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顏傾也笑道:“恭喜meimei?!?/br> 江月還是一臉不樂意的表情,見她母親展開了雙臂,忙去了她的臂彎靠著,把臉埋在公主懷里不住地蹭來蹭去。 長樂公主搖搖頭,轉首問顏傾:“丫頭,你瞧瞧,你這么大的時候是不是還在你娘懷里撒嬌?” 顏傾笑笑,心中酸澀:娘早就不在了。侯府里的千金小姐無憂無慮地成長到現在真是讓人羨慕。 長樂公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問顏傾:“你這個月身上換洗了沒?” —— “月丫頭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見她笑意盈盈地回來,江洲還是不放心,忙走過來詢問。 她笑道:“meimei成人了呢,今日是因為害怕才哭了起來?!?/br> 江洲恍然大悟,忽然把她攬上了膝蓋坐下,順手摸去了她平坦的小腹,:“你這個月的癸水遲了小半個月了,不會是,有了吧?!?/br> 她低頭羞道:“不會如此快吧?!?/br> 他把她的手拿起來,一根根親吻,喜道:“一定是了?!?/br> 她心情愉悅,面色紅潤,勾住了他脖子嫣然低笑:“今天娘也問過我了,還說明天請郎中給看看?!?/br> 意料外 翌日,長樂公主果然請了個郎中來府里切脈。 雜沓的腳步聲漸近,顏傾坐在簾幔里,緊張得手足無措。琥珀掀簾入內,笑意盈盈地對顏傾耳語:“小姐,快快準備,郎中來了?!辈灰粫?,一行人的影子出現在了簾幔外面,只聽公主婆婆鶯聲細語道:“郎中來了,快快讓郎中把脈?!庇诌B連催促把脈的郎中。 郎中惶恐地應和,連忙坐了下來,張嬤嬤發現他打開藥匣子的手在微微顫抖,心下覺得奇怪,暫沒發聲,只靜靜地立在一邊觀看,順手接過診脈的絲線牽著走向了簾幔里幫著搭完了脈。 偌大的室內鴉雀無聲,只聞那郎中兩根手指頭敲在檀木上發出的有節奏的噠噠聲。長樂公主一顆心期待得懸在嗓子眼兒,見那郎中眉尖蹙起,又劇烈地蹦了兩下。眾人的呼吸都滯住了,大氣也不敢出,惟等那郎中宣布喜訊后才能如釋重負。 郎中臉上的表情豐富得很,一會兒眉尖蹙起又松弛,一會兒,眼睛瞪大又縮小……眾人臉上的表情也同步豐富起來。長樂公主要被急死了,張嬤嬤覺得自己宮里宮外混了這么多年,頭一回見到把個喜脈把這么長時間的。坐在里面顏傾不了解外面的情況,看不到郎中的表情,身為主角才是最忐忑不安的。 見那郎中松了線,長樂公主忙追問道:“怎么樣?是有喜了嗎?” 那郎中眼睛一眨,辯道:“這個,需要兩邊都把完了才知道?!?/br> 長樂公主嘆息一聲:“那好吧,把仔細些,可別弄錯了?!?nbsp;郎中鄭重其事地頷首:“萬萬不敢有誤?!?/br> 于是,在把眾人的胃口吊足了之后,那郎中收了線,站起身來一本正經道:“不是喜脈?!币痪湓捵尡娙诵闹械钠诖宦淝д?。長樂公主難以置信地問:“先生確定?” 郎中頷首:“喜脈亦稱滑脈,往來流利,如雀啄米,回旋前進,如盤走珠,婦女妊娠后氣血旺盛,養血聚胎,胎氣鼓動腎氣而致喜脈。少夫人的脈細直而軟,狀如絲線,渾無喜脈之兆,是細脈之征,主氣血兩虛?!?/br> “???”長樂公主覺得不可思議,頹然坐了下來,語氣里滿是失望:“不是喜脈啊……氣血兩虛,那,那可怎么辦???先生看看開個什么方子能把身子盡快調理好?” 那郎中頷首:“夫人莫慌,就來寫,就來寫?!庇谑卿佌构P紙迅速寫了滿滿一張,“這是藥方,夫人差個人隨我去藥房抓藥吧?!?/br> 郎中一走,長樂公主不住嘆息,掀簾入內,坐下來拉著顏傾的手不迭地帶著數落地囑道:“聽見沒,氣血虧虛,瞧你,這副纖弱的身體怎么懷得上孩子?每次還不乖乖地吃我差人送來的補品,往后啊,生了孩子更不容易了,一邊要照顧孩子,一邊還要服侍相公,身體不好,怎么消受得了?”