見到晉陽大長公主,他雙手合十輕誦:“經年不見,檀越容光勝往昔,可喜可賀?!?/br> 晉陽大長公主笑罵,“你這老和尚睜眼說瞎話,本宮明明老得快走不動,哪點可喜哪里可賀?!?/br> 覺光面色不改,花白胡須微抖,“檀越心生明鏡,洞察世心,焉不可喜!” “大師一張巧嘴好會說?!睍x陽大長公主插諢過去,拉來尚坤請覺光點評。 那老尚閉目低吟,“將軍非常人,老納不敢正視?!?/br> 這下別說晉陽大長公主,靜安長公主也忍俊不禁掩口而笑。 憶君站在后面,尋思這和尚不愧是神棍,張口就來。她這樣當面編排,覺光定沒有通神眼覺察到。 “不許說大師壞話?!币粋€聲音在頭頂沉沉道,嚇憶君一大跳,她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登上臺階,手指不安分在他手心里做怪。 尚坤回眸,她瞪眼裝無辜。他再轉身向上走,她又暗底里使壞,用指甲摳他手心。他手下微用力握緊不許她動,憶君就拽著不肯走。上百石階,兩人走出不少花樣。 山門筆陡,晉陽大長公主走到一半停下喘口氣,回首一望,孫兒拉著他的小阿圓,兩人粘粘乎乎,這般扭捏真是瞧不過去。 “這平安奴你算是白生他了,撇下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又去哄他的阿圓開心?!睍x陽大長公主偏心,沒覺得孫兒有不對的地方,反倒開心平安奴時常露出笑臉,只因那個名叫阿圓小女郎。 為著孫兒,她也賜下去不少稀罕物,今天又應景來寺里,等會兒放生,她先來,再是侄女靜安長公主,最后便是尚坤領著阿圓。 依她說,自己不缺那些金銀,大長公主府光一年的封邑進項就十分可觀,即使寵上天一個女孩兒,也花費不了什么,只要換來平安奴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