見她乖乖地默不作聲,長樂心里明白沒聽到好消息,她心里應該也極為過意不去,又替她撫背道:“好啦,折騰了這么久,好生歇息吧,盡快調理好身子,一會兒,我讓人把廚房里燉好的阿膠送來……” —— 皇帝只給江洲任了個檢校官,不過是個散官,沒有正式職權,與正職并存,不過是臨時辦事的,比如,這段日子被任命為檢校某州都督/刺史,但不會動搖某州都督/刺史的正職職位,日后這個檢??赡芫捅皇栈厝チ?。一說檢校加某個職位,懂得的人就知道那不過是個協助辦事的閑職,被任命的人只是深得皇寵罷了,因為不用兢兢業業地為朝廷效勞、不用出類拔萃、不用立下豐功偉績也能輕而易舉地混個官當,哪怕是閑的。 昨日那個猜測一萌生,江洲辦著公事時就坐不住了,一心系著她的肚子,匆匆處理完了公事,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甫入房門便吸了一腔醉人心脾的熏香。彼時,她正蜷著身子坐在暖炕的墊子上,穿著對襟褙子 ,手執熏爐親自為他熏衣,爐內逸出的篆煙細細,盤旋著裊裊升了起來,炙得她兩腮泛了紅暈。 琥珀正忙碌地在一邊收拾碗具,不斷地發出喋喋的聲響,他看了眼那碗具里的殘汁,該是安胎的藥物罷,心頭的喜悅難以言喻。琥珀剛剛收拾完了,一抬首恰發現了他,江洲趕緊豎起食指壓在唇上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琥珀點點頭,自覺攜著食盒碗具退了出去。 躡手躡腳,他悄悄走去了她身后,趁人不備,突然一手從身后把人環住,一手順著對襟褙子底下摸了進去。真是猝不及防,顏傾驚的掙了一下,手一抖,熏爐歪了,火星子濺出來,將那即將熏好的衣服燎了個猙獰的洞,她欲拿開那只手,手中的熏爐卻被奪下放在了一邊,那只微涼的手卻把她溫暖的小腹貼得更緊,她垂下頭,在他懷中安靜了下來。 江洲輕笑,那只貼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的手慢慢移動,上下撫摸:“會是兒子還是女兒?” 他的臂懷極暖,暖得發燙,燙的她的后背燥熱起來。她的脖頸雪白,漾著一粒幽幽的熒光,是那秀致的耳垂上玲瓏的翡翠耳墜子發出的。江洲忍不住以吻去捉那粒熒光,那吻極濕極熱,燙的她的肌膚起栗,灼熱的氣息噴在她頸項,她只覺得頭腦愈發眩暈了。 “怎么了?”江洲這時才好像察覺了一些異樣,掰過臉來,只見那澄明的眼里有泫然之光,她抬起黯淡無彩的眸子,低聲道:“郎中說,不是喜脈……” “不是?”他有些意外,眼中的失落稍縱即逝,忙道:“沒關系,咱們成親還不足兩月呢?!?/br> 她還是悶悶不樂,側首望著他清峻的面龐:“我瞧著,娘好像很失望?!?/br> “不用理會,孩子是咱倆的事,還早呢?!笔仲N著肚皮慢慢移動,那纖腰不盈一握,又一直探入肚兜底下, 握在掌心,溫軟香膩,輕輕松松橫抱著人起身,耳邊曖昧道:“總會懷上的,我們努力一些?!?/br> —— “怎么了,不住地嘆息什么?”晉陽侯看著躁動不安的妻子,疑惑地詢問。 長樂公主斜斜靠在貴妃榻上,懶懶道:“哎呀,這都成親快兩個月了,肚子一直沒動靜。她這個月沒換洗,那天回來時還吐了,我還以為她有孕了呢,今天把過了脈,原來沒有,空歡喜一場呢?!?/br> “不到兩個月呢,你急個什么呀?”晉陽侯埋頭繼續撰文。 長樂一板一眼地說道:“準是新婚夜時出了岔子,那試了新紅的白絹真不該弄丟在地上,多不吉利啊?!?/br> 晉陽侯無語,不理會她了,只聽她一個人自言自語:“專寵了快兩個月了,肚子不該還沒動靜啊,歸根結底還是體質太纖弱了?!彼窒肓讼?,忽然坐起身來,神色鄭重地提議:“要不,給兒子多納幾房妾室吧!前些日子,那后頭吳員外的夫人還問我,咱兒子這新婚過后,準備什么時候納妾呢!” “納阿花?”晉陽侯身子一震,哭笑不得。 長樂也笑:“怎么可能?咱兒子自然要才貌俱佳的大家閨秀才配得上,吳員外的夫人是想幫人牽線,有好幾家閨秀都想著我們兒子呢,渴盼入咱們府呢,那閨女們一個個的都親口說了:別說給咱兒子做妾了,就是無名無分也心甘情愿。 說實話,這兒媳婦的出身還是有些低了,雖然封了個郡主,不過好歹她生的像魏瀅,還挺聰明,這次入宮還討得了母后的歡心,大概魏瀅見了也覺得她像自己,悄悄收了她做干女兒。既然做了正室那就繼續做吧,咱們家也沒委屈她,我也不會苛待她,我就是在考慮要不要挑幾個好的人家出身的姑娘,納進來,綿延子嗣,你覺得呢?” 收做義女這件重要的事晉陽侯自然早就知道了,晉陽侯也沒覺得驚訝,淡淡道:“我沒意見。只要你兒子愿意?!?/br> 長樂一想,泄氣道:“他肯定是不愿意了,眼里只有他媳婦呢?!?/br> 晉陽侯笑笑:“就是替他納了妾他不寵還是盼不來孫子,納回來不等于白白多養了幾個女兒?還白白耽誤了人家姑娘的芳華?!?/br> 長樂抬起纖纖玉指指著他道:“你們姓江的一個個的都是情種?!?/br> “合著你不希望?那我改天納幾房小妾回來。你就只給我生了兩個孩子,我也覺得太少了呢!”晉陽侯接著道:“回頭你替我挑幾個年輕漂亮的姑娘?!?/br> “想得美!” “那我自己挑?!?/br> “你敢!” 晉陽侯:“這不就得了,你站在那兒媳婦的那頭想想罷。別拿出身來說事啊。你就是太心急了,孩子們還年輕,抱孫子不是早晚的事嘛!” 長樂又蹙眉道:“話是這樣說沒錯,我是怕她萬一就生不出孩子了呢?今天郎中說了,說這兒媳婦氣血兩虛,這可不是好事啊,我記得郎中當初也是這么說魏瀅的,我就怕這兒媳婦跟母后那樣,跟魏瀅那樣,你看魏瀅夫婦,嘗了多少辛酸才求來一個女兒啊,唉,可惜后來又沒了?!?/br> 晉陽侯怔住,妻子的一番話似醍醐灌頂。魏后無所出,魏瀅婚后幾年也是無所出,宋國公府那單薄的人丁,她莫不會也…… 晉陽侯仔細想了想,折衷道:“納妾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再等等吧,現在才多久,要是一直沒動靜,那就慢慢物色幾個吧?!?/br> 點絳唇 “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觀;眉聯娟以蛾揚兮,朱脣的其若丹?!蹦腥藢χ敲骁R子吟道,鏡子里,美人散著青絲,睡眼惺忪,神態慵懶,聽他這么贊美,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順勢抬起手來握成松松的拳頭,輕輕捶了捶身后男人抵在她脖子處的下顎:“還不更衣上值去!” 江洲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一邊更衣一邊道:“今晨無事,偷得浮生半日閑?!?/br> “這半日不用去?”她頓下篦發的動作,轉過臉問他。 江洲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難道娘子你希望我去?”她朝他吐了吐舌頭,轉過頭去繼續篦發。 更衣的間隙,他還不忘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突然心血來潮,步去她身后,撫弄著她的頭發道:“娘子,讓為夫親自來為娘子點唇畫眉吧?!?/br> 愣了片刻,她答:“好?!闭Z氣沒有驚訝,面上也沒有顯露出半分羞赧的神色,反正前世也不是沒有過,他是個心思極為細膩的男人,無微不至。她覺得他還是像前世一樣愛她,而她會比前世更加愛他,這一世,無論以后將要發生什么不幸,還要經歷什么坎坷,哪怕他像前世那樣忘記她,她也一定要纏著他,為他生兒育女,無論富貴貧賤,苦也好,樂也罷,就是要一輩子和他糾纏,糾纏到死。 “娘子在想什么?這黛眉長斂,讓為夫怎么畫?”江洲轉動著眉筆,望著她躊躇,遲遲不能下筆。 她笑笑,繼續蹙眉道:“這哪能難得到我聰明的夫君?他總會有辦法的?!?/br> “為夫的確有個辦法讓娘子不再蹙眉,而且屢試不爽?!彼Φ脺貪?,一手摸去那不盈一握的纖腰,一手伸去那長斂的眉心輕撫。 腰間傳來輕癢,她抑制不住,在他溫熱的指尖撫摸下立即舒展了眉心。 “是不是屢試不爽?”他收回不安分的手,一邊問她一邊專心致志地為她描起眉來。 美人低笑,紅了臉。 擅描丹青的男子為妻子點唇畫眉這種事自然是不在話下,因為他知道如何用寥寥數筆勾出含顰的眉黛與水剪的雙眸,讓詩人禁不住贊嘆:“眉剪春山翠”,“瞳人剪秋水”;如何用朱砂筆毫在美人白雪凝瓊的靨邊暈開兩抹淡淡的斜紅,顏欺三月桃花,“斜紅相倚臥春風”;如何在櫻桃檀口上輕輕一點,點上“石榴嬌”或“嫩吳香”,艷壓四月海棠,“經雨胭脂透”。繪丹青的人知道,當把翠山,秋水,桃腮,櫻唇生動地描繪出來,畫中的美人已經呼之欲出了。 江洲恰恰就是這么一個雅擅丹青的男子。經他細致的描繪與點染,她仿佛從他丹青里走出來的美人,“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儼然畫中的崔徽:“玉釵半脫云垂耳,亭亭莢蓉在秋水”。春山之翠,秋水之韻,絳脂之艷,動人心目。 江洲無法移目:“以后娘子就唇點嫩吳香,面敷石榴嬌吧!這兩種胭脂與娘子這種白玉膚色真是相得益彰呢?!彼滥苛髋?,笑得更加明艷,下巴又突然被他兩根指甲挑了起來,被迫去仰視他,他講出的話語也帶著三分輕佻:“娘子——給為夫笑一個吧!” 她眨眨亮晶晶的眼睛,張了張口:“能不能直接對著夫君的脖子咬一口?” “為夫同意了!”他主動化身砧上魚rou,送上脖頸,視死如歸地閉目道:“狠狠咬吧,最好擦掉她的口脂,她的夫君再替她點上,順便再用小紅春點兩處面靨,如何?” 她嫣然笑了,不同意地擺擺首:“嗯~,他的娘子不喜歡面靨……” 面靨是施于女子面頰酒窩處的一種妝飾,而石榴嬌、嫩吳香,小紅春都是胭脂名。 他笑:“那便不點面靨了,我的娘子丹唇翳皓齒,秀色若珪璋,生來便是閉月羞花的容貌,不上妝都比那海棠花還嬌美?!?/br> 如此濃情rou麻的對話叫她實在忍受不住,薄薄的面皮很快暈成三月桃花,埋沒在了他脖子里,捶打著他的背笑得開懷,最終被他展臂緊緊地攬住。 嶄新的銅鏡里,你儂我儂,漾出一屏盎然的春意。 夫妻二人正甜蜜著,突然被門外的動靜打斷。阿六來了,站在門外跟琥珀講話:“琥珀姑娘,不知少爺和夫人起來了沒???” 琥珀壓低了聲音道:“應該是起來了,方才聽見里頭有動靜了。咱們先等著吧,等著人出來,別叩門打擾了?!?/br> 阿六嘻嘻笑了兩聲,開始跟琥珀東拉西扯。 她急的要從他懷中爬起來,兩只手慌亂地理著一頭亂發?!澳拧彼讶诉趹牙?,親手把她衣服一一掩好,才起身往門口走去。 聽見門聲響動,琥珀忙把洗漱的熱水送了進去。 江洲從屋子里走出來,一眼便瞅見了阿六懷中的匣子,問道:“東西弄回來了?” 阿六頷首,笑呵呵地把大匣子抱過去交給他:“回少爺,弄回來了?!?/br> 琥珀放下熱水,看見顏傾的面容時,眼前一亮,細細端詳起來:“主子,你今日的妝真特別,這眉畫得好,嫩吳香點的唇也好看,抹了斜紅的面上真是比“石榴嬌”呢!是你自己上的妝嗎?” 聽她這么一贊美,顏傾心里已經樂開了花,在自家的丫頭跟前還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怕琥珀這丫頭曉得她今日的妝容都是江洲的杰作,那可要被她取笑一通了。 琥珀端詳了她半晌,忽然蹙起眉尖道:“可主子你不是還沒洗面嗎?怎么就上了妝呢?甚至還撲了斜紅,一洗不都掉了嗎?” 嘎——她怔住,剛才一激動,那興致一高哪還有心思考慮洗沒洗面這回事??? 走到妝鏡臺前坐下,洗漱之后,鏡子里的那張臉潔凈無瑕,方才真是瞎忙活了一場,顏傾抬起頭來對琥珀道:“琥珀啊,一會兒還上剛才的妝吧?!?/br> 琥珀為她梳髻的手頓了一下,怔愣道:“我怕沒有主子自己上的好呢,之前,主子的眉繪得別致,唇也點得很精妙,琥珀的手拙,恐怕達不到主子的要求呢?!?/br